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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撞邪在線閱讀 - 第163頁

第163頁

    第71章 心愿(三)

    衡南果然驚得一頓。

    四目相對(duì),一聲攔不住的抽噎又從她嘴里滑出,衡南立刻抿住嘴。

    抿住也沒用,盛君殊抓著她的毛衣領(lǐng)子一拽,右手制住后腦勺用力一壓。

    說實(shí)話沒太對(duì)準(zhǔn),衡南只感覺鼻梁被撞了一下,很痛,捂住臉縮到了一邊,頃刻間淚如雨下。

    “……”盛君殊把她手掰開,拿紙巾給她擦眼淚,擦得很用力,他想問一句“親一下至于嗎”,但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畢竟是他先胡來。

    以后萬不能這樣。

    “我說什么了嗎?”他是真的有些疑惑。

    他自以為沒有顯山露水的情緒,衡南居然全能覺察。

    “……”

    “我什么都沒說,你自己瞎想什么?”

    說起來有些心酸。

    衡南滿臉淚痕慌張乞求他的樣子,真的把他嚇著了,胸腔里像堵了一團(tuán)棉花。師妹這一世是膽子小了些,但也從不曾對(duì)誰這么低聲下氣過。

    這讓他覺得自己特別不是個(gè)東西。

    盛君殊拉拉衡南衣角,讓她坐在旁邊,慢慢道:“不關(guān)你的事?!?/br>
    他猶豫了一下,索性說開:“我只是……不太適應(yīng)住院的日子。”

    原來倒出來的瞬間,也沒有想象中那么丟臉,反倒卸下了一些負(fù)累。

    衡南不僅是師妹,是他一起長大的人,還是他妻子,是要他攜手一生的人。如果她都不能親近,他還親近誰?他現(xiàn)在受不了,以后路還長呢。

    衡南同他肩并肩坐在病床上,從他手里揪走兩張紙巾,邊抽泣邊擤鼻涕。

    盛君殊忽然問:“你還記不記得入師門之前的事情?”

    衡南想,怎么不記得,只是她那樣的出身,說出來他難以接受。

    她搖了搖頭。

    “我也不大記得了?!笔⒕獾穆曇艉茌p,凝神細(xì)思,“我好像沒有姊妹,家里就我一個(gè)。除了爹娘,我好像有一個(gè)奶奶?!?/br>
    “是不是鑲著金牙?”衡南問。

    “你怎么想到這兒了?!笔⒕饪扌Σ坏?,又想了一想,“沒有金牙,倒好像有一個(gè)金項(xiàng)圈?!?/br>
    他現(xiàn)在唯獨(dú)記得的,也就是被反射出的金色的光和霧,老人錦衣之上那個(gè)鑲滿珠翠的金項(xiàng)圈,撫掌逗弄,笑聲,丫鬟的脂粉。

    “我七歲就跟師父走了,沒留下什么家里的記憶。我是師父第一個(gè)內(nèi)門弟子,十一歲就做大師兄,看你們洗髓,照顧你們食宿?!?/br>
    十一歲開始做師父的左膀右臂,非常高興地做個(gè)長兄。

    “我還記得白雪年紀(jì)小,哭著想家,無論如何不肯上山,我沒辦法……”

    “我也記得?!焙饽峡瘫〉卣f,“你像她爸爸一樣帶她‘蕩秋千’?!?/br>
    所謂“蕩秋千”,就是背后提著兩條胳膊,把小女孩蕩來蕩去的一種游戲。然后白雪就咯咯地笑了,旁人也都笑了,誰都喜歡小小師妹,唯獨(dú)她面上笑著,心里妒恨不已。

    “像爸爸一樣”出口,盛君殊忍不住看了一眼衡南。

    因?yàn)楫?dāng)時(shí)白雪玩得正高興,背對(duì)著他,真的脫口而出一句“爹爹再來一次”。

    那年他剛十六歲,聽到以后斂眉,也沒什么反應(yīng)。

    少年時(shí)代,誰都希望能今早變成熟一點(diǎn),變“老”一點(diǎn),老意味著德高望重,意味著權(quán)威,意味著可以鎮(zhèn)住場子。直到后來想起,才有些郁結(jié)。

    事實(shí)上大多數(shù)時(shí)候,他都很冷靜,平穩(wěn),大師兄要有大師兄的樣子。遠(yuǎn)看一桿旗,湊近一棵松。

    “你們都沒有見過我這樣吧?!彼麪科鹱约荷砩蠈捤傻牟√?hào)服,他的手背和衣服一樣的蒼白,笑笑,“我自己都沒想過我有這么這一天?!?/br>
    “要師弟抬到醫(yī)院,早晚量血壓,臥床一個(gè)月,飯讓師妹做好送到嘴邊?!?/br>
    他好像還想說什么,難以啟齒,最終沒說出口。

    “辛苦你了,衡南。”

    “你為什么要跟我這么客氣?!焙饽掀婀值嘏ゎ^,“我們是沒睡過嗎,還是沒親過?”

    她譏諷道,“我們不已經(jīng)是‘你不帶套我吃藥’的交情了嗎?”

    盛君殊眼睛睜大,萬萬沒想到她突然提起這茬,忙伸手捂她的嘴。

    衡南掙脫出來:“你存我私房照時(shí)候怎么沒那么客氣?”

    盛君殊黑峻峻的眼睛失態(tài)地看著她,耳尖慢慢變紅。

    肖子烈說過,師兄耳朵紅,就是在氣頭上。

    生氣她也要說。

    衡南語速很快,就像飛刀:“還是我在你心里,就是一個(g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做頓飯就會(huì)累死的廢物?!?/br>
    盛君殊吸了一口氣:“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盛君殊,”衡南冷然瞥他一眼,“我也是通過考核,歷過洗髓,從幾百個(gè)孩子里選出來,才做了你師妹的?!?/br>
    “我只是小你幾歲,才排在你身后。別人只是沒你練得好,不代表除你以外都是廢物?!?/br>
    盛君殊讓她說愣了:“我沒說你們……”

    “但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br>
    衡南漠然地打斷,她的眼睛在逐漸昏暗的光線中,閃著異樣的光,“你靠我一下,我不會(huì)倒。你不要看不起我?!?/br>
    甚至,她有時(shí)會(huì)惡意地盼望,全世界都背棄他才好。

    師兄的好,對(duì)誰都好。等到那時(shí)候,她便將他整個(gè)兒拖入黑暗的巢xue,就獨(dú)占了只屬于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