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崔灝捂住自己的雙手,溫聲道:“老師,我只是……” “只是想要雕刻一些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李珉竟蹲下身湊近石頭旁仔細(xì)觀看了一番,出言為他開解。 葉明鑒拂了拂麈尾,點(diǎn)頭道:“你是要雕刻蓮花吧?這紋路倒也熟悉,為師曾經(jīng)給阿軟刻過一個把玩?!?/br> 崔灝垂下頭,低聲道:“正是見了老師雕刻的那尊白玉蓮花,學(xué)生才想要自己試一試?!?/br> “玩物喪志。” “學(xué)生認(rèn)罰。” 待他們一行走后,葉青微才偷入房中,摸了摸這幾個石頭,觸感熟悉,的確是多年后崔灝送她那四朵蓮花的原石。 那時候,他與她決裂,重新投入世家門第,接管起崔澹走后留下的一大攤子。然而,他這種朝三暮四,在世家和她之前來回倒的墻頭草姿態(tài),卻讓兩方都對他厭惡不已。 葉青微不信他不知道這些,可他還是這樣做了,他本就一生坎坷,卻仍舊選擇最艱最險(xiǎn)的路來走。 臨走前他留給她最后一句話是什么來著? 是——“我話全在這里面了。” 所以四朵石頭蓮花到底代表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不做知己不解語 接下來, 葉明鑒又查探了幾人的房間,或多或少都找到了一些不符合規(guī)矩的物品, 有小抄,有話本, 還有些春宮秘戲小冊子, 更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李行儀居然還在案幾下挖了個專門藏東西的洞, 里面藏著不少葉青微不小心遺落的物件,有帕子、香囊、用過的宣紙、毛筆, 頓時大家看李行儀的目光都帶上了顏色。 李行儀紅著臉, 囁嚅道:“老師, 請罰……” “喂!你們看什么看, 難道你們自己就沒有私藏嘛!”王子尚不愧是跟他穿過同一條褲子的好友,當(dāng)即站了出來維護(hù)李行儀。 葉明鑒將麈尾敲在了王子尚的腦袋上,淡淡道:“王郎閉嘴?!?/br> 王子尚心中突顯不好的預(yù)感, 立刻乖乖閉上了嘴巴。 “看來你們還是太悠閑了, 才有機(jī)會想東想西,那以后為師會給你們多布置一些功課?!?/br> 眾人哀嚎。 “哦,原來大家這么興奮,看來你們也是期待已久了?!?/br> 眾人:“……” 諸位郎君已經(jīng)檢查完,就只剩下地位最高的三人了,葉明鑒笑瞇瞇地盯著李昭、李珪和李珉,三人頓時背脊生涼。 “老師先去我房間?!崩钫牙涞囊稽c(diǎn)頭。 所有人都暗暗興奮起來, 畢竟雍王殿下一向表現(xiàn)的與他們格格不入,若是把他拉下來, 嘿嘿—— 然而,一邁進(jìn)李昭的房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倒不是說他屋內(nèi)跟崔灝一向空洞,只是,他無論是擺件兒,還是熏香都帶著一股冰霜?dú)?,凍得人瑟瑟發(fā)抖,而且,他的房間簡直干凈的令人發(fā)直,讓人都不敢下腳了。 大家原本都以為不會找到什么失禮的東西,結(jié)果,剛拐過書房門口的屏風(fēng),一個酒壇子就這么大大咧咧地?cái)[在博古架上,與整個房間都格格不入。 “這是……”王子尚不可置信的咽了咽吐沫,“酒?” 他揉了揉眼睛,簡直以為自己眼花了,這怎么可能是酒呢?應(yīng)該是雕刻成酒壇樣子的玉器擺件兒吧?雍王殿下怎么可能喝酒呢? 李珉突然:“啊,兄長。” 李珪:“嗯,確實(shí)是那壇澄明酒?!?/br> 他們早上酒醒后忘了將壇子拿下來,一直放在摘星亭上,李昭究竟什么時候?qū)⒕茐∠聛淼??他為什么要放在博古架上?/br> “雍王殿下,若是我沒看錯的話,這便是那最后一壇澄明酒?!比~明鑒用麈尾指著澄明酒道:“殿下可還有話可說?” 李昭搖頭道:“小王無話可說。”這就是認(rèn)罰了,而且還將偷酒喝酒的罪過一并承擔(dān)。 李珪和李珉對視一眼,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雍王殿下當(dāng)真好膽識,好氣魄,好,”葉明鑒笑瞇瞇道:“還望殿下不會后悔?!?/br> 李昭垂眸,氣質(zhì)森寒:“不悔?!?/br> “那么接下來……” “老師,”李珪眼神左飄右飄,“老師不用去了,本宮認(rèn)罰?!?/br> 葉明鑒挑眉,問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想要按照那個程度罰?” 李珪掃了被查出違禁品的幾人,低聲道:“就……王郎那個程度吧?!?/br> 哦豁,原來太子殿下也有這等小書。 等在門口的葉青微忍不住露出和藹的笑容,她雖然沒有試過王子尚的技術(shù),但是李珪的花樣可是不少,他在床笫之間格外大膽且不顧自己身份,可以任由她折騰,這大概都是好好學(xué)習(xí)的結(jié)果。 “那小王也認(rèn)罰,”李珉笑容溫和,“我那里也有些話本和春宮?!?/br> 葉青微微微側(cè)頭,目光忽閃。車有車路,馬有馬路,李珉床笫間也有自己的野路子,他才不愿意看這些,學(xué)這些。他在撒謊。 葉明鑒嘆息道:“你們這一個個都辜負(fù)了我對你們的期待?!?/br> 他們都慚愧的垂下腦袋。 重新回到學(xué)堂中,葉明鑒才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可知我究竟氣在何處?” 郎君們乖巧地垂頭。 葉明鑒敲了一下案幾,低聲道:“我在查房前說貴賤有別,在學(xué)堂中,老師為貴,你們就全都承認(rèn)了?” “哎?”眾人不解。 葉明鑒長長嘆息,低聲道:“難道我說的就是絕對正確的嗎?難道我就有資格隨便進(jìn)入你們的房間,翻查你們的物品嗎?” “可是,老師不是說……”鄭如琢有些無法理解。 “所以,你們才真的令我失望,尊師重道是好,可若我說的不對,難道你們就不反抗了嗎?” 鄭如琢驚住了,他一向被教導(dǎo)天地君親師,守禮法,懂分寸,可老師說的這番話著實(shí)太過出格了。 “尊卑有別,那何著為尊?何著又為卑呢?”葉明鑒盯著麈尾,若有所感道:“血緣嗎?身份嗎?亦或者是學(xué)識……希望大家能好好考慮清楚?!?/br> “外圓內(nèi)方,方是君子之道?!?/br> “我今日突然查房只是想要有人站出來反對,說服我此舉不可行,結(jié)果你們都屈服于我的權(quán)威了。” “那……”王子尚舉手,眼中噼里啪啦往外竄著興奮的小星星,“是不是就不需要懲罰了?” “當(dāng)然不是?!?/br> 王子尚瞬間萎靡。 “不過懲罰的方式變了?!?/br> 他瞬間抬頭。 葉明鑒笑瞇瞇道:“五日后,我要帶你們游學(xué)。” 下面嘈雜一片,大家都有些興奮。 “這跟懲罰有什么關(guān)系?”崔澹立刻抓住重點(diǎn)。 葉明鑒道:“當(dāng)然,這次游學(xué)的路線我不會向你們透露,游學(xué)期間你們也不能展露出自己的身份地位,對外我會宣稱我們是沿路去青山書院學(xué)習(xí),然而,真實(shí)的目的地只有我知道?!?/br> “不展露身份地位,可是我們這么一群人會很顯眼吧?”鄭如琢不解。 “若大家只是平頭百姓,或者商人、戲班,那不是很正常嗎?” 幾位郎君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 “與禮不合?!编嵢缱镣蝗环瘩g。 “禮法中并沒有說不許,”葉明鑒轉(zhuǎn)向他,笑了笑,“也許在你看來,你口中的禮法只是在順你意時可有可無,在不順你意時便成了借口和擋箭牌。” 鄭如琢從未反思過自己的說法有何不妥,因?yàn)樗恢币詠淼沫h(huán)境,以及受到的教育都是這般,可是今日聽了老師的話,他的心不由觸動。 “??!”王子尚驚呼一聲,嚇了眾人一條,“該不會……” “喂,你的舌頭被貓叼走了嗎?”崔澹傲慢道。 王子尚少見的沒有還嘴,而是捂著嘴難以置信道:“老師所謂的懲罰,該不會是讓我們扮作老師指定的人吧?” 葉明鑒鼓掌,頷首道:“王郎果然聰慧?!?/br> 一時之間,屋內(nèi)靜默無聲,眾人的臉色都復(fù)雜難言。 “五日時間準(zhǔn)備有些緊。”崔澹道。 “無需準(zhǔn)備什么,游學(xué)又不是游山玩水,即便你們準(zhǔn)備妥當(dāng),路上也不準(zhǔn)帶太多,一人一個包袱足以?!?/br> “這也太少了吧……” 這些郎君出門哪個不要奴仆小廝前呼后擁,只帶著一個包袱,恐怕連每日換洗衣服都不夠。 “老師,再寬容一些吧?!?/br> 葉明鑒笑得溫柔,卻毫不留情道:“不行。” 哀嚎聲更甚。 下學(xué)后,葉明鑒朝正等在門口的葉青微伸出手。 “這是在做什么?阿軟可不懂?!比~青微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葉明鑒笑容溫和,將麈尾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敲了敲:“快拿出來,那時只有你在窗外,定然是被你給拿走了?!?/br> 葉青微攤著手:“我可什么都沒看見?!?/br> 葉明鑒默默凝視著她,突然輕聲道:“是嗎?” 葉青微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葉明鑒道:“當(dāng)時雍王也是見你好奇才故意將書甩出窗外的吧,阿軟何時跟雍王如此好了?” 被抓住了小辮子的葉青微不滿地將那冊書從袖子中掏出來,扔到他的懷里:“爹,你可真過分,我一定要向娘告狀,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就不告狀了。” “說說看。” “游學(xué)也帶上我吧?” 葉明鑒點(diǎn)頭。 葉青微笑彎了眼睛,葉明鑒卻隨手將這冊子扔進(jìn)池塘里,笑瞇瞇道:“我本來就是要帶著你和澄娘同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