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我把這個孩子抱到身邊,是抬高了他?!碧渝@話沖口而出,說的也確是不錯,要是晚上半個月,說不準正元帝會當真把這個孩子放到太子妃身邊養(yǎng),可此時秦顯生死如何,朝中勢力又如何變化,全未可知,她這么做就是觸了正元帝的逆鱗。 衛(wèi)善看她怎么也說不通,又不能把孩子強搶過來,干脆出了正殿門,讓沉香去甘露殿報信:“只報給結香就是,別讓旁人知道,看緊了門禁,不許人出入東宮。” 素鵑一直跟在她身后,聽見她這樣吩咐,跪倒在她身前,扯著裙子求她:“公主已經(jīng)萬事順遂,何苦還要為難我們娘娘?!?/br> “你們娘娘一時情急,辦些錯事也算情有可原,你不從旁勸她,反一意攛掇,才是給你們娘娘挖坑。”說著轉身下階,回到偏殿去。 宮里各處都已經(jīng)宵禁了,沉香帶人提著燈籠往甘露殿去,遇上幾回巡兵衛(wèi)隊,今夜皇城之中巡視的衛(wèi)隊比平日多了許多,到了甘露殿中,請結香出來,把東宮里的事告訴給她聽:“我們公主總是弟妹,這事不好插手,娘娘若是有了定論還是盡早吩咐,真鬧起來面上也太不好看了些?!?/br> 結香一把拉住沉香的手:“公主這些日子只怕去不了清江了,娘娘才剛吩咐的,讓公主稍安忽躁?!比巳诵睦锒计呱习胂碌臎]有著落,陛下才剛看著四殿下入睡,守在他床邊,坐到燈火都暗了,這才起身,三殿下也剛走,整個宮中今夜人人無法安眠。 哪一個心里不盼著太子安穩(wěn),太子安穩(wěn)就是后宮前朝都安穩(wěn),沉香一聽滿面憂色,原來都數(shù)著日子要去清江了,兩人縱不在封地,在任上相守也好,公主再懷上身孕有個孩子,皇后娘娘早早允諾,生下兒子來就請封世子,哪知道會有這樣的變故。 衛(wèi)善也早已經(jīng)想到了,對著燈燭發(fā)怔,上輩子太子生死一定,正元帝便把二哥拘到眼前,就在眼皮底下緊緊著他,揪了幾回他的錯處,跟著又派他去打涼州,翻越沙漠,跟著去的兵丁死傷無數(shù),只要一想心就跟著提起來,手心里緊緊攥著那個戒指,把“昭”字的那一面印在手心里。 一夜再無別話,第二日天邊才透出一絲光,衛(wèi)敬容便來了東宮,直往正殿去,跟著又到偏殿看云良媛。她是生生把自己給餓瘦的,懷上身子再補已經(jīng)不及,生完了孩子人更是發(fā)虛,昨兒那么折騰,今日面色煞白,見了衛(wèi)敬容抖著嘴唇嗚咽。 太醫(yī)來摸了脈,說是產(chǎn)后失調,要仔細將養(yǎng),衛(wèi)敬容關上殿門和太子妃細談,這個孩子留是留下來了,對外的說法卻是云良媛身子不好,怕過了病氣給小皇孫,這才把孩子留在太子妃身邊養(yǎng)著,她是嫡母,本就該擔起這職責來。 太子妃如愿以償,眼睛里含著淚拜謝皇后,衛(wèi)敬容看她這樣:“你要謝,就謝云良媛罷。”若不是她生了病 ,這事是怎么也抹不過去的,素鵑幾個面露喜色,正殿宮人走起路來腳下生風,云良媛的屋里卻個個愁云慘淡。 太子妃總算高運一回,衛(wèi)善一夜未睡,再分不出神來再管東宮事,坐車回到王府,立時叫來王七:“王爺可有信來?” 王七搖一搖頭,這一來一回總有四五日的功夫,秦昭在千里之外的清江大營收到了信報,心中連番驚跳,先想的與衛(wèi)善一樣,跟著又再搖頭,若是正元帝有意抬舉秦三,叫他生出不臣之心來且還罷了,如今朝局安穩(wěn),只要平北狄攻吳地,大業(yè)開創(chuàng)的就是千秋功業(yè),此時害了秦顯,誰也得不著好處。 衛(wèi)敬堯自請去邊關,秦昭也上奏自請去邊關,人人都在等邊關的奏報,究竟是死是活總要有個定論,人還沒找,賀明達先反了。 他反叛的消息一傳來,正元帝心知兒子再無可能生還,傳了虎符調令去增援,話才說完,吐出一口心頭血,人就在倒在御案上。 宮里亂成一團,比太子失蹤時還更亂些,袁禮賢穩(wěn)定前朝,跟兵部下令發(fā)兵,衛(wèi)敬容穩(wěn)定后宮,衛(wèi)善再一次進宮去,就住在甘露殿的偏殿里,把秦昰如意都抱到身邊,日日看著弟妹。 正元帝病在床上,醒來時就見妻子陪在身邊,兩個兒子輪流侍疾,秦昱干脆就在偏殿中住下,與衛(wèi)善遙遙相望。 他自請侍疾是行孝道,衛(wèi)敬容再不能說不,衛(wèi)善便把小順子調到秦昰身邊,干脆就把話說透了,叫自己身邊的人都緊緊看著秦昰:“四殿下的安危萬分要緊,吃的喝的都此仔細了。” 小順子跟著了幾日,便報給衛(wèi)善道:“三殿下這些日子總是請四殿下一同吃茶吃點心?!毙值苤g在閑暇時同坐吃茶是常有的事,可既然公主吩咐了細無巨細都要上報,小順子便按著點把秦昰一天干了什么報給衛(wèi)善。 “從明兒起叫廚房單做點心給他們送去,不許經(jīng)別人的手?!睆N房里預備的,都是秦昰愛吃的,秦顯一死,衛(wèi)善心中日日煎熬,算著時候,就該到昰兒了。 看著他吃,看著他睡,安然過了十幾日,正元帝的病沒有好轉,醒過來頭一條令便是把秦昭從清江召回來:“讓昭兒回來,我才能心中安定?!?/br> 聽上去是要把政事交托到秦昭手上,可連下的幾道政令卻與秦昭毫無相干處。衛(wèi)善心知,正元帝已經(jīng)從喪子之痛中回過神來,賀明達同北狄勾結反叛,被正元帝猜中,他心里說不準正猜測秦昭是不是會跟江寧王串聯(lián)。 秦昱一聽,面色鐵青,他先時還分神在別事上,等正元帝病情反復,高熱不退,夜夢中還說起糊話來時,就當正元帝挨不過這一關,說不準就這么死了。 日日侍候著正元帝,從天剛亮到掌燈時分,半步都不敢稍離,見他病痛重了,臉上垂淚,心里卻隱隱欣喜,大哥死了,原來不敢想的就在眼前,伸一伸手就能勾著。 可正元帝卻沒松口給他什么,還在此時要把秦昭召回朝中來,心里雖然明白父親是斷不會把江山交到一個養(yǎng)子手里,可依舊還是憤恨。 看衛(wèi)善的目光陰惻惻的,見她對秦昰十二分的上心,心中一哂,秦昭原來是大哥的狗腿,如今又要幫扶四弟,秦昰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兒,能謀什么事,可他未想到,頭一個上書請立太子的是袁禮賢,而請立的人選是秦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咕嚕到處找麻麻找不到 最后只能趴在我腳邊 枕著我的腳要擼 害怕寂寞的咕 可它晚上打呼嚕還磨牙 我要怎么辦,我要不要把它趕出去…… ☆、第179章 苦竹 太子失蹤, 正元帝病重,宰相請立皇后嫡子為太子。 奏折送到正元帝的床榻前,他一時氣動, 把折子摔在地上, 正要怒罵,看見秦昱立在雕花落地罩門外, 又生生忍住。 衛(wèi)敬容不知那折上寫的什么, 拾起來擺到榻邊案上, 扶著正元帝起來喝藥, 她這十來天日日煎熬,人看著瘦了下去, 既受喪子之痛, 又時時陪在正元帝的訂前,根本無暇看顧兒女。 正元帝氣正不順, 并不要她扶, 雖然氣動, 卻知這事與衛(wèi)家不相干, 撐著手掌把藥喝了, 闔上眼睛對秦昱道:“老三也不必守著了, 去歇歇罷?!?/br> 衛(wèi)敬容等秦昱走了,這才又扶住他:“你身子不好,大臣們說些什么,也不必過于當真,就算置氣, 也得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再說?!?/br> 她分毫未動,正元帝卻看她一眼:“你可知這折子里說的什么?” 衛(wèi)敬容眼圈一紅就要淌淚:“總該是顯兒的……顯兒的身后事?!备事兜钪薪诵陆ㄐ》鹛?,請來觀音供在佛龕上,衛(wèi)敬容日日都要念一卷經(jīng),天色未亮就去上香。 她眼看著一日比一日瘦下去,正元帝見她容色憔悴,眼睛底下一片青灰,也不知多少日未能安眠,才還想發(fā)脾氣,又嘆一聲:“滿朝文武,不如皇后知朕心?!?/br> 袁禮賢能上奏折,胡成玉竟沒有旁的折子送上來,那便是兩人相商定下的,太子在時,既嫡且長,有武功有文治,半年以來提出的政見一次比一次針砭時弊,比如戶籍新法,就是他從蜀地帶回來的,一年之中全國分州試行,各地瞞報人口的事少有發(fā)生,光是一州就多得萬戶,下州升為中州,中州升為上州,舉國米糧賦稅收比原來多的多。 秦顯又別無所好,既不崇佛又不好道,為人豪爽行事得體,大臣們贊成他是位百年難得一遇的太子,倒也不全是吹捧。 前朝太子之中,有好男風,愛男人愛到?jīng)]有子嗣的,還有好畫畫,滿宮妃嬪一個一個畫美人圖的,還有一心信仰長生天,想去草原披發(fā)當個外族人的。 秦顯已經(jīng)可以同前朝明君建興帝在當時太子時的功績相比,大業(yè)能有這樣一位太子,已經(jīng)是朝中大臣之福。太子失蹤,舉朝上下震動,失了這么一位太子,再往下看,立哪一個都有些不盡如人意。 可正元帝病重,十來日都無法起身上朝,群臣心中惶然,一時流言四起,袁禮賢胡成玉隔著簾子進諫,雖不能見他面色到底如何,卻聽得出聲音中氣不足。 兩人既是政敵,見面少有不打機鋒的,胡成玉越老越是一張圓臉,不論見誰都是滿面堆笑,而袁禮賢越老就越是清瘦,面目刻板。兩人一處,總是胡成玉帶三分笑意,彼此唇槍舌箭,打上一個來回。 如今在正元帝面前卻不再打,去歲冬日雪下得晚,春日里有幾州受了蟲害,兩人草擬了賑災折子送到正元帝的跟前,看見三皇子秦昱躬身侍候湯藥,眼光卻不住往兩人身上掃。 胡成玉依舊是笑團團的,覺出秦昱在看他們,側身對著秦昱點頭施禮,袁禮賢卻無不斜視,站得直挺挺的,倒像朝中人給他起的外號那樣,就似一根苦竹。 兩人回事,秦昱就在一邊聽著,正元帝沒趕他出去,兩人就當這屋里沒有他,把如何賑災,春日再發(fā)稻種,秋日里還要發(fā)一撥賑災糧以濟萬民。 說完了又說起邊關的亂像,賀明達不等魏寬到,就舉旗反了,說皇帝要拿全軍戰(zhàn)士給太子陪命,草皮雪洞哪一處沒有找過,太子的命是命,自家的性命更是要緊,難道沒了一個人,就要他們全部伸著脖子等刀來,天下絕沒有這樣的道理。 魏寬原是想去勸一勸親家的,或是壓著他不叫他反,捆了他上京城去請罪,細數(shù)功勞,命也能保得住,誰知快馬未到,先接到戰(zhàn)報,痛心之下也得先調兵。 賀明達連占三城,知道來的人是魏寬,把魏人杰捆起來推到城頭,就在城上喊話,勸他一并反了,魏家雖有一個大兒子還在京城,可還有一個二兒子在邊關,也不算絕了后。 他們兄弟兩個替正元帝豁出命去打天下,真成了事,原來許諾的共享天下富貴就成了泡影,反把他派到邊關,讓他在這苦寒之地戍邊,早知如此,當年就不下山來,就在山上當個寨主,有酒有rou有女人,豈不比當將軍快活。 魏寬若說要攻,那么這個兒子再保不住,手上搭著箭,怎么也射不出去,賀明達在城頭上又叫了他兩聲大哥,說得情真意切:“你本就是寨中頭把交椅,作甚非得伏于人下,那秦正業(yè)不過一個市井混混,若論出身,還不如咱們哥倆,當年衛(wèi)王那一戰(zhàn),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他本就是個不仁不義的小人,也該叫他嘗嘗這個滋味?!?/br> 跟著又道:“若是咱們兄弟一同起事,這頭把交椅自然還是老哥哥來坐,小弟武功謀略都不如哥哥,推舉哥哥為先,那是心甘情愿的。”跟著又拍一拍身邊捆住的魏人杰:“大哥若是肯了,世侄就是太子,我家中還有余下三個女兒,盡可為妃?!?/br> 魏寬一面聽一面搖頭,他既說了這話出來,是怎么也不會降了,心知后頭還有援兵到,各地調來的兵馬比邊關這一片鎮(zhèn)守的將士更多,正元帝心中傷痛,也不會低估了賀明達的戰(zhàn)力。 一時騎馬立在城下,是攻還是不攻,頭一回箭尖發(fā)顫,目中落淚,硬聲道:“人杰,是爹對不起你?!背菢巧媳焕ψ〉奈喝私芗绨蛞活潱砭鸵蛳氯?。 這么一動,魏寬一眼便看出不對,身形雖然相似,可自己的兒子絕不會這么沒有骨頭,先時還當他受了拷打,這才披頭散發(fā),身上又是破衣爛衫,還道賀明達當真沒有顧念兄弟情分,此時一看,是根本就沒拿住兒子,拿個假的出來想要糊弄他。 這一箭不再猶豫,正中眉心,賀明達與他久不相見,看他箭上威力不減,后退一步,舉起盾牌當在身前,魏寬放下弓箭:“好哇,拿個假貨來騙我。” 一時愛子心切,差點兒著了他的道,若真是心中生了反意,就算發(fā)現(xiàn)兒子是假的,那也已經(jīng)不能再回頭了,只得把領來的兵馬都歸了賀明達。 兩邊膠著,魏寬死守城下,看見城中夜半還燈火通明,知道兒子還在城里,賀明達正自搜捕,要拿魏人杰來跟自己談條件,兩邊皆知只有這二三日的功夫,等到援軍一來,魏人杰也就沒了用場。 袁禮賢把軍報送上去,正元帝聽過擺一擺手,比原來知道周師良反叛時的聲氣再不相同,眉間盡是倦色,秦昱便是此時說道:“父皇累了,二位宰相可還有急報?” 兩人一同祝愿正元帝身體安康,跟著又一起退了出來,在殿門邊胡成玉伸一伸手:“袁相請罷。”進了值房兩邊對坐,春日天氣晴好,往年這個日子,都已經(jīng)預備著要去上林苑踏春,此時宮里卻似寒冬天還未過去,宮人太監(jiān)都不敢高聲說話,一個個眼角眉梢都凝著冰霜。 胡成玉叫值房太監(jiān)泡了熱茶來,把兩只手插到袖子里:“今歲的春寒,可真是入朝以來頭一回見?!闭f著抬眉看看袁禮賢,見他依舊不說不動,心里暗罵一聲,等奉上熱茶急吃一口,握著杯子暖身。 又把茶盞往袁禮賢身前一推:“袁相請吃茶?!笨此嬕豢?,干脆把話挑明了說:“儲君之位懸空,三殿下年長,四殿下是皇后嫡子,依袁相看,該推舉誰才能安定民心呢?” 袁禮賢掀開茶蓋兒,吹一吹茶上的浮沫,瞇著眼睛贊一聲好茶:“這是東宮送給胡相的茶餅罷,倒難為你肯拿出來。” 胡成玉眉毛一抖,臉上倒沒顯出不耐煩來,嘆息一聲道:“國之危矣,袁相就不必跟我再繞彎子了,難道這事還能繞得過你我嗎?” 袁禮賢飲完一盞茶:“確是該早定儲君,安民心安臣心也安君心?!?/br> “那么袁相屬意哪位殿下?”話都已經(jīng)說白了,干脆就往白里說,袁禮賢最會玩的一招就是云山霧罩,叫人摸不著頭腦,這么藏著掖著,還不如逼得他把話都說明白。 袁禮賢放下茶盞:“胡相此言甚奇,禮法正統(tǒng)如何就當如何,非你我二人能左右?!?/br> 兩人對望一眼,胡成玉托起茶盞,往官帽椅上一挨,嘆道:“袁相與我,雖多有不同,可都是一片公心?!?/br> 袁禮賢不曾接口,閉目養(yǎng)神,兩人選的都是是嫡子,雖是禮法正統(tǒng),卻也不是全無私心,胡成玉面上不露,心中卻哂,三殿下年紀雖長,卻素無賢名,孝子這說還是去歲楊妃身故才顯出來的。 四殿下尚且年幼,可就是因為年幼,才是可塑之材,三殿下身邊可早已經(jīng)插不進手去了,共同選定了四殿下,再往后的事就各憑本事,袁禮賢一向與衛(wèi)家不親近,自己的勝算還更多一些。 第二日袁禮賢就上了奏折請立嫡子為太子,胡成玉跟著上折子,說的依舊是立太子的事,卻半個字也沒提起秦昱和秦昰,只說既要兼顧禮法正統(tǒng),也要取賢,究竟如何,還待正元帝身體安康之后再作定奪。 曾文涉緩上兩日,也上了奏折,他請立的自然是秦昱,朝中分成三派,一派站定了嫡子,一派由胡成玉主導中立,另一派請立的就是秦昱。 秦昭就在這滿朝風雨中回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竟沒人想到魏小哥 魏小哥大寫加粗的慘 昨天咕嚕鬧到凌晨兩點半還在房間里跳來跳去,撓門,咩咩叫 我爬起來捉了它幾次,塞進窩里也沒用 最后終于開門把它趕出去了 今天沒二更 謝謝地雷票營養(yǎng)液~ ☆、第180章 風起 秦昭先是自請帶人去邊關找秦顯, 正元帝未允,跟著又下詔令把他從清江召回來,算著日子早五六日就該到了, 正元帝先是隔日一問, 跟著一日一問,見衛(wèi)善陪侍在宮中, 又問她秦昭可曾來信。 衛(wèi)善手里捧著茶托, 眼圈一紅, 落下淚來:“原想叫姑父再憂心這些, 二哥與大哥兄弟情深,送了信來說是……說是病了, 這才耽誤些時日?!?/br> 秦顯已死, 就算是正元帝不曾說出口,那也已經(jīng)是朝野上下已經(jīng)默認的一樁事, 只等正元帝肯點頭, 這才擬謚號告太廟辦喪事, 可這句話, 正元帝短時間內還說不出口。 正元帝自己還躺在病床上, 才剛剛能撐著坐起來, 聽說秦昭病了,闔了眼良久嘆息一聲:“昭兒是個好孩子,趕緊叫太醫(yī)去看看。” 后一句是跟衛(wèi)敬容說的,衛(wèi)敬容點一點頭,奉了茶給他, 他看著衛(wèi)善落淚,倒也不是全然疑心,兄弟之間這點情誼還是真的,就算往后難說,秦昭此刻也還沒生出什么旁的心思來。 宮里數(shù)得上份位的一個個都眼看著瘦下去,衛(wèi)敬容每天白日黑夜都要給菩薩上香,發(fā)愿吃起素來,若是長子平安,這輩子都吃素,愿為天下寺院捐金身。 她背著人哭,在正元帝的跟前也不提起秦顯來,可人卻眼看著瘦了下去,王忠貼身侍候著正元帝,有意無意便說上兩句皇后時常飲泣,只不欲讓陛下憂心,這才不在陛下面前多露哀容。 正元帝果然見她時時眼圈都紅的,去歲的舊衣都已經(jīng)撐不起來,陪同飲食,也總是嘗上兩筷子便不再吃,跟著又見她盤中青綠,俱是素食。 問了王忠,才知道皇后發(fā)愿食素,等夜里點了燈,由她來讀送上來的奏折時,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又要照顧我,又要看管孩子們,再吃素怎么能受得住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