第167節(jié)
“這法子能行?”慎言有些憂慮,很擔(dān)心尚天雨會和戶錦頂上。 “天雨心有執(zhí)念,每每勸解,口頭上答應(yīng)得痛快,卻常有反復(fù)。目下,除托給戶錦,便無別的辦法了?!?/br> 慎言垂下目光,“臣不能替陛下分憂?!?/br> 劉詡笑著擺手,“天雨天份極高,假以時日,成就必在昆山師兄弟之上的。驟然受了這樣重的傷,他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也是可能理解?!鞭D(zhuǎn)目笑看慎言,“不過天雨的性子,可不是你勸得了的。把他托給你,也是朕所托非人了?!?/br> 慎言紅著臉低頭。 “你身子可好些?”劉詡拍拍他手背。自去年宮變,慎言身子受損。養(yǎng)了許久。 “劉成可頂用?”劉詡握了握他手指,還是不暖。不禁皺眉。 “自然頂用?!鄙餮钥隙ǖ攸c頭。 “傳劉成。”劉詡目中閃了閃,突然開口。 慎言一愣。劉成就是跟著來的,馬上出現(xiàn)在門口,“奴才參見陛下?!?/br> “你家大人身子怎樣了?怎么調(diào)了一年多了,還不見起色似的?”劉詡皺眉。 劉成嚇得不輕,趕緊叩道,“藥已經(jīng)加到兩日一用。大人身子虛,且得調(diào)養(yǎng)。不是沒效果的?!?/br> “喔?”劉詡挑了挑眉。 “是?!眲⒊珊芸隙?。 “那就好?!眲⒃偽⑿?,“再給你一年時間,必要調(diào)理妥當(dāng)?!?/br> “一年?”劉成愣了下,偷眼看慎言。 慎言死死垂著頭,耳垂都紅了。 “喔。明白明白?!眲⒊闪⒖绦盐颍瑲g天喜地地叩頭,“奴才回去,再添幾味養(yǎng)身的藥。一年之內(nèi),保管調(diào)好。到時,定不誤陛下的事?!?/br> “好,事成有賞?!眲⒃傂那榇蠛玫胤艅⒊上氯チ?。 劉詡側(cè)目看慎言,她的貴侍強自鎮(zhèn)定。 “轉(zhuǎn)年言卿幾歲了?”劉詡笑問。 “二十八?!?/br> “喔。朕就二十九歲了。”劉詡嘆氣。 慎言抬目看她。 “三十而立??呻蕻吘故桥印眲⒃偤茑嵵氐亟忉?。三十歲前,正是適宜年歲。劉詡雖為女帝,但也是女子,畢竟要服從自然之道。 “陛下,何必用這些困縛自己?”慎言不太同意,“您不是說女帝臨朝,所有的規(guī)矩都要改改?” 劉詡笑著搖頭,“規(guī)矩是人定的。但世事多有人力不可為。何況言卿三十歲前,也該有子嗣?!?/br> 慎言垂目。 劉詡見他興致不高,便知他心意,笑道,“若想讓朕少受點累,那胎可必得壯實。言卿便勤加調(diào)養(yǎng)吧?!?/br> “臣……”慎言滯了片刻,抬目看見劉詡盈盈的笑臉,到底沒把后半句說出來。 “臣遵旨?!?/br> 有了皇嗣便可,他并不在意子嗣。何況他已經(jīng)失了本家,只身一人……慎言轉(zhuǎn)了目光,心中卻有了決斷。 劉詡目光追過去。以她對慎言的了解,他這樣,定是口服心悖了。 “慎言……”劉詡稍稍沉了聲。 慎言略慌地抬目看她。 “別當(dāng)朕不知你打什么主意呢。”劉詡看著他眼睛,“明年秋獲節(jié)后,便停了朝事,專心在竹苑調(diào)養(yǎng)?!?/br> 慎言臉全紅,爭道,“不能這么算,您不是也說了?謀事在人,卻也要天意成全?!?/br> “所以你要努力喲?!眲⒃偘阉禄厝ァ?/br> 慎言徹底沒辦法。 劉詡笑著攬住他,“不是說笑的?!毕肓讼?,又鄭重補充道,“若不能留子,朕便鎖你宮禁?!?/br> 慎言腦中立刻翻出宮變后,留在自己腕上的那兩段鏈子。雖然后來費了挺大勁鋸開了。但當(dāng)時陛下的盛怒,可是記憶猶新的。 “自己的身子,就不當(dāng)回事?若真有個什么閃失,你讓我上哪撈你去?”陛下一邊著劉成細細查看,一邊氣道,“她是什么樣人?要不是陰差陽錯,能容你豎著走出福壽宮?你也別辯,且就在床上休養(yǎng),沒朕允許,哪也不準(zhǔn)去?傳令前朝,這一段,誰也不許拿政事煩擾言貴侍……” “陛下。” “前朝事雜,你這樣不知愛惜,便是累著朕也應(yīng)當(dāng)。”劉詡甩下這句話,自去御書房了。 此后半月,又是養(yǎng)傷,又是調(diào)身,慎言雖急,可到底出不得宮門。直到傷愈。 見慎言只沉思不語,劉詡打量他神色,笑道,“左右都是累著朕,你自己想準(zhǔn)主意吧?!?/br> 慎言無奈點頭,“臣聽陛下安排?!?/br> “嗯?!眲⒃傉f服了慎言,失笑,“朕貴為天子,要生子,卻要這么費勁?!鄙刑煊暝缇蛨远ū硎?,不要孩子。慎言也有這個態(tài)勢。那個遠在西北的小子,原來還暢想著劉自在,可自宮變后,不知心里轉(zhuǎn)過多少心思,定也是不豫留嗣了。她這邊受著累懷妊,還得一個個想法勸服,真是,不知前世欠了誰的。 劉詡cao了不少心,腹中胎動很厲害。慎言扶著她側(cè)躺下來。 劉詡閉目養(yǎng)了養(yǎng)神,輕聲道,“這一胎,無論男女,都是皇儲了。” 慎言凜然點頭。當(dāng)日宮變,便為著身世問題。老王劉肅早已經(jīng)病體難愈,卻因等著這一胎誕生,而掙扎到這個時候也不愿撒手而去。臨閉目前,仍留字條給她,希望不忘當(dāng)日承諾。 劉詡冷冷笑道,“再怎樣,都是我的骨rou。老王那些人,卻是迂腐了?!?/br> 慎言無法接話,只輕輕撫她后背。 劉詡沉了好一會兒,“平氏……” 慎言頓了頓。入冬時,幽禁的平氏故去。一直停陵在護國寺。 “在春播前,讓她入土吧?!眲⒃倱崃藫岫亲樱瑖@了口氣,“她也算是個可嘆的女人,只不許入皇陵,另在西山避一處墓地吧?!?/br> “是?!鄙餮缘蛻?yīng)。好一個可嘆,可憐又可恨,她的一生,也只用這兩個字可形容了。 中宮。 尚天雨站在堂上。 戶錦接了圣上口諭,轉(zhuǎn)身看了看尚天雨。復(fù)用藤條梢指了指,示意他動起來。 尚天雨臉都紅了。別別扭扭地。 “時間很緊,過會還要巡防?!睉翦\皺了皺眉。 尚天雨一咬牙,刷地扯了外衫,伏在凳上。想到戶錦就拿著藤站在身后,尚天雨臉都羞紅了。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有動靜。尚天雨剛要回頭,耳邊就聽到破空聲。 中宮果然手勁非凡,一藤下去,尚天雨疼得汗都下來了。 “哎?!鄙刑煊隂]調(diào)好呼吸,輕叫出聲。 他恨得捶凳板條,“怎么打人都沒個章法,能穩(wěn)當(dāng)些不?”陛下這樣,戶錦也這樣,緊一下,緩一下的,要他無法屏氣。 戶錦隨手補了幾藤,尚小俠再沒精力羅嗦,凝神硬抗。 “打多少?”就聽?wèi)翦\邊打邊問身邊一個太監(jiān)。 “回大人,陛下口諭說是四十?!?/br> “喔?!庇执蛄艘魂嚒?/br> “打多少了?” “回大人,得有小三十了吧?!?/br> “喔。數(shù)著點。來吧?!焙雎?wèi)翦\精神起來。尚天雨猛地一屏呼吸,果然最重的十下,從臀至腿,排著打下來,都容不得他喘口氣。 尚天雨慘白著小臉,從凳上自己爬起來。 戶錦擲了長藤,一臉嫌這東西小小細條兒,軟綿綿的沒勁力的表情。 “嘶?!鄙刑煊暌е老笛猓瑲獾脡騿?,“我現(xiàn)下是沒內(nèi)力護身,才這樣不禁打的。等我好了……” 戶錦淡淡挑眉,“縱使有內(nèi)力,上官責(zé)打,你還能抗刑?” 尚天雨被他堵得沒話。 “內(nèi)力便是尚貴侍的外殼?沒了它,便硬氣不起來了?”戶錦淡淡道。 尚天雨張了張嘴,忽然記起,戶錦初入宮時,一身是傷,內(nèi)力全無,也很硬氣是接了自己的挑戰(zhàn),和平氏那老妖婆對陣,也從沒落敗過。倒從沒見他嘀咕著什么有朝一日的話…… 見尚天雨若有所思,戶錦緩和了語氣,卻仍冷冽,“錦幼時便在戰(zhàn)陣上,深知,什么內(nèi)力,什么功夫,兩軍重騎撞在一起時,都是不濟事的東西。功夫再強,能以血rou之軀與鐵騎□□抗衡?唯有與弟兄們齊心協(xié)力,血戰(zhàn)到底,才能死地求生?!?/br> 尚天雨垂目。 “不過尚貴侍本是江湖中人,與軍中,是兩回事?!睉翦\淡淡轉(zhuǎn)目,“本宮多言了。行刑已畢,請大人回宮休養(yǎng)吧?!?/br> “戰(zhàn)陣上,我也歷經(jīng)過。”尚天雨突然抬起眼睛。 戶錦停下步子,回頭看他。 “我自問對做過的事,從沒后悔過?!鄙刑煊暌荒槇远ā?fù)又滯了滯。用一身功夫,從鬼門關(guān)里救回一對母子,他從沒悔過。只是當(dāng)日宮變,自己不能有半點用處,形同廢人……眼神又黯淡下來。 “原諒自己,愿是最難的?!睉翦\理解地點頭。 尚天雨全身微震。他是無法原諒自己。最重視的人,都處在險境,而自己,卻被保護得嚴(yán)嚴(yán)的。不過一死,他從不懼,自那日才驚覺,對自己來說,茍且偷生,才是最難的。 “貴侍大人既是武將,可愿去遼西軍中效力?”戶錦出言相邀。 “遼西?”尚天雨怔住。 “遼西?!睉翦\點頭,“那里接壤草原,有游牧夷族,時常犯境。草甸上,多有泥潭,深不見底。草愿氣候多變,正午還艷陽高照,晚上就呵氣成冰……” 尚天雨挑挑下巴,“嚇不倒我?!?/br> “你又沒了內(nèi)力?!睉翦\眼里含著笑意。 尚天雨擺手,“費心了。天雨也不是那樣脆弱的人?!睂m變那時,他使不上力,自責(zé)至今。如今陛下懷妊,中宮無法再去遼西,倒是他出力的時候了。一念至此,頓時堅定。 戶錦點頭,“軍中規(guī)矩嚴(yán)厲,貴侍去了,可由不得使性子?!?/br> 尚天雨擺手,“大人不用激我,都照規(guī)矩來,我必不添亂。” “好。”戶錦點頭,“既如此,給你十日時間養(yǎng)傷,然后去遼西報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