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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瓷娘子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大哥的妻子,病了?!避嚪蛲ψ詠硎?。

    黑暗中,伍薇只聽得見她壓抑不住的急促呼吸。突然頭上一沉,什么物件隔著被子在她頭臉來回游移。等她明白過來那是什么,剎那魂飛魄散。

    刀尖一挑,掀起被角一條縫,卻忽然停住,停在她鼻尖一寸之處。

    “干什么?放開!”官兵呵斥。

    伍薇一動都不敢動,卻止不住抖如篩糠。

    “差爺別動怒,大哥是怕嚇著嫂——呀!嫂子在打擺子!不成不成,得趕緊找大夫!”

    刀尖倏地縮回去了,比耗子都快。官兵怪叫,“瘟疫???快走快走!叫你走!聾了?”

    牛車一晃,加速離去。伍薇隨車劇烈顛簸,淚如泉涌。

    車夫把車趕得飛快,不住地安慰大東,“別著急啊,我認(rèn)識一對小夫妻,人特別好,肯定能幫咱們找到大夫?!?/br>
    大東稍稍松口氣。伍薇撐不住了,的確需要吃點(diǎn)東西歇一歇。

    但當(dāng)牛車拐上那條熟悉的路時,他心頭不禁咯噔一下。大門外給逃難的人分粥的,正是嚴(yán)冰和寄虹。

    大東不愿牽連呂家,當(dāng)然更不愿牽連霍家,他想叫車夫掉頭,但寄虹已經(jīng)看見了他。

    車夫遠(yuǎn)遠(yuǎn)就吆喝上了,“快幫幫忙!有病人!”

    嚴(yán)冰和寄虹跑到車旁,寄虹問:“大東,你怎么——”話聲戛然而止。她看見被嚴(yán)冰掀開的被子下面,躺著昏迷的伍薇。

    城中的葉宅,耗子精躬著腰向悠閑品茶的葉墨報告,“進(jìn)霍家窯廠了,您說咱們該抓幾個?”

    葉墨把正喝著的茶水嫌棄地潑進(jìn)花叢,似乎要把“咱們”這兩個字一并潑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都不抓?!?/br>
    耗子精愣了下,不甘心地慫恿,“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機(jī)會,您不是想把霍寄虹弄到——”

    葉墨瞥他一眼,耗子精突地打個冷戰(zhàn),閉嘴了。

    “你去碼頭找個人……”葉墨思索片刻,與耗子精吩咐一番。

    耗子精歪著嘴笑,“妙?。 庇钟悬c(diǎn)不確定地問:“嚴(yán)冰要是不走這條道呢?”

    葉墨已經(jīng)閉目養(yǎng)神,不打算再理他了。

    嚴(yán)冰和寄虹從大東口中得知事情經(jīng)過,便讓他回家,免得玲瓏掛念。他們守了伍薇一整天,進(jìn)不去城沒法請大夫,好不容易找到個接生婆給瞧瞧情況,接生婆說孩子牢靠,當(dāng)娘的也壯實(shí),保得住。

    伍薇直睡到掌燈時分才悠悠醒轉(zhuǎn),把嚴(yán)冰煮的兩大碗餛飩一掃而光,臉色雖然仍舊不大好,精神已振作許多。

    寄虹找出幾套寄云懷孕時寬松的衣裙幫伍薇換上,用輕松的語調(diào)說:“到了這兒就別怕了,我燒瓷可能不行,逃跑救人是很行的,準(zhǔn)定叫你和沙坤見上面?!?/br>
    雖然尚未脫離險境,伍薇卻已露出天塌下來當(dāng)被蓋的無畏笑容,“那是當(dāng)然。九九八十一難都過完了,不叫取經(jīng)沒天理呀?!?/br>
    這話反倒把寄虹和嚴(yán)冰逗樂了。三人商量接下來怎么辦,躲在窯廠是不行的,伍薇進(jìn)門時被逃難的人看見了,官府很快就能查出來。她身子笨重,翻山越嶺長途跋涉吃不消,而官道和青河都有關(guān)卡,即便從山里逃出去,如何通過重重封鎖呢?

    寄虹說了幾個主意,都覺不妥。轉(zhuǎn)頭見嚴(yán)冰沉吟不語,指節(jié)一下一下輕叩扶手,似在思量,便說:“講出來聽聽?!?/br>
    嚴(yán)冰抬眸,凝重地看向伍薇,“你如今狀況,可以駕船么?”

    伍薇聽得分明,他問的是“駕”,不是“乘”。從青坪溯游而上,到郡治少說也要六七日,這么長的時間,不便叫人一路護(hù)送。她慎重地估量片刻,“能?!?/br>
    寄虹也聽明白了,他要讓伍薇走水路??梢粫r半刻上哪弄船去?何況,“青河上也有關(guān)卡,一樣過不去。”

    嚴(yán)冰微笑,“有艘船就能過去?!?/br>
    夜色茫茫,碼頭上碩果僅存的幾艘船都在沉睡之中。一艘較為氣派的客船船艙里,躺著個看船的干瘦老頭,雖是躺著,卻穿戴整齊,大睜兩眼,并沒入睡,像在等人。

    很快岸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沒等第一聲喚落地,他就麻利地跳上岸,“嚴(yán)主簿?!?/br>
    嚴(yán)冰微愣,他動作也太快了些。“老伯,我有督陶署的公文,要借船一用……”

    他本來準(zhǔn)備了許多說辭,不料看船工連公文都沒看,滿口應(yīng)承,飛快解開纜繩。嚴(yán)冰攥著銀票的手就沒伸出去。事情異乎尋常地順利,反倒令他不安。想再試探一下,寄虹已扶著伍薇走近,他忙將看船工打發(fā)走了。

    嚴(yán)冰點(diǎn)亮船頭懸掛的燈籠,橙黃的光將“督陶”二字照出老遠(yuǎn)。他不禁心生感慨,當(dāng)初沙坤就是借這艘船上的燈籠闖出圍捕,如今又輪到伍薇了。

    似乎冥冥中有天定。

    伍薇被寄虹扶上船,聽她語速飛快地囑咐,忽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隔著大肚子,兩人抱得不緊,但心與心貼得前所未有地近。

    “妹子,對不住,我一走,你恐怕會有麻煩?!?/br>
    寄虹鄭重地按住她的肩膀,那姿勢有點(diǎn)像男人間結(jié)拜時的盟誓,“既然叫我一聲‘妹子’,姐妹間沒有‘對不住’這三個字。聽我說,不用管我,為了孩子,不管多難,你都得自私地活下去?!?/br>
    伍薇熱淚盈眶。

    嚴(yán)冰搖槳,船兒搖搖擺擺遠(yuǎn)離。她和寄虹一個船上,一個岸上,揮手作別,小小的人影漸漸被濃稠的夜色吞噬了。

    她想起寄云,想起玲瓏,以及眼前已經(jīng)看不見的寄虹,想不起是何時與她們成為姐妹的。她們吵鬧過,怨懟過,但從未改變過。

    做姐妹,一輩子。

    寄虹披著冬夜的寒氣回到窯廠,覺得這夜不似往常,仿佛格外寒冷。她睡不著,一時擔(dān)心伍薇能否安然過關(guān),一時擔(dān)心嚴(yán)冰會否東窗事發(fā)被葉墨和曹縣令論罪。

    嚴(yán)冰偽造公文的筆墨紙硯仍原樣散在桌上,墨是她親手研的,硯臺是他慣用的瓷硯,一顰一笑依舊在。她和它們默然對視,直到日光盈窗,大門突然傳來破門之聲。

    她一驚,正要出門查看,屋門被粗暴地踹開,耗子精領(lǐng)著幾個捕快趾高氣揚(yáng)闖進(jìn)來,刀尖一指,“有人告你私藏要犯,跟我走一趟吧?!?/br>
    寄虹慢慢退后,在桌邊坐下,不動聲色打量耗子精的神情,他很篤定,篤定得過頭了?!熬额^要押我去哪里?公堂還是大牢?”

    耗子精一推刀把,架在她的脖頸,陰慘慘地笑,“去了不就知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芒果干”和“約約約約約約約”的地雷,鞠躬~~

    ☆、染血的棋盤

    城中一處院落,月光映得窗白如落霜。窗下錦繡帳中,寄虹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高床軟緞之上,手腳均被縛在床上。她掙了掙,綁得結(jié)實(shí)。

    屋中無人,巨燭照出富麗堂皇的陳設(shè),她卻更心驚rou跳。此情此景,令她感覺自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禁臠。

    腦后鈍痛綿延,提醒著她被耗子精重?fù)舻哪且幌?。?dāng)她發(fā)覺不是去往縣衙時,來不及質(zhì)問,就被打暈了。

    她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來,隨后門閂響動,一人身著端肅黑袍,微笑而視。

    衣!冠!禽!獸!她在心中大罵。

    “這個房間為你準(zhǔn)備很久了?!比~墨欣賞的目光掃過室內(nèi),落在她的臉上,笑得人畜無害,話語卻令人毛骨悚然,“我早說過你是我的女人,終究要回來的?!?/br>
    他準(zhǔn)備充分,明顯蓄謀良久,寄虹知今夜兇多吉少,一開口就兵戎相見,“你敢動我,我就告你jian.yin良家女子,哪怕告到京城,也要叫你身敗名裂,鋃鐺入獄!你想毀掉大好前程嗎?”

    “良家女子?”他嘲諷地笑,掀開她的衣領(lǐng),摩挲著頸窩一處淺淺的吻痕,“在嚴(yán)冰身下就是yin.娃蕩.婦,在我面前就裝貞節(jié)烈女?”

    瘋子!見他無動于衷,她強(qiáng)壓下胸中的惡心,換了推心置腹的語氣,“你我各有所愛,就算不能為友也不必為敵。若你用強(qiáng),只會令我更加痛恨你,何必糾纏不休呢?”

    “用不著拖延時間,嚴(yán)冰不會來救你?!彼酱策叄従徃┥?,貼近她的頸窩,閉上眼睛,似在沉醉地嗅聞,“他送伍薇去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闭Z氣隨意地像在說“打碎了一只碗”。

    但寄虹只覺轟隆一聲,心臟猛地搏動一下,幾乎停擺。好半天,從她咬緊的牙關(guān)里擠出幾個字,“你把他怎么了?”

    “心疼了?放心,我派去的人手腳利索,他死得不會很痛苦,哼,便宜他了?!彼H有耐心地一條條解開她的衣帶,溫柔地一件件脫去衣衫,看見她因他一路下滑的觸碰生出一連串雞皮疙瘩,居然興致勃勃地笑了,“所以,我們有的是時間,你玩什么花招,我都奉陪?!?/br>
    有一瞬間,寄虹腦中一片空白。他、他把嚴(yán)冰……殺了?!

    眼淚抑制不住地涌上,但沒有流出來,又被她逼了回去。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會令他更猖狂。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竭盡全力令自己保持清醒。透過朦朧的淚光,她死死地盯著他。他的神情怡然自得,不像作假。如果他知道嚴(yán)冰的去向,那么伍薇的順利脫逃就是他布下的局。既然是精心布的局,絕不會在青坪的地盤下黑手。也許嚴(yán)冰此刻尚未通過關(guān)卡,那就還有救。

    嚴(yán)冰還有救!寄虹忽然振作起來。此時才發(fā)覺衣衫盡褪,葉墨的目光來回逡巡,并不十分癡迷,反而帶著陰鷙與嫉恨。

    強(qiáng)壓下羞恥與恐懼,寄虹用盡量平穩(wěn)的聲調(diào)截住他的寬衣解帶,“葉墨,既然嚴(yán)冰已經(jīng)……我可以跟你。但我不喜歡這樣,你把我放開,完成六禮,明媒正娶,到時你想怎樣都行?!?/br>
    葉墨哂笑,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個傻瓜,“還想著救他?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要緊,過了今夜,你就會對我死心塌地。你要?;ㄇ?,盡管來,我邊聽邊做,不耽誤。”

    他扯掉最后一件遮擋,俯身吻下。

    寄虹躲避著他令人作嘔的啃噬,雙手雙腳拼命掙扎,腕部火辣辣地疼,大概已經(jīng)磨出血來,但無濟(jì)于事。他的堅(jiān)硬頂著她,她本能地繃緊身體阻止他的進(jìn)入,眼淚卻再也止不住。

    她沒有刀,嚴(yán)冰也不在身邊,下人可能已被他遣走,即便有人也不敢理會。

    絕望沒頂。

    葉墨用力把她的雙腿撐開,yin靡地笑,“別緊張,你該好好比較一下是嚴(yán)冰強(qiáng),還是我更強(qiáng)?!?/br>
    他跪坐在她雙腿間,揪著頭發(fā)硬把她抬起。繩子反拽著手臂猛地抻直,她痛得尖叫一聲。

    “看清楚,我是怎么愛你的!記住,以后沒有嚴(yán)冰了,你只屬于我!我!”

    她被他大力揪著,眼眸正對上他瘋狂的目光。不是愛,也不是恨,沒有rou.欲,也沒有快感,只有失去理智的瘋狂。她腦中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來不及捕捉,凄厲的喊叫已沖口吼出,“葉墨!就算嚴(yán)冰死了,我也不會愛你!”

    “你說什么?”葉墨的眼瞳倏地收縮。

    寄虹覺得她找到他的軟肋了。盡管被迫擺出羞辱的姿勢,語氣卻漸漸穩(wěn)定,“他比你強(qiáng)在哪,你想知道嗎?”

    葉墨的聲音活像從鼻子里擠出來,“他不就有幾個臭錢嗎?不就當(dāng)過工部郎中嗎?現(xiàn)在我有錢有勢有權(quán),處處都比他強(qiáng)!”

    “的確,你比他有錢,比他有權(quán),但你永遠(yuǎn)比不上他。因?yàn)樗麗畚?,勝過他自己?!彼龅捻夂龅亓亮艘幌拢瑩羲橐煌舫了?。

    “葉墨,你愛過嗎?任何一個人?你對任何一個人付出過真正的感情嗎?你想得到我,并不是愛,不過是因?yàn)楫?dāng)初被我拋棄不甘心罷了。得到我你會快樂嗎?不會。”

    葉墨直勾勾地盯著她,眸光晦暗不明。

    寄虹的聲音越發(fā)沉定,“我聽說你jiejie下嫁商家,是為供你讀書,出人頭地,而你是如何報答她的?焦泰之事是我要復(fù)仇,但你沒有在其中推波助瀾?害了他你會快樂嗎?不會。你jiejie對你如何想法,你最清楚?!?/br>
    宛如石雕的人突然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頑石出現(xiàn)裂痕。清冷的女聲還在說著什么,他的思緒卻飄到不久前花廳那個咳喘不止的男人和泣不成聲的女人。

    她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很多,在自己不耐煩地最后一次打斷后,終于絕望地閉嘴了。她沉默地看著眼前最最熟悉的弟弟,淚濕的目光里卻是一個無比陌生的臉孔。那目光無怒無恨,只是冷,被親生兄弟背棄的深重的冷意。

    葉墨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手一軟,把寄虹摔在床上。

    寄虹被撞得有些暈眩。從下往上看,他原本飽滿的雙頰竟似干癟了,像被抽離內(nèi)芯的布娃娃,在狂風(fēng)里搖搖欲墜。她覺得自己再進(jìn)逼一步,他就會墜下懸崖。

    “你不懂愛,你親手扼殺了稀有的真心,你可以用強(qiáng)權(quán)掠奪一切,但你永遠(yuǎn)孤家寡人,徹徹底底的輸家。”她的聲音森冷如刀鋒,“葉墨,我可憐你。”

    房間里凝滯片刻,葉墨緩緩抬起失神的眸,戾光一閃而過。

    寄虹心中咯噔一下,后面的話就壓了回去。她好像過界了。葉墨是個瘋子,很難被人cao縱,她高估了自己。

    “胡說!”葉墨暴跳如雷,抓住她的肩膀劇烈搖晃,幾乎要把她搖得骨rou分離,“我不是輸家!我!不!是!我掌控了一切掌控了嚴(yán)冰掌控了——”

    “你”字軟綿綿地堵在喉頭。他臉色極其難看地往下瞅,那處物件癱軟下來,死了一般。

    他猛地跳起,一巴掌狠狠將她摑倒,咆哮道:“你說,我沒有輸,我永遠(yuǎn)不會輸!”

    寄虹幾乎暈厥過去,一口氣還沒上來,只覺一雙鐵鉗般的大掌死死卡住她的脖子,癲狂的聲音歇斯底里,“說??!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