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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春纖在線閱讀 - 第62節(jié)

第62節(jié)

    顧茜尋了空檔,便笑語盈盈,盡與黛玉道:“阿彌陀佛,我擔(dān)憂了幾月,唯恐你們有甚不合之處,如今瞧著,竟是我想差了。既是有情誼的,自然與旁個不同。只盼著從今往后,你們竟都這么好?!?/br>
    黛玉原是新婚,這話雖無半點出格的地方,她卻也兩頰微紅,含情啐道:“你萬事皆好,只是一樣不好——思量太過。有些事兒,哪里是起頭兒便能拿準(zhǔn)的?自然是一步一步,漸次圓融的?!?/br>
    “雖是如此,只嫂嫂與哥哥,原都是我至親至近的,總有關(guān)心則亂的時候?!鳖欆鐡u了搖頭,口里喚了稱呼,又見著黛玉兩頰飛紅,眼波流轉(zhuǎn),較之往日更添了三分紅塵顏色,不覺促狹道:“只是我究竟是局外人,只說一見鐘情,兩廂情意,竟不知甚是漸次圓融。想嫂嫂舊日與我一樣兒,如今這般,必是領(lǐng)略了個中滋味,方有那一番言語的?!?/br>
    說著,顧茜微微一笑,眼中揶揄之色,溢于言表。

    黛玉看在眼中,不由再啐了一句,粉面卻如染了霞色,嬌艷欲滴,再不似女兒時的模樣兒。顧茜見她十分羞澀,也收了那番言語,只尋了些家中細(xì)故與她說道:休說紅樓之中黛玉原是世外仙姝,也能說兩句管家的話兒。便現(xiàn)今,她已入紅塵為顧家婦,這些管家經(jīng)濟(jì)之事,越發(fā)要經(jīng)心。不然,顧家仆婦雖比賈家的安生許多,也要鬧出事體來。官宦人家的貴婦人,若不能理事齊家,斷乎不行。

    這等事,黛玉玲瓏剔透,自是心中明白,當(dāng)即便謝道:“旁人縱有心意,也不能似你這般體貼入微的。”顧茜聽了,只抿嘴一笑:“我們自小情分,又豈能一概而論?再有,他們也不能如我這般細(xì)細(xì)理會過了的。這會兒我也就說些舊仆一類的細(xì)故,倒還罷了。后頭你閑了,我那邊兒的家規(guī)、賬本、條例等俱是要交與你處置。這些個東西,雖有下面的人理會,可我們總也要心中有數(shù),方能不被蒙騙了去?!?/br>
    這也是應(yīng)有之義,黛玉默默點頭,嘆道:“彼時又要勞心勞力,與人爭持了,只盼也能如三meimei那會兒一般,總有個章程,后頭每日里雖也有事,也不過瑣屑,倒不必如頭前鳳嫂子那般竭盡心力了?!?/br>
    兩人坐在亭子里吃著茶,絮絮說了半日話,全不知正被許氏母子遠(yuǎn)遠(yuǎn)看在眼中。許夫人原便喜歡黛玉品貌,又知林家家世門風(fēng),雖說父母緣上淺薄,也不過略有美玉有瑕之嘆,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這會兒見著黛玉并顧茜笑語晏晏,她便越發(fā)滿意,笑吟吟著道:“卻是你顧家兄弟有福。今番他非但得償所愿,娶得這么一位品貌出眾,才華風(fēng)流的淑媛,連著你大meimei也要受益——到底是姑娘家,有些事兒總不好與兄弟論道的。我瞧著這兩日,這林氏雖裊娜纖巧,又是清高喜潔,于人情世故卻也明白。只她出身清貴,性情又是如此,行事就有些無為而治的意思。這也是我們書香門第常有的,若能陶怡你大meimei幾分,竟是好事兒?!?/br>
    她言語含笑,不曾想蔣昀卻鄭重道:“母親,這卻是您有所不知。大meimei雖有不如弟妹之處,可她性情堅韌,聰慧明朗,心胸眼界亦是非比尋常,不在內(nèi)宅之中,而越江河之上。”

    許夫人聽說,不覺為之一怔,抬眼細(xì)細(xì)打量蔣昀形容。好半晌過去,她方微微一笑,道:“林氏也好,你大meimei也好,總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我如此說,也是偏心所致——再如何,你大meimei總親近些,總更盼著她好的?!?/br>
    這卻是常理。

    蔣昀點頭稱是,卻不知許夫人心里已是漸有所想,只未曾言語。后頭再見顧茜之時,她不覺將素日看女兒般的心思收起三分,凡事皆細(xì)細(xì)看來,細(xì)細(xì)思量。

    然則,黛玉三朝回門已是近在眼前。

    這一日,賈府上下皆彩緞紅綢,妝飾一新,如舊日迎春回門之日。

    顧茂黛玉亦是早早起身,安生用了飯,便往賈府而去。賈璉賈寶玉出門相迎,又往賈母處磕頭等等,自是有一番禮數(shù)。后頭顧茂自往賈赦、賈政處行禮拜謝,又往賈政書房里說話,賈璉、賈寶玉、賈環(huán)、賈蘭作陪。

    黛玉自在賈母屋子里。她今番朱裳茜裙,纖腰細(xì)細(xì)如弱柳,粉面如春山,兩頰霞色勻成,襯得一雙含情目越發(fā)波光瀲滟,竟將一眾姐妹皆盡壓倒。賈母看在眼里,便知她在顧家過得好,心里越發(fā)歡喜,坐下后便伸手將人攬住,滿臉滿身摩挲道:“我的玉兒,如今越發(fā)好了,想來在那女婿家,必也是如意?!?/br>
    黛玉粉面飛霞,微微垂下臉去,低聲道:“外祖母事事都與我考量周全了,我怎能過得不好?”王夫人在下頭坐著,卻是一聲兒不曾言語,鳳姐兒、尤氏并探春、惜春、寶釵等卻都齊聲笑語,或是促狹黛玉,或是恭維賈母,又將及日后種種,竟是花團(tuán)錦簇,十分熱鬧,真?zhèn)€如娘家回門一般。

    賈母看在眼里,自是歡喜,又想到寶玉,不免喜中嘆道:“你們姐妹兄弟或是出閣,或是娶婦,皆要成家立業(yè)。你與三丫頭已是有了歸宿,四丫頭且小,蘭哥兒更小,倒還罷了。只你寶兄弟,舊日我聽了僧人的話,只說晚娶,如今想著定一位好姑娘,略等兩年也還罷了。不曾想,一時竟尋不出好的來?!?/br>
    寶釵聽得粉面微垂,默然不語,面上猶帶二分笑意,并不顯半分局促。王夫人卻抬起臉來,往黛玉面上看一眼,方道:“老太太,姻緣自有天定,咱們也不過是與月老走兩步路罷了?!?/br>
    賈母細(xì)看她一眼,方道:“這話不錯,神佛在上,自然都是有思量的。倒是我糊涂,這么個日子,忽而就說起這些個來,倒叫玉兒這丫頭不知說什么了?!庇纱?,她話頭一轉(zhuǎn),也不理王夫人神色變化,徑自細(xì)問黛玉于顧家種種,又指點些家務(wù),將及外頭收租等世故常情,十分周全。

    黛玉心中一松,也是含笑一一應(yīng)承,又追問兩句,滿堂便又和樂起來。只待她回去,寶釵從賈母處歸家,立時便尋母親說話。她屏退旁人,便緊靠著薛姨媽坐下,含淚道:“媽,咱們竟改了罷?!?/br>
    今番黛玉回門,因喪夫故,薛姨媽、李紈皆不曾往賈母處。

    薛姨媽原見著女兒來,正要含笑問兩句黛玉回門的事,不曾想女兒竟垂淚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由不得怔在當(dāng)場:“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什么改了罷?可是什么欺負(fù)了你不曾?”說罷,她面上便帶出怒色來:“你向日里待人厚道,萬事不放在心上的,今兒如此,必有大緣故的。只管說出來,還有我與你主張?!?/br>
    寶釵雙淚簌簌而下,如滾珠一般,哽咽道:“照規(guī)矩禮數(shù),我原沒臉說這樣的話,可現(xiàn)也顧不得了。媽一心疼我,可齊大非偶,我瞧著竟不如從此改了去。今日老太太又有言語,連著姨媽都不曾往我這里看兩眼。舊日約定,道是一年之期,可如今又如何?這年復(fù)一年,二jiejie不必說,怕是林meimei也須為人妻母了,彼時我尚在閨中,旁人怎么看?”

    說罷,她便將賈母并王夫人所言所行,一一道來。

    薛姨媽卻還有幾分不信,可又心疼女兒,細(xì)細(xì)想了半日,方道:“你姨媽萬不能如此,放心,我今兒便往她那里說道說道?!睂氣O雙目微紅,淚光閃閃,因道:“媽為了我的事,尋姨媽說了幾遭,還是如此??梢娚馅s著不是事兒。依著我看,倒不如冷一冷,也往外頭說兩句。姨媽真若有心,自然有話,若無心,我們面上也好些?!?/br>
    “這卻不妥,不是我們家的行事?!毖σ虌寘s自搖頭,正要再說什么,不曾想外頭一陣喧鬧,母女兩人皆是一怔。寶釵忙收淚,又取帕子擦拭了,高聲道太太、姑娘,不好了,外頭來了一伙人,道是那梅翰林家的,說是要與我們琴姑娘退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失東隅寶琴傷悔婚

    薛姨媽并寶釵霍然起身,面上皆是有青白之色:“什么!”

    寶釵年輕敏捷,又見著母親氣得渾手發(fā)抖,忙攙扶著她坐下,又定了定神,才道:“叫管家將人招進(jìn)來,萬不能在門口鬧出什么話來。既是到了這地步,他們必是說不出什么好話,沒得玷辱了琴meimei的名聲!再有,趕緊打發(fā)人將哥哥并蝌兄弟叫來處置,母親并我到底是女流,須不好出面的?!?/br>
    同喜同貴兩個原是慌神了的,見寶釵條分縷析說得分明,兼之素日知她穩(wěn)重明白,皆是答應(yīng)一聲,忙奔出去處置。

    “我的兒,幸而有你在?!毖σ虌屵@會兒也定了定神,雖然還氣得面紅紫脹,到底能穩(wěn)得住了,因拍了拍寶釵的手背,重又站起身來:“管家到底是仆,怕是鎮(zhèn)不住的,叫人在大堂樹一面屏風(fēng),我先過去穩(wěn)住場面,等你兄弟他們來了,再分說明白。我們薛家,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寶釵點了點頭,忙叫兩個老成的心腹婆子過來:“你們扶著太太過去,不能離了分毫。若有什么話,只管打發(fā)人回報。”說著,她又與薛姨媽道:“媽,平白生出這樣的大事,家里必是鬧騰,說不得琴meimei那里也知道了。我須得彈壓了各處,再往她屋子里看看,若有什么話,您使人往那邊兒去。這樣的事,總不能瞞著,她終歸要知道的?!?/br>
    薛姨媽素日慈愛,待寶琴亦是有幾分女兒一般,聽了這話,她卻有些踟躕。怎奈寶釵再三勸說,她想著女兒素日行事穩(wěn)重,又知情知禮,與寶琴也是嫡親姐妹一樣,許是有什么緣故,方才應(yīng)下了,只扶著婆子的手,趕往外頭大堂。

    寶釵見她去了,立在原處深吸幾口氣,便又恢復(fù)往日神色,直將幾個素日緊要的管事娘子喚來,一一吩咐,又道:“我現(xiàn)往琴姑娘那里去,一路上再讓我聽見什么,驚擾了琴姑娘,立時打發(fā)出去。我們家留不得這等背主嚼舌的人!”

    這一番話,她雖說得簡斷,卻并無嚴(yán)苛之色,又是素日端莊模樣,倒有幾分平常意思。眾人見她能穩(wěn)住,便也漸漸去了浮躁,皆是點頭應(yīng)命,忙下去往各處吩咐。寶釵方吐出一口氣,正待往寶琴處去,不想夏金桂卻打發(fā)了個丫頭過來,道:“大姑娘,我們奶奶聽說了琴姑娘的事。奶奶說,已是吩咐人不許胡說。再有,若是使得,她想打發(fā)人回去往娘家說一說,也好使人為琴姑娘討個公道?!?/br>
    寶釵不覺一怔,半晌過才點頭道:“謝嫂嫂費心看顧。只如今究竟是個什么說法,尚未了結(jié),為了琴meimei的名聲,倒不好先張揚。后頭萬事齊整了,再論這些,倒也不遲?!闭f著,她又再三謝過。那丫鬟忙應(yīng)下,自去回話不提。

    倒是經(jīng)了這一遭,寶釵怔忪了片刻,方收拾了精神往寶琴屋子里去。

    那里已是鴉雀無聲,寶琴坐在窗下,面上一絲血色也無,雙目紅腫,淚濕衣襟,不知哭了多久。邊上小螺滿面焦急憤憤之色,只不敢作聲,見著簾子一動顯出寶釵來,她忙上前哭道:“寶姑娘,我們姑娘……”說了這幾個字,后頭她再說不出口,竟就嗚咽起來。

    寶釵見她也是雙目紅腫,忙吩咐道:“姑娘傷心,你也勸著才是,反倒也一味難過起來,豈不引得她更難過?快去外頭擦擦臉,使人打熱水,再去烹一壺儼儼的茶來?!边@薛家上下人等,皆是信服寶釵的,小螺也不例外,聽得這話,她忙答應(yīng)一聲,又往寶琴處看了兩眼,便自含淚而去:“大姑娘,多勸勸我們姑娘?!?/br>
    見小螺去了,寶釵便走到寶琴身邊,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見她呆如木雞,竟有些無知無覺,心里也有越發(fā)擔(dān)憂,忙道:“好meimei,且還有我們呢。哪里那梅家說退婚,我們家就應(yīng)承,平白讓他們玷辱欺負(fù)了你去!”

    寶琴見她來了,眼珠子方動了動,可聽了這話,她卻只含淚道:“大jiejie莫要哄我,都已是登門退婚了,還能如何?便不論有理無理,既是張了口,他們梅家勢利,忘恩負(fù)義的,我如何敢嫁過去?這婚必是要退了的。我雖無能無才,也不能聽?wèi){糟踐了去!”

    這話說得分明,顯見著她雖是傷心,內(nèi)里也是明白的,并不曾糊涂了。寶釵見她如此,又想著自己處境,由不得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情,也含淚將她攬了過去,道:“好meimei,你既已明白,我也不說那些哄人的話。只說一條,如今瞧明白了,總比日后嫁過去,竟要受欺強(qiáng)。再有,他們梅家無情無義,忘恩負(fù)義,休說蒼天有眼,就是我們家,也未必不能報復(fù)。你放心、放心?!?/br>
    寶琴嗚咽兩聲,猶自哽咽,外頭卻有婆子過來回話,道:“姑娘,琴姑娘,大爺并蝌大爺已是回來了,如今外頭正說著。那梅家來的是他們家的族長,道是那梅家大爺?shù)牟?,因梅家大爺如今病重,不愿耽誤了琴姑娘,故而要退婚的?!边@卻是薛姨媽打發(fā)人過來了。

    竟是這么個緣故!

    寶釵寶琴兩個皆是怔住,停了半晌,寶琴方吶吶道:“竟是如此?”寶釵想了一想,方問道:“那梅家的人,行事言語是個什么模樣?”

    那婆子原在外頭候著的,雖未曾都看在眼里,耳朵倒是從頭到尾都沒閑過,當(dāng)即細(xì)細(xì)分說明白,又道:“外頭也不見怎么叫嚷,管家一請,那梅家的人便也進(jìn)來了,說話舉動都十分周全。后頭太太細(xì)細(xì)問了,他也說得仔細(xì),道是那梅家大爺在考房內(nèi)著了風(fēng)寒,回來便生了一場大病,連綿月余光景,竟不見好,如今方來退婚?!?/br>
    寶琴原是一腔悲憤,這會兒皆盡消去,反生出許多纏綿之情來,因含淚握住寶釵的手,哭道:“若如此,也只是我的命罷了。jiejie,你告訴伯母哥哥,他既有情有義,我萬不能就此抽身的。不然,我成了個什么人!”說著,她原是蒼白的臉上浮出幾分血色,形容竟比頭前好了幾分。

    “那也是他家兩句話,怎能一聽就信!”寶釵卻心中存疑,搖頭道:“事到如今,我也索性說破了,若真?zhèn)€有情有義至此,頭前你們來了,梅家斷不能一個主人家不留,竟自離京!再如何,一封親筆信,總也是有的?,F(xiàn)又如此言語,未必能當(dāng)真?!?/br>
    寶琴幾分紅暈登時消去,慢慢垂下臉去,卻又聽得寶釵道:“你過去回太太,道是梅家前后不一,不能輕信。先拿著情誼禮數(shù)搪塞了,后頭使人探問清楚,再作打算也是不遲。到底,這樣的大事也沒得一說就定的道理,是與不是,退與不退,琴meimei的名聲要緊?!?/br>
    那婆子答應(yīng)一聲,忙又往前頭去。寶釵則拉著寶琴的手,細(xì)細(xì)勸慰道:“這是meimei的大事,萬不能輕忽,一時不能分明的。meimei只瞧著日后罷了,如今且還早著,誰知是個什么緣故?竟不必太傷心,說不準(zhǔn)便是否極泰來,另有一番光景?!?/br>
    寶琴沉默了片刻,漸漸緩過神來,口中言語比之方才,竟沉穩(wěn)了十分:“jiejie又哄我,什么否極泰來,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之□□。何況那梅家早有征兆的?!闭f到此處,她頓了頓,粉面微微一仰,雙目盈盈,淚光閃閃,卻顯出與先前不同的神色來:“只我也不是糊涂人,便如jiejie所說,梅家真?zhèn)€要悔婚,那就是忘恩負(fù)義,貪慕權(quán)勢。這樣的人家,我恥與為伍,再無他念!”

    卻正應(yīng)了她的話,先前打發(fā)的婆子才入了大堂,尚且來不及與薛姨媽回說,就聽到薛蝌怒喝:“這樣的話,你竟也說得出口?真當(dāng)我薛家無人!不知道你們梅家的底細(xì)?現(xiàn)便有同鄉(xiāng)柳舉人、張舉人,十余日前入京,道臨行前與那梅興梁吃過兩回酒,且于長亭辭行,連著送的路菜都細(xì)說了。怎么,這大病一場,連綿月余光景的人,倒能吃酒送行了?你們梅家既要貪慕權(quán)勢,忘恩負(fù)義,悔婚重娶什么世家大族的千金,就徑直分說明白,什么大病,什么八字,什么情義,竟還要臉面,想著我們薛家感激不成?呸!”

    說到此處,薛蝌冷笑連連,薛蟠卻是耐不住,爆喝一聲,伸手便要打,又令家丁人等皆動手:“這一起狗娘養(yǎng)的小娼婦,給我打!打死了也算我的!”

    那梅家大伯梅承德當(dāng)面即被揭穿,原還羞惱得面紅紫脹,見著薛蟠竟敢動手,忙嚷道:“果真是低賤商戶,竟動起手來!”這話還未落地,薛姨媽早叫人攔下:“快將大爺攔下!”

    薛蝌卻是聽著的,如何肯依?且他素日家中霸道慣了的,一干人也不敢十分?jǐn)r著。是以,兩家人就眼見著薛蟠握拳往那梅家大伯面上捶了兩下,恨聲道:“好。

    第一百八十章 鸞盟絕斷發(fā)誓清白

    眾目之下,那匣子蓋子一翻,內(nèi)里滑出一枚龍鳳白玉佩。只是吃了這一摔,那龍鳳佩居中裂開一道痕,顯見著要碎成兩半了。那小螺卻一絲不亂,將手里用紅布捧著的一縷青絲捧給薛蝌,含淚道:“二爺,姑娘說了。今天梅家無恥到這地步,明兒什么事做不來?她寧可剃發(fā)為尼,也絕不愿托付終身?!?/br>
    薛蝌抖著手接過那一縷青絲,也是紅了眼:“這是做什么?梅家這等齷齪無恥,我們斷不會糟踐了她。好好的,剪了頭發(fā)做什么?”他卻是唯恐meimei經(jīng)此一遭,生了厭世出家的心,越發(fā)將梅家恨得咬牙。

    那梅承德也是唬得面色發(fā)白:若這薛寶琴當(dāng)真生了出家為尼之意,漫說薛家如何報復(fù),自家的名聲怕真要是丟干凈了——將昔年恩公之女逼得出家,能有什么好名聲?何況薛家除卻那薛蟠,于家鄉(xiāng)名聲極好,彼時鬧將起來,縱自家是官,也須沒得好結(jié)果。

    不想,小螺卻道:“二爺,姑娘剪這頭發(fā),不是傷心,是賭咒發(fā)誓。說是如果自己往日有一絲敗德的事,便如此發(fā),不得好死!這卻要明說了,不然這梅家今日為著悔婚,能說什么八字刑克。明兒就能為了自家臉面,玷辱薛家名聲!不能因為她一個,玷辱了薛家滿門清名!”

    這一番話,說得梅承德一句話也說不得,面上白白紅紅,復(fù)又鐵青起來。薛蟠、薛蝌兩個卻再忍不得,當(dāng)即叫了仆婦人等,要將梅家一干人等打?qū)⒊鋈?。薛姨媽也耐不得,忙從屏風(fēng)后頭走出來,又見著梅家?guī)淼母N并文定等物,便將有關(guān)寶琴的庚貼等緊要之物親自收起,旁的禮物一類皆盡令人摔出去,又有舊日寶琴上京所帶梅家之物,也立時抬出:“這梅家的東西,我們家不能留一絲,只管摔出去,聽?wèi){理會?!?/br>
    仆婦人等卻也有幾分主辱臣死之意,憤憤然應(yīng)承下來。又因?qū)氣O、寶琴早料到這一出,已是在里頭吩咐了,一應(yīng)東西不出一盞茶,皆盡抬出。薛姨媽使小螺將那龍鳳配撿起捧出去:“叫大爺并蝌大爺且住手,仔細(xì)真打殺了人,損了琴姑娘的名聲。這會兒外頭必已是圍了一圈人,你出去,只管高聲將姑娘的話重說一回,再摔了這玉佩,叫人將一應(yīng)東西都倒在地上。也讓這京中的人瞧瞧,當(dāng)初那梅家有甚么好東西,原是我們家重義,今日反倒遇了中山狼!”

    小螺一身所寄皆在寶琴,自是深知自己該如何做,當(dāng)即應(yīng)諾,又在心內(nèi)細(xì)細(xì)盤算一番,將姑娘頭前所說種種又增刪了一回,就打點起精神,抓起那玉佩就往大門奔去。

    薛姨媽又吩咐了幾個婆子,令她們出去便叫人攔下薛蟠、薛蝌。如此種種,細(xì)細(xì)打點明白了,她方吐出一口氣,重又坐回到屏風(fēng)后頭的椅子里,面色發(fā)白地嘆道:“這好好兒的,怎么就鬧到這地步。也不知道琴丫頭后頭該怎么好!”

    旁人不知道,她這世情上歷練過的,哪里不明白,但凡被退親悔婚的女孩兒,任憑千好百好,道理俱在的,也不比頭前。若說是一等的女孩兒,這會兒便落得二等、三等里去。除非是親朋至交的人家,深知女孩兒的好處,方才能得個好兒。

    可是如今她們皆是客居京中,若說親戚,也不過王、賈、史幾家親近些。若說人情知交,算來也不過那么幾家。就這十個指頭數(shù)的清的,又要年歲相當(dāng),又要知情知禮,又要門當(dāng)戶對,竟也不過二三個。若是往日,倒還罷了,細(xì)細(xì)打探也是放心。

    偏有了兒媳婦夏金桂這一遭,她也實有些怕了。唯恐外頭瞧著好的,內(nèi)里卻污糟,彼時琴丫頭又有了被退婚這樣的事,越發(fā)立不住,不是聽?wèi){欺負(fù)了去。

    想到這些,薛姨媽便覺焦心不已,又見外頭打鬧之聲漸消,小螺等反倒高聲起來,可見已是攔下了。她就又吩咐了左右兩句話,就徑往寶琴的屋子里去。

    寶釵正自說話。

    她也是聰敏靈醒的人,自然不會還巴巴地說梅家悔婚,反倒話頭一轉(zhuǎn),說起寶琴素日所愛的種種。

    薛姨媽心里一嘆,面上卻斂去愁色,只進(jìn)來和藹道:“你們姐妹在說話?這樣就好,就好。旁的咱們家都不怕,一家子平安才是頭一等緊要的。不能為了那些混賬,倒將自己的日子過不好了。”

    “媽,外頭怎么樣了?”寶釵見她來了,便捏了捏垂頭不語的寶琴的手背,柔聲問道。

    薛姨媽便道:“你大哥并蝌兒領(lǐng)著人打出去了,除卻琴兒的庚帖這些緊要的,還有我們家的東西,旁的雜物也都使人摔出門去,憑那些混賬撿去?!?/br>
    “可萬不能打出什么不好來,將這一件事鬧得沒理兒?!睂氣O深知薛蟠素日性情,且薛蝌也極疼meimei,往日有他在,必是能攔住幾分,今兒卻不同,別說攔阻,怕是他自家也怒火沖發(fā)。

    “放心,我已是使了好些婆子小廝攔下,過來的時候,也聽了兩耳朵。外頭你兄弟他們正喝罵不休,不是動手的聲響?!毖σ虌屢彩侵肋@些世情的,自然不會差在這里。

    倒是寶琴聽了這半日,慢慢兒抬起頭來,雙眼濕紅,又有淚光點點,只哽咽道:“原是我不好,好叫伯母、jiejie并哥哥們cao心受累了?!闭f到這里,她便要起身行禮,卻被寶釵拉住,連著薛姨媽也連連擺手,令她坐下來:“那梅家忘恩負(fù)義,無情無義,又與你何干!說破了,倒是我們做長輩耽誤了你,與你尋了這么一門親,沒得辱沒了你。只是,依著孝道論,你反倒要更振作起來才是。不然,倒叫長輩怎能不痛心,生生耽誤了你?”

    這一番話,說得寶琴默然無語,好半晌才重重一點頭,紅著眼道:“伯娘放心,這些我都知道的,沒得為了一個梅家,倒叫我一生皆受累,且叫他們快活如意的理!”她本就年輕心熱,雖是當(dāng)頭一盆冷水澆下,受挫不淺,然則早便有所覺的事兒,真?zhèn)€事發(fā),內(nèi)里自然也有所防備。

    由此,不過這半個時辰過去,寶琴便自和緩了許多。

    薛姨媽并寶釵看在眼里,心里都是一松,又與她說些隨常話兒。這會兒外頭薛蟠、薛蝌也皆盡完了外頭的事,正自進(jìn)來,見著屋子里情景不似心里所想,倒都一怔。

    寶琴見著親哥哥來了,且滿面怒色,額角還碰傷了一塊淤青,不覺心里又酸又痛:“哥哥!”薛姨媽與寶釵使了個眼色,又?jǐn)r下暴躁的薛蟠,口里道:“你們兄妹好好說說話兒?!?/br>
    三人就此而去。

    薛蝌見著meimei獨獨立在那里,雙目紅腫,淚痕斑斑,越發(fā)顯得憔悴不勝,心里滿腔怒氣也都化為酸痛,上前摟住她的背,輕輕拍了拍,又按著她重坐下來,才道:“父親臨去前,囑咐我孝順母親,照料meimei。這原是天底下為人子為人兄長最是應(yīng)當(dāng)?shù)氖拢覠o能,竟都不曾做到!母親那里不能親伺塌下,meimei又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我、我……”

    “哥哥待我千好百好,父親在天之靈,自然歷歷在目!”寶琴忙攔下他的話,又含淚道:“至如母親,更是滿腹孝順的心?,F(xiàn)今,若不是為了我,哥哥也不須遠(yuǎn)赴京城。然而,事到如今,卻也未嘗不好。這等混賬人家,若我真嫁了過去,也不能安生的。如今受些煎熬,日后算來,未必不是一件幸事?!?/br>
    薛蝌到底心痛meimei,猶自自責(zé)不已,又恐梅家今日受辱,后頭還不知如何報復(fù):“旁的皆盡不怕,只恐他們玷辱meimei名聲,要彌補(bǔ)自己的臉面?!?/br>
    寶琴卻搖了搖頭,柔聲道:“若非蒼天有眼,哥哥素日留意,今日那梅家便要陰謀得逞了。既如此,我便信天公地道,信哥哥,必能不使我蒙冤受辱的。他梅家要做什么,只管做去,我再不怕的。就是日后,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誰又能說,我經(jīng)了這一番挫折,竟不能過得更好?”

    這一番話說得薛蝌心氣漸平,連連點頭稱是,又振奮起精神來:“meimei說的是,原我們在理的,焉能聽?wèi){污蔑了去?我這就往各處打點,必要將事情定下來。”須知道,梅家既有此心,說不得早就有所準(zhǔn)備,已是得了先手的。就算自家在理,也需緊著處置:“母親那里,也須趕緊送信過去,免得她老人家不知就里,聽?wèi){梅家作祟!”

    寶琴連連點頭,見著自家哥哥已是振作起來,心里也輕松了三分,因道:“哥哥快去罷,我這里還有伯娘jiejie照料,又是在深宅大院的,再不必?fù)?dān)心的。卻是你外頭走動,須得仔細(xì)些才好?!?/br>
    兄妹商議已定,便各做各的去。

    而這件事須臾便傳遍遠(yuǎn)近親眷人家。賈母自來喜歡寶琴品貌,這會兒聽說了,也不免痛罵兩句梅家無恥,寶玉更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收桑榆薛家重?fù)裥?/br>
    馮紫英原還只說笑,見他著實不樂,不免詢問緣故。

    寶玉搖頭道:“若是我的事,再沒有瞞著你們的道理,只這事涉及姑娘家的清譽(yù),不合多提?!彼@一句,倒叫馮紫英想起一樁事,因思量了半日,才探問道:“既有這話,原我再不合多說。只是問一句,是否為貴親薛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