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身子猛地一僵,停下了動作,待看清是何物,立刻驚聲躥起。湛明珩被嚇得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忙是摟過了赤著腳跳下床的人,道:“怎么了?” 納蘭崢驚魂未定,顫抖地指著床鋪:“有……有只好大的老鼠!” 湛明珩順她所指望去,但見一抹黑影從床角一閃不見。 真是只老鼠,大約有他鞋底板那么大,竟出現(xiàn)在了床鋪上,難怪她嚇得這樣……連他都心生奇異,老鼠這東西如何能胖成這般,此間野物究竟吃什么長大的? 他真是要被那畜生氣笑了:“我都沒爬過你的床,它爬了?你說說,它方才都瞧見什么了?我去剜了它的眼珠子。”說罷順勢低頭去瞧懷里的人。 是啊,它都瞧見什么了? 納蘭崢也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卻是再一聲驚叫,心急忙慌推開了他,一把揀起手邊褪下的衣裳遮掩前襟。也是此刻,她才發(fā)現(xiàn)湛明珩上半身光溜溜的打著赤膊。難怪方才被他抱著的時候,觸感不大對勁。 明晃晃的燭火映照著他結(jié)實的胸膛與腰腹,還有上頭深刻的肌理。納蘭崢傻在那里半晌說不得話,連閉眼都忘了,只管瞪眼瞅他。 倘使她真是個十三歲的懵懂女娃,怕還未有什么,偏她活過兩世了,便不經(jīng)人事也比旁的同齡姑娘心態(tài)成熟一些,因而此刻心如鼓擂。 她瞧見他腰腹偏左位置有一處暗紅色的胎記,瞧著怪像蝎尾的,叫人記起從前在古籍里頭見過的妖物。 湛明珩內(nèi)里竟這般妖孽,這場面簡直太致命了啊。 虧得湛明珩沒發(fā)覺她的心思,因他此刻也是傻的。 那兜肚小巧,本就遮掩不全肌膚,方才又是個自上往下的視角……他吞咽下一口口水,頓覺血脈僨張,滿腦袋都是低頭一瞬入目的旖旎春色。 鵝黃的兜肚映襯了蒼茫雪色,其間山脈連綿起伏。他醉酒時曾把捏過的那處,似乎愈漸蓬勃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著,忽聽門外有人喊:“代半亞果吵嗎果吵啰,還釀不釀行困告啰?” 這一嗓門下去,屋里頭的曖昧氣氛霎時消散無蹤。 納蘭崢費力分辨一番,想來老大爺約莫是在說:大半夜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湛明珩也聽明白了,忙回過神朝外答:“老伯,對不住啊,咱們這就睡了?!?/br> 珍饈在前,皇太孫被人罵也不氣惱,只覺身上某處一個勁地突突直跳,像要克制不住地躥出來似的,以至他此刻連說話都打顫。 老大爺?shù)偷陀柫司涫裁?,又道:“蠟燭果不要錢買呀?還不把果燈區(qū)滅!”說罷罵罵咧咧走了。 湛明珩只得轉(zhuǎn)身去熄燭。納蘭崢也管不得什么老鼠不老鼠的了,趕緊趁機爬回床上穿衣裳,待套了中衣卻因屋內(nèi)一片漆黑,摸不著了外衫,只得壓著聲道:“湛明珩,你瞧得見我衣裳在哪嗎?”他的目力好。 湛明珩聞言走來,小聲道:“我給你懸起來了,你是想穿著那濕漉的衣裳睡一晚?別感了風寒耽誤我行程?!闭f罷一掀被褥上了塌子。 納蘭崢察覺他上半身還是赤條的,忙往床角躲去,一面道:“你怎得不穿衣裳就上來了!” “你以為我愿意?”他氣惱地說一句,一把將她攥進懷里,“給你烘衣裳來的,別瞎動?!彼亩刀遣谎谏恚匀坏么┲幸滤?。可偏那中衣也有些潮濕,悶著怕是不好。他這是自我犧牲了非常規(guī)攻略[快穿]。 納蘭崢真服了他,可這做法卻無可挑剔。他那么精貴的一個人,竟為了烘干她的衣裳貼身與這獵戶家的被褥接觸,要說毫無所動是不可能的。 她只得蜷縮在他懷里笑說:“我遇見你就是個事急從權(quán)的命?!?/br> 他的下巴抵著頭頂,雙臂環(huán)抱著她,冷哼一聲:“你不急也得從?!?/br> 湛明珩的身板實在太燙了,簡直跟個火爐似的,納蘭崢的衣裳當真一會功夫就干透了。她覺得差不多了,就說:“我暖和了,你去穿了衣裳來,別凍著了?!?/br> 他此刻渾身都是火,哪里會凍著,但也的確是預備是穿了中衣再睡的,免得那火愈燃愈旺的滅不了,只是臨起身卻想調(diào)侃她一番,低聲道:“累得起不了身,就這么睡吧。你不是怕黑?我抱著你?!?/br> 他光裸的胸膛就那么抵著她,她哪里習慣得了,就推拒道:“我現(xiàn)下長進了,也能熄燭睡得了,你快去穿衣。”說罷伸手去搡他。 她的本意自然是推開他,卻因此刻兩人面對面?zhèn)忍芍?,幾乎貼著彼此的肌膚,中間空隙不足,手一伸出,未及到他肩頭,卻先碰著了他的胸膛,指尖不意劃過一顆凸起。 納蘭崢霎時一愣。 等等,她……她這是干了什么好事? 湛明珩渾身大顫一下,深吸一口氣低聲怒罵:“納蘭崢,我告沒告訴過你別瞎動?”無意點火,最是撩人,他覺得他可能快被燒死了。 納蘭崢的手早就嚇得縮回去了,欲哭無淚地,不知如何解釋好,忙就掙脫了他,尷尬地往床角縮,背過了身去。 卻是方才轉(zhuǎn)了個向就被人從后邊大力一扯給扯了回去。湛明珩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下邊,氣喘得很急,聲音暗啞地道:“這回別動了?!?/br> 她點點頭,心道她已知錯了啊,不都背過身去了嗎?卻不想似乎錯解了這話意思,還不等她開口再說,湛明唇的唇就啄了下來。 屋里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竟也能一下瞅準了她的唇,甫一觸及便是一陣兇猛的輾轉(zhuǎn)研磨,活像要將她生吞了似的。 納蘭崢氣都喘不了了,迷迷糊糊明白過來,原來他是要她別動,乖乖給他親來著。她竟還點頭了。 她想罵他無恥,卻是嘴一張反倒叫他愈發(fā)肆無忌憚。濕熱的舌死死堵住了她的話,最終只得一聲嗚咽出口。唇齒間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 湛明珩上半身緊壓著她,卻有意抬起了下半身,不愿叫她觸碰到那已然成了烙鐵一塊的某處。他一手叩著她的腦袋,一手扶著她的肩,一點點品嘗她嘴里馥郁芬芳。 納蘭崢因了前頭的錯事,不敢掙扎亂動,卻叫他漸漸地不能克制了。初嘗如此滋味,著實*,他扶在她肩頭的那只手慢慢滑落,摸索著探入了她的衣襟。 納蘭崢嚇了一跳,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只是她那點毛毛雨的氣力哪有用處,湛明珩腦袋發(fā)了暈,全然顧不到旁的,兩指一捻就挑開了她的兜肚。 卻恰在此刻一聲驚雷大響,轟地一聲。 湛明珩的手猛地一頓。 ☆、第62章 俘虜 天光一瞬大亮,湛明珩松了嘴和手,抬頭瞧見納蘭崢眼圈是紅的。他醒了神,翻過身放開了她,僵硬坐起。 她因他遭人擄走,險些丟了性命不說,此后卻還全心全意地信任他,跟隨他一路風餐露宿,受罪吃苦到了此地??伤讲哦甲隽耸裁床幌裨挼氖?。 女孩家最是看重名節(jié)與儀式,他要給她的是明媒正娶洞房花燭,不是這雨夜陋室黑燈瞎火。便他是她的未婚夫也沒道理這般。何況她也太小了,再有兩月多才滿十四。 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盯著她道:“洄洄,對不起……你穿好衣裳?!闭f罷竟是下了床,罩了外氅步至窗邊,翻身一躍而出。 納蘭崢還未緩過勁來,系衣帶的手都在顫,哆嗦著合攏了衣襟,閉著眼平靜了好半晌才壓下心底那一陣戰(zhàn)栗。 她并非無知懵懂小兒,不會全然不曉得方才的意思,卻因此更覺害怕。不是她不愿,而是不到時候如此交代。她的身份,她兩世為人得過的教養(yǎng),都叫她不可能接受這等事。 只是待她終于平靜下來卻懵了。湛明珩不見了。 她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現(xiàn),心內(nèi)不免著急起來。他應當不想傷她的,只是一時失控過頭了,且聽他方才語氣,想必是十分自責的了。 她翻來覆去地等,最后實在等不牢了,就掀了被褥去點燭。好容易摸索著點亮了,忽聽窗子那頭有動靜,一回頭就見湛明珩渾身濕漉地站在那里瞧著她。 她嚇了一跳,趕緊拿了錦帕上前去,一面問:“你跑去哪兒了?”說罷忙替他擦拭。 但他已然濕透了,從頭到腳都是水,睫毛也淌著水珠子,像方才從澡桶里爬出來似的,一時半會根本擦不干。 納蘭崢急得皺眉:“湛明珩,你是不是腦袋壞了,淋雨做什么,病了可怎生是好?” 湛明珩只是一動不動僵立著,一句話不講,任她擦拭了半晌才似回過了神,捏了她的一只手腕答:“洄洄,我沒大礙,只是去清醒清醒……”說罷猶豫問,“你好些了嗎?” 她手上動作一頓,默了默沒答,良久后忽然抬眼道:“你是不是很難受?我聽祖母說過的……”祖母早便與她講了,太孫能等她著實不容易,必然時常難熬至極。她該早些受得那等事,否則難免叫旁人鉆了漏子。 湛明珩渾身一僵,一時沒答,只見她低了頭,囁嚅道:“前頭因了你宮中婢女與你生氣,是我太自私了,倘使你當真難受,或者也可……” “納蘭崢?!彼麌烂C地打斷她,“我不曾對旁的女子這般,單單對你罷了。你想什么我曉得,但你想也不要想,除了你我誰也不碰?!彼D了頓,放緩一些語氣,“方才是我做錯了,你安心吧,我不會了?!?/br> 她沉默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伸手環(huán)抱了他的腰身,臉貼著他的前心道:“待此行回京,我們就成親吧,我沒關(guān)系的?!彼钸^兩世了,在乎的哪里是年紀,只僅僅那個端正莊嚴的儀式罷了。 湛明珩摸了摸她的頭頂心,望著窗外電閃雷鳴變幻莫測的天際,良久緩緩道出:“好?!?/br> 兩人復又被冷雨濕了一遍,這回折騰完當真累極,爬上床雙雙睡著了,翌日照舊是湛明珩先醒,拾掇好了才喊納蘭崢起身。 他在被褥里塞了一袋銀錢,然后牽著她與夫婦倆道謝辭行。 老大爺仍是一副罵罵咧咧的模樣,那婦人含笑招呼了納蘭崢到身邊,避開了湛明珩才在她耳旁悄聲道:“小姑娘,你與他尚未成親,我與老頭子都瞧得出來。昨夜那喜燭是特意給你點的,不論為了什么才不得已,但女孩家便是不可少了個儀式,你說可是?” 納蘭崢起頭一愣,繼而鼻子便酸了,為這萍水相逢里的一支喜燭。她點點頭,握了婦人粗糙卻和暖的手道:“大娘,多謝您,我會記得您與老伯的。” “你與他身份不一般,記得咱們這些山野粗人做什么?不過倘使他待你不好,回頭倒可與我說,我家老頭子的耙子厲害得很!” 她再點點頭,笑說:“大娘,您放心,他會待我很好……很好的。” 以湛明珩的耳力本該聽清楚二人對話的,卻是那老大爺不知無心或者有意,杵在他跟前一個勁地鑿地,一耙子一耙子下去,活像要與他掐架似的,鑿得他一陣耳鳴恍惚,光聽見這響動了。待納蘭崢與婦人辭別回來,只得老老實實問她二人都說了什么私話。 納蘭崢笑瞇瞇地瞅他:“大娘說,你這長相一看便非純良,叫我多防備著些你?!?/br> 湛明珩沒臉沒皮地笑一聲,一面牽她往外走,一面垂眼盯著她道:“大娘只瞧見我的臉,那是誤解,你連我身子都看了,還不清楚我的秉性?”他的人性分明就凌駕于獸性之上的好吧。 她聞言不免回憶起昨夜所見,心道這話可說反了,他的身子才是真妖孽啊,揉揉鼻子哼聲道:“我看過就忘了。” 兩人一路笑罵著往外走,遠遠瞧見湛允已備好了馬車,卻是神情異常嚴肅,瞧見他們來就步至湛明珩跟前猶豫道:“……主子,兩個壞消息?!?/br> …… 接下來一路未再橫生枝節(jié),除卻將入貴州省境時遇見了一伙山賊。 這伙山賊膽子不錯,太孫頭上動了土,自然被一干親衛(wèi)三兩下收拾了。卻未曾料想的是,竟在其裝有贓物的車內(nèi)翻出了一批官銀。 那山賊頭子便有幸隨太孫的車駕一道去了貴陽府。湛明珩動作很快,這邊馬不停蹄趕路,一面便在車里頭將人審完了。這才曉得此批官銀果真是前頭自國庫支出,用以下放賑濟災民的,且據(jù)此人交代,他手里頭的僅僅只一部分罷了,還有更多流落在外。 如此也就難怪貴州會民怨沸騰了。 只是普通山賊劫掠百姓的錢物便罷了,以這些人的腦袋和身手如何能劫得官銀?且官銀是不可直接使的,須溶成碎銀才能在民間流通,一般的山賊拿了它根本毫無用處。與其說他們劫掠了官銀,不如講是有官員貪污了官銀后來不及處置,才想了這法子,借山賊的手先且將贓物轉(zhuǎn)移運送出去。 湛明珩早在此前便已查到了些風聲,如今人證物證俱齊,待到貴陽府見了前來迎接太孫尊駕的貴州布政使蔡紀昌后,頭一眼就笑吟吟地說:“蔡大人的腦袋怕是安得太緊實了,本宮替你擰擰松可好?” 嚇得蔡紀昌一個踉蹌滾到他腳邊。 湛明珩將人一腳踢開了,朝后邊湛允擺擺手道:“帶人到布政使司衙門和蔡大人的府邸私苑好好游山玩水去吧?!闭f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納蘭崢低頭覷一眼蔡紀昌面如菜色的臉,跟上了他的步子。 蔡紀昌原本是備了酒席招待太孫的,甚至因聽聞太孫公差帶了未婚妻,以為必是個好色的主,還盤算著替他接風洗塵后,領(lǐng)他去當?shù)刈蠲畹囊惶庯L月場子賞玩,連一打姑娘都準備好了,哪里想得到這等禍事。大喊著“冤枉”就給人拖了下去。 湛明珩這雷厲風行的,嚇得貴陽府的地方官齊齊徹夜不眠,生怕下個掉烏紗帽的就是自己,卻只納蘭崢曉得,他何以不得不如此地快。 前頭湛允回報了兩個消息,他起始是心存懷疑的,因而派了探子去查,卻是臨到貴陽府時得到了證實。 一則是說昭盛帝忽然病倒了,接連數(shù)日臥床不起,只得命豫王爺暫代朝政。二則是說西境邊關(guān)戰(zhàn)局有變,湛遠賀一路退守,屢戰(zhàn)屢敗,恐面臨全境崩潰的險難。 這兩則消息壓得他再無閑心在此逗留,貴州事宜自然是如何快如何來。 兩人暫且住進了當?shù)匾蛔赂?,倒是過回了在京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湛明珩卻日日早出晚歸,回府總一身風塵仆仆,甚至有時袍角還沾了血漬。 納蘭崢但見他用過晚膳便埋首桌案處理公務。桌案上的文書疊了厚厚一摞,時常夜半醒來還能瞧見他房里點著燭,翌日清晨與丫鬟一道提了早食進去,竟看他連坐姿都不變一個,那疊文書則悉數(shù)自左手邊到了右手邊。 她幫不上旁的,只得一頓不落地替他熬藥膳,怕擾他公務,因而送到便走,每日只與他說得上三兩句話。卻是好幾回天蒙蒙亮的時候,睡得迷迷糊糊的,都覺眉心似落了什么溫暖柔軟之物,像是湛明珩來過。 如是這般過了大半月,一日傍晚天色將暗未暗時,納蘭崢聽下人回報說太孫回來了,便預備去書房叮囑他吃食,恰是遠遠瞧見廊子另一頭來了行色匆匆的湛允。 他手中提了個麻布袋,看見對頭來人,立刻將那物件往身后一掩。 麻布袋的袋口扎得緊實,卻仍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傳了出來,納蘭崢隔得老遠便嗅見。且是十分眼尖地瞧見了上頭大片干透的暗紅血漬。 湛允瞧她手里拎了個黃釉粉彩食盒,似乎是裝了熱騰的吃食,扭頭就想走,卻被她一聲叫?。骸霸首o衛(w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