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妾室違抗夫人,那是罪過??墒欠蛉吮扑梨?,說出去也不好聽。 似月正在屋里煮茶,對面坐著凝霜。 丁佩忙著安葬劉氏,仆人匆匆腳步聲不停,聽在二人耳朵里卻是一點(diǎn)不煩甚至極為動聽。 “老爺還沒回府,夫人想必正焦頭爛額的想著怎么交代呢?!蹦⑽⒁恍Α?/br> 似月道:“一箭雙雕,meimei這計策好?!?/br> 凝霜謙虛道:“jiejie過獎,我不過是勸劉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嚇唬嚇唬夫人罷了,誰知道她竟然弄假成真,也不知繩子怎么就打了死結(jié),可惜劉jiejie……” 二人一直記恨著劉氏那張賤嘴,但是似月主張是打,凝霜則主張直接殺了完事。這次的事兒,大多也是凝霜主意。 劉氏來是一個人來的,無兒無女,也是一個人走的。 但是光這樣,似月凝霜怎么能輕易繞過丁佩。 第二天一大早,章相府里,白瀲滟正在教章迎秋規(guī)矩,就聽得府外喇叭哭喪聲音震天響——“安國公府逼死我meimei,求求各位,給我meimei做主?。 ?/br> ☆、第七十四章、鬧劇 白瀲滟回府之后更為注重保養(yǎng),將自己養(yǎng)的越發(fā)雍容,章迎秋也得了不少好處。 此刻聽到外面喧嘩,白瀲滟隨手指使了一個丫鬟,“去看看,外面因何喧嘩?!?/br> 小丫鬟脆生生應(yīng)了,腳步麻利,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口。 安國公府好熱鬧! 門口披麻戴孝上到八十下到八歲,全數(shù)跪在安國公府的大門口,中間一副薄棺,正有一個年老婦人和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伏在上面哀哭。 小丫鬟擠進(jìn)圍觀的人群,那邊有個自稱安國公府劉氏嫂子的潑辣女子已經(jīng)罵了起來:“我meimei打從十六歲進(jìn)你們安國公府,身子一向康健,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難不成你們安國公府全是死人,一個交代也沒有嗎!” 安國公府閉門不出,這婦人雙眉一挑,十足厲害,嗓音還又尖利:“我妹子雖說是妾,那也是良妾,寫了文書的!如今,我們只是一群平頭百姓,自然不能跟安國公府抗衡,若是安國公府愿意還我家一個真相,今天便是多我一條賤命送在這兒,也在所不惜!” 什么都不怕,就怕既不要臉也不要命的。 劉氏的嫂子正是這種人。 安國公府大門微微開啟了一道縫,像是有人在看外面情形。 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總管打扮的男子。滿臉憂色,勸道:“各位,各位,請各位入府說話如何?” 那伏在棺材上的男子一頓,就聽劉氏嫂子罵道:“入個屁!老娘可不吃你們這一套,我一進(jìn)去,可不知道能不能再出來了!怎么,你們夫人只曉得把我meimei隨意的扔去亂葬崗,卻不敢出來跟我們解釋?”吊著眼角看向那管家,譏笑道,“你又能當(dāng)個什么家,還是趕緊讓你們能主事的人出來!” 那管家訕訕退了回去。 小丫鬟跟周圍百姓詢問了半晌,才又跑回去。 白瀲滟和章迎秋已經(jīng)用完了早膳了,母女二人看起來比親母女還和諧許多。 小丫鬟笑道:“遵夫人命,奴婢打聽回來了?!?/br> 白瀲滟喜愛這些花骨朵兒一般的小丫頭,頗為溫柔道:“那你便好好說說,說的好了,我與小姐都有賞賜。” 小丫鬟名為鶯兒,聲音清亮婉轉(zhuǎn),“奴婢聽說,安國公府的劉姨娘沒了,被安國公夫人一副薄棺送去亂葬崗,結(jié)果事情就這么寸,被劉氏娘家人知道,半路截了棺材,正在門口鬧呢?!?/br> 劉氏? 白瀲滟并沒怎么往心里去:“府里出了這個事兒,直接報官就是,何必閉門不出,平白添了三分閑話,我記得府中還有位懷有身孕的世子妃吧,可真是觸霉頭?!?/br> 丁佩閉門不出,最先出來的卻是世子夫人顧如云。 外面嘈嘈雜雜,顧如云本就有些嗜睡,一大早就被吵醒了,面色有些憔悴。安國公去上朝去了,又被皇帝留下說話,府里能主事的居然只有丁佩。顧如云雖不管事,但是留下的人脈還在,將這事兒原原本本一說,顧如云嫌惡之色再不掩飾:“去,給我父親送個信兒。” 顧侯爺向來是十二萬分的寵愛女兒,當(dāng)初顧如云看上了安國公世子,顧侯爺本因安國公為人和安國公府的亂勁十分不想把女兒嫁過來,可是顧如云就是喜歡林世子,這可沒辦法。 顧侯爺沒被皇帝留下說話,到家比較早,聽到女兒送信來說是身子不怎么舒服,安國公家又有人鬧事。當(dāng)下衣服都沒換,帶著一隊(duì)家仆就親自去接女兒了。 顧侯爺?shù)降臅r候,正好白瀲滟派去的小丫鬟回去了,而劉氏嫂子又開始咒罵安國公府內(nèi)的大小主子,而安國公府大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 顧侯爺騎在馬上,淡淡看一眼劉家的人,吩咐屬下:“就說我來接女兒回娘家小住一些時日,請安國公府開門。” 顧侯爺來了,丁佩再怎么心慌,也得出門迎接。 丁佩和顧如云出門,帶了足足二十個護(hù)院家丁,顧侯爺一見女兒神色憔悴,哪哪兒都瘦的不行只有肚子大,面色更冷了:“還不快把小姐扶上馬車,想不到偌大安國公府,竟照顧不好世子夫人,怨不得別人鬧事上門,安國公夫人,當(dāng)家主事,可不是關(guān)了門就能解決的?!?/br> 又對蠢蠢欲動的劉家眾人道:“有冤屈你便去告,堵著人家大門算是怎么回事兒。你也說安國公府勢大,不怕他日后報復(fù),還是說有人指使你們?nèi)绱诵惺???/br> 顧如云被丫鬟婆子扶上馬車,馬車上鋪了一層又一層柔軟被子,還放著一方小茶幾,桌子四角都被棉布包裹,生怕顛簸時候碰到顧如云。更在小幾抽屜里準(zhǔn)備了顧如云平日最愛的點(diǎn)心,還有酸角糕、話梅等等小食。顧如云一上車,就覺得胸中郁氣消散不少,接連幾日都不舒服的肚子也舒坦了。 丁佩聽到顧侯爺?shù)脑挷啪忂^神來——劉家這等行事,目的就是要錢,可是要錢大可不必惹惱了安國公府??!難不成這是有人借此事來尋她的晦氣。 顧如云最近吃齋念佛的像個菩薩,為了孩子,她大概也不會做這事兒。難不成是府里那兩個小妖精! 丁佩摸到了主心骨,這才對劉家人道:“你們也不必如此,隨我進(jìn)府,咱們論出個子丑寅卯來,喪葬銀子,少不了你們的?!?/br> 劉氏嫂子被這等幾乎是施舍的語氣氣個半死:“多謝安國公夫人了!府上銀子,我們家不要,只求夫人解釋解釋,我meimei好生生的人,怎么就突然死在了貴府!而且您還要偷偷摸摸將她扔在亂葬崗,若不是我們家人正巧看見,我meimei的尸體說不定過不了幾日,就要被野狗分食了!” 顧如云聽到這里,不由又有些反胃,小丫鬟忙道:“小姐,快用些茶水?!?/br> 顧侯爺自然也聽到了馬車?yán)锏男⊙诀哒f話,擔(dān)心女兒,更不樂意摻和安國公府的事兒,道:“安國公夫人,我將女兒接回家小住一段時間,待府里事情處理好,再讓世子來接人吧?!币膊活櫠∨逋炝?,帶著女兒便回家了。 顧如云在家的日子才叫舒服。 在安國公府,每日飯食用品,都要仔細(xì)再仔細(xì),還得提防丁佩找事,或是姨娘為了陷害丁佩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到了家里,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全家人捧得跟真姑奶奶沒什么兩樣。 這之后安國公世子來岳父家接老婆,一看過的比家里舒服百倍。林世子能跟齊行遠(yuǎn)是好兄弟,臉皮自然沒的說,跟著老婆住在岳父家了,沒事跟著顧侯爺一起走親訪友,下棋喝酒,還能討論兵法,怎一個愜意了得。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安國公回府,看到的一片狼藉。 ☆、第七十五章、劉家嫂子 安國公被皇帝留下說的事兒,正是三位皇子即將分府的事情。 安國公自己閨女就是四皇子妃,他敢說什么,屁都不敢放,聽皇帝說了半天的養(yǎng)兒不易,很是有所感觸。 回到家就被門口棺材嚇得半死。 要說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神。 當(dāng)初他叔父,老安國公家一家子都死在他手里,午夜夢回,他不是沒夢見過血淋淋的人頭,今早一大早起來上朝又在皇帝跟前站了那么久,本來就疲累,看見府門前一片的狼藉,腳下差點(diǎn)踉蹌。 劉氏的哥哥趴在棺材上哭了半天,也累了,此刻正四處打量,正巧看到安國公下轎,忙喊道:“安國公老爺回府了!” 劉氏嫂子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撲了過來,安國公身邊只帶著幾個侍衛(wèi)和轎夫,沒提防一個婦人能有如此利落的身手,紛紛愣住。 劉氏嫂子已經(jīng)抱住了安國公的大腿,渾身灰塵泥土蹭了上來,“老爺!國公爺!我妹子跟著您十來年,沒功勞也有苦勞!您就任由夫人逼死我那苦命的妹子,拋尸亂葬崗嗎!國公爺?。 ?/br> 聲聲泣血,不知情的白瀲滟在隔壁宅子里還以為安國公出了什么事兒了呢。 安國公是真的不知道劉氏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不知道丁佩如何處置。為了維持一貫的老好人做派,還得對個平頭百姓、刻薄婦人好言相向:“這是劉家夫人吧,趕緊起來,咱們進(jìn)府里好好說說。你放心,劉氏跟我這么些年,我肯定不會虧待她?!?/br> 劉氏嫂子一抹眼淚,順手擦在安國公袍子上,道:“我可不敢進(jìn)府!貴府夫人,說不得此刻想要我的命呢!” 丁佩早就被劉氏嫂子氣的回去了,并且吩咐奴才不準(zhǔn)搭理,任由他們鬧去。 安國公巡視一圈,沒找到丁佩身影,已是很生氣了,聽劉氏嫂子這么說,周圍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更是如芒在背?!皠⒓疑┳?,你大可放心,這么多人做見證。你總得讓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擱誰,誰都不會這么和善,可是安國公素來打造自己良善名聲,不肯落人一點(diǎn)口舌,生怕再被政敵抓住把柄。 劉氏嫂子這才抽抽噎噎道:“國公爺這么說,民婦再不答應(yīng),豈不是給臉不要臉了。當(dāng)家的,你扶著娘,咱們請國公爺給咱們做主了!”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對其余家人道,“你們且在這兒等著,若是我們出不來,便再抬仨棺材來就是!” 安國公無法,怕了這等潑皮無賴,只得帶著劉氏老娘和哥哥嫂子一起進(jìn)府。似月不無擔(dān)心,跟凝霜的茶從一大早喝到現(xiàn)在,也品不出什么味道:“這可怎么辦,劉家倒是攔下了劉氏棺材,要是查到咱們頭上,可就不好了?!?/br> 凝霜笑道:“jiejie放心,怎么會查到咱們身上呢?!扁蛔缘媚闷鸢矅p賜給似月的簪子看了看,“jiejie,我問你,劉氏可是被夫人磋磨許多日?” 似月遲疑道:“這是自然的。” 凝霜將簪子插在自己發(fā)間,對著銅鏡觀瞧,她美貌不如似月,簪子也失色幾分,“那我再問你,劉氏可是自己想要上吊?” 似月道:“自然是她自己上吊,可是繩子的結(jié)卻是我們……” “jiejie噤聲!”凝霜沒將簪子再拿下來,只是笑意沒了,“她自個兒系的繩子,跟我們可沒關(guān)系?!?/br> 凝霜有的是耐心,她日日都去劉氏院子里,也賠不是,也同仇敵愾罵丁佩。 勸的劉氏以為她二人要跟自己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 就聽信了凝霜的好建議。 劉氏上吊選了夜里,她們二人都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劉氏覺得,她跟似月凝霜雖有舊怨,但是此刻卻是要一同對付夫人,原本是要假裝尋死求安國公同情,誰知道凝霜壓根沒打算讓劉氏活著。脖子剛一套進(jìn)繩子,劉氏就發(fā)覺不對勁兒,要從凳子上下來,凝霜微微一笑,伸出三寸金蓮,踢開了劉氏腳下的板凳。 劉氏掙扎在半空的時候,似月已經(jīng)不忍心看了,別過臉去。 凝霜卻是頗為欣賞劉氏掙扎的瀕死情景,笑道:“劉jiejie這張嘴,恐怕以后再也罵不成我們姐妹倆‘小賤貨’、‘揚(yáng)州瘦馬’、‘勾引男人’了吧。jiejie下了拔舌地獄,可是要小心,再小心。來日投胎,可千萬別再做妾了?!?/br> 劉氏院子的丫鬟都被遣開了,姐妹倆來誰也不知道,走了更是沒人看見。 第二天安國公去上朝,丁佩又要劉氏去伺候,劉氏的丫鬟來喊劉氏起床,這才發(fā)現(xiàn)主子吊死在了屋里,當(dāng)時就嚇的昏了過去。 丁佩一見劉氏可怖死狀,也是魂都沒了,當(dāng)時就下令讓人安葬了劉氏。又一思量,得偷偷摸摸,不能大張旗鼓。也沒送個信兒給安國公,就讓人臨時準(zhǔn)備了一副棺材,將劉氏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被她交代去辦這事兒的也不是外人,正是丁佩心腹丁李,丁李一琢磨,夫人給了二十兩銀子,買地安葬不得花錢嗎?索性讓人抬去亂葬崗,自己留了十五兩銀子,給了那些抬人的五兩去分。 誰知半路遇上劉氏娘家人,沖上來就打,他們還沒說句話,棺材就被大堆劉氏家人搶走了。別看劉氏身份不怎么高,家里人卻不少,各個蠻不講理。 劉氏嫂子被安國公帶進(jìn)待客廳的時候,看見不情不愿出來迎客的丁佩,勾唇一笑,挑釁的目光直射丁佩。 差點(diǎn)沒把丁佩給氣出好歹來。 丁佩道:“國公爺,您回來了?!?/br> 安國公淡淡瞥她一眼,“劉氏,是怎么回事?” 丁佩哭天喊地的冤枉,“老爺,您也知道,我雖是正室,但是劉jiejie進(jìn)門比我早。又在原現(xiàn)夫人跟前伺候過,我平時也稱她一聲jiejie,今早請劉jiejie前來用早膳,誰知道丫鬟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劉jiejie已經(jīng)……已經(jīng)……” 劉氏嫂子冷笑一聲,“那夫人倒是說說,即使我妹子想不開非得尋死,夫人為何又要將我meimei送進(jìn)亂葬崗那等地方!” 丁佩道:“底下奴才辦事兒不上心,我分明是讓他們尋個風(fēng)水好的地方好好安葬劉jiejie,誰知他們欺上瞞下!” 劉氏嫂子又道:“那夫人,即使妾室死了,也理當(dāng)通知我們家一聲,若不是我們家人看見了,是不是等我妹子尸骨被野狗吃了,您才肯大發(fā)慈悲告訴我們這事兒呢?” ☆、第七十六章、說古 按理說,劉氏之死,怎么看都是自殺,跟安國公府包括丁佩在內(nèi),關(guān)系不是很大,頂多名聲受損。 但是丁佩情急之下,更兼心虛,匆匆忙忙就要將劉氏安葬,明知丁李辦事不牢靠,還非得讓自家人撈油水,這更是錯上加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