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余家開宴。

    衛(wèi)炤和余群訂婚。

    事情于一個星期前敲定。

    一場鴻門宴。

    一群年過半百的老人，吃齋念佛養(yǎng)生愛慈善。端著長輩的架子，把他的婚事敲定。

    衛(wèi)炤面笑，應承。

    宴席人山人海，籌光交錯。衛(wèi)炤拿著杯香檳站在二樓欄桿前望著樓下人潮。余群也站在他旁邊。

    她一直感覺衛(wèi)炤變了。具體哪變了說不出來。但今天，她能給這份感覺做出佐證。

    衛(wèi)炤以前是不在乎，對任何事物都不在乎?？涩F(xiàn)在是冷，近乎殘酷的冷。某一瞬間余群甚至會感到恐懼。

    她想起父親對她的勸告，他是回來報仇的，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可現(xiàn)在我們快結(jié)婚了啊。

    當初衛(wèi)泯山的死是意外。警察白字黑字判定的。怎么我們就成他的仇人了呢?

    但他不會這樣認為。余群耳邊又響起父親的話。她崇拜余潛，更相信余潛。她覺得是衛(wèi)炤錯了。

    小說里是這樣寫的，電視劇里也是這樣演的。男主歸來復仇欺騙利用仇人女兒卻發(fā)現(xiàn)仇人另有其人。

    最糟糕的境地設想，就算有血海深仇，自己也還是那個女主角。復仇者和仇人女兒本就是天生一對。

    她愿意讓他報復啊。最好報復自己一輩子。兩輩子。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她都是愿意的。

    余群一口飲盡杯中酒，苦澀的笑了笑。

    衛(wèi)炤在人群中看見一道紅。

    那道紅不是衣著，是口紅。皮膚太好，太嫩太白，才會使口紅更紅。紅的像抹在白云上的一道血。

    是許熒玉。

    扎著兩個羊角辮，粉色發(fā)卡，粉色連衣裙。穿著打扮比誰都艷，卻比誰都純。

    穿梭在人潮里。一閃而過。

    衛(wèi)炤心里像著了火。

    他想起那天事后，他把許熒玉抱在懷里，兩個人皮膚赤裸相貼，她靠著自己呼呼喘氣，氣都喘不勻，還記得向他要東西。

    衣服，化妝品，包包……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嘟嘟囔囔，又嬌又乖。

    他一一應下。用大手揉搓著她的頭發(fā)。

    頭發(fā)揉成一團。她氣，板著臉瞪他，額上還布著汗，眼睛瞪的圓圓的，帶著紅，因為形狀，尾端上挑著。真好看啊。

    他去親她，一下又一下，親的滿臉口水。她惱了，捂他的嘴，推離。他又舔她的手心，舔的她發(fā)癢。

    她氣急了罵他。罵他色。他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輕輕的親著，如珍似寶，又去嘬她的嘴，嘬的她神智全無，身心昏聵。

    她最后什么都罵不出來了。

    衛(wèi)炤從不反感她要東西。應該說他喜歡許熒玉向他要東西，她要的他都能給。他要把她的欲望養(yǎng)成饕餮，只有自己能滿足。他要用物欲修建一個圍城，將她困在城里面不可自拔。這樣她才離不開自己。需要自己。

    等價交換的買賣，她能找上自己，自然能找上別人。不斷加碼，把籌碼壘高，界限推高。這是衛(wèi)炤一直在做的。

    那些男孩能有什么，能給她什么。涉及自身立馬劃清界限。多么現(xiàn)實和無情。

    他們生活在象牙塔烏托邦里，怎會明白世事的苦，有錢才有話語權。喜歡，愛情，都會被消磨的。十幾歲孩子懂什么。

    衛(wèi)炤慶幸。他害怕，倘若故事正常發(fā)展下去，自己被排除在這個故事里。許熒玉也就不會和他有任何關系。

    多恐怖啊。她走了一條與完全他無關的路。

    這條路上，她可能會正常談戀愛，結(jié)婚，生子，和另一個男人平凡攜手走過一生。然后變老，然后死去。

    又或頭也不回的扎進名利場銷金窟，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邊兜轉(zhuǎn)，在他們的胯下婉轉(zhuǎn)呻吟，對他們嗔怒嬌笑。

    哪種設想都會讓他發(fā)瘋。他不允許，不允許她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關系。他會殺人的，他真的會殺人。

    她只能屬于自己。許熒玉只能屬于衛(wèi)炤。

    學生就是給老師cao的。

    衛(wèi)炤被這份猜想折磨的心口發(fā)慌，有些頭疼的摘下眼鏡，眉蹙緊，唇抿直，額間青筋凸起，有幾縷頭發(fā)垂落下來。與他平日的模樣判若兩人。頹唐而殘酷。

    滿室華燈，高朋滿座，觥籌交錯。無人知道，今日宴席男主角，想瘋想恨想殺人。

    衛(wèi)炤任由自己這副模樣落在余群眼里。她應該知道的，不，她知道的。

    自己從來就不是他人眼中模樣，她比誰的清楚。只因她需求，他才成為。并沒有什么難度，在衛(wèi)炤眼里，不過就是一個游戲，就是耗時長久。

    余群很了解他原本的面目。知道他的殘忍，無情，冷漠。是她找到的自己，是她要與他做交易。

    他應允了。

    衛(wèi)炤其實是衛(wèi)泯山的私生子。衛(wèi)炤以前也不叫衛(wèi)炤，叫聶炤。跟他母親姓，后來母親死了，衛(wèi)炤把他接回家，此后他便是衛(wèi)炤。

    原配生不了，外面找人生。有錢人的正常cao作。

    偌大的家業(yè)，總不能沒人繼承。

    只是衛(wèi)泯山不知道，他死后衛(wèi)家的成了余家的。倘若他知道自己奮力一生打下的招牌最終做了他人的嫁衣會不會從棺材里氣的活過來。

    衛(wèi)炤笑。

    衛(wèi)泯山死的突然，此前一直把他養(yǎng)在國外，他的發(fā)妻并不喜歡他。一年見不了幾回面。

    連死訊都未告訴他。是余群。余群找上了他。

    一個長達多年的交易就此達成。

    余群是余潛一手教導起來的，手段強硬，雷厲風行，她先發(fā)制人把他送進學校，用喜歡和婚約逼的愛女心切的余潛退了步。

    之后是董事會，明里暗里告訴那些老不死的他會成為余家的乘龍快婿，弘英這個招牌他終歸是有份的。

    之前人人都知道衛(wèi)泯山有個私生子，現(xiàn)在人人都見到了這個私生子。

    如是幾年，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一無是處，更無皮相，怎就把余家丫頭迷得神魂顛倒六親不認呢。

    他們不懂，都言衛(wèi)炤是個沒用的。只有余潛知道那都是假的，一匹嗜血的狼偽裝成吃草的羊。裝那么多年。

    哪天不裝了大概就是要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