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而蘇映芙蘇二小姐更是個聰明人,她不僅學到了醫(yī)理藥理,還極快的學會了外族語言。蘇二小姐溫婉又好脾氣,誰都愿意多跟她說說話,在這些人談話中她發(fā)現(xiàn),這些外族階級劃分的極為明顯,富人掌握著牛羊等東西,別說病了,沒病的時候也是圈養(yǎng)幾個大夫在家里的。而大夫一共就那么多,他們這些人不可能將自家大夫放出來給“比牛羊還低賤的奴隸”看病,致使很多人有藥卻無醫(yī)。 貧苦百姓總是最赤誠的,但是這群部落貴族卻不是如此,蘇映芙隱隱覺得這些人對中原有敵意。 是以蘇映芙便繪制了此圖,一是為了運送藥材的方便與安全,二也是以防萬一。 “不錯,運送藥材,倒是個探路的好法子?!饼R行遠道,“改日我一定要去拜訪這位蘇二小姐?!?/br> 楚清和心道,你愛拜訪誰拜訪誰,總之是別拜訪你表妹就行了。 “話也說完了,圖紙也看了,我得先去看望我表妹了。表妹夫,帶路吧?”齊行遠似乎想起了什么,“對了,她還不知道吧,王府里那位丁氏——死了?!?/br> “這些晦氣事兒,就別再提了。王府里什么事兒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只是她沒說就是不想再提?!背搴驮缇椭蓝∈蠒羞@一天,朱承瑾走了,朱承儒又進了王府,可是世子爺畢竟是不管后院的,丁氏會被這群女人折騰瘋就會被折騰死,并不奇怪。 齊行遠道:“我懂,我是那么不開眼的人嗎?” 丁氏如同宮內賀氏,下場一樣,只是時日問題罷了。 賀氏老的很了,頭發(fā)摻雜著白色,臉上身上皺紋一天比一天的多,膚色暗黃無光,那秘藥毒性太強,如今也沒人再去關心她身子如何。 偶爾咳嗽起來就停不下,吃糠咽菜,冷飯殘粥,吃的一日少過一日。 往日里她是多風光的人吶,綾羅墊腳,珍奇異寶,隨手賞玩,膩了便賜給別人。第一要緊的事兒,就是如何哄得皇上高興,皇上高興了,賞賜就來了,寵愛就來了。富貴榮華,權勢利祿就都來了。 如今她的皇上被她害的癱瘓在床,成了太上皇。她的好兒子,被圈禁在太上皇身邊的小屋子里,看著曾經(jīng)的敵人如何的登基為帝,如何的萬民敬仰! 那本該是她與她兒子的,那份榮華本該是她們的,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賀氏眼前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了,當年,分明該是她做皇后,哪來的一個周家女呢?她若是做了皇后,如何再用辛苦籌謀這么多年,又如何能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在懊悔,或許當初不該為兒子娶林念笙那個女人,又或許——不該爭這個位子。 門外嬤嬤聲音傳來:“老奴給羅太妃請安,您又來了?!边@些婕妤,也都成了太妃。 “我來看看這賤人死了沒,”羅婕妤不舒坦,整日里就拿賀氏撒筏子,端云合離了也沒被加封,外人、就連羅家都有風言風語,她在宮里,誰也不會受她的氣,只能來欺負欺負賀氏?!伴_門!” 賀氏見她來了,依舊躺在床上,“羅氏,你來了?” 她聲音有些沙啞,但是這句話卻還是當初貴妃一般的語氣,羅婕妤先是下意識后退一步,緊接著想到如今彼此身份懸殊,道,“我是來了,怎么,罪婦賀氏有話要說?” “你太蠢了,真是太蠢了?!辟R氏忽然一笑,扯動唇角,又勾起一陣劇烈咳嗽,“哈哈哈哈哈,老天爺饒不了我,也饒不了你。我兒子受苦,你女兒也別想討了好去,都是太子——不、不不不,是新帝,是皇上,都是如今皇上的兄弟姐妹,都是曾經(jīng)與他作對,你居然還有心思來整治我?人蠢,不知道有沒有天收?!?/br> “你這張嘴既然這么賤,那我就幫幫你,來人,把她的嘴給我縫上?!绷_婕妤怒氣沖上頭腦,冷笑一聲。 她說縫上,就是正經(jīng)拿著又粗又糙的大針,穿上魚線,將人的嘴縫合在一起。 她這次來就是有備而來,身后奴婢們得了令,幾個人一擁而上壓制著賀氏不讓動彈、又有一個年長些的宮女,眼角吊起,拿著針在賀氏嘴邊比劃了一下,低聲道:“娘娘,奴婢是誰您可能不記得了,但是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今日,會好好回報您的?!?/br> 針刺穿皮rou,輕微聲響被淹沒在賀氏的痛呼之中,這宮女自然是當年與賀氏有過仇怨,看她疼得厲害,自己就痛快,下針縫的更為細密。 待到賀氏上下兩瓣唇rou都被用針線合在一起,牢牢密不可分的時候,這宮女才停下動作,逐漸熄滅眼中變態(tài)一般的快意。緊接著,她伸手探了探賀氏脖頸,眉梢一挑。她本就眼眉高顯得厲害,這么一挑有些意料之中的篤定與報復得意,滿手鮮血,更是可怖,“太妃娘娘,人沒氣兒了?!?/br> 不等羅婕妤說話,她道:“太好了,賀氏居然活生生的疼死了?!?/br> 羅婕妤嚇了一跳:“你胡說什么!快,快來人扶我回去!”她被嚇得腿有些發(fā)軟。 這宮女卻還是維持著捏針的姿勢,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騎在賀氏的尸身上,狀似癲狂。 羅婕妤知道這宮女與賀氏有仇——她叫菡萏,當年在賀氏身邊伺候,有一回賀氏身子不適,她勾搭上了皇上,就那么巧,一次就懷上了身孕有了龍種。避子湯也沒派上用場,賀氏當初是貴妃,如何容忍自己宮里人生下皇子或是公主,那自己不是被人笑話嗎? 菡萏至今還記得,賀氏當初容顏姝麗,氣勢盛的皇后也要避讓三分,淺淺一笑就定下了她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命運:“避子湯也無用?那你們就親自幫她‘避’一下吧。這等事兒,如何還用來問本宮呢?!?/br> 如今的賀氏,躺在臟亂床鋪上,頭發(fā)掙扎的散亂,滿臉都是血漬,嘴巴被極其怪異的縫在一起,何其可怖。 這種事,賀氏做得太多,那些宮女要么就是直接死了,要么就是拖著病體終老一生。菡萏則不同,她清楚地記得如何被那群太監(jiān)活活折騰的小產,那種痛苦,比之賀氏今日,有多無少!自從羅婕妤成了太妃,每日里都要來折騰賀氏一番,菡萏就想盡法子調來了羅婕妤身邊,出謀劃策如何整治賀氏。羅婕妤也樂得接受不一樣的法子來虐待賀氏,但是也沒想到今日……今日會將賀氏給折騰死啊! “羅太妃,想去哪兒?” 羅婕妤還沒來得及轉身,宮門口就有蘇淑妃聲音傳過來:“你膽子可真大啊。來人,拿下羅氏,去向貴妃娘娘、德妃娘娘與長公主稟告此事,請她們幾位定奪。羅氏虐待賀氏致死,如何處置?!彼@么說著,臉上面無表情,只是眼中透出嫌惡,無論是對羅婕妤,還是對賀氏。 ☆、第二百二十二章、端云第二次抉擇 貴妃德妃到了也沒轍,得等昭華公主前來。 等昭華到的時候,屋里已然沒了那么重的血腥味兒,菡萏被侍衛(wèi)制住,面上有血跡有淚痕,也有報復過后的欣喜,卻唯獨沒有懼怕。她高昂著頭,絲毫不畏懼這些所謂的娘娘、公主、太妃。在她而言,報仇就是唯一存在的意義,大仇得報,縱使身死也安然。 陳貴太妃勸道:“公主,無須再看了吧,賀氏如今的模樣,實在是……” 昭華道:“無妨?!?/br> 賀氏臉上匆匆蓋著一塊白布,褶皺都沒理整齊,血漬洇濕布料,勾勒出隱隱面部輪廓來。 昭華身邊宮人掀起一角,露出被縫在一處的唇瓣,再往上面,這宮人手也忍不住一抖。 昭華挑眉:“算了,著人安葬了她?!?/br> 陳貴妃道:“公主,賀氏是罪人,該以何等規(guī)格下葬呢?” “規(guī)格?”昭華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啼笑皆非的回答,“貴妃娘娘看著辦就是了。” 賀氏死了,無論是出于何種目的,總是要跟太上皇與四皇子說一聲的。昭華看見太上皇躺在床上,枯萎的肌rou讓他看起來也極其衰老,“父皇,女兒來看您了?!?/br> 太上皇懶得抬眼去看,只是默默偏過了頭。 昭華也不像新帝一樣,會笑意盈盈的湊上去刺激太上皇,她只是淡淡一句:“跟父皇說一句,賀氏死了,父皇不必太過傷心,羅氏讓人用針線縫上了賀氏的嘴,她身子虛弱,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一命歸西了??上Я?,聽宮內老人說,這么一來,賀氏就算到了陰間也不能告狀?!?/br> 太上皇總算是有了點反應,“你們…能讓她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算是時間久了……” 他說一句話都要頓上三四次,昭華每次心里隱隱有些同情就會閃過周皇后的臉,太上皇再怎么凄慘,換來的也全是麻木了。 “父皇別這么說,倒像是我們對不起賀氏。打從女兒記事起,父皇對賀氏的寵愛就是有目共睹的。歸根結底,這事兒,都得怪在父皇您的身上。若非您寵著她,她與老四何來的膽子敢爭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闭讶A截住太上皇要開口的話,“您是想問,什么叫‘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嫡庶分明,打從皇祖父那一輩兒就亂了根,您深受其害,但是卻并沒有正過來此等風氣。再說句不中聽的,您那四兒子,若是真的有治理天下、從嫡出太子手中搶到了這個位子,我也不說什么。您看看您的好兒子,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貪贓枉法,您還護著如同眼珠子一般?!?/br> “父皇,看走了眼了。”昭華刺激完了親爹,又吩咐奴才給四皇子捎個信兒,“跟他說一聲,賀氏死了。” 太上皇卻道:“等……” 這一個字,成功挽留住了昭華離去的腳步,“父皇還有什么吩咐?” “羅氏——”太上皇艱難的擠出幾個字,定下羅氏命運,“陪……賀氏一道、一道走?!?/br> 昭華抿了抿唇,“父皇對賀氏,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既然如此,我偏偏不如您的意。您想讓羅氏給賀氏償命,得了吧,賀氏如今,連給我母后償命的資格都沒有。她的債,要四皇子要您一起慢慢的還?!?/br> “回、你……” 太上皇沒想到如今連昭華也完全不聽自己的話,扭過頭去,只看到女兒越行越遠的背影。早在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親手將自己親兒女越推越遠了。 這事兒陳貴妃倒是能處置,只是羅氏該怎么辦,陳貴妃蘇淑妃這幾位太妃商議過后,還是決定拿去問新帝。 新帝就一句話:“后宮的事兒,問昭華jiejie就是。” 幾位太妃又去問昭華,周皇后孝期未過,昭華身著素衣,臉上并未涂脂抹粉,眉梢微微一動:“前些日子,我問端云meimei,是要繼續(xù)做公主,還是要與聞衍之合離。她選擇了后者,這次,我再讓她選一次——是繼續(xù)做這個公主,還是保住她親娘的命?!?/br> 太妃們對視一眼,會意的準備告退了,昭華卻道:“蘇太妃稍候,本宮有話要與你說?!?/br> 陳貴妃與顧德妃豈會是看不懂眼色的人,一時間只留下昭華與蘇淑妃。 昭華也算是開門見山:“羅氏帶著的那個宮女,是你調去的。” “是我?!碧K淑妃承認的也痛快,“我恨賀氏,這一點公主應該早就知道?!?/br> “她死得早了?!闭讶A皺眉,“不過即使不用今天這一出,她也不剩多少時日。” “公主,我不愿意讓她在睡夢中就這么死了?!碧K淑妃年紀不大,美的銳利非常,“菡萏的事兒,我偶然得知,便順了他的意安排在羅氏身邊,今日這一出真是精彩。其實羅氏剛到,我就也到了,看了這么一場戲,賀氏罪有應得,公主要罰我,我也認了?!?/br> 昭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的卻是另一件事:“你家二小姐,在邊關幫了不少的忙??墒翘K家這么些年都不怎么景氣了,如今不能只靠著蘇二小姐吧。” 蘇淑妃聞弦音知雅意:“您的意思是——” “還需本宮說的再直接一些嗎,”昭華要為新帝穩(wěn)固根基,就一定要利用心腹,可是皇帝的心腹說多是多,說不夠用那也是真的,“族中有什么得力子弟,遣人舉薦上來,聯(lián)姻、盟友,哪一個不是辦法。蘇太妃,你還年輕,若是什么都不做,熬不過去深宮寂寞日子。陳太妃這些人倒還好,娘家侄子侄女什么的也能解悶兒,只有您、也沒什么親近之人可隨意進宮?!?/br> 蘇淑妃這也才找到了一些目標——說句實在話,賀氏一死,她倒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 比她更沒意思的,是朱承瑾。 自從成了國寶級孕婦,侯府上上下下就差把朱承瑾供起來了,鬧得朱承瑾今日一天到晚,只能聽他們說話來解悶兒。 今日正巧說到端云公主又要在親娘與公主之位當中抉擇了,朱承瑾還沒說什么,滿堂已經(jīng)嘴快道:“咱們都下了注,賭端云公主選的是羅氏。” 朱承瑾笑道:“我還真是慣著你們了,賭起來了?只是估摸著依著昭華jiejie性子,即使端云選了公主位,她這位子是保不住的。這是一場好戲,端云與羅氏卻不一定能分辨出其中意思??上Я?。” 她這句可惜不知道為誰而說,而在諸人看來,這也的確是一場好戲。 不管端云和羅氏如何想。 ☆、第二百二十三章、端云拜訪 端云在丈夫和公主位之間選擇了公主之位,這下?lián)Q成了親娘的命,端云實在是抉擇不出來。宮內,昭華公主不見她,自然沒有門路,宮外說得上話的,也都紛紛避之如蛇蝎。 朱承瑾知道了,看別人笑話是有報應的,比如現(xiàn)在吧,端云找上門兒了。 朱承瑾正看著崔然做針線活兒,這些時候把她閑的都想學這玩意兒了,可是崔然不樂意教,說這東西費眼費神。一聽端云公主來了,都不想讓朱承瑾見,更費神。 可是人已經(jīng)上了門,硬生生攆走對侯府名聲說起來不大好聽,朱承瑾也不覺得有什么:“不過是見一面,你們這樣子像是她要吃了我一樣?!?/br> 端云公主年紀輕,保養(yǎng)得也好,雖然沒多得什么封號又失了姻緣,但是總還有個公主身份。比較起來,娘家沒落自己又被休了的章迎秋才是真的慘。 端云公主仍舊是一貫的華美,要是按照朱承瑾話來說就是恨不得把壓箱底的東西搬出來掛在身上好像別人顯擺。身上是云錦,鞋面是絲綢,繡著精細花紋,與衣擺綴著的大片牡丹相輔相成,整個人都顯出一種強撐的精氣神來。 頭上釵環(huán)遍布,手上倒還算少些,只是一邊戴了一枚鐲子。 朱承瑾坐到主位上,道:“端云jiejie今日前來,有什么要事?” “打擾meimei了,聽聞meimei有身孕了,特來賀喜,”端云身后婢女遞上一個盒子,崔然親自接過,著滿堂拿了下去,端云這才繼續(xù),“還有件事兒,得請meimei幫忙。” 伸手不打笑臉人,朱承瑾更是如此,端云客氣,她也就笑道:“jiejie且說?!?/br> 端云態(tài)度越是好,就說明她要說的這事兒越是難辦,提出的要求就非常不客氣了——“想請meimei保下我母妃一條性命。” 朱承瑾想也沒想便婉拒了:“哦,是為了這事兒。有所耳聞,羅太妃擅自虐待賀氏致死,觸犯了宮規(guī)?” 一個“擅自”,一個“宮規(guī)”。 端云還沒說出口的話如鯁在喉,最后只得道:“我母妃本意并非如此,那宮女擅作主張,如何也不至于就要了我母妃的命啊!昭華她——”似乎是意識到朱承瑾與昭華的關系,端云即使改口,“昭華jiejie,也太鐵石心腸了些,我帖子都遞進宮了,她硬是不見我?!?/br> “端云jiejie別怪我說話直,”朱承瑾坐的久了,忍不住換了個姿勢,崔然忙讓人拿了個軟墊靠在腰后,“羅太妃如此行事,本就為掌權者所不喜,賀氏的命,要與不要,都不該由羅太妃做主啊。若只將罪責輕輕松松推給一個宮女,那誰有能服氣呢?端云jiejie若是實在不服氣,也不用來找我,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宗人府、慎刑司、大理寺,您只管打官司去?!?/br> “打官司?”端云無奈,“我如何跟長公主打官司,豈不是必輸無疑!這群人眼里,長公主就算是丟了條狗,也比我母妃丟了命重要!” “必輸無疑,并非全因權勢?!敝斐需康氖娣v話語調也更散漫嬌柔,“第一,這宮女是不是羅太妃身邊人。第二,命令是誰下的,也是這宮女自個兒的主意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