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應(yīng)得太快了。程錦想，大概他們說什么他都會答應(yīng)——先答應(yīng)下來再說，他急切地想出獄，不想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多生事端。他的確對他們極度不信任。

    程錦道：“安心吧，該否極泰來了?！?/br>
    申東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弧度凝固著不動，幾秒后，他道：“承您吉言。”

    程錦和楊思覓再次通過層層關(guān)卡走出黑獄。

    程錦瞇著眼睛看著陽光下的無邊戈壁，問楊思覓：“你早知道會這樣，怎么還讓我過來？”

    申東也是唐釋說的那種硬骨頭，而且已經(jīng)在牢里熬了十年，沒熬爛，反而更有韌性了。

    楊思覓道：“帶你過來散心?！?/br>
    程錦失笑。這散的什么心？這是讓他更郁悶吧。他沒意識到他現(xiàn)在在笑，且并非流于表面。

    第84章 烈火邊城8

    程錦和楊思覓一回去，常長生就讓人來把楊思覓叫走了。程錦本來想一起去，被楊思覓攔住了：“你會受不了?！?/br>
    程錦，“……”

    楊思覓握住程錦的手，“我很快回來，好嗎？”

    “……好。”程錦感覺自己被照顧了——有時候，小朋友會很可愛地試圖照顧大人。程錦笑了起來，笑意壓都壓不住。

    常長生和唐釋正在審訊室外抽煙，看來楊思覓過來了，唐釋道：“那家伙什么反應(yīng)？”這問的是申東。

    “他愿意和家人一起離開這里?！?/br>
    “真愿意？”

    “假愿意也是真愿意。”

    唐釋笑了笑，楊思覓的意思是要強行把人送走，“你和程錦在一起后，變得熱衷于做慈善了？”

    “你想讓他出不了監(jiān)獄？”

    “如果知道會在路上出事，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上路。”

    楊思覓無所謂，“隨便。程錦管了的事，我不會再插手?！?/br>
    唐釋又笑，看向常長生，“你有預(yù)料他這個情況嗎？”

    常長生道：“是低估了程錦對他的影響力。早知道就不讓程錦去黑獄一趟了?！?/br>
    “這叫什么？狼愛上羊，所以得披上一層羊皮？”

    “你話太多了?！睏钏家挼?。

    “申東的事稍后再說?！背ｉL生往審訊室方向偏了下頭，“先來對付這個。”

    審訊室里現(xiàn)在坐著個木頭人，不管你怎么對他，他都只會像復(fù)讀機一樣對你反復(fù)播放偉大的愛之宣言。也試著用了藥，但份量難以把握，輕了沒用，重了人要么發(fā)狂要么直接休克，就像往玻璃杯里倒熱水，它只有兩個結(jié)果，要么裂要么不裂，中間沒有過度。前幾個人都是這樣，現(xiàn)在審訊室里的這人已經(jīng)是碩果僅存的最后一個幸存者了。

    “你去試試?！背ｉL生道。

    楊思覓站在單向玻璃墻后看了會兒審訊室里的人，然后繞到了審訊室門口，推門進去，在那個面前坐下，開始說話。雖然房間里有兩個人，但卻只有楊思覓一個人在自說自話，楊思覓對面的人不聲不響，仿佛他的世界一片安寧，就像是有一層厚厚的透明結(jié)界包住了他，替他擋住了外界干擾。

    那么，首要任務(wù)就是要把這層結(jié)界劈碎。該換個新環(huán)境了。

    接下來，那人被押到隔壁，雖然只是一墻之隔，但這里的環(huán)境惡劣很多，墻上地上有刷不干凈的污漬，空氣中有無法凈化的古怪氣味，房間里的家具也又臟又丑。那人被鎖到一個架子上，從頭到腳都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楊思覓又和那人說了會話，聊的是對方世界中的事，他知道很多故事，有真有假，邊說邊觀察那人的反應(yīng)。那人的結(jié)界碎了，他由沉默狀態(tài)變成了一臺復(fù)讀機，一臺不會回應(yīng)外界、只會按既定程序設(shè)定一直循環(huán)播放下去的機器。

    既然不想好好說話，那就該試藥了。有人帶著醫(yī)療器械走入了房間內(nèi)，開始做注射前的準備工作。楊思覓仍在和那人說話，沒有停頓。

    藥物慢慢地開始起作用，楊思覓的聲音進入了那人腦袋中，像走進一間沒有門窗的屋子。主人發(fā)現(xiàn)家中來了不請自來的客人，不高興，想把人趕走，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個客人長得很順眼，再端詳幾眼，更加順眼了，簡直一見如故，他改變了主意，請客人留下來。

    楊思覓聽到那人開始接他的話，開始僅限于用語氣詞贊同或反對某個觀點，增加用藥劑量后，那人的話變多了，開始反駁說某件事情新聞上報道的錯的，真相該是如何……再增加劑量，那人開始吹噓自己參與過哪些著名事件，以后會干出怎樣一番大事業(yè)，正在做的事又是如何如何偉大……

    最終，這場談話還是以那人的休克為結(jié)束。那人失去意識后，旁邊的急救人員一擁而上，開始實施搶救。楊思覓沒看他們，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唐釋笑著打量楊思覓，“不錯不錯，百聞不如一見，確實厲害，復(fù)讀機都被你調(diào)教好了，到底怎么辦到的？”

    楊思覓道：“和做測謊一樣，要問對問題?！?/br>
    “這個可比測謊難多了?！碧漆尩?，“早該讓你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煩?！?/br>
    常長生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說的是他自己相信的事實?！?/br>
    至于真假，那不好說，人類很擅長欺騙自己。

    那人給他們提供的信息主要有：

    他是唯愛永生的人，九年前加入的，在唯愛會中算是老資格了。唯愛會在境內(nèi)發(fā)展得不算好，會員還不多，但他認為唯愛永生在新金沙的總部發(fā)展勢頭良好。關(guān)于總部最近是否有派人進入焚河地區(qū)，他不清楚，沒有接到過相關(guān)指示。

    他不知道吳先生的事，但知道組織最近是有計劃想綁架某個人，他不知道到底是要綁架誰，也不知道計劃是已經(jīng)實施了還是還未實施。

    他知道申東，組織內(nèi)部把申東看作是一個可以爭取的人，申東出獄后他們應(yīng)該會去想辦法接觸他。

    關(guān)于回鄉(xiāng)會，他們認為回鄉(xiāng)會是他們的后備力量，回鄉(xiāng)會的人被捕后，他們計劃實施一次圍魏救趙的報復(fù)行動來解救回鄉(xiāng)會。他被抓時行動還在計劃中，所以他不知道具體情況。

    ……

    常長生道：“他的級別還是太低了，知道的信息太少，太不明確。我們得抓一個身份更高的人?！?/br>
    唐釋有個主意：“可以讓申東給我們當內(nèi)線。唯愛永生如果是誠心想收編他，總不至于派個小嘍啰去見他?！?/br>
    “你打算怎么說服申東？”

    “用他老婆孩子說服他？”

    “別說服不成，反而逼反了他?！?/br>
    楊思覓懶得再聽，轉(zhuǎn)身走開，“我走了?！?/br>
    “走什么，都還沒討論好……”

    楊思覓走遠了。

    唐釋搖頭，“無組織無紀律?！?/br>
    常長生打著呵欠道：“他是特案組的人，守的是那邊的規(guī)矩。程錦都不管他……”你就別咸吃蘿卜淡cao心了。

    “程錦那是以權(quán)謀私。”

    程錦此時正在和葉萊他們討論吳先生失蹤的事。

    吳老先生今年已經(jīng)六十好幾了，他姓吳，名鉤，有著“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的慷慨情懷，愿為中華崛起而奮斗終生?？上r運不濟，臨老了還要遭此大劫。

    “我認為問題的關(guān)鍵還是：他到底是怎么出的境?！表n彬說。他之前也提出過這個問題。

    步歡道：“我奇怪的是為什么沒線索。”

    “是不是大仙他們隱瞞了什么？”小安提出一個大膽設(shè)想。

    “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游鐸道，“我覺得更合理的是他們也被人隱瞞了?！?/br>
    “被誰？”葉萊問。

    “軍工廠基地?！?/br>
    步歡摸著下巴道：“那肯定是出了叛徒?！?/br>
    “高層？”

    “不，高層這種身份獲取信息容易，但不方便直接出手，而老先生這事明顯涉及到很多實cao問題。”

    “那就是基地那邊的武警部門？他們是處于第一線的人，對吧？”

    “大仙管得著他們嗎？”

    “應(yīng)該管不著。要不就不會搞得這么束手束腳了?！?/br>
    ……

    程錦聽著他們的討論，心想，該升級權(quán)限了。

    軍工基地是軍隊的地盤，在獲得許可前，很難把手伸進去，得讓陸昂先去聯(lián)絡(luò)一下，看軍方是否愿意讓特案組介入調(diào)查?；蛟S大仙叫他過來就是因為覺得特案組更適合和軍隊體系打交道。

    第85章 烈火邊城9

    楊思覓回來后，程錦上下打量著他，和出去前并無不同，衣服還是那一套，身上也沒有血跡。楊思覓在程錦身旁坐下，程錦沒聞到血腥味，看來是沒有動手。

    程錦笑道：“不是說很快回來？”

    “很久嗎？”

    程錦故意道：“有點久?！?/br>
    楊思覓很滿意，獎勵般地在程錦臉上親了一下，“你越來越黏人了?！?/br>
    程錦，“……”

    葉萊他們默默地散了，有些熱鬧不是那么好看的，可能會影響前途。

    程錦摸了摸楊思覓的頭發(fā)，“問你件事，我方便去看謝青山嗎？”在找陸昂前，他想先見見謝青山，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而且，就算他什么也不知道，也該去探望。

    “看他？”

    “我們來這里本來就是想看看他需不需要幫忙?！?/br>
    “他在訓(xùn)練中心培訓(xùn)特警，你想什么時候去看他？”

    程錦看了看時間，“方便的話就今天過去。不是說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嗎？”

    “不沖突。他現(xiàn)在也沒有人身自由?！?/br>
    程錦哭笑不得，行吧，關(guān)小黑屋也是浪費，去做培訓(xùn)還能為大家做貢獻，很好。

    焚河這邊的特警的工作是配合武警公安部門一起出勤，屬于公務(wù)員性質(zhì)，招的都是普通人，雖然招的都是身強力壯的，但不培訓(xùn)還是沒法上崗，一般錄取后會先培訓(xùn)半年左右。謝青山現(xiàn)在做的事就是給他們當教官，他是負責實戰(zhàn)訓(xùn)練的教官之一。

    “老大，我們能一起去看他嗎？”小安問。

    程錦給她遞了個“等等”的眼神，先去給大仙去了個電話，在人家地盤上，做事前得先打個招呼。

    常長生料到他遲早會想見謝青山，這也不影響什么，當下便道：“沒問題，要車你就找小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