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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春纖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正是。姑娘原是什么樣的性情,自然還是怎么樣,難不成竟為此改了不成?”紫鵑亦是不喜那等性情的人,當即也點了點頭,道:“依我看,姑娘的性情雖有些歪派之處,但心是好的,旁人日日瞧著難不成竟能不明白?”

    “若那些個人不值得如此呢?”春纖自然是喜歡如此性情的人,可喜歡不代表要成為這樣的人,尤其黛玉日后遭際艱難,正是要知道和光同塵的意思,方能保全自身:“姑娘待旁人真心,如何便是如何,他們難道明白?倒不如遂了他們的愿,彼此客氣著來。若真有個知己或是親厚的,那自是不同。要我說,做事便似寶姑娘這般才好,可做人卻要如姑娘這樣,如此方能長久呢。”

    紫鵑聽得這么一通話,由不得默然。黛玉心內(nèi)幾番回轉(zhuǎn),想起自己先前所想所思之事,登時也覺得有些懶懶的,暗想:春纖所說卻也是正經(jīng),我與寶玉他們較真這些,他們不知道我的心,縱然我后頭說道出來,他們也遷就一二,到底沒趣。至于薛家姑娘,她又與我什么干系?依舊淡淡的便是。縱使寶玉他們親近她,我只認得自己的心,也就是了。

    如此想了一回,黛玉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偏你話兒多。我也知道,我素來心思重了些,有些事兒本不至于此,我都存在內(nèi)里思量幾回?,F(xiàn)在想來,他們從未想到這些,我縱然多思多想,也是無趣。倒不如正合了你的意思,且好生做事罷了。”

    春纖品讀這做事兩字,唇角由不得微微勾起。

    而這般說道一回,黛玉的心緒漸平,倒是有幾分倦怠。紫鵑忙就上前來整了整被褥,又取了一件煙水綠的對襟細帶小紗衫,玉色細紗裙,與她換上。春纖亦是與黛玉散了發(fā)髻,取了釵環(huán),且用熱水絞了巾帕,略略擦拭一回,又尋了面脂與她勻了些。色色齊全后,她們方扶著黛玉上了床榻,且與屋子里的盆里添了一回冰,放下紗帳。

    而后紫鵑取了針線,春纖拿了一本書卷,坐在紗帳之外消磨,偶爾悄聲說兩句話,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時辰。若是往日里,說不得這一日就這么靜悄悄過去而來,偏今日多了一個湘云,原是愛玩愛鬧的,去了一個黛玉也就罷了,連著寶玉也沒了蹤影,不免尋了過來。

    寶玉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與襲人說話,見著湘云等來了,忙就令人端來茶果,彼此說笑一回,不免談及黛玉。寶釵原就心思細,此時說起來,越加溫柔:“瞧著先前面色略有不好,可是著了些暑氣不曾?”

    “林jiejie身子不好,偏今兒天也熱,想來正是呢?!碧酱郝牭眠@話,也是點了點頭,轉(zhuǎn)過頭問寶玉:“二哥哥必定是過去瞧了的,可是如何?”

    “是有些暑熱,便用了些綠豆湯,現(xiàn)下想來是小憩去了,大約是不妨礙的?!睂氂裥膬?nèi)想了一回,又有些擔心,道:“方才我這里有些事,便不曾多留,倒是沒見著她過后如何。正該去瞧瞧的。”

    湘云見著寶玉如此,卻不曾多想,便道:“那我們便一道兒過去。橫豎也不算遠呢。”寶釵在一側(cè)瞧著,也是抿著唇微微一笑,并不說話,心內(nèi)卻是尋思:這位林姑娘生得果真嬌弱,不過些許暑熱,便有些不勝,只她的模樣兒性情卻著實使人憐愛的,也怪道寶兄弟他們竟時時留意,處處經(jīng)心。mama已是有了打算,原要在府中住一段時日的,也好拘束哥哥,既如此,便林姑娘待自己淡淡的,自己也要多與她相處,總要和和氣氣,才是處長之道。

    第十四章 意遲遲轉(zhuǎn)眼又一載

    說到此處,眾人便欲起身往黛玉處而去。卻是寶釵年歲大些,心思也細,見狀忙笑著道:“若林姑娘正是安歇的時候,一時驚了她午睡,卻也不好,竟是先使個人過去問一聲,方才妥當?!?/br>
    這話說得齊全,旁的且不說,一個寶玉先忙忙道:“正是,我去瞧一瞧?!闭f罷,他竟興沖沖而去,倒是將一干人等拋下了。眾人見著由不得一怔,半晌過去,探春不免一笑,又端起茶盞吃了一口,瞧著眾人都是不說話,想了想才是道:“偏二哥哥素來勞心,越是這些小事兒,越是經(jīng)心,竟是天生這么一段性情,再沒旁個與他一樣的。”

    寶釵等人聽得這話,心中品度一番,不免說一聲極是等話。正是將此事這般含糊過去的時候,湘云卻是眉梢一挑,偏過臉去道:“也只林jiejie罷了,旁個誰見著他這么經(jīng)心了?她這一個,我們統(tǒng)共竟都不如的。”

    她素來口直心快,雖這話有些酸酸的,卻也顯得直爽。

    三春由不得看了她一眼,寶釵卻只是含笑相對,目不斜視,并不將這一句話放在眼中。不想,正是此時,黛玉卻與寶玉一道兒款款而來。黛玉素來覺淺,每日夜里睡得都不大安穩(wěn)的,更別說白日里。今番不過半個時辰不到,她便是蘇醒過來。紫鵑與春纖聽得聲響,忙進來與她梳洗,因著先前黛玉垂淚一番,先前那玉色對襟褙子沾了點痕跡,便重頭換了淡青暗竹紋杭綢短襦,淡白及地長紗裙,發(fā)上只用幾根淡青絲繩,簪著一朵恍若青煙的紗花并兩三根珍珠簪子而已。

    如此素淡卻又不顯素凈,卻正將黛玉的骨中精神幽幽襯托出來。

    寶玉跨入屋舍之中,抬頭便見著黛玉坐在繡墩之上回頭,眉眼秀逸,猶如一彎清泉泊泊然而出,雖是朱唇微白,猶自顯出一種嬌怯的女兒姿態(tài),當下心中便是一震,半晌未曾說出話來。春纖在一側(cè)瞧著,嘴角卻由不得一抽,暗想:雖說黛玉芳華絕代,但現(xiàn)今才是八歲,雖身量高些,比之旁的同歲女子長開了許多,竟似十一二歲的纖瘦女孩兒,可到底不過是個蘿莉,寶玉你也太……

    心內(nèi)有這樣的古怪,春纖面上便有些異樣,黛玉瞧著她這樣,由不得抿著唇微微一笑,且將手中的靶鏡放下,嗔怪地橫了她一眼,方又與寶玉道:“二哥哥來了?!闭f罷,便是款款起身,又令紫鵑倒茶。

    寶玉方回過神來,忙笑著將由來說道一回。

    聞說這般,黛玉自少不得說一句使不得,因道:“且不說史meimei好容易過來一趟頑的,寶jiejie卻是新客,若我這般托大,旁人瞧著豈不怪我沒有禮數(shù)?”由此,哪怕寶玉說是無妨,她依舊抬手抿了抿發(fā)鬢,便喚了春纖,領(lǐng)著二三個小丫頭婆子,款款而至。

    這不,恰巧就聽到史湘云的那么一句話。

    寶玉忙看向黛玉,連著寶釵等亦是如此,黛玉微微一怔后,卻只是收斂了笑容,淡淡著道:“我這一覺過去,竟就是這么一個點兒了。想來老太太那里也是到了飯點,不如一道兒過去罷?!比绱?,竟將這事情輕輕帶過,并不發(fā)作什么。

    湘云素來是個直爽明白的性情,哪怕這會兒了也不覺如何,聽得黛玉這么一句話,反倒將先前的事拋開不提,也是起身,隨著眾人一道兒去了賈母之處。倒是黛玉,思量著湘云所說之話,反倒心內(nèi)有些琢磨:表哥寶玉素來便愛體貼女孩兒的,這雖有種種禮數(shù)上的不合式之處,只一片好意難得,自己便也總有些許寬縱之處,倒是漸次混忘了緊要之處。常有話道,七歲不同席,二jiejie她們原是二哥哥的堂姐妹,同族而出,親緣血脈在那里,縱然親近些也無人能說個什么。自己卻是不同,到底是姑表兄妹,并非一家一族的,合該避讓一二的。眼下只一個湘云有口無心,也還罷了,日后若旁人瞧見了說嘴,哪里能落個好的?

    只是,黛玉又是深知這等事卻是不好張口的,且初來乍到的,必得尋個機會,方能慢慢行事,心內(nèi)不免一番思量,倒是將先前對湘云的一點芥蒂全然拋之腦后了。眾人也不在意這點子小事,且黛玉素來喜靜,雖也有興致起來愛說笑的時候,但多半的時候不甚言談,瞧著一如既往,她們便都面上含笑,說說笑笑起來。

    如此,她們一路到了賈母之所用了些飯,方才各自散去。

    黛玉自此而后卻是頗為經(jīng)心,回去兀自思量一回今日之事,便有春纖端著一小盅熬得化了的銀耳粥并兩碟素淡小菜,含笑而來,且與她道:“姑娘在老太太那里也不曾用了多少,且添補一二,方才是正經(jīng)。旁的什么事,都比不得這個緊要?!?/br>
    賈府之中,素來大魚大rou,便是一些蔬菜,也是耗費幾番工序,格外的精細做出來,雖也好吃,卻沒了蔬菜的清香,并不入黛玉那等脾胃的。今番也是如此,在賈母處,她只夾了幾筷子并小半碗粥,便是擱下。春纖原在身邊伺候的,自是經(jīng)心。及等回來便去熬了粥,她又做了兩樣新鮮的小菜并一小碟豆腐皮卷兒,此時一道兒送上來。

    黛玉見著那兩碟蔬菜,俱是新鮮水嫩,雖無心用粥,卻是素來所喜,便也湊合著吃了小半碗,又將那小菜用了大半,吃了一個卷兒,方才擱下。紫鵑便端了茶與她漱口,又取了熱水絞了的巾怕擦拭一回。就這么一會兒,春纖已是將東西與小丫頭收拾去了,回過頭來見著黛玉依舊有些眉頭緊鎖,便笑著道:“姑娘這是怎么了?竟有些煩擾不成?”

    “不過心中有些悶悶的罷了?!摈煊衤牭眠@話,只是淡淡一笑,口中回了這么一句話,便要靠在榻上思量。春纖于紫鵑對視一眼,也不敢驚動了她,便只收拾一回,就坐在不遠處做些針線活兒,一面陪著黛玉而已。

    此間種種,暫時不提。倒是而后數(shù)月,薛家在賈府漸次安穩(wěn)住下,眾人與寶釵也日漸熟稔,轉(zhuǎn)眼就是由秋入冬。卻說前些時日,大大小小地落了數(shù)日的雪,今日忽而停了,白茫茫一片的雪,映著日頭,極為敞亮,便有東府的珍大奶奶尤氏特特請了賈母等一行人來賞玩梅花。黛玉因著身子素來有些弱,且也不甚喜歡熱鬧,便是推了這一遭,及等晚間,方才見著賈母等人回轉(zhuǎn),彼此說笑一回,且不必細說。

    卻是后頭散了,黛玉回到自己屋子里,正是要去了釵環(huán),梳洗一番,偏生寶玉過來。她當下也有幾分詫異,見著簾子亦是打起,她忙略略避了避,且重頭理了發(fā)髻,方才從屏障之后出來,一面令紫鵑倒茶,一面含笑道:“二哥哥這時候過來,可有什么話?”

    寶玉卻有些支支吾吾,半晌沒能說些什么,只那一雙眼睛在燈光之下,卻透出幾分異樣的光亮來,卻又有些躲閃。黛玉心內(nèi)納罕,素來從未見著他如此,便又問了一聲。寶玉胡亂說了幾句話,方提及今日去東府的一干瑣碎,什么小秦大奶奶的兄弟喚作秦鐘,什么東府的梅花極好,竟比我們府中的更多了些嬌艷等話。

    黛玉不知就里,暗中度量一回,只當他是怕自己今番不得去,心中羨慕,方才與自己說這些的,當即不免也生出幾分暖意,遂含笑道:“真是如此好,下回我也過去瞧一瞧。這日子還長著呢,雖有歲歲年年人不同,到底年年歲歲花相似呢,想來雖有不同,倒也差不離的?!?/br>
    這般說道一回,寶玉方才回去。黛玉送他兩步,見著他離去之后,方才回頭嘆了一口氣,眉頭微微一蹙。紫鵑原是極聰慧的,與黛玉情分越厚,又過了這么些時日,自也瞧出她的幾分意思來,當即過去扶住黛玉,悄悄地問道:“姑娘想得原也是常理,何不與老太太分說一二?!?/br>
    黛玉思量一回,雖仍舊覺得不能尋機婉轉(zhuǎn)相陳,略有不足,到底這事情并不是什么緊要的大事,悄悄地與外祖母說了,也是無妨的。由此,她便點了點頭,道:“本想著,這總歸是一場鬧騰,不免被人說嘴?,F(xiàn)在瞧著,竟必是要的了?!?/br>
    春纖聞說如此,心內(nèi)一頓,卻低了頭繼續(xù)做事。不想,黛玉過了兩日就說了此番事,賈母卻依舊拖了一陣子,及等次年春夏之時,方開口將她挪到了西面的一間房舍之中,此處布置周全,一應擺設之物俱是齊整,且與小廚房也是離著極近的,可謂是思慮周全了。倒是寶玉,依舊在那碧紗櫥之內(nèi),彼此連著也不過十來步遠,依舊親近。

    黛玉卻是個極通情致兩字的,雖此處色色周全,她照舊要依著素日習慣并性情,且布置一回,當即置了書架,移了書案,擇了紗窗,一樣樣重頭挑揀,卻又每日里只做一二樣,斷斷續(xù)續(xù)數(shù)個月過去,才算正經(jīng)安穩(wěn)下來。

    如此,卻又是入冬時節(jié)了。

    第十五章 南送信薛家送花

    卻說這一日,黛玉尚才醒來,便見著窗牖處只有些許微光。她想著冬日日短,便只是些許光亮,這會兒怕也是遲了,便忙推被而起,口中喚著紫鵑春纖。當即她就見著帳子一動,繼而被春纖掛到兩側(cè)的銀鉤之中,又有紫鵑含笑前來,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頭,一個捧著銀盆,一個撘著巾怕皂角之物。

    黛玉便問:“什么時辰?”

    春纖便說了時辰,卻是比平日里略遲了一點子,倒也沒很差了格兒。紫鵑絞了熱熱的巾怕來,且與黛玉擦了臉,一面笑著道:“姑娘好容易睡得好的,便遲一點子,也是無妨的?!碑斚卤闶且环嵯磰y容,暫且不提,只她略略用了些杏仁茶并一點子精細點心之后,方至賈母處問省。

    這會兒,邢、王夫人并鳳姐寶玉三春等也紛紛而至,照舊用飯過后,眾人皆是散去,賈母便留了黛玉,只將一個匣子與了她,笑著道:“你父親送的節(jié)禮也是到了。這里頭是他與你預備的一點東西,還有一封書信,你且?guī)Щ厝??!?/br>
    黛玉聞言,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雙手接過,心內(nèi)一陣酸酸的,又有十分溫暖,眼圈兒登時微微有些發(fā)紅,口中卻還少不得與賈母道:“還是老祖宗疼我,但凡一點事,都與我想得周全?!?/br>
    這話卻是有個由來的。書信往來,原在這山高水遠的兩地,極為不便。只黛玉被春纖時時提及,心內(nèi)企盼,便有些形容外露,賈母瞧出內(nèi)里根由,因想著父母之愛子,雖系血脈,亦是要常有些往來相處,方能更深的,便有心與黛玉周全,又系住林如海那段姻親。她既是開了口,雖是耗費不菲,到底與那些個知根知底的仆從帶來帶去,一年總也有三四封書信。

    黛玉見著如此,對舅家生出些感激來,又考量著父親一片疼愛女兒之意,雖說在賈府每每有些不如意之處,卻總不愿于信中說到出來,只偶爾略有一兩筆,卻也多是隨意而就,并未細查之故。因著這般緣故,林如海雖也有幾分察覺,但也只做寄住在舅家,總不比自家舒展之想。且因俗世素來于女子苛待,喪母長女無人教養(yǎng)為五不娶之一,他雖說心疼女兒,想著她日后的前程,竟也只能忍下,倒是在節(jié)禮之上又厚厚加了五分,只盼著女兒能在賈府好過些罷了。

    父女兩個,原都是想著好的,不愿讓對方傷心掛懷,卻不知道這般思量,竟有如此出入。

    春纖對此渾然不知,只每每偷瞧兩眼,心內(nèi)嘆息,卻不曾于此處多想。畢竟,紅樓夢與她的種種在那里,她雖為黛玉之厚道有些感慨,心內(nèi)卻只更因此而生出幾分不能擅自開口越界而行的警惕,卻不曾想到這些。紫鵑沒她那等心思在,但體貼黛玉一片女兒心腸,兼著她是賈府的家生子,自也樂見如此,也是不曾多言。

    因此,雖說黛玉父女兩個通信不甚少,卻沒如春纖所想,生出那么些作用來,只在細微之處,倒有幾分生機隱現(xiàn):因黛玉年歲漸長,林如海便也略略提了提家中親眷世交乃至同科同窗等等,雖不過偶爾一兩句話,點撥幾句。卻有一日,有個江南返京的世交之家,竟與賈府送了些禮物,其夫人亦攜女到了內(nèi)里看了黛玉一回,且邀她日后往來玩耍。黛玉自是應下,少不得有些小小的禮數(shù)上的往來,前兒還去那家做了一回客,少時方回。

    這雖小事,春纖卻自知內(nèi)里好處,每每尋機提一句書信的事,黛玉本就牽掛父親,面上便有幾分顯露,也是如此,今年林如海與黛玉書信往來,竟有五次之多。

    而這一封信件,便是第六次了。

    由此緣故在,黛玉著實心內(nèi)感激賈母。賈母卻只是揮了揮手,看著她的目光顯出十分的慈愛來:“這算什么,不過一點小事,順手帶過去的罷了。你素來是個好的,待我猶如嫡親的祖母,我自是一般看你。若還這般生分,我可就惱了?!比绱苏f道一回,黛玉見著她略有些疲倦之色,方才又說了兩句話,且收了匣子告退而去。

    及等回到自己的屋子之中,黛玉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忙要看那匣子之中的信箋之時,偏外頭丫鬟回道:“寶二爺來了?!币姞?,黛玉便將這匣子與紫鵑收好,自己抿了抿有些散了的發(fā)鬢,理了理衣裳,方令丫鬟打起簾子來。

    春纖看著如此,微微一笑,就是從一邊取了個粉彩花卉小手爐過來與黛玉拿著,又取了一側(cè)已然燒得滾開的水,沏了一壺茶,且倒了兩盞,一盞與了寶玉,一盞與了黛玉,及等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含笑道:“寶二爺今番來的巧了,正好這水滾了好沏茶呢。只是我是個俗氣的,倒是不知道這茶水如何,只盼著能合你的脾胃?!?/br>
    寶玉聞言也是生出幾分興致來,忙問是什么水。黛玉便抿了抿唇,心下一轉(zhuǎn),就道:“我卻也和春纖似的,于這些上面不甚經(jīng)心。普天下的水,總也出自一系,雖有清濁之分,到底根底一系,只消輕浮兩字能合上,于我便是好了的?!?/br>
    這話說得寶玉一怔,半晌后卻是連連點頭,道:“竟是我俗了,今日沏了一碗楓露茶。想著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還令好生看護半日,現(xiàn)在想來倒是拘泥了。便那真真是好的,這般折騰,也失之天然?!?/br>
    這般話,黛玉卻不曾想到。她本心是想著與寶玉遠著些的,方每每有些撇清之話。可寶玉生來一份溫柔體貼女孩兒的心腸不說,每每說出話來,卻總與她心中所想有些相和,竟是天性里有些相通的。也是因此,及等閑了的時候思量起來,黛玉心內(nèi)也有幾分軟和之意,嘆息之情,只不好與旁個說道罷了。

    今日又聽了這話,黛玉心內(nèi)有所思量,面上卻不露分毫,只將這話一語帶過,因問他所為何來。寶玉方取了個匣子出來,且笑著道:“你瞧瞧這里頭是什么?”

    黛玉打開一看,內(nèi)里卻是幾個樣式不同的九連環(huán)。她素來喜歡玩這些,且這幾個瞧著都是小巧玲瓏,偏又構(gòu)造精巧,竟與旁個不同。她心下一喜,便取了一個出來,一面打量著,一面偏過臉去瞅著寶玉,口中笑著道:“哪里尋來的?倒是好精致的模樣。”

    “我讓小廝們在外頭尋了一些。你素來喜歡這個,就挑了幾個與你頑?!睂氂褚徽Z帶過,手下也是不停,也是取了一個出來,一面說,一面拆,一面又瞧著黛玉的舉動,卻是一顆心分作三片來,忙碌得很。偏他卻也有幾分靈竅,心做他想,竟也能漸漸拆解了小半,只略遜于黛玉而已。

    襲人瞧著他們?nèi)绱?,一時覺得有些沒滋味,因舊日與春纖紫鵑也是相處過一段時日的,彼此熟稔,便拉著他們到了一邊,隨口說些府中的事兒。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覺就轉(zhuǎn)到鳳姐的身上。襲人素來與平兒好,此時便說了劉姥姥這一件新鮮事兒,后頭又道:“說是太太那邊兒的親戚,倒是讓二奶奶好生想了一回。后來才知道,原是早年偶爾連了親,方有今日的事兒。太太也是好慈悲的,聽得這話,就讓與了些銀錢,可見是惜貧憐弱,真真是菩薩一般的心腸。”

    紫鵑自是點頭,嘆道:“太太素來如此,最是慈悲不過的。不過那劉姥姥家也是可憐,想來要不是家中著實艱難,怕也不愿如此的?!贝豪w聞說這話,心內(nèi)不免點頭,鳳姐素來是個敏捷厲害的,但也不是一味狠毒,譬如劉姥姥邢岫煙等,也未必不曾結(jié)了一點善緣。只是,她大約也沒想到,這一點子善緣,卻與女兒巧姐留了一條后路。那劉姥姥也是個好的,知恩圖報,這四個字說得容易,卻也并非一般人能做得到。世間可嘆可想之事,便在這些里了。

    心內(nèi)想著,春纖便想說兩句話,不想就在此時,外頭簾子一動,就有丫鬟道周瑞家的來了。黛玉手下一停,先瞧了寶玉一眼,再側(cè)過臉看去,口中則讓小丫鬟打起簾子,心內(nèi)卻有幾分思量:這周瑞家的原是二舅母的陪房,尋常不會來此,今日過來,難道是二舅母有什么話不成?

    這邊思量著,那邊兒周瑞家的已是跨入屋子里來。她滿臉是笑,手中捧著個鵝黃描金的盒子,只往內(nèi)里瞧了一眼,見著寶玉也在這里,正與黛玉玩著九連環(huán),她便先問了好,略說了兩句話后,才又與黛玉說了宮花之事。寶玉聽說,便將那九連環(huán)擱下,轉(zhuǎn)過頭看去,口中問道:“什么花兒?拿來給我瞧瞧。”一面便伸手接了過來。

    黛玉聽得這話,還沒瞧那宮花如何,便先道:“卻是勞姨太太掛懷,連著花兒也想到了我這里。”那邊兒,寶玉已是開了匣子,卻見內(nèi)里只有兩朵宮制堆紗的新巧的假花,一朵是石榴,紅艷艷的鮮亮,一朵是金菊,黃燦燦的明亮。黛玉一眼瞧著這匣子頗大,紗花只占了個角兒,又是這般顏色,面色微微一變,眉頭已是蹙起,便不再說話了。

    第十六章 言小事芳心費思量

    那周瑞家的原見著黛玉如此說來,心內(nèi)還有幾分得意,正待說笑一二,也是湊個趣兒。誰知后頭黛玉面色一變,她心內(nèi)由不得打了個突兒,再一細想,就有些猶疑起來——此番自己也有些糊涂了,想著順手省事,倒是讓客居的林姑娘最后得了花兒。由此,她不免有些訕訕起來。說來,她雖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是心腹之人,按著王夫人素日所喜,本是那等溫厚忠心的,但她若真?zhèn)€是這樣的下人,只怕也到不了如今的地位。只是做了多年王夫人的心腹,她現(xiàn)今也漸漸安榮起來,竟不必舊日那般事事精心,時時小心的。這回折了腳,雖覺得自己略有錯處,卻也說不出賠罪的話,反倒心內(nèi)瞧著黛玉有些不自在起來。

    偏生寶玉先前只貪看那花兒精致輕巧,與尋常的不同,便多看了兩眼,及等發(fā)現(xiàn)這匣子與花兒不匹配,也是無心,當即就問了出來:“姨太太這花兒,是單單與林姑娘的?”

    周瑞家的心內(nèi)一沉,面上的笑容也是一僵,只是寶玉尋問,她也不敢有半絲造次,只維持著那有些僵硬的笑容,有些干巴巴著道:“各位姑娘都是有了的,這兩枝是林姑娘的?!?/br>
    這一句話落地,屋子里上下人等,都是有些玲瓏心腸的,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下間竟連著呼吸都輕微了些。偏一個襲人瞧著如此,有心周全一二,正待說話。那邊兒寶玉早已察覺內(nèi)里的意思,心中訕訕的,忙開口將此事帶過去,因?qū)栔苋鸺业娜绾稳チ搜遥謫栄夷概鼪r。周瑞家的方才覺得松快了二三分,忙將薛寶釵生病一事略說了幾句,道:“再沒聽過這樣的神仙方子,可見薛姑娘也是有神佛保佑的。”

    寶玉聞言倒是一笑,只和茜雪吩咐道:“你去瞧一瞧,說我與林姑娘打發(fā)你來請姨太太并jiejie安好?!庇纱擞侄ㄏ氯蘸筮^去親自來看等話。黛玉卻只是一聲兒不言語,連著眼皮子也不曾一動,自垂下頭照舊去解那九連環(huán)。

    茜雪原是老太太身邊兒的,又與了寶玉,自是有些機靈,見著這般情景,只斂去面上笑容,口中應了一聲,就是退了出去辦差不提。周瑞家的見著寶玉如此,黛玉又是另外一番形容,雖覺得此事遮掩過去了,到底有些不安,便重頭尋了些旁的由頭,說了一聲,就是自去。

    此事便是作罷。

    只過后寶玉離去,黛玉想著今日之事,心內(nèi)不免有些郁郁。偏這里又不是自家,那周瑞家的原是二舅母之心腹,等閑得罪了去,日后說到起來,一句兩句的也不是什么好話,卻更沒意思,便都悶在自個兒心中,一時思量著入了神,竟是連著父親的信箋都忘了去。

    春纖與紫鵑見著她如此,心內(nèi)也是明白,忙上前來勸慰一番。只黛玉想著今番無趣,若多說了什么,倒是顯得自己斤斤計較,連一點子小事也存在心底,又有些不好說的疑心,越發(fā)不言不語。春纖瞧著她如此,再一想那紅樓夢書中所述,心下一動,便倒了一盞茶送到黛玉身邊,一面輕聲問道:“姑娘今番如此,必不是因為這花兒如何。到底不過兩枝花兒罷了,連我們都沒這等眼皮子淺的,何況姑娘。大約你是想著周大娘與旁個挑揀了去,只獨獨捧個老大的盒子,送了兩枝小小的花兒,竟是看輕了姑娘!”

    黛玉微微抿了抿唇,卻不曾說話。

    春纖卻見著她目光有些亮起來,心中越發(fā)篤定,便又道:“平日里我每每勸姑娘且省一抿子心,不必一般見識,倒是輕賤了自個兒??山駜?,姑娘卻很該發(fā)作一回的!那周大娘自然不敢顯出那般心思,大約也是一時圖省事,不曾多想什么,就是順路過來了。但她若是能將姑娘放在心上,事事時時不敢輕省了的,今番如何會輕忽了去!姑娘若不發(fā)作一回,日后那一起子小人見著了,不說姑娘溫厚,反倒越發(fā)得欺負上來,也是未必呢!旁的不說,府中的種種,姑娘就沒瞧見過?只是此事也不好再翻出來,日后若再遇到這樣兒的,姑娘必得問一問才是!”

    “總歸也是沒意思的事。”黛玉這才覺得心中有些快慰起來,只一雙猶如秋水籠煙的眸子,卻是漸漸透出些清亮,又道:“我不過一時心中不自在罷了,倒也沒什么。這些事,也只能說我說與你們,也唯有你們與我說說了?!闭f到后頭,聲音便漸次有些低微下去。

    紫鵑見著她又生了傷感,心中打了個轉(zhuǎn),就轉(zhuǎn)身取出林如海的信箋,遞給黛玉,且含笑著道:“姑娘何須說這些話?眼下就有老爺打發(fā)人送來的信箋呢。真有什么不自在之處,說與老爺聽,心內(nèi)也就舒暢了?!?/br>
    黛玉這方露出笑容來,忙接了那匣子。這匣子原是素面的,只刷了一層清漆,雕琢了數(shù)株臨水梅花,極為雅致。她摩挲著匣子,半日過后,方才開匣一看,卻是兩層的。上面有兩個小匣子,下面便是一封信箋。黛玉也不管那小匣子如何,先用竹刀拆了信箋,細細看了兩回,便一行是淚,一行是笑,小半個時辰過去,方才放下。

    春纖忙絞了一塊巾帕,與黛玉擦拭了一回,又端了一盞暖暖的茶過去。紫鵑早收拾了一回,又笑著道:“姑娘,這匣子里又是什么?”

    “不過是爹爹想著我年歲漸長,也合該插戴些簪環(huán)之物,便挑了幾樣與我罷了?!摈煊裥木w猶自翻騰,聽得這話,心內(nèi)便有些酸酸的,口中卻輕柔無比,手指且在那兩個小匣子上摩挲,半晌過后,方才開啟。只見這小匣子內(nèi)里四面且用錦緞墊著,一套是白玉的,玉質(zhì)溫潤,一色兒圓潤,并無半點花紋,卻是透著舒展雅致之意,一套兒是碧玉的,猶如三月里的春柳,翠色儂華,且籠著一層蒙蒙水汽,只是順著那色調(diào)雕琢成簡簡單單的云紋,很是柔美。

    春纖瞧著不免在心中度量一回,暗暗嘆息:只不過與小女孩兒的黛玉插戴,那林如海便擇了這般品質(zhì)的首飾,一可見一片愛女戀女之心,可比明珠;二也是林家富貴,可見一斑。只是世家豪門,后頭只獨獨留下一個黛玉,竟也是可悲可嘆了。

    黛玉瞧著這兩套首飾,心內(nèi)一則喜歡,一則也是悲傷,又垂淚一回,半日方才收拾了去,且到賈母之所在與她說談一回,過后方回。及等晚間睡覺,才忽而想起今日之事,心內(nèi)有些盤算:今日那薛家送了宮花過來,雖不過小事,到底因著那周瑞家的竟不曾致謝一二。雖說薛家兄妹著實可厭,但今番卻是自己失禮,且薛姨媽素來待自己和煦,倒是不能一般見識,總歸走一趟,略說一聲兒的好,省得旁人說嘴。

    偏生過后兩日,竟總也落雨。冬日落雨,越發(fā)得濕冷,她因著身子弱,且地上濕滑,不好行走,便放了放。眼見著日子一日日過去,略耽擱久了點,瞧著這一日天色雖還陰著,到底不曾落了雨珠子,黛玉便有心過去一趟,且將此事了結(jié)。紫鵑得知后,忙取了舊日賈母與的蓮青色的銀線纏枝蓮羽毛緞斗篷與她披上,又換了一雙素面翻毛羊皮小靴,囑咐了春纖等丫鬟婆子兩句,才送了出去。

    說來也是奇了,黛玉才是走了一二百米路,天上便落了些雪珠子,一干丫鬟婆子素日知道黛玉身子弱,有心勸說一二,只黛玉想著早日了了這事,便不回去,她們也只得湊得更緊了些,不過一射之地,竟是走了一二盞茶的時辰,方才到了梨香院。

    春纖忙往前多走兩步,且與打簾子的小丫頭說了一聲。

    薛姨媽在屋子里坐著,忽而聽到說林姑娘來了,心內(nèi)一面詫異,一面也是歡喜,忙令請進來。及等黛玉入內(nèi),她立時上前拉住黛玉的手,忙忙讓她坐下,又喚了香菱過來與黛玉倒茶吃,十分殷切。黛玉見著如此,倒有幾分不好意思,推說了兩句話,又謝了薛姨媽前番送宮花之意,才又問了薛寶釵之病癥:“聽得說薛jiejie身子不大自在呢,我原該早日過來探望的,偏這兩日落了雨,卻不好行走,便耽擱下來,想來現(xiàn)今已是大安了?”

    薛姨媽本是個心中無甚旁的思量的,不過瞧著黛玉單薄,且又想著黛玉原是小女孩兒,倒是很該和同輩姊妹說說話的,青年姑娘彼此熱切些,方才是正理,由此并不多想,就笑著道:“倒是讓你掛心了。這么大冷的天兒,竟也走這么一趟。這會兒她正在里間和寶玉說話呢,那里暖和,你身子弱,竟也快進去坐一坐,身子也暖和些。我這里收拾收拾,便進去和你們說話?!?/br>
    黛玉聽得寶玉兩字,便有些斟酌,又聞說只寶釵與寶玉在內(nèi)里,越發(fā)生出幾分不自在來。但薛姨媽已是這般說了,她倒也不好推辭,又想著今番自己已是提了寶釵,并不好一眼不見就回去了的,便也與薛姨媽再說了兩句話,方才打起簾子往內(nèi)里走去。卻不想,她這一跨步一抬頭,登時就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