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擋在兩人面前，手里捏了一張白色的卡片，無意識地捻了捻，似乎有點緊張。

    “你好，是有什么事情嗎？”好歹方才在演播廳，紅臉漢子也幫自己說了不少的好話，關(guān)妙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嗯，那個，我是你的粉絲呀，想跟你認(rèn)識一下。”紅臉漢子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強行把手中的卡片塞給了關(guān)妙。

    關(guān)妙接過來一看，是一張滾了閃閃金光的名片：溫然，溫暖酒館。

    “溫暖酒館？”關(guān)妙重復(fù)念了一遍，記憶的海洋翻騰了一股浪花。

    “我開了一家酒吧，各種酒都有，你來就不收錢。哎，你旁邊那個不是剛剛當(dāng)評委的……”溫然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翟啟寧的存在，驚訝地打量著他們倆。

    翟啟寧從關(guān)妙手中拿過名片，面不改色：“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有機會一定去你的酒吧?！?/br>
    說罷，就推著關(guān)妙走了。

    “唉，原來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啊?！蓖鴥扇穗x開的背影，溫然頹然嘆了一聲。

    “走這么快干嘛，不覺得這漢子挺有趣的？長得那么五大三粗，居然開了一家主打溫馨風(fēng)的酒吧?！标P(guān)妙嘆道。

    翟啟寧眼看著她從自己手里又拿回了名片，并且小心翼翼地收好，面色不豫，陰惻惻地講：“你怎么知道，這家酒館主打溫馨風(fēng)？你跟他很熟嗎？”

    溫暖酒館，在發(fā)展兩三年后，與小眾歌手、樂隊合作，捧出了兩個大火的民謠歌手，一躍成為錦都的文藝圣地。

    而關(guān)妙之所以知道它，還因為酒館匯聚了眾多美酒，從普通的啤酒，到她喜歡的伏特加，無論是誰，在溫暖酒館總能找到一款契合自己的酒。

    “知道一點，不過還沒去過……挑個時候，我?guī)闳パ?？”關(guān)妙一副“jiejie帶你飛”的表情，她也想看一看，火遍大江南北之前的溫暖酒館會是什么樣子，尤其是現(xiàn)在見識了它的創(chuàng)始人，居然是個壯漢子！

    翟啟寧眨了眨眼，伸出手指，要與她拉鉤，語氣兇狠：“說好了，咱們要一起去，你可不能自己單獨去了?！?/br>
    開玩笑，那紅臉漢子明顯對關(guān)妙有意思，怎么可以讓她一個人羊入虎口？

    哼，通過一道菜就喜歡上人家的，都是辣雞！

    關(guān)妙失笑，最近越來越發(fā)掘了翟啟寧孩子氣的一面，手指搭上去，同他勾了指頭：“現(xiàn)在放心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趕緊回去做剁椒魚頭吧，好餓好餓好餓呀！”翟啟寧心滿意足，腳踩油門，在下班高峰期左穿右插，盡揀了小道偏巷走，很快就回了金融街的公寓。

    “剁椒魚頭，還需要一些姜蒜和料酒，你先把魚頭提上去，我去超市買齊了佐料再上來?！标P(guān)妙不是第一次上他家了，早已摸清了方位，打算就近在超市采購?fù)桩?dāng)。

    哪知翟啟寧直接把她推進(jìn)了電梯，亮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上次你來過后，我就抽時間把冰箱填滿了，什么佐料都有，你盡管用。”

    翟啟寧家可是個雙開門大冰箱，天知道他買了多少食材囤積！

    “你這是打定主意，要包養(yǎng)我做廚娘了呀？”

    “對呀對呀，我包養(yǎng)你……”

    翟啟寧連聲應(yīng)道，抬手開了門，然后笑容就凝固住了——“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第49章 剁椒魚頭

    翟啟寧那充滿了黑白灰的冷色調(diào)沙發(fā)上，端坐了兩抹濃色。

    穿寶藍(lán)色唐裝的，是一位大爺，眉目疏朗，笑容溫和，看上去莫名有種熟悉感。他旁邊，是一位中年婦女，薄涂紅唇，與身上的紅色開襟旗袍相互呼應(yīng)，襯得她膚色白皙，氣質(zhì)高雅。

    “阿寧，你回來啦?！敝心陭D女迎上來，一眼就瞧見了后面的關(guān)妙，連忙撥開兒子，纖纖細(xì)手拉住了關(guān)妙的手腕，笑道，“這位一定是關(guān)小姐吧？”

    雖然有點尷尬，但關(guān)妙還是大方地打了個招呼：“伯母你好，我是關(guān)妙。我?guī)偷詥幩忘c東西過來，家里還等著我吃飯呢，我就先走啦?！?/br>
    她很容易就猜到了，這兩位一定是翟啟寧的父母，翟啟寧的臉型輪廓像父親那般硬朗分明，然而眉眼卻與母親如出一轍，精致而英氣。

    她打了個哈哈，用眼神示意翟啟寧打算撤退了。

    翟啟寧微微搖頭，大齡未婚單身男青年的父母有多難搞，他深有體會。尤其是他們還見著兒子帶回一個妹子，別的條件先不說，光是性別這一條就無比符合了！

    更別說，還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簡直不要太合心意?。?/br>
    季聽音一面把關(guān)妙往沙發(fā)的方向拉，一面笑言：“阿寧老提起你，說你的廚藝特別棒，上次他姐遇上你，我們也沒空趕過來，這次時機剛剛好，就這么巧遇上了?！?/br>
    關(guān)妙不好用力掙扎，只能把求救的眼神拋向了翟啟寧，然而他居然轉(zhuǎn)開了頭，當(dāng)沒看見，任憑季聽音把關(guān)妙往客廳拉。

    拉扯中，關(guān)妙手中的保鮮袋晃蕩起來，險些把魚頭摔在翟啟寧家光潔的地板上。

    “呀，這是什么？”季聽音只瞥見袋子里露出一塊黑色，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進(jìn)了翟父的懷抱里。

    翟啟寧接過保鮮袋，打開袋口，展示給父母看：“一個魚頭?！?/br>
    “魚頭？好哇，今晚吃什么魚頭？”從廚房里走出一個年輕人，目測與翟啟寧幾乎一般高，比他略胖一點，一頭短發(fā)直愣愣地往上沖，戴了一副圓框眼鏡，笑起來有幾分憨厚之感。

    翟啟寧側(cè)了側(cè)臉，語氣有點無奈，向關(guān)妙介紹：“這是我大哥，翟啟義?！?/br>
    他話還沒說完，季聽音就拉了翟啟義過來：“阿義，這就是你弟弟時常提起的關(guān)小姐。”

    翟啟義單手捧了一個大碗，正呼啦吃著熱騰騰的泡面，聽聞介紹，連忙咽下嘴里的面條，打了個招呼：“就是那個做紅燒rou很好吃的關(guān)小姐呀？失敬失敬?！?/br>
    關(guān)妙也沖他笑，溫和無害的模樣，轉(zhuǎn)過頭來卻狠狠地掐了翟啟寧一道，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訓(xùn)道：“怎么紅燒rou就成我標(biāo)簽了？”

    翟啟寧眼眸含水，無辜地把手腕呈給她看，赫然是她剛掐出的指甲印，淺淺的兩行。

    他嘴里還嘟囔了：“是嘛，明明還會很多別的菜呀，紅燒rou只是其中之一而已?！?/br>
    關(guān)妙聞言，氣得想扭他耳朵，看見翟父翟母在面前，才作罷。

    季聽音指了指那魚頭：“關(guān)小姐，今晚做魚頭？”

    “我今天參加了一個節(jié)目，正好剩下來一個魚頭，為了不浪費，欄目組就讓我?guī)ё吡恕！?/br>
    “嗯，勤儉節(jié)約是美德，國人都應(yīng)該保持。”翟父開口就是新聞聯(lián)播的口吻。

    這幅口吻，配上那張和藹可親的臉，關(guān)妙越看越覺得熟悉，腦子急速運轉(zhuǎn)，一個難以置信的名字呼之欲出。

    直到翟啟寧把她拉進(jìn)廚房，她才小聲地貼近他耳朵問了：“你爸是不是老上電視？”

    翟啟寧狐疑：“算是吧?！?/br>
    關(guān)妙更激動了：“臥槽，他難道是那個翟抱樸？錦都軍區(qū)的退休一把手？”

    翟啟寧舔了舔唇，只輕巧地“嗯”了一聲，沒有否認(rèn)。

    “哎，你怎么那么淡定啊，他要是一跺腳，錦都也要抖三抖吧?！标P(guān)妙扯住他的衣袖，內(nèi)心翻騰如海浪迭起，難以平復(fù)。

    在電視里看去，離自己那么遠(yuǎn)的面孔，此刻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充滿了強烈的不真實感。

    翟啟寧只是聳了聳肩，語氣平淡：“沒那么夸張，他就是一個普通老頭而已，況且他已經(jīng)從一把手的位置退下來了?！?/br>
    若城南翟家，指的是翟抱樸家，那么關(guān)德興的熱情似火，和“暮色”酒吧經(jīng)理的忌憚，就都有了答案。

    “我覺得，我還是走吧，你們一家人團聚多好，我一個外人在這兒多不自在?！标P(guān)妙再一次提出告辭，她沒享受過正常的天倫之樂，也不愿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圍觀別人家的幸福。

    翟啟寧擋在她面前，眉目間寫滿了不高興：“你走了，誰來做剁椒魚頭？”

    他只想挽留住她，然而話到了嘴邊，出口卻變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魚嘴微張，仿佛是在向天質(zhì)問，魚頭上殘留了幾絲血跡，凝固在黃黑色的表面，襯著那一雙圓鼓鼓的魚眼，顯得更加可怖。

    關(guān)妙咬了咬唇：“我又不是機器，只有做菜才是我的使命?！?/br>
    翟啟寧急了，連忙辯解：“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留下來一起吃頓飯，不想做菜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叫外賣。”

    說著，他就拿出了手機：“千度外賣，飽了么外賣，你想吃什么隨便挑。”

    他一本正經(jīng)把手機擺在關(guān)妙面前，表情執(zhí)拗，像個想得到老師認(rèn)同的學(xué)生。

    關(guān)妙忽然就不生氣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破功之后還想再板起臉，就沒了效果。

    “進(jìn)門那會兒，你不是問我要不要包養(yǎng)小廚娘嗎？”翟啟寧忽地掏出錢夾，遞給她，“我說啦，要包養(yǎng)你呀?！?/br>
    關(guān)妙愕然地接過錢夾，是牛皮的質(zhì)地，沒有繚亂的花紋，樣式簡單，與他這個人是一般風(fēng)格。

    打開一看，有數(shù)十張百元鈔票和幾張零錢，還有各種□□，甚至包括小區(qū)的出入卡。

    關(guān)妙笑笑，把錢夾推了回去，夸張地講：“哎呀，可惜小廚娘不想做菜了，賺不到包養(yǎng)費了?！?/br>
    翟啟寧不接，反推了回去：“□□密碼是811024，不做菜的小廚娘，我也包養(yǎng)?！?/br>
    “哎？”

    明亮的燈光下，翟啟寧微紅了臉，不發(fā)一言。

    氣氛忽然變得微妙，空氣中仿佛流淌著一股暖意，眼睛所見的每一樣物品都自帶了粉紅色的濾鏡，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似乎每一個舉動都會被賦予另一層釋義。

    關(guān)妙用肩膀蹭了蹭臉，她有些不慣這樣兒的氛圍，急于打破它：“你快拿回去吧，有我這個廚娘在，哪能讓你們吃外賣。”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錢夾重新塞回了翟啟寧的褲袋里，反手就把他往廚房門外推。

    伴隨“砰”的關(guān)門聲，翟啟寧成功地被擠出了廚房領(lǐng)地。

    廚房門外，三張若有所思的臉探過來。

    翟啟義這會兒已經(jīng)吃完了泡面，把碗往餐桌上一擱，十分篤定地講：“看來弟弟步我后塵了，又是個追不到女朋友的！”

    季聽音一個巴掌拍在他頭上，輕聲斥道：“去你的，有那么說弟弟的嗎？你壓根就沒追過，哪來的女朋友，你給我?guī)€男朋友回來，我都謝天謝地了?！?/br>
    翟抱樸在外是一言九鼎的軍區(qū)一把手，在家是聽老婆話的耙耳朵，連連點頭，表示“你媽說的真對”。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翟啟寧摸了摸鼻尖，辯解了一句，立刻就被老媽拎著耳朵，轉(zhuǎn)移陣地去了書房。

    厚重的實木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季聽音才放開聲音，訓(xùn)道：“兒子啊，我是你媽，你那點心思我怎么會不知道呢，遇見好的就要先下手為強呀?！?/br>
    翟啟寧微垂了頭，低低地辯一句：“媽，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她挺好的?！?/br>
    季聽音翻了個白眼，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哪兒好？”

    “嗯，會做菜，脾氣也好，善良熱情大方開朗，富有正義感，助人為樂，外面呆萌內(nèi)心堅強……”

    “停，打??！你這是寫作文堆砌優(yōu)美詞句吶？”季聽音雙手呈九十度的暫停手勢，急忙叫停了翟啟寧的發(fā)散思維，“照你這么說，這姑娘可是真好呀，那你還不抓緊？媽可等著抱孫子了?！?/br>
    季聽音雖生了兩子一女，奈何都是不消停的主兒，就連小兒子都奔三去了，也沒見哪一個有成家的苗頭。她向來喜歡小孩子，肖想了好久抱孫子。

    “媽，我自有分寸。”翟啟寧的臉更紅了，率先出了書房，心里默嘆了一句，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我呢！

    廚房里，關(guān)妙已經(jīng)把魚頭切成了兩半，細(xì)細(xì)地抹上了鹽和胡椒粉，用料酒腌上。

    趁腌制的時間，她打開冰箱看了看，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巢?，從姜蒜辣椒這樣兒的配菜，到豌豆尖娃娃菜那樣兒的蔬菜，甚至連五花rou和排骨都囤了好幾塊，可謂是應(yīng)有盡有。

    翟啟寧進(jìn)來的時候，她正驚嘆不已：“你有不下廚房，買這么多食材，好浪費呀?！?/br>
    翟啟寧莞爾一笑：“我想，比賽之前你可以在這兒練手呀?！?/br>
    “練手是假，給你做飯是真吧？”關(guān)妙一陣見血，看穿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