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回府?”陳望舒眉眼飛揚,“咱們進(jìn)宮!” 兩撥人進(jìn)宮,各有各的苦楚。 昭華公主聽了這個消息,當(dāng)即道:“景豫meimei,你去皇祖母那兒,我去父皇那里,四皇兄未免有些過分了。五皇嫂乃是正經(jīng)王妃,于公于私,齊郡王也不當(dāng)如此?!?/br> 景豫郡主被拉來宮里陪昭華公主說話,誰想到碰上這么一出,聽昭華的意思,是要保下五皇子妃? 昭華自然是要保下五皇子妃。 朱承瑾這邊倒是沒什么波折,皇后看重陳昭儀,陳望舒的脾氣也很對她的胃口,周皇后道:“老五一向是老實慣了,等閑被欺負(fù)也不吭聲,現(xiàn)下有了個厲害王妃,倒也算好事兒?!?/br> 太后道:“雖說女子貞靜是好事兒,可是老五那性子,若是遇到同樣老實的……”人心都偏吶,五個手指頭還各有短長,最疼的必然是打小看在跟前長起來的太子,第二便是顧德妃膝下經(jīng)常抱來壽康宮走動的五皇子。 這么一看五皇子被賀貴妃生的老四整天欺負(fù),縱然都是孫子,太后心里也未免有些不滿。 朱承瑾拍拍寧親王妃的手:“五皇嫂那一手鞭子,可算是嚇怕了他們,我聽說齊郡王與王妃進(jìn)宮了,此刻怕是正在皇伯父面前哭呢?!?/br> “要是哭就能不講道理,那我也去父皇面前哭上一番,meimei就幫我準(zhǔn)備些姜汁帕子,保準(zhǔn)比他們哭的響。”寧親王妃不只是騎馬久了還是被氣著了,總覺得胸口有一團(tuán)郁氣。 朱承瑾見狀忙道:“可別真的為了他們把自己身子氣壞了,還是找太醫(yī)來看看吧?!?/br> 壽康宮召太醫(yī),太后發(fā)話,自然是快的。 太醫(yī)倒沒一捻胡子說什么“恭喜,五皇子妃有喜”了之類的話,還讓朱承瑾有一點失望,而是說:“寧親王妃這想必心里郁結(jié)著氣,又受了些風(fēng)寒,開兩幅寧心靜氣的湯藥喝下去便好了?!?/br> 寧親王妃灌著苦湯藥,皇帝御書房里林念笙已經(jīng)哽咽了。 她現(xiàn)在已有些顯懷,眼眶紅紅,十分害怕的模樣。齊郡王痛陳寧親王妃潑辣刁蠻,害的林念笙動了胎氣,務(wù)必嚴(yán)懲! “動了胎氣,便該在家好生休養(yǎng),何苦來父皇跟前哭,平白惹得大家都不痛快?!?/br> 清亮嗓音傳來,皇帝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笑道:“昭華來了?!?/br> “給父皇請安,四皇兄四皇嫂安。”昭華這邊剛屈膝,皇帝就道:“一家人,別多禮,昭華來朕這兒,有什么事?” “聽聞齊郡王進(jìn)宮,為公堂一事來找父皇求個公道,特意前來旁聽?!闭讶A有多受寵?四皇子和林念笙站著哭了半天,沒用,昭華一來,皇帝擔(dān)心她站累,特意讓人設(shè)下座位。 有時候周皇后都會心想,太子要是有昭華那么受寵,地位才叫不動如山。 可是有人天生不對盤,皇帝就是想做出疼愛太子的模樣,自己都嫌假。 昭華也不推脫,落座便笑了:“父皇心疼女兒,女兒自然要為父皇分憂。齊郡王妃剛才說動了胎氣,需要找御醫(yī)前來看看嗎?” 林念笙輕聲道:“多謝公主關(guān)懷,稍事休息即可?!?/br> “齊郡王妃,你自打有了身孕,四處走動,前些日子還舟車勞頓去郊外禮佛,如今卻說被寧親王妃嚇到動了胎氣,父皇與我好心一片要為你宣御醫(yī)你又不準(zhǔn)?!闭讶A長公主坐在椅子上,自有其端莊之態(tài),“你究竟是假動胎氣,還是真的不拿我皇家子嗣放在心上!” 昭華言論字字句句,戳在的是皇帝心坎兒上,本想呵斥一番五皇子妃,也被打消了這個念頭,道:“好了,老五年幼不懂事,你作為哥哥的也多讓這些,快帶王妃回家修養(yǎng)吧。” “兒臣……”齊郡王抿了抿唇,看向昭華,不甘愿道,“兒臣領(lǐng)旨?!狈鲋帜铙弦?,昭華一笑。 又發(fā)話了:“齊郡王妃,你最好想想,如今有的這些特權(quán),也是看重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區(qū)區(qū)郡王妃,處處用的親王儀仗,你憑的是什么!想清楚了,再少生事端,念佛也不必非去相國寺,在家好生照看好自己?!?/br> 林念笙肚子里懷著皇長孫或是皇長孫女,底氣硬了不少,連周皇后也要敬讓她三分,此刻被昭華這么打壓,不由反駁了一句:“公主也太cao心別人家事?!?/br> “我哪有齊郡王cao心,”昭華公主能讓她才怪,“公堂之上管到寧親王府里,我自問沒這個魄力。” “好了,齊郡王,快將你的王妃帶走!”一個女兒,一個兒媳,偏心誰不言而喻。 齊郡王低聲道:“別添亂了!”帶著林念笙便走了,昭華雖然看似目光在自己指甲上,余光卻將林念笙嫉恨表情盡收眼底。 “昭華,你今日來,是為五皇子妃求情?”皇帝看四皇子夫妻走了,才跟女兒說體己話。 昭華道:“請父皇摒退左右?!?/br> “就你機(jī)靈,不知道要與朕說什么?!被实坌χ寣O秀揮退左右。 “父皇有錯,女兒當(dāng)不當(dāng)說?” “你我父女,有何當(dāng)不當(dāng)說的,只管說出來,父皇有錯便改,如何?” 昭華斂眉,“第一,父皇分封諸位皇子,是親王、郡王或是不封王,都是天恩,若是四皇兄覺得委屈了,大可直說,何必靠著踩下寧親王而來顯示自己地位不輸以前。其二,既然封了郡王,處處規(guī)章制度,便該按照郡王的例來。這些天,壽康宮正陽宮二宮,都悉心照料者齊郡王妃的肚子,就連賀貴妃也撥了不少宮人給齊郡王妃使喚。可是如此一來,齊郡王妃諸般用度,已是大大超了郡王妃的份例。出入宮闈,已經(jīng)很是引人注目了?!?/br> “只不過是多用幾個宮人,”皇帝心軟,不肯處置,“朕私下訓(xùn)斥一番,讓他們注意一些便是?!?/br> “還有便是賣官鬻爵一案,父皇,五皇兄志不在此,何須苦苦硬逼呢?若是逼迫能成才,您也不必憂愁瑞親王叔直到現(xiàn)在也不思進(jìn)取一事了。”昭華提起瑞親王,皇帝更愁了,老五不會那么沒譜吧,不會不會,寧親王妃是個厲害的,能把控住。 皇帝只有自己給自己打圓場:“朕也是為了歷練他,以后等朕百年,太子繼位,也好幫扶太子?!?/br> 昭華看向皇上,眼里毫無為弟弟打算的私心,“父皇捫心自問,您愿意瑞親王叔奮發(fā)圖強(qiáng),日日勤勉處理朝政嗎?您讓諸位皇子政權(quán)分沾,是為了制衡,可也是滋養(yǎng)了有些人的野心,太子并非軟弱之輩,不需強(qiáng)臣幫扶,而要賢臣輔佐。說句大不敬,大大不敬的話,您沒想著廢太子吧?” 即使是愛女,皇帝也不由板著臉說一句:“胡言亂語!誰跟你說的!” “既然父皇沒廢太子的心思,便不要為太子樹敵了。若是我,有這些哥哥們窺權(quán),當(dāng)政第一件事便是削去他們手中權(quán)力。” 皇帝捫心自問了一下,有瑞王這么個兄弟,雖然口中責(zé)罵他不上進(jìn),有時候還得收拾爛攤子,可是也比跟自己爭權(quán)的兄弟好,不然同為中宮之子,勝負(fù)還不一定呢。 “也就只有你,還肯與父皇說真心話。”皇帝感嘆,做皇帝可真是孤家寡人,從沒人敢真正當(dāng)他的面談及儲位權(quán)利,越是像賀貴妃一樣藏著掖著,或許皇帝會憐惜裝作看不見,可絕對不喜歡被謀劃的感覺,而昭華不同,他們骨rou親情,昭華說話,又是直白切入主題,皇帝喜歡,便沒人敢掠其鋒芒。 “父皇如何賞賜?” “金銀玉石,布匹綾羅,你都是不缺的,父皇賞你個好的。”皇帝略思索,讓昭華附耳過去,說了幾句話,“如何?” 昭華難得的表現(xiàn)出了興趣:“父皇當(dāng)真?”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何況朕金口玉言?!?/br> “多謝父皇隆恩!”昭華笑嘻嘻挽著皇帝手臂,道“那女兒再要個恩典,讓景豫meimei陪著我一起去吧,省的女兒又要受她埋怨?!?/br> “你也得好好跟景豫說說前因后果,千萬別因一個聞衍之,害的她與朕這個皇伯父離心。端云……手心手背都是rou,朕也為難。” “父皇放心,景豫不是不知事理的人,”昭華私心覺得,聞衍之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楚清和,最起碼,一時半會兒用不著聞衍之,但是楚清和是必然有用處的?!皩硭黾?,您可得多賞賜些做補(bǔ)償。” “那是自然,”皇帝還有個事兒,差點忘記,“下個月挑個日子,便讓端云出嫁吧,我還沒與你母后說這件事。你母后呢,最近身子不適,別拿這些事情來煩他,著四妃幫著處置就是,你跟在旁邊,看看就好?!?/br> “父皇為何急著將meimei嫁出去?” “哪是朕心急,而是端云,女兒家亟不可待要嫁人,朕不愿管她,隨他去吧!”皇帝提起這事還是不由一陣生氣。 端云都要急死了,上次聞衍之看她的眼神,可算是一點溫度不帶,又有她放在聞家的眼線稟告,說是聞公子與章姨娘一開始感情平平,可是最近卻是越來越親近,再這么下去,即使端云嫁過去了,聞衍之的心里,也沒有端云立足之地了! 端云焉能不急! 她明白周皇后不會幫自己,索性求到皇帝面前,哭的委頓在地,導(dǎo)致皇帝看到人家哭訴就頭疼,剛才林念笙哭的時候,端云的哭聲也縈繞在皇帝耳邊,二重奏,活活把皇帝逼的耐心沒了。 皇家著急忙慌嫁女兒,除非和親或是皇帝皇后病危,不然就是極為怠慢之舉了。 所以此道諭令一出,禮部準(zhǔn)備的官員一邊抱怨一邊開工了。 這群人敷衍起來,端云的婚嫁,可以稱得上十分不走心了。再加上周皇后不管事兒,四妃以賀貴妃為主,只顧油水不理端云死活,端云的嫁妝添妝,也只是面子情。 就連聞夫人心里也嘀咕,這哪是嫁受寵公主,這是宮里送瘟神呢? ☆、第九十三章、審問劉杜氏 端云出嫁的事兒在太子心里,不過是水中波紋,一閃即逝。 真正重要的還是買官一案,涉案劉家嫂子劉杜氏已被捉拿,只剩下審了,對付這種潑皮無賴,太子十分想借來寧親王妃的鞭子一用。 第二日審案,沒了五皇子搗亂,諸人之間還算有一些太平模樣。 齊郡王往太子身后一看,皺眉奇道:“太子殿下,您身后這屏風(fēng)是何意?” 屏風(fēng)后卻傳來一個令齊郡王咬牙切齒的聲音:“父皇特令我與景豫旁聽,齊郡王可有什么意見?” “荒唐!胡鬧!女子上公堂審案成何體統(tǒng),皇妹你……” 昭華笑道,“齊郡王此言謬論。” 屏風(fēng)后面,昭華景豫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jī)會,不僅是玩兒,而是正經(jīng)觸摸到權(quán)利核心,朱承瑾淡漠,卻不傻,怎么會因為齊郡王一句話就放棄皇帝特賜的機(jī)會。 昭華位子在上,景豫在下,朱承瑾飲了一口茶,接著昭華的話說下去,“齊郡王,昭華jiejie位居公主,我也是皇伯父親封郡主,得皇恩厚矣,又有賞賜的封地。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即食君祿,我等不僅是宗室女,更是臣子?!畠撼肌?、‘臣女’,不管怎么稱呼,總要為君王分憂解難。雖說我二人不一定能幫上什么大忙,但是總也要查缺補(bǔ)漏的地兒。” 朱承瑾一說話,張侍郎程少卿是先要給幾分面子的,張家侄女的縣主位、程少卿也欠著郡主身邊女官人情呢。至于這二司的長官就更不會多話,皇帝下的令,公主郡主得罪哪個都沒好果子吃。 只有劉大人一拽王御史袖子:“王大人,這于禮不合啊?!?/br> 王御史道:“大人說的是。”在劉大人期盼目光下站起身,行了一禮,朗聲道:“公主、郡主說的是,只是劉大人說于禮不合。” “王仲鳴!” “劉大人有什么意見,進(jìn)宮去找父皇說就是?!碧硬荒蜔┰谶@種事情上浪費時間,“帶人犯劉杜氏?!?/br> “帶人犯劉杜氏——” 長長一聲叫下去,兩邊“威武”聲起,大堂一片肅穆。 劉杜氏罵罵咧咧便上來了:“都別推,老娘自個兒會走,推推搡搡,占你娘的便宜呢!” 在座各位,都是正經(jīng)讀書中舉或是世家出身的男人,哪里見過此等潑婦。齊郡王內(nèi)心想道,這才是正經(jīng)潑婦,五皇子妃比起這個來,還算文雅淑女的。 寧親王妃要是知道齊郡王心中所想,不得再鬧一回齊郡王府。 劉杜氏上了公堂,二話不說就跪在兒子身邊哭,“我那苦命的兒,怎么就被賤人誣害,咱們劉家八輩兒都是老老實實種田莊稼人,哪里招惹了貴人非要讓咱們一家死?。 ?/br> “肅靜,肅靜。” “肅靜個屁!你們這些子什么狗屁官員,不正經(jīng)辦案,反而抓我兒來隨便安個罪名,今天若不還我兒清白,我便一頭撞死在這地磚上!” 眾位大人有勸慰有咂舌,公堂上還真是被劉杜氏這個女人攪鬧的一團(tuán)熱鬧。 昭華低聲與朱承瑾道:“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御史刑部、大理寺,不動粗不用刑,還真是拿這潑皮沒法子?!?/br> 講理? 劉杜氏肯聽就怪了。 朱承瑾眉梢一挑:“jiejie不善對付這種粗野人,不如我來代勞?!?/br> “meimei變了?!闭讶A頗為訝異,以前朱承瑾只求窩在角落里,安安穩(wěn)穩(wěn),如今在府里歷練的不錯,初露鋒芒,笑道,“聽你此言已然有了主意?” 朱承瑾與她相視一笑,不多時,公堂上劉杜氏已然脫了外袍要尋死了,而少女聲音輕輕淺淺,砸在她耳朵里。 “堂下婦人,為了兒子攪鬧公堂,是也不是?” 劉杜氏嗓子尖利清亮,刺穿耳膜一般:“喲,公堂上還有女人,你又是誰家姘頭!” “你言辭冒犯本郡主,我不與你計較便罷,若是真計較起來,不管買官案子如何,你的腦袋也該落地。”朱承瑾面上不見怒色,“你敢在這兒撒潑,不是蠢到極點,就是受人指使。大人們審案,我不太懂,卻知道如何治你這種潑才?!?/br> “呵!貴女便了不得?如何治我,趕緊砍了我的腦袋吧!砍了我的腦袋,拉著我們母子作替罪羊去!”劉杜氏心虛一瞬,又把腰板挺得更直,審不出來真相,這些人可不敢殺了她們! “砍你的腦袋做什么?我只是告訴你,”朱承瑾聲音驟然帶上鋒利的刃,淬上鮮血,“你再吵著我,我便心煩意亂,我若是心煩意亂,必然要追究你的罪過。到時候,說不得摘你一個手指頭,再有,辱罵宗室這罪可是牽扯家人的,也取你兒子,你丈夫,一人一個手指頭。不傷及性命,也不算為了買官之案動用私行,程少卿,煩勞給她記上這罪名,等我日后追責(z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