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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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看著滿面疑云的青年,忍不住笑了聲。 阿弦現(xiàn)在聽見的安善他們所背誦的,是袁恕己方才所說的“君子見機(jī)”一句。 但是當(dāng)初在她噩夢中所見的,卻是“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那段,安善當(dāng)時曾說是他們當(dāng)日才學(xué)的。 雖然那次在善堂因為有英俊擋災(zāi)化險為夷,可因為這個,又知道“關(guān)山難越”這段本該是他們七八天后才學(xué)到的,所以阿弦仍提心吊膽,生怕此事還不算完。 為了避免那恐怖的可能,她幾乎想讓英俊不要再教孩子們背念此文了。 但是這會兒才知道,她擔(dān)心的那段早就背過了。 這意味著她夢中所見的那一幕,再也不會出現(xiàn)。 馬賊已死,危機(jī)亦過。 這會兒那朗朗地背誦聲,猶如天籟。 阿弦覺著體內(nèi)的血液都有些難以按捺地喜悅歡騰,便道:“大人,你曾經(jīng)說我所預(yù)感之事,往往就會成真,所以之前你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是善堂里的這件事,卻并非如此?!?/br> 袁恕己道:“嗯……你想說什么?” 阿弦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想說的是,既然這一次未曾成真,那么,其他的事也未必就是真的?!?/br> 袁恕己皺眉:“你……” 阿弦對上年青刺史鋒芒畢露的雙眼,曾經(jīng)所見的有關(guān)他的將來的那些可怕景象慢慢被壓下。 如果她所見的孩子們遇害的一幕未曾成真,那么……她所見的袁恕己的命運(yùn),也未必不可以被改變。 阿弦道:“大人,正如你先前所說,就算知道前路難行,也當(dāng)竭力抗?fàn)?。何況那命運(yùn)也未必是真。” 袁恕己垂眸,四目相投,他微微一笑,往前走去。 阿弦跟在身后,慢慢地將到了善堂正殿,從新修的敞開的槅門看進(jìn)去,正可見佛像低眉善目的半面,似洞察無限世事,眉間無限慈憫。 袁恕己駐足,遙望那菩薩佛像。 阿弦亦沉默相看,夏日的風(fēng)拂過,殿前門口的古樹搖曳,綠葉簌簌,發(fā)出令人身心放松的輕響。 頃刻,袁恕己輕聲道:“小弦子,你可知我今日為何叫你過來嗎?” 阿弦不知。 袁恕己道:“方才你所說的話,跟之前有個人同我說的頗為類似?!?/br> “誰跟大人說了什么?” 袁恕己道:“是英俊先生?!?/br> 阿弦詫異:“阿叔?” 袁恕己抬頭看看天際,夏日晴朗,天色碧藍(lán),浮云如蒼狗,變幻逍遙。 昨日聽了阿弦那些話,袁恕己雖看似大怒,心中實則驚怒恐懼交加。 他一夜未眠,噩夢連連。幾次翻身坐起,握緊枕邊的短刀。 其實若要去殺死蒲俊,又何須用刀。 有一次他胸口殺意翻騰難以遏制,已經(jīng)走出門口,又退了回來。 他始終不肯信自己有朝一日將喪命于這般孱弱的少年手中,幾乎賭氣般想要將阿弦的話拋在腦后,用他將來的命運(yùn)跟她賭一賭。 可另一方面,又因?qū)λ纳钚挪灰?,而產(chǎn)生一種挫敗哀喪的苦痛感。 其實早在上次阿弦問他,她那個所謂的“朋友”將會慘死不可言說的時候,袁恕己心里就有些掂掇。 那時他看著面前的阿弦,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仿佛她所說的那人就是自己。 幸而當(dāng)時阿弦否認(rèn)了。 可直到現(xiàn)在,袁恕己已經(jīng)明白,沒有別的什么人……那個在阿弦口中將慘遭不幸的人,是他。 情何以堪。 若一切早就注定如此悲烈的結(jié)束,他的滿腹雄心壯志,又何以繼續(xù)。 次日,袁恕己照例來至善堂查看工程,卻正好跟在此地教孩子們背誦文章的英俊撞了個正著。 那人身著素白色麻布長袍,站在翠綠斑駁半是透明的樹蔭底下。 袁恕己第一眼的時候并未認(rèn)出是英俊,只下意識覺著此人好個風(fēng)姿,桐縣幾時竟來了這般人物。 定睛再看,才啞然失笑。 但是他越看心中越是驚疑,——當(dāng)初阿弦墜落雪谷,是他率兵去搶救的,也算是第一個見過朱英俊的人。 當(dāng)時場景十分詭異,那時候的英俊,猶如一具枯尸般躺在地上,旁邊還有根突兀白骨滋滋燃燒,藍(lán)光汪汪然,一眼看去,還以為阿弦是從他身上抽出的骨頭,叫人悚懼。 同現(xiàn)在的“朱英俊”,簡直判若兩人。 他隨意站在樹蔭下,白衣超然,氣度清雅,猶如謫仙降落塵凡。 袁恕己往前走了幾步,仔細(xì)觀察英俊的舉止。 雖毫無證據(jù),也無人相信當(dāng)初善堂里誅滅七名馬賊的是英俊,但袁恕己已然認(rèn)定了非他莫屬。 然而就如同他懷疑此刻的英俊是否就是當(dāng)初救上雪谷的那“半死之人”,他同樣懷疑,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先生”,會是那個一出手眨眼間就無情狠絕殺死七名匪賊的“絕世高手”。 “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br> 袁恕己心中疑惑,這濃重的疑惑,將他對于自身命運(yùn)的恐慌跟憂慮都暫時拋在了腦后。 忽然,他看見被孩子們圍在中間兒的英俊微微抬頭,竟是向著自個兒所在的方向。 這瞬間,雖知道對方是個瞎子,袁恕己卻明白——他發(fā)現(xiàn)自己了。 果然,英俊輕輕地拍了拍手,同安善等說了幾句,孩子們便蹦跳著離開。 袁恕己福至心靈,他覺著英俊是在等自己。 他走到英俊身前,故意不出聲,只仍用鷹隼似的眼睛打量著對方。 忽地英俊道:“刺史大人?” 袁恕己不由一笑:“先生如何猜到是我?” 英俊垂眸道:“大人落足雖輕,但步伐穩(wěn)健?!?/br> 袁恕己心頭一動:“那日馬賊來襲,英俊先生特意讓車夫傳信,莫非就是因為聽見了賊人的腳步聲?” 英俊并不否認(rèn):“是?!?/br> 袁恕己意味深長道:“這么說來,先生也算是習(xí)武之人?且是名高手了?” 看著對方淡然冷靜的神色,袁恕己幾乎忍不住要當(dāng)面兒問問英俊,到底是不是他殺了那七個馬賊。 誰知還未開口,就聽英俊道:“大人可是想問,那幾個賊匪是否死在我手中?” 袁恕己吃了一驚:“你……那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英俊唇角挑起:“解惑?不敢?!?/br> 往旁邊走出一步,探手出去,手掌貼在那古槐樹上,那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過蒼皸的書皮,一寸寸紋路,似一道道年輪。 “昨天阿弦回去,很是不對?!彼?。 袁恕己心頭一沉:那小子難道也把有關(guān)他命運(yùn)的大事告訴了這瞎子么?有點(diǎn)可恨,竟是……就這么相信這瞎子。 英俊道:“大人勿怪,那孩子一片赤子之心,不過是關(guān)心大人故而情急罷了?!?/br> 袁恕己聽了這句,想起阿弦昨日離開之時說“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的話,心里略覺一暖。 他吁了口氣:“先生何意?” 英俊道:“‘所賴君子見機(jī),達(dá)人知命’,大人可知道這句?” 袁恕己哼笑出聲:“誰人不知?當(dāng)初王勃王子安,十四歲以此成名,驚才絕艷,世人嘖嘆。然而又有何用,好不容易成了王府侍讀,正是一步登天的時候,卻又偏偏因才犯忌。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時也命也,無法可說?!?/br> 英俊道:“大人這一番話,所言極是?!彼剖钦嫘膶嵰獾刭澰S。 袁恕己正仍不解,英俊道:“子安六歲能文,才華橫溢,世人以‘神童’呼之,萬人皆說他前途無可限量。后來果然以才名驚艷于世,于沛王府中伴讀,本當(dāng)遂青云之志,可又有誰能料想,中途竟‘屈賈誼于長沙,竄梁鴻于海曲’?!?/br> 袁恕己蹙眉:“嗯?先生的口吻,似跟王子安十分熟稔?又對他的生平經(jīng)歷這般了若指掌?” 英俊淡淡道:“王勃之名誰人不知,吉安酒館內(nèi)也常有些書生文人聚會,《滕王閣序》更是高談之資?!?/br> 袁恕己嘖了兩聲。忽然覺著此刻所說跟自己的本意大相徑庭,正要再不屈不撓繼續(xù)追問,英俊道:“想必大人不知我為何在此時提起王勃?” 袁恕己幾乎懷疑他雖然眼瞎,卻有讀心之能了,他哈地笑了出聲:“我猜先生只是為了轉(zhuǎn)開話題,避而不答。” 英俊道:“我雖說的是王勃,實則意指大人?!?/br> 袁恕己斂了笑:“你說什么?” 英俊道:“我因記憶全無,對命數(shù)玄學(xué)之類所知亦少,然而畢竟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僥幸是個旁觀者,說幾句話,大人若覺著能入耳則姑且聽之,若覺著不能入耳則罷?!?/br> 袁恕己道:“請講?!?/br> 英俊道:“我在酒館之中,聽說過許多異聞笑談,其中有一則,是關(guān)于當(dāng)今圣后的?!?/br> 袁恕己脊背都挺直了幾分:“哦?” 英俊道:“我不知大人聽說過沒有,坊間對于皇后娘娘有許多奇異傳說,其中一則,卻跟太宗皇帝有關(guān)。” 袁恕己聽跟李世民有關(guān),心生忌憚,本欲阻止他再說下去,怎奈又十分好奇。 他轉(zhuǎn)頭看一眼周圍,卻見并無閑人在周遭:“是什么傳說?” 英俊道:“太宗當(dāng)時,術(shù)士袁天罡善算,他曾算得一卦,正是有關(guān)于圣后娘娘之論,這一卦,讓太宗皇帝動了殺機(jī),想要除掉娘娘。” “什么?”袁恕己毛骨悚然,這個他卻是聞所未聞。 袁恕己忍不住屏住呼吸,踏前一步,他凝視著英俊,低聲問道:“太宗因何要?dú)??天師又算到了什么??/br> 英俊道:“天師算到,——‘唐三代后,女主武王’?!?/br> 袁恕己心頭巨震,幾乎倒退出去,脫口呵斥:“住口!” 英俊緩緩抬頭,金色的陽光從長枝翠葉間斑駁而落,在他的臉上,浮光掠影,宛若夢幻。 袁恕己定神:“此等大逆謠言,你如何敢說?你又是……從哪里聽來的,本官當(dāng)將他們……” 英俊道:“大人莫急,你如何不問一問,太宗聽了袁天罡的話后,是如何行事?” 人人皆知,袁天罡乃是貞觀朝時候最著盛名的術(shù)士,他尤其擅長望氣看相,算人的命數(shù)運(yùn)道等,可謂百發(fā)百中,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