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遇本就十分委屈找不到人說，被蕭嫻用奚息這么一引，那滿肚子的話竟是再也忍不了了。

    “我今日去找皇兄，原本是想問奚息何時能回京，卻不料皇兄竟是沉默不答。我又自請去那北疆接他回來，皇兄還因此呵斥了我……”

    蕭嫻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想起白日里聽到的消息。

    ——“攻破北燕王城那一役，領(lǐng)兵的奚小將軍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

    看來面前這位璟王殿下還被瞞在鼓里，一無所知啊。

    她沒再出聲，只是靜靜聽著棠遇微醉的叨念，足足聽了有半個時辰，才終于嘆了口氣。

    棠遇噎了噎，被她莫名的嘆氣搞得有點不明所以，“你，你嘆什么氣？”

    蕭嫻故作遲疑，沒有立刻應(yīng)聲，“奴婢只是在擔(dān)心……擔(dān)心奚小將軍的安危?！?/br>
    安危？？

    棠遇愣住，連忙追問道，“什么意思……”

    蕭嫻緩緩站起身，背朝著棠遇走了幾步，“奚小將軍此次在北齊領(lǐng)兵，奴婢擔(dān)心，皇上會對他有所忌憚……”

    棠遇松了口氣，“這個自然不必擔(dān)心……皇兄絕不會懷疑奚息……”

    “是么？”

    蕭嫻轉(zhuǎn)身，深深的看了棠遇一眼，“看來是奴婢多慮了?；噬蠌那氨闾故幚诼洌呐伦淆堃?，想必心性也是不會變的……”

    說罷，也不再多言，她俯身拾起一旁的燈籠，福了福身，“奴婢先告退了?！?/br>
    棠遇怔在原地。

    ===

    顏綰從棠觀那里得知了北燕新帝即位的消息。

    對此，她竟是有些不習(xí)慣。

    畢竟從前，她向來是比棠觀要更早知道這種大事的。

    然而她也只是有片刻的不習(xí)慣。

    轉(zhuǎn)念一想，危樓的大部分人手都被她派出去尋軟軟，其余人都漸漸在做后撤的準備，怕是還沒來得及向她回報這北燕的時局吧。

    “北燕新帝是，是拓跋陵修？”

    顏綰放下手中的小鋤頭，有些詫異的站起身望向棠觀。

    見她面上只有驚訝并無其他，棠觀滿意的收回視線，“恩。”

    “那你是準備……收兵了？”

    棠觀揮退了宮女，在院中的藤榻上坐下，又自然的拉過顏綰，讓她側(cè)坐在了自己膝上，“你怎么想？”

    顏綰只是微微一愣，隨即便放松下來，靠進棠觀懷里，沉吟道，“之前幾月的戰(zhàn)事太過慘烈，如今最是要休養(yǎng)生息韜光養(yǎng)晦，若不停戰(zhàn)，怕是大晉也難以支撐更久……與其到了那時不得不收兵，倒不如此刻應(yīng)了北燕的求和。”

    像是沒想到顏綰會說這些，棠觀眸光微動，垂眼看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我本以為，你會用從前同陵修的情分勸我收兵。”

    顏綰直起身，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陛下，你如今是皇帝了，得有一個皇帝的職業(yè)素養(yǎng)?！?/br>
    “職業(yè)素養(yǎng)？”

    棠觀不解。

    “兩國交戰(zhàn)是大事，怎么能因私人恩怨做出決斷？這就是皇帝的職業(yè)素養(yǎng)?！?/br>
    顏綰揚了揚下巴，振振有詞。

    棠觀被逗樂了，緊抿的唇角有些繃不住，眉眼微彎，“原來如此……今日朝堂之上，又有臣子提出選秀以充后宮一事，你身為皇后，可要有些職業(yè)素養(yǎng)？”

    什么？選秀？！

    顏綰登時怒了，笑得咬牙切齒，“誰說皇后的職業(yè)素養(yǎng)是替你選妃了！”

    棠觀瞇了瞇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心情，“哦？”

    顏綰蹭的站起身，雙手覆在小腹上，居高臨下俯視著某位皇帝陛下，“皇后的職業(yè)素養(yǎng)……明明是誕下龍嗣！”

    她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好不好？！

    棠觀一愣，抬眼看向顏綰那“母憑子貴”的驕橫樣，終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聲，“也不對?！?/br>
    竟還敢反駁她？！

    顏綰瞪眼，剛要開口，卻是手腕一緊，重新被壓回了藤榻上，“唔……”

    唇上一涼。

    “這才是皇后的職業(yè)素養(yǎng)?！?/br>
    “……”

    第一四八章蛛絲

    吃飽了飯沒事做的帝后二人，成功完成了日常打嘴仗任務(wù),以及日常膩歪任務(wù)。

    “說起來,今日又是什么人提起選秀一事了？”

    鬧騰完后,顏綰想起了這一茬。

    “怎么了？”

    “本宮要去他府上打擊報復(fù)一番?！?/br>
    一邊說著，她一邊起身走到了那株剛冒芽的天涯子旁邊蹲下，瞇了瞇眼。

    棠觀好笑的勾了勾唇，視線追隨著她落在那嫩芽上，頓了頓，“……這是什么？”

    顏綰摸了摸那新芽,隨口道,“一株奇花，名喚天涯子。”

    “天涯子……”

    棠觀走近,“從何處弄來的？”

    聞言，顏綰心里一咯噔，“唔,一朋友送我的?！?/br>
    “朋友？”

    棠觀腦子里不知為何竟是一下浮現(xiàn)出自家皇后“前心上人”祁允的臉。

    登時警覺,看向那花苗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這種來歷不明的花種怎能隨意種在長樂宮里……”

    說著，某位皇帝陛下酸溜溜丟下一句,伸手探了過去,作勢要拔花苗。

    “哎哎哎——”

    顏綰連忙張開手攔在了花苗前，“不行！這，這是我的寶貝！”

    她精心呵護了這么多日，就想看它開花時究竟會不會有如云絮，哪里能讓棠觀就這么給毀了？

    還寶貝？

    棠觀臉更黑了。

    “陛下，娘娘……”

    遠遠的，突然傳來豆蔻的喚聲，“顧平求見?！?/br>
    聞言，顏綰連忙揚聲道，“這就來?！?/br>
    說罷便起身拉著棠觀朝殿內(nèi)走，“不過一株花而已……走吧……”

    兩人剛進殿，顧平便急匆匆的趕了進來，“陛下，娘娘……”

    見狀，棠觀微微蹙眉，“總是這么冒冒失失的，出什么事了？”

    顧平看了一眼顏綰，似乎有些遲疑。

    顏綰會意，不動聲色的轉(zhuǎn)身繞到屏風(fēng)后，半倚在軟榻上拿起方才看了一半的書卷，但耳朵卻是豎了起來。

    棠觀轉(zhuǎn)向顧平，頷首，“但說無妨?！?/br>
    “陛下，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昨夜京城里有幾位貴女同時被毀了容貌，京兆尹如今正在著手調(diào)查……”

    毀容？！

    顏綰一愣，拿著書卷的手驀地頓住。

    棠觀面色一冷，“什么？”

    “據(jù)說是有jian人半夜?jié)撨M府邸，禮部侍郎府上的杜小姐，御史大夫府上的白小姐，還有太史令府上的周小姐……通通遭了jian人的毒手。清晨丫鬟進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幾位小姐側(cè)臉皆是被人劃了一刀……滿是血跡……”

    “……”

    “所幸……沒有傷及性命……”

    “砰——”

    只聽得重重拍桌的一聲，下一刻，顏綰便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后疾步出了長樂宮。

    “堂堂京城，天子腳下……”

    她喃喃自語。

    而且下手對象還是朝廷重臣的千金，這京城除了他們危樓，竟還有這么囂張的賊子？？

    顏綰不由動了動手腕，用書卷敲了敲榻沿。

    用刀劃傷臉毀了容貌……

    這聽著，怎么像是女子報復(fù)的手段呢？

    “豆蔻，無暇?！?/br>
    她揚聲喚道。

    ===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