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望紅果兒，又望望自己的算盤，忍不住道：“小娃子心算挺厲害的嘛！”

    紅果兒得意：“我的算術(shù)，在我們學(xué)校可是年級第一。”得瑟完了，自己又覺得好笑，當(dāng)小孩當(dāng)久了，她現(xiàn)在還真把自己當(dāng)孩子了。

    售貨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有這心算能力，是當(dāng)?shù)闷鹉昙壍谝弧！?/br>
    紅果兒原本還想買紅糖月餅的。今年的中秋節(jié)是10月5日，馬上就要到了。但……紅糖月餅也不過就是帶甜味的餅子而已，著實沒什么吃頭。這東西應(yīng)該還要糧票。

    要是用高價品的價格來買它，那可實在是不劃算極了。

    想了想，她還是只要了小香檳和牛奶。

    由于沒帶裝牛奶的器皿，她只好把店里裝奶的陶壇買下了，再跑旁邊的油臘鋪買了個竹編背簍。把壇子背到了背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直抱著，萬一手滑了，壇子摔到地上，那奶就白瞎了。。

    紅果兒付過錢后，小心翼翼地背著竹簍穿街過巷?？h城她已經(jīng)跑了好多趟了，那些彎彎繞繞的路，好些都變成了地圖，存在她腦子里。

    現(xiàn)在身上背了精貴東西，她自然是想抄近路的，越快回家越好。

    可是，路過一處巷道時，她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囯s亂的爭吵聲。

    “不行！不行！這是私人財產(chǎn)，你們居委會的憑什么給我沒收了？！”

    第99章 家庭副業(yè)小雞get！

    “只有農(nóng)村才能養(yǎng)雞, 城里面不準(zhǔn)養(yǎng)的?！庇腥撕寐暫脷獾亟忉尩?。

    “憑啥農(nóng)村就能養(yǎng)，城市就不能養(yǎng)??？！”

    “農(nóng)民除了種地養(yǎng)殖，又沒有正式工作。你男人不是正式職工嗎？”

    “可我不是??！我家娃兒也不是啊！我公婆也不是??！我男人一個人的工資, 養(yǎng)得活這么多張嘴？”

    居委會干部也有點惱火了：“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講理啊？我們只是按照政策規(guī)定辦事。城里面居住面積這么小, 大家都住一個院子里，你養(yǎng)這么多雞崽兒, 那不是會鬧騰到別人家嗎？”

    “還有, 你家雞娃兒啄了公家菜地里的菜怎么辦？”

    “我哪兒不講理了？！我哪兒不講理了？！他們怕吵，那大家一起養(yǎng)不就得了？！你知道我這雞娃兒是花了多少錢買的嗎？說沒收就沒收！”

    “你……你再這樣，我們就只能找派出所的同志來了！”

    “你找啊, 你找！大不了被抓起來嘛。抓起來了, 關(guān)牢里, 國家還得管我的飯！哼，老娘也算給家里省口糧了！”

    說著, 那婦人還追加了一句：“哦，你別以為我被抓走了, 你就可以沒收我的雞娃兒哦。你要敢沒收，等老娘出來，看我不跟你拼命！”

    這邊實在吵得太熱鬧了, 連紅果兒都忍不住往那邊瞅。

    看來, 針對農(nóng)民的好政策出來之后, 城里人心思也活絡(luò)了。

    也是，城里人雖然幾乎沒人被餓死，但論起缺油水來, 城里鄉(xiāng)下都是一樣的。聽到農(nóng)民能養(yǎng)豬養(yǎng)雞，這些城里人能不動心嗎？

    居委會干部被氣得不行，好半天，終于想出個招兒來：“好，我不沒收你的雞娃兒，行了吧？小李，給我找把剪刀來！”

    那個被喊到的年青干部問了一句：“主任，這會兒找剪刀來干什么呀？”

    “我把她家雞娃兒的嘴剪了！看她怎么養(yǎng)！”

    這話一出，那婦人就抓狂了：“你……你敢？！不，你當(dāng)然敢！你就是嫉妒！你看到我家養(yǎng)了雞娃兒，你也想湊上來吃口rou，所以才千方百計想沒收！現(xiàn)在沒收不了了，你就玩兒這招！你還真陰損！”

    那居委會主任真是被她氣得不輕，但作為干部又不能跟百姓起直接沖突。只能用力捶自己胸口緩氣。捶了幾下，又指揮旁邊的人：“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把這潑婦給我抓好了！還有，這些雞娃兒全逮住，一會兒剪刀送過來了，一只只全給我把雞嘴兒剪了！”

    “啊——”婦人尖叫起來，“殺人啦！國家干部來要命來啦！殺人啦——”

    那尖叫聲才叫震耳欲聾啊。紅果兒作為旁觀者，都覺得這場面實在有點“驚心動魄”。

    她忍不住湊了過去，在兩方吼叫的間隙，適時插了句話：“這幾只雞娃兒我可以買嗎？”

    但她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婦人的尖叫當(dāng)中。

    她也不泄氣，等著婦人吼累了，吼得前胸不斷起伏，目眥欲裂地瞪視居委會主任時，她擠到這位主任旁邊，拉了拉她的衣角：“這幾只雞娃兒我可以買嗎？”

    所有吵雜聲頓時被凍結(jié)起來。

    這怪異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居委會主任正在氣頭上，臉色不太好看，對她道：“小丫頭，到別處玩兒去，別來搗蛋?！?/br>
    可紅果兒噠噠噠，又跑到被干部們反扭著手的婦人面前，萌萌地問她：“阿姨，你這雞娃兒賣不賣?。俊?/br>
    婦人正眥牙裂嘴地咒罵干部們呢，看到小娃兒不死心地跑過來問她，她趕緊借機(jī)洗涮了干部們一頓：“小娃兒，你趕緊走吧！你沒看到阿姨的下場嗎？阿姨又沒招誰惹誰，就安安靜靜養(yǎng)個雞，他們就要暴力執(zhí)法！這天底下沒有王法了呀！你還不趕緊走，等會兒小心他們連你都打！”

    紅果兒歪著腦袋：“他們不會打我的，我是農(nóng)村的。農(nóng)村可以養(yǎng)雞誒~。”

    說著，她又從帆布包里摸出幾塊錢，“我有錢哦阿姨，你真的不要賣給我嗎？你不賣，等會兒他們把雞嘴剪了，你想賣，我也不要了。”

    居委會主任大約剛剛被婦人氣狠了，馬上威脅道：“你們這樣屬于投機(jī)倒把哦！會被投機(jī)倒把辦公室的人抓的哦！”

    紅果兒轉(zhuǎn)身笑道：“主任阿姨，我們公社的干部都給我們挨家挨戶讀過12條了，現(xiàn)在這個不算投機(jī)倒把了?！闭f著，又對婦人道，“你們這兒的自由市場在哪兒？我們到那邊交易吧，在那兒交易不犯法的。”

    12條不止開放了農(nóng)村集市，而且其后出臺的一些補(bǔ)充規(guī)定里，也允許了在城鎮(zhèn)開放自由市場，農(nóng)民們可以在這里銷售自家種的蔬菜水果等農(nóng)作物。

    不過，這種自由市場規(guī)模很小，一般都建在國營菜場旁邊。像本縣，城鎮(zhèn)人口約有三萬，卻只配了一個200平方米左右的自由市場。

    而且，由于工人要上班，農(nóng)民要上工，所以交易時間往往只有早上12個小時而已。

    農(nóng)民要賣東西時，大半夜就得起床，從家里走到縣里的自由市場來。而那些離縣城較遠(yuǎn)的公社，其社員也就只能等到社內(nèi)的集市交易日賣東西了。當(dāng)然，這價格自然就沒有把東西擔(dān)到縣城賣來得高了。

    居委會主任被個小娃兒堵了嘴，心里實在不舒服。

    但這事兒不是不關(guān)紅果兒的事嗎？她今天又不是專門來讓人心里不自在的。今天這事兒說起來，這個婦人也確實有錯。

    于是，紅果兒又對居委會主任道：“主任阿姨，您就讓我買吧。要不然，群眾有了損失，心里肯定會有委屈的。這位阿姨一直找您要說法，您也頭疼不是？”

    她再去調(diào)解那位婦人：“國家不讓養(yǎng)，你非得養(yǎng)。以后養(yǎng)起來，也不安生。不如就賣給我，你也不會有損失?！?/br>
    這兩邊原本都是針鋒相對，不肯退讓的。但兩邊的人也都心里清楚，這么鬧下去，哪邊日子都不好過。

    婦人是最先退讓的，很爽快就說了句：“也行。這幾只雞娃兒就賣給你了。”

    也不問紅果兒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居委會主任想了想，還是做工作要緊，也隨即同意：“成吧，只要不在我管轄范圍內(nèi)養(yǎng)雞就行。我只管我自己的工作做好，你們在哪兒交易，我就不管了。”

    說罷，竟帶著那些干部一溜兒全走了。

    嗬，連她是不是農(nóng)村戶口都不去確定，這個主任更“厲害”啊……

    紅果兒訝異不已，這些人干工作干得還真扯。剛剛還一副要跟養(yǎng)雞婦人撕逼撕到天荒地老的樣子，現(xiàn)在，事不關(guān)己，馬上就高高掛起。

    她搖了搖頭，想起剛剛在副食店付錢時，被售貨員反復(fù)追問錢的來路的事。唔，也好，免得她費(fèi)口水，再解釋一通。

    婦人手里的雞娃兒其實不多，也就五只。但她要價可不低，要五毛錢一只。

    紅果兒想了想，需求決定價格?，F(xiàn)在這時期，別說雞娃兒，就是雞rou都很難買到。這位阿姨估計也是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這些雞娃兒的。

    像她家，她爹還是副社長呢，她奶奶這么想搞家庭副業(yè)，不也還是沒找到雞娃兒養(yǎng)嗎？

    雞蛋倒是能找到，但你也得有只肯孵蛋的母雞才成吧？

    于是，總共2塊5毛錢，紅果兒爽爽利利地就付了錢。

    把錢拿到手，婦人的臉色才輕松下來。只是把雞娃兒往紅果兒背簍里放時，她表情明顯的舍不得。

    紅果兒看她那模樣，不由安慰道：“阿姨，以后國家會讓養(yǎng)雞的。你再等等吧，會有好政策的?！?/br>
    雖然，那得等到十年特殊時期結(jié)束之后了。但，總能養(yǎng)的。

    婦人當(dāng)然不會把小娃子的話當(dāng)真。她勉強(qiáng)地笑笑，算是回應(yīng)紅果兒的善意了。

    ***

    紅果兒怕陶壇子把小雞壓到，一路背得那叫一個小心謹(jǐn)慎。

    好不容易背攏家了，她趕緊就把小雞放了出來。再去自留地里掐了些水藤菜，放院子里看它們啄食。

    不過，雞確實太小了，啄起菜來，半天啄不掉一小片。她干脆把菜拿到灶房，用菜刀細(xì)細(xì)切碎，這才拿出來給小雞們。

    小雞們看起來餓極了，一只只啾啾叫著，撲騰上來搶食。

    紅果兒又給它們拿了只碗，當(dāng)喝水的碗，滿上水，放到碎菜葉旁邊。

    這些小雞絨黃的毛，看上去特別可愛，讓她忍不住就上手摸了一把。可小雞們跟她不熟，她手一過去，它們就會閃開。

    她不服氣，非要去摸雞，追得五只小雞到處跑。跑累了，有一只終于立在原地不跑了。

    她興沖沖地把它拎起來，放到自己手上。小家伙金雞獨立，不斷地喘著氣，警覺地看著她，時刻準(zhǔn)備著要跑雞的樣子。

    她失笑地把它放下。

    她爹她奶這會兒都不在。估計上工的上工，上班的也在上班。

    可那滿壇子的牛初乳，她實在想讓他們嘗嘗呢。

    她在深木桶里注滿了涼水。這水是井水，以前的人沒有冰箱，夏天想吃點兒涼水果，就喜歡把水果拿井水鎮(zhèn)一鎮(zhèn)。

    牛奶嘛，鎮(zhèn)一鎮(zhèn)，不容易壞呢。

    她又用湯瓢舀了幾瓢牛奶出來，在灶上煮熟了，倒入搪瓷盅里。

    接著，她就屁顛顛兒，端著搪瓷盅跑去隊上找她奶奶去了。

    不曉得奶奶會不會喜歡這個牛奶啊~。紅果兒捧著搪瓷盅，預(yù)想著奶奶喝牛奶的樣子，心里就甜甜地。

    不過，讓人煩躁的是，她奶奶的豬孫子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里。

    她趕緊揮舞小手，把豬孫子的單楨畫面揮出小腦袋。嘴里還不忘哼嘰一聲。

    跟我爭奶奶？你們怎么爭？你們能煮牛奶給奶奶喝嗎？哼！

    明明知道奶奶寵豬崽子的原因何在，可小丫頭還是嫉妒了。

    她捧著搪瓷盅走到隊上養(yǎng)牲口的地方時，牛棚門口已經(jīng)擠了好幾位干部了。

    她走過去一看，人人臉上都愁眉緊鎖的。

    而她奶奶呢，滿頭冒包地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牛棚里抱了出來。

    那東西似乎很重，她奶奶抱得特別吃力。

    紅果兒定睛一看。

    這不正是她前段時間從核桃世界里撿回來的那只小牛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