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撇嘴道：“指導(dǎo)員也不是好鳥。”

    “對，那個指導(dǎo)員眼神可不正啊?！蓖醭纪米爨咧桓曜?，突然呼的吹出一口煙氣來，嚇了眾人紛紛吃驚，崔勝培道：“我真想把你的肺給解剖開來看看是什么構(gòu)造。”

    王臣威笑道：“我是想到倪家祁了，我覺得指導(dǎo)員對她很有些意思。”

    老二立刻說：“哎呀，這事兒我告訴你，那個指導(dǎo)員啊，他——”

    我見老二要說出來，忙在下面踩了他一腳，老二醒悟，忙轉(zhuǎn)過話頭，道：“他，他可真不是好鳥！”

    老二連番說到“好鳥”，我突然想起來靈鴿還在附近等著送信。又看張元清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左右也無心訓(xùn)練，老二他們又聊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還不如去給明瑤寫信。

    我向眾人先告了個辭，擺脫老二的念纏，出去以后，找了個僻靜地，拿出貼身藏的寫好的信，摸出筆來，略一思忖，在信紙上又添了些內(nèi)容，把剛發(fā)生的事情都寫了上去，卷成一團(tuán)，塞進(jìn)那個小竹筒里，起身走到靈鴿藏匿的林子外面，前后看看無人在附近，便嘬唇長嘯。

    嘯聲未落時，林中便開始“撲簌簌”的響，一道灰影閃動，靈鴿飛了出來。

    我接著它，道聲：“久等了。”

    把那小竹筒綁在它的腳爪上，撫撫它的腦袋，道：“快回去吧，一路小心！”

    那靈鴿“咕咕”叫了兩聲，在我手掌心一啄，便振翅而起，看著它飛快的消失在天際，我的心也稍稍安定。

    但愿明瑤能給我一些主意。

    回到食堂里的時候，張元清還沒有回來，老二和眾人還在閑聊，議論的熱火朝天。

    剛坐下沒多久，橐橐腳步聲起，我們回頭看時，見張元清的人立在門口，獨眼之中，精光閃爍，嘴里喝道：“全體出來！”

    眾人安靜下來，彼此看看，都沒有動，張元清又喝道：“磨蹭什么？！沒聽見我的話嗎？！滾出來！”

    我站起身來，眾人也都紛紛起身，我們一起走了出去。

    到外面以后，我四下里看了看，沒瞧見霍軍，倒是看見了兩輛軍用卡車，一隊老兵正從車上搬著槍支彈藥下來，遠(yuǎn)處還在立靶子。我便知道這是要練習(xí)槍械打靶子了。

    大家基本上都是沒有摸過槍的人，既然來當(dāng)兵，又無不希望摸摸槍，看見這情形，不覺都興奮起來，別的事情也給沖淡了。

    只有老二沒有忘了心事，左顧右盼，不見霍軍，便問張元清道：“指導(dǎo)員呢？你不是說要帶他過來當(dāng)面對質(zhì)么？”

    張元清瞪了老二一眼，道：“沒找到他的人！”

    老二道：“那他的人哪兒去了？”

    張元清“哼”了一聲，然后大聲道：“病了！請假了！丟了！跑了！都有可能！要不要我去查清楚，再回來向你匯報??？咹！？”

    老二嘟囔道：“說不定被是你殺人滅口了……”

    張元清往前踏出一大步，湊到老二面前，鼻尖對鼻尖，獰笑道：“陳弘德，我最想滅的口就是你的！”

    老二嚇了一跳，趕緊后退一步，閉上了嘴。

    張元清環(huán)顧眾人道：“等我找到了霍軍，會帶他過來跟你們說道說道！現(xiàn)在，都給我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每個人先領(lǐng)槍械，然后老兵來講解基本知識。那手槍是五四式，長度與我手掌相仿，全長十九公分半，頗為輕巧，拿在手上，還不如半塊磚頭沉。彈匣能裝八發(fā)子彈，二十丈內(nèi)都有殺傷力，七丈內(nèi)能打穿鋼板。

    我們先跟著那些老兵學(xué)了槍械的拆、裝，又學(xué)了裝填子彈，然后是持槍、射擊姿勢訓(xùn)練，熟悉之后便開始打靶。打靶的要領(lǐng)無非是根據(jù)射擊的距離，選擇好瞄準(zhǔn)的區(qū)域，保持準(zhǔn)星缺口平正，平穩(wěn)的呼吸，預(yù)壓扳機(jī)，射擊時，按壓力度要均衡……

    一個上午訓(xùn)練下來，八人之中，除了老二之外，在場的其他人幾乎都能很快的掌握要領(lǐng)，而且打的效果都還很不錯。

    第322章 千殺之地（六）

    到了下午，連老二也學(xué)的像模像樣了，興致一上來，問張元清道：“連長，這槍是不是人手一把隨身攜帶?。俊?/br>
    張元清道：“怕走火傷了你的卵蛋！”

    這一天，倒也平安無事。

    到了晚上，張元清命人收繳了槍械彈藥，然后集合眾人，道：“你們這八個人，說是一個班，人多了，說是一個連，人太少了！所以，你們要清楚，你們和一般的兵不一樣！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用大驚小怪！也不要問東問西，聽我的命令就行！吃過晚飯以后，和昨天晚上一樣，還是守夜！”

    眾人面面相覷，老二嚷嚷道：“張元清，你真不怕鬧出人命么？”

    張元清道：“當(dāng)兵的還怕死么？！”

    李云飛道：“我不來當(dāng)兵也不怕死，我就是怕死的不明不白！”

    “哦？”張元清冷笑道：“連你李云飛也開始跟著起哄了？”

    鄧帆道：“請張連長明示，我們守夜的意義何在？！”

    “不錯。”崔勝培道：“張連長如果是為了鍛煉我們的膽量，那大可不必了，在場的人，沒有膽量小的，當(dāng)然，陳弘德可能除外啊，單獨訓(xùn)練他就行。如果是存心讓我們?nèi)ニ退赖?，那我們可不服！?/br>
    老二低聲罵了崔勝培幾句。

    “好，好?！睆堅瀛h(huán)顧眾人，道：“還有誰不服？”

    眾人齊聲道：“請張連長把話說清楚！”

    張元清厲聲道：“連長不需要對大頭兵交代問題！當(dāng)兵的，要么服從命令！要么現(xiàn)在就滾蛋！去吃飯，然后守夜！不愿意繼續(xù)當(dāng)兵的，現(xiàn)在放句屁，說要走，我絕不勉強(qiáng)！”

    老二第一個想要說話，但看我不動聲色，欲言又止。

    其余人也沒有誰站出來，說不服從命令。

    “滾吧！”張元清嘿然一笑，轉(zhuǎn)身就走。

    等張元清去的遠(yuǎn)了，老二便罵了幾句，然后埋怨我們道：“你們咋事到臨頭都慫了？！咱們真么多人，跟他懟啊！我大哥一個人差不都就能收拾住他了，再加上你們幾個，還怕打不過他？”

    我道：“不是怕他，我是想看看，這千殺之地究竟鬧的是什么邪。而且，我還是覺得連長不像是壞人?！?/br>
    李云飛一笑，道：“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我也想看看那個陳慶風(fēng)的殘魂到底有多厲害。”

    王臣威嘬一口煙，慢悠悠道：“咱們本來就是干這個的，還怕什么？”

    熊飛抖著十根手指頭，撥弄著一枚硬幣，倏忽不見，又倏忽出現(xiàn)，一邊玩的不亦樂乎，一邊說道：“那咱們晚上是在一起，還是分開？”

    吳明道：“我不習(xí)慣跟人睡在一起?！?/br>
    崔勝培干笑一聲，道：“我也不習(xí)慣跟人睡在一起，最好是遇到個女鬼，跟她睡在一起，那樣咱不枉當(dāng)兵一次，還能風(fēng)流一把?！?/br>
    鄧帆啐了一口，道：“那就跟昨天夜里一樣，各自睡各自的?！?/br>
    老二嘆一口氣，道：“中、中、中！你們都本事頭大，都有成色，都有能耐，就逞能吧！唉……我這苦口婆心的勸，沒人聽，就等著吃虧吧?！?/br>
    李云飛道：“反正是遇見這種事兒，因為怕死而逃走，那不是我李云飛的風(fēng)骨。”

    老二道：“反正是不管你們咋睡，我都得跟我大哥在一起，他自己一個人，我可不放心?！?/br>
    我罵道：“你滾蛋！”

    眾人都笑，一群人血氣方剛，不懼生死，倒也不覺得恐慌害怕了。

    笑了一陣兒，我道：“昨天夜里朱云山的情況真是非常危險，咱們雖然不怕，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而且，陳慶風(fēng)的殘魂厲害之極，昨天夜里我跟他正面交鋒，完全不敵。就連張元清也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所以，我建議，咱們最好是約定個暗號，如果誰那邊出現(xiàn)危險情況，就立即發(fā)出暗號，然后大家全都趕去援救，彼此有個照應(yīng)總歸好些！”

    眾人都覺得理應(yīng)如此，王臣威道：“陳弘道的建議非常好。剛好呢，我這里還有幾個小玩意兒，可以分你們一人一個，到時候有什么情況，就用它來報信?！?/br>
    說話間，王臣威從衣服里摸出來一把炮仗似的細(xì)紙筒，紙筒下面都有個火藥信子，我們每人都分了一個。

    老二道：“這小東西是啥玩意兒？咋玩的？”

    王臣威道：“你可別看這玩意兒小，但是只要一抽信子，就有大動靜，嘭的一聲，能射出煙花來，隔著幾里地都能看得見。”

    王臣威便是那位吸煙不吐煙的奇人，大家都知道他必定精通山術(shù)火法，見他拿出這東西來，也不覺有異。

    計較已定，我們便去吃飯。而后，便奔赴千殺之地，仍舊是露宿荒野。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必有危險，也知道了危險的東西是什么，心中反而坦蕩。

    我和老二找到一處草窩，坐下來，和往常一樣，我先練一會兒功，等睡意涌上來后，也不顧老二絮絮叨叨的說話，合身躺下，很快便睡著了。

    混混沌沌，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時間，忽然聽見“嘭”的一聲響，我一個激靈醒來，早看見空中一道焰火燦爛，心頭一沉，知道出事了！

    看準(zhǔn)了方位，便跳將起來。老二就在我腿邊，也迷迷糊糊的驚醒，道：“咋，咋了？”

    我道：“快走！出事了！”

    老二驚慌失措，道：“誰，誰出事了？”

    我一把拉住他，便往那焰火騰燃的地方奔去。

    此時夜里，月明星燦，倒是照的荒野晃晃的亮。我拉著老二奔得飛快，不多時便瞧見一個人影端坐在一處小土坡上，影子斜斜的映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看到的是他的后背，沒看見他的臉，也不知道是誰，但見他渾身上下的衣服穿的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頭發(fā)也梳得一絲不茍，便覺哪里十分怪異，放緩了步子，和老二慢慢的靠近。

    “咦？！”走得近了，看的更清楚了，我突然吃了一驚，道：“這，這是霍軍吧？”

    那人的軍裝，軍銜，那體態(tài)，絕不是李云飛、鄧帆、王臣威、熊飛、崔勝培、吳明其中的一個。

    老二大聲道：“霍軍，你干啥呢?。垦b神弄鬼嚇人的不是？！”

    我心中暗暗驚疑：剛才那焰火騰燒的下方，明確無誤就是這里，但霍軍怎么會有那火器？張元清說沒找到他，他卻就在附近？

    我走到他前面，一看他的臉，果然就是霍軍！

    他瞪著眼睛，怒容滿面，坐在那里，紋絲不動。

    老二罵咧咧道：“還他娘的裝！”上前用手一推，霍軍的身子不動，腦袋忽然掉落，“啪”的一聲墜地，然后滾滾轉(zhuǎn)動到了老二的腳下。

    “啊！”

    老二慘叫一聲，白眼一翻，身子一軟，當(dāng)場暈死過去。

    我也驚得手腳冰涼！

    只見霍軍那腦袋上，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可是他的腔子里，卻沒有半點鮮血噴濺出來，仿佛干了一樣……

    我擦了擦冷汗，然后仔細(xì)看了看地上，都是枯草，并沒有什么腳印在。土堆上也干凈的了無痕跡。除了一枚用過的火器，插在土中。

    我握了握拳頭，上前把老二提起來，掐著人中，將他喚醒。此時，周圍腳步聲迭起，五六道人影接連奔落，正是鄧帆、王臣威、崔勝培、熊飛等人到了。

    “這，這是霍指導(dǎo)員？！”鄧帆吃了一驚，道：“他，他怎么——誰殺的他？！”

    我道：“我是剛才在沉睡中聽見響聲，然后看見焰火才跑過來的。我和老二到的時候，看見他坐在這里一動不動，老二上前推了他一把，沒想到他的腦袋就掉了?！?/br>
    老二驚魂甫定，道：“我，我就輕輕推了他一下，我，我可沒有殺他！他娘的，他倒是差點嚇?biāo)牢?！?/br>
    崔勝培走上前去，俯身去看霍軍的腦袋，又去瞧他的尸體，然后扭過頭來，道：“他可不是剛死的，他死亡的時間至少在三個小時之前。而且這腦袋，嘖嘖……不是砍下來的，是被人用大力拗?jǐn)嗖弊?，直接折下來的。以我多年的醫(yī)術(shù)修為可以斷定，陳弘德是沒有這本事的?！?/br>
    老二不禁罵道：“崔勝培，都啥時候了，你還貧嘴！你他娘的咋比我還貧呢！”

    崔勝培一笑，道：“其實你嫌疑很大的，因為今天你一直說指導(dǎo)員不是好東西。”

    老二一愣，道：“嫌疑最大的是獨眼龍！我今天說了他要殺霍軍滅口的！因為霍軍知道他的秘密，他根本不敢找霍軍來跟咱們對質(zhì)！”

    熊飛道：“有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