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手藝人,會弄蟲蟻,現在在京城做生意、買賣,還做泥水匠的生意?!毙l(wèi)則風一邊說著,一邊熟門熟路地領著她進了店。 店中并沒看見余麻錢,衛(wèi)則風扯著嗓子喊了幾聲:“余麻錢,余麻錢,出來!把我魚食拿出來,合著你這jian商,貪了我的魚食!” “哎呀,大人,話可不能亂說,”余麻錢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小的雖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但是絕對不敢貪大人的東西啊,做生意,憑的是良心。” 衛(wèi)則風淡淡的覷了他一眼,“我的魚食呢?” “大人,今兒你來晚了,魚食差不多賣完了?!庇嗦殄X精明干練地瞇了瞇眼睛,“我現下就在準備魚食呢,大人您稍等?!?/br> “快些,”衛(wèi)則風干脆在店中的柜臺前坐下休息。 成青云則四處打量,這店中瓷器魚缸精美雅致,水清淡淡,滟滟水紋在魚兒的游弋之中,泛起粼粼漣漪?;羧鐣?,五彩溢光,一時玉壺光轉,婉轉風致。 市井小民做生意,也會講究風格品味。 成青云看完魚缸中的魚,看向余麻錢,問道:“你這店中,可還有會跳舞的魚?” 余麻錢攪拌魚食的手微微頓了頓,抬起眼來瞧著她,“這魚會跳舞,也需要長時間的訓練。我訓練那會跳舞的魚,少說也用了三四個月的時間,也不是每一條魚都會跳舞的。如今小的這店里,都只是觀賞魚了,會跳舞的魚,還在繼續(xù)訓練?!?/br> “舞魚難得一見,為什么要賣給蕭侍郎?”成青云隨口一問。 余麻錢頓時有些憤憤,扯了扯嘴角,臉色暗沉下去,“小的沒辦法啊,小的原本指望著靠舞魚多賺些錢的?!彼麚u頭,“大人可以去打聽打聽,前些日子,小的原本是在街面上表演舞魚的,靠路人打賞些錢財,還能賺幾個錢??墒沁@知道的人多了,舞魚的事情就傳到了蕭侍郎的耳朵里,蕭侍郎……很喜歡舞魚,非要買我的魚,買了他自己又不懂得讓魚起舞,這才讓我去錦云樓,當著他那些少爺公子的面,炫耀我的魚!” 衛(wèi)則風突然插了一句話進來,“聽你的口音,你不像是京城本地的?!?/br> 余麻錢把魚食裝進袋子里,“小的以前闖南走北,靠些手藝養(yǎng)活,后來賺了錢了,才在京城落腳的,所以京話說得還是有些不地道?!?/br> 裝好魚食之后,余麻錢洗干凈手,把魚食遞過來,成青云離他近,順手接了。 她略微低頭,看見余麻錢拿著魚食錦袋的手,手指略粗糙,拇指和食指有明顯斑駁的傷痕,傷痕之中滲著些許紅點。她拿魚食的手微微一頓,問道:“你的手?” 余麻錢把魚食塞到她手里,連忙縮了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讓大人見笑了,小的常年做粗活兒的,手又糙又臟……” 成青云若無其事地把魚食收好。 兩人這才離開,一同回衛(wèi)宅。 成青云回到自己的院子,屋內燭火明亮,窗欞篩過燭火,露出溫柔的光。 進了屋子,想起剛拿回來的魚食,準備往魚缸里扔一些,卻不想,那兩條魚倒是很活躍,突然躍水而出,跳出魚缸,落在了桌上。 成青云趕緊放下魚食,一手抓住一條滑溜溜的魚,扔回魚缸里。 再拿起魚食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在錦云樓中的一幕……她定了定,把魚食扔進水中,沉在缸底的魚立刻游上來,張著嘴將魚食吸進肚子。 稍微再整理拾掇了片刻,準備入睡,突然聽見敲門聲。 她轉頭,見清婉站在門口,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碗,碗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米香。 “清婉?”她一愣。 “先生,”清婉抿唇一笑,“先生剛從外面回來,還沒吃東西,奴婢為先生準備了粽子,先生趁熱吃吧?!?/br> 成青云這才想起這茬,的確有些餓了,便讓她把粽子放在桌上。 “衛(wèi)兄吃過了嗎?”成青云問。 清婉擺著碗筷,點點頭,“衛(wèi)先生也吃著呢?!?/br> 成青云覺得這衛(wèi)宅,租金雖然高了點兒,但是包吃還包其他的瑣碎活兒,丫鬟照顧得也很貼心,計較下來,還是挺劃算的。等青嵐回京,她就可以和他匯合,屆時自己已經落定京城,又有親人在,就不會再漂泊無依了。 第36章 尸體異常 次日,清婉又送來了可口的清粥和面餅,成青云吃完之后,和衛(wèi)則風一同去刑部。 卷宗整理的事情還未完成,遇到謝景煥的案子,又把這事兒給耽擱了。 刑部其他的書令史繼續(xù)整理卷宗,一進保藏卷宗的書閣,就見里面的幾個人慌慌張張、四處翻找著什么。 “你們在找什么?”成青云走進去,問道。 其中一人見到她和衛(wèi)則風,緊張地走了過來,“你們來得正好,我問你們,有沒有看見去年三月份的一份卷宗?” “這么多卷宗,我們哪兒看見了?”衛(wèi)則風蹙眉,“怎么回事?” “少了一份卷宗,怎么都找不到!”那人苦著臉,“這要是被問起來,該如何是好?” 成青云與衛(wèi)則風對視一眼,立刻緊張起來。 刑部案件的卷宗雖然多如瀚海,可沒分卷宗有特定的編號與對應的案件,丟了其中一份,雖然不至于是大罪,但一旦需要查證,保管卷宗的人一定脫不了干系,嚴重的話,甚至會被流放…… “前兩日和我們整理卷宗時,并沒有發(fā)現丟失了卷宗?!背汕嘣粕晕⒗潇o,“或許是和其他的卷宗弄混了,再找找看。” 眾人立刻分工分區(qū)域開始在不同的書架上翻找,大約一盞茶之后,所有的人將卷宗全部查看了一遍,甚至連墻角桌底都翻看過了,依舊沒有那份卷宗的蹤跡。 “肯定是丟了。”衛(wèi)則風面色嚴肅起來,“你們再仔細想一想,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不小心夾帶出刑部了?” “沒有,”眾人立即否認,“卷宗不可以隨便帶走,沒有經過允許,更不能隨意翻看。若是發(fā)現帶走了,一定會立刻送回來,怎么敢隨便帶走?” 成青云蹙眉,“昨天是誰最后離開?有沒有鎖好門窗?” “我們一起離開的,”眾人立即回道,“書閣有規(guī)定,離開之時,一定要檢查燭火是否熄滅,門窗是否關好,以免卷宗被盜,風雨侵蝕卷宗。我們昨日離開時,每個人都把門窗等都檢查了一遍,確認妥當之后,才敢離開的……” “那么……”成青云凝眉,依舊很冷地問了一句,“若是有人在離開之后,偷偷地回來了呢?”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悅,“卷宗書閣的鑰匙在離開之后,必須一起上交保管,就算回來了,誰能進得去呢?再說,我們拿一份卷宗干什么?那些卷宗對于朝廷來說很重要,可對我來說,不就是幾頁紙而已!” 成青云沉默不語。 衛(wèi)則風攔在成青云身前,“好了好了,都別著急,先想一想如何應對尚書大人和侍郎大人的審問責怪吧。當務之急,還是把卷宗給找到……” 氣氛一時緊張又消沉,成青云稍稍沉了一口氣,到外面去透風。 丟了一份卷宗,事情可大可小,若是真的有人趁機偷走了卷宗,那么到底是為什么?那份卷宗之上記錄的案件,是否會有所牽連? 按理說,一旦案件記入卷宗存檔,就是鐵案,想要再翻案,很是困難。除非…… 她輕輕咬唇,除非,案子有漏洞,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所以有人特意拿走了卷宗。 朝廷大理寺和刑部,每一年都會在固定的時期復查案件,為的就是避免冤案。她在蜀郡時,也曾經遇到過復查的案件有很大的疏漏,從而導致案子重審的事情。 復審案子,關鍵就在于記錄案情的卷宗。 突然肩膀被人輕輕一拍,一抬頭,看到眼前的人,一時讓她有些怔愣。 “你在發(fā)呆?”南行止審視地看著她。 成青云立刻回神,斂衽行禮,“世子?” “不必多禮,”南行止說。 “世子怎么在這兒?”成青云問。 “謝景煥的尸首,在停尸房停留了好幾天了,如今天氣越發(fā)炎熱,御史大夫擔心他的尸身會……”他頓了頓,又說道:“仵作已經檢驗過他的尸首,再將尸身留在停尸房中,恐怕很是不妥。御史大夫已經讓人準備了棺槨,選擇了吉時,讓他盡早入土為安。我是來陪御史大夫等人帶走尸體的。” “如此,”成青云點點頭,“謝公子的案子,如今還沒有進展?!?/br> 南行止說:“你懂得驗尸之道,與刑部的人一同去看看吧?!?/br> “好?!背汕嘣聘纤?,一同去了刑部的停尸房。 停尸房外站著御史大夫府的人,眾人簇擁著一口精致華美的棺槨。其中有女眷,面容悲傷的低聲哭泣。 成青云與南行止進了停尸房,幾個人站尸體前壓抑地哭著。 想來,這些人就是謝景煥的親人。 謝景煥出生官宦書香世家,又是御史大夫的嫡孫,修養(yǎng)自是不必多說。為人寬厚、儒雅,從不與人結仇,在工部做事,也算是認真謹慎。 可能他和他的家人也從不曾想到,自己和朋友聚餐宴飲,竟然會遭到橫禍,死于非命。 有人端來了清水,要為謝景煥擦拭尸身,并為他換上干凈的壽衣。 擦拭尸體的人,或許是謝景煥的母親,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邊默默地垂淚。 其他人退出停尸房回避,成青云靜靜地看了尸身一眼,察覺出這尸身的毒已經蔓延得深了些。 尸體面部青黑,略微腫脹,口唇破裂,眼睛凸出,雙耳脹大,腹部微微膨脹,皮膚泛出血色的小點,顏色比剛去世那會兒更深。 正欲離開之時,謝景煥的母親正在為他擦拭手掌,成青云腳步一頓,走到了尸體之前。 “怎么了?”南行止跟著她走了回來。 “夫人,能否讓我再為謝公子驗尸?”成青云對謝景煥的母親說道。 一旁的御史大夫略微遲疑,目光緊緊地看著她。畢竟是朝中元老,雖然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瞥,也足夠有震懾力。 成青云解釋,“方才,我發(fā)現謝公子尸體之上,還有些異常?!彼笆中卸Y,“能否請暫時回避,容下官驗尸?” 御史大夫似思索片刻,帶著其他人離開停尸房。 “你發(fā)現了什么?”待人都出了停尸房之后,南行止蹙眉看著她。 成青云走到尸體之前,說道:“世子,前幾日,尸體剛剛進入停尸房,仵作驗尸之后,就離開了,并沒有再來檢查過。” 南行止說道:“仵作沒有得到允許,是不能隨意再來驗尸的?!?/br> “可是時過幾日,這尸體發(fā)生了些變化?!背汕嘣朴纤难凵?,“我曾在蜀郡驗過尸體,得知尸體的情況,或許會隨時間發(fā)生變化。比如尸體之上的尸斑,有些尸斑在一兩天之內,可能不會在尸體上顯現出來,但是尸體停留時間一長,尸身開始發(fā)生腐敗,一些尸斑就會隨之顯露?!?/br> 南行止輕輕點頭,“你發(fā)現了什么?” “那日,我親眼看見謝公子毒發(fā)身亡,并且及時為他檢查了尸體。雖然并沒有解剖,但是我依舊記住了尸體的表面特征。”成青云說道。 “所以?”南行止看著她。 成青云微微抿唇,虛虛指了指尸體的右手,“尸體右手食指與拇指指尖,有些許腐敗的痕跡,比其他地方更明顯。”她輕輕蹙眉,慢慢俯下身,湊到尸體右手上嗅了嗅,“而且,尸體被保存得還算不錯,其他地方都沒有發(fā)生明顯的腐爛現象,這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卻略微腐爛了。” 南行止聞言,也仔細看了看尸體的右手,的確如她所說。 “在前幾天,尸體被放入停尸房的時候,尸體的手干干凈凈,并沒有這種尸斑。”成青云說,“這尸斑,輕微發(fā)黑,有些許出血點……”她欲言又止。 “所以你猜測,謝景煥,或許接觸過毒?或者是鉤吻?”南行止接了她的話。 成青云微微搖頭,“我并不清楚直接觸碰了鉤吻之的情況。常人或許都知道,鉤吻是劇毒,只需三四片鉤吻的嫩葉,就能毒死一個成年人。但是卻很少有人直接觸碰鉤吻,除非……除非親自調制過鉤吻劇毒的人。” 南行止蹙眉,“這還不簡單,讓人去郊外找些鉤吻回來,實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成青云贊同,兩人單獨商議完之后,才重新讓御史大夫等人進來。 御史大夫困惑質疑地看了成青云一眼,又恭敬地看著南行止,“世子,不知可否有新的發(fā)現?老夫只希望,能早日查出殺害我孫兒的兇手,將他繩之以法!” 南行止懇切地說道:“伯父請放心,我與謝兄也算是世交,出于情義和法力,也自當親自查獲兇手,還他一個公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