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這十月當頭,樹上的葉子也掉的差不多,林子里頭光禿禿的,只有樹枝左右橫亙,瞧著實在蕭條。 寧瓷不禁攏緊了身上的披風。 抬眼使勁往前頭看,過來有一小片梅林,紅紅的,只結了幾個花苞骨。 但還是讓她起了興趣。 她到了梅樹跟前,抬頭,墊了墊腳,朝著那花苞朵伸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間,耳邊傳來些異樣的聲音。 “嘶嘶”的響個不停。 寧瓷心里咯噔一下,腦子轉的飛快,馬上心里便有了定論,眼珠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掃過―― 在褐色的樹枝上,一條鮮綠環(huán)圍纏繞,格外明顯。 這時節(jié)如此寒冷,怎么會還有蛇? 天曉得她最害怕這玩意了。 這廂寧瓷正努力想著自個兒該怎么辦,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一只手伸過來,準確的掐住了七寸,然后往回一收―― 蛇便從寧瓷的視線消失不見。 她使勁兒的壓下恐懼。 寧瓷低頭往下看,落入眼底卻是一個極為矮小的身影,兩三歲的一個男孩,穿著一身與身量極不相符的灰麻衣裳,兩根白嫩嫩的手指,還緊緊的捏著那條蛇。 “你小心 ?!?/br> 寧瓷下意識的擔心這孩子,卻又不敢上前,只能是驚呼著出聲。 “不怕?!卑壙粗约菏掷镞@小玩意兒,搖了搖頭,竟還是笑著的,道:“這個沒有毒的?!?/br> 怎么會有這么膽大的孩子...... 寧瓷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他。 阿棄意識到面前這個漂亮jiejie害怕手里的蛇,于是蹲下身來,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些許白色粉末,紛紛灑在了蛇的身上。 那綠色的身子在他手里扭了幾下,接著便沒了動靜。 于是阿棄提著尾巴,把它扔到了一邊去。 “沒事了?!?/br> 阿棄笑著抬頭,嗓子脆生生的,說話間,正好與寧瓷驚懼打量的視線相撞,一剎那間,有片刻停頓。 這雙眼睛和她太像了。 有親切感,卻也驚懼。 微微上揚的眉角,眸子里閃著熠熠神采,寧瓷看著她,失了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這是我爹爹給的迷藥,jiejie你放心,它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阿棄以為她還是害怕,便是指著那蛇,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 這孩子聰慧又機靈,小小年紀,膽子也是極大,雖是稚嫩的臉上,卻像是經(jīng)歷了許多事的,一點兒也不像皇城里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小娃娃。 寧瓷打量著他這一張臉,平復了心情有好一會兒,才蹲下身來,正好與他平視,柔和了聲音,道:“謝謝你......你為什么一個人在這?” 阿棄看著寧瓷的眼睛,就像看著他自己一樣,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當時同人說話,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心。 “爹爹在上工,讓我在這等著他?!卑壷噶酥盖邦^,回答道。 “那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這是軍營,無論如何,把一個小孩子單獨放在這里,那一定是不安全的。 寧瓷想不通他父親把人帶到這里的原因。 “阿棄沒有家?!卑墦u了搖頭,軟糯的語氣間有些許的低沉,緩緩出聲道:“阿棄只有爹爹?!?/br> 寧瓷的心突然一抽。 她莫名的想起了那個嬰孩,那個她僅僅見過幾面的孩子,卻是和她連著最深的骨血。 他救了她,她說會報答,然后他開玩笑,說他還需要一個兒子。 她陪他那些時候,終究不可能一輩子待下去,是該離開的。 “你想要什么?”寧瓷忍不住去摸他的頭,笑了笑,道:“無論什么,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給你?!?/br> 阿棄能看出來,眼前的人,衣著華貴,那一身的裝扮都是頂好,與他形成鮮明對比。 阿棄搖了搖頭。 “你救了我,我應該報答?!睂幋梢詾樗幌嘈牛憬忉尩溃骸跋胍裁?,你說就是了?!?/br> 阿棄想起爹爹和他說,娘親長了一雙和他很像的眼睛,大大的,水靈靈的,而眼前的寧瓷,和他的眸子,如出一轍。 “可是我沒什么想要的?!卑壨蝗痪托α?,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可是意識到自己手太臟了,怕她嫌棄,便又把手收了回來。 “那我把這個給你?!睂幋蓮念^上拔下一根鑲金纏枝菱花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本來想給他錢,看他樣子是缺錢的,但是她身上沒帶,便只能把這個最值錢的簪子給了他。 “小姐,小姐――”后邊順貴兒扯著嗓子的聲音傳過來,寧瓷起身,朝他笑了笑,道:“乖孩子,你好好待著等你爹吧,再見!” 說著她便轉身,朝著順貴兒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往回走了。 一只rou乎乎的手握著簪子,霎時發(fā)愣之后,想把簪子還回去,可是人已經(jīng)走出好遠,不見了影子。 ...... “小姐你沒事吧?沒受傷吧?”順貴兒跟在寧瓷后邊,一邊走一邊問,眼神骨溜著還在上下打量,生怕人出了半點意外,大將軍就會扒了他的皮。 “這個季節(jié)......怎么還會有蛇呢?” 寧瓷倒是想不明白這一點。 “是有的,雖然入冬了,但是林子那邊有幾處溫泉眼,要比旁的地方暖和些,而且有些蛇確實沒到冬眠――” 順貴兒說到這,愣的一驚,聲音瞬間拔高了不少:“小姐你遇見蛇了?” 寧瓷下意識捂住耳朵。 大哥這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驚一乍的,就不能好好說話了嗎? “大哥?!睂幋赊D頭看見寧淮,頓時一喜,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拔腿過去,跑到他跟前。 “大哥你那派的都是什么人,聒噪死了?!睂幋傻椭^嘀咕,眼神往順貴兒那邊瞄了一下,顯然嫌棄埋怨的很。 “這不得讓你也多說說話。”寧淮笑了一聲,然后朝著順貴兒擺擺手,示意讓他站在那,不要過來了。 順貴兒年紀還小,在軍營這邊,一直伺候著寧淮的生活,他性子開朗,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想著阿瓷近年來過于沉悶,讓順貴兒能和她多說說話也好。 “自個兒答應的好好的,我一轉頭又睡著了,阿瓷,你真是越發(fā)不像話了!” 寧淮說著責備的話,但眼神里的寵溺,卻是盛的滿滿的。 “我不想睡的,就是忽然困了......”寧瓷呢喃了一句。 寧淮突然拉了他過來,指著前邊,輕笑著說道:“瞧瞧,那個就是許祿?!?/br> 寧淮將寧瓷大半的身子都攔住,只露出她一雙眼睛往那邊看。 許祿穿了一身軍裝,身材高大挺拔,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張模糊的側臉,卻是棱角分明。 是個俊逸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