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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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微往椅背上靠著,扭頭看窗子外邊,輕笑一聲,“我以為我已經(jīng)足夠溫順了?!?/br>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服我管教,”喬母皺眉許久,冷笑一聲,“好,那你爸爸留給你的琴,你也別再指望拿回去,我這就去聯(lián)系拍賣會……” “你敢!” 這話才是喬微的軟肋。 她當(dāng)即坐直身子,轉(zhuǎn)回頭狠狠盯著她,“那是我的東西,你沒有資格那么做!” 漆黑的眼眸燃著一團(tuán)火,幾乎要把人焚燒干凈。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眴棠富腥粑匆?,輕描淡寫拂掉衣擺莫須有的灰塵,“如果你真想看著琴被別人拍走,大可以試試再和我對著干?!?/br> 喬微的拳頭發(fā)緊,咬緊牙關(guān)冷聲應(yīng)她:“那我也不可能一輩子任你擺布?!?/br> “那就聽話直到你嫁出去的那一天為止?!?/br> 喬母音落,起身向餐廳外走,只留下一聲溫柔的喚。 “王媽,幫我倒杯花茶來?!?/br> 晚上席越送喬微返校。 他的車開得跟人一樣低調(diào)穩(wěn)沉,喬微上車,先發(fā)了半晌呆。 車子拐上環(huán)城高速時,席越才提起了喬微畢業(yè)的事。 喬母的意思是先安排喬微到環(huán)海實習(xí),席越自然是贊同的,席叔叔也隨她的意見。 “到時候我找個耐心的人帶你,每天學(xué)一點兒,不會很累……”席越溫聲和她說著。 車廂密閉性很好,不仔細(xì)都聽不到窗外一掠而過的風(fēng)聲呼嘯,高速路上偏頭看出去,外面是漆黑一片,偶爾才能遠(yuǎn)遠(yuǎn)看見城中零星的燈火。 喬微敷衍地聽,收回視線,百無聊賴打開手機(jī),里面的游戲是最早古的俄羅斯方塊和貪吃蛇。 按了一會兒,她便失去了興趣,像是想起什么,喬微出聲打斷:“ipad借我用一下?!?/br> “后排公文袋里,小心點拿。” 席越幫她按亮頭頂?shù)能嚐簟?/br> 昏暗的光線里,喬微坐穩(wěn),打開學(xué)校提供的體檢查詢網(wǎng)站。 畢業(yè)組織的體檢并不復(fù)雜,無非是身高體重,眼科、血常規(guī)……之類的,喬微一路劃著看下來,手指忽然頓住了。 “怎么了?” 席越開著車偏頭看她一眼。 那些專業(yè)的東西喬微也看不懂,只是體檢表最后的診斷意見不明,還通知她—— 盡快復(fù)查。 “沒事。” 喬微抬頭,在漆黑的車窗玻璃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關(guān)掉網(wǎng)頁,清除瀏覽記錄。 席越把喬微送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又從后座里給她拿了一個天藍(lán)色的小罐子。 “什么?”喬微沒有立刻接。 “氣泡糖,我記得你愛吃這個,前兩天恰巧看見人賣?!?/br> 喬微沉默片刻,騰開手,低頭接過來,笑道,“這個你也記得啊。” 喬母覺得這些東西不健康,還令人發(fā)胖,是嚴(yán)禁她碰的。 轉(zhuǎn)身時,席越似乎是聽到了她喉嚨里有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嘆。 她的背影在月色里很瘦,整個人被包裹在大衣里,還是顯得單薄。 風(fēng)一動,黑發(fā)便跟著風(fēng)聲舞動起來,拍得大衣颯颯作響。 走到樓梯盡頭時,她終于回頭了,揚聲沖他說了一句,“席越,你回去吧。” 路燈的光暈里,她笑了一下。 喬微打開盒子,撕了一顆橘子味的放在嘴巴里。感受著氣泡在口腔里升騰,酸甜很刺激味蕾。久違的味道,像是小時候爸爸買的碳酸飲料。 喬微心心念念喜歡這個味道這么久,其實并沒有多好。但人就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旁人越不讓做的事,偏想突破全世界的阻礙去做成。 打開柜子,她把糖匣放進(jìn)最底處。 其實,席越不是最開始便這樣對她的,喬微記得自己剛跟著母親到席家那會兒,他很討厭她。畢竟母親去世不到半年,父親便續(xù)弦,任誰都對繼母帶來的女兒拿不出好臉色。 但席越又是個聰明穩(wěn)沉的人,他從來不將討厭寫在臉上,只是不與她說話,把她當(dāng)空氣,將冷暴力進(jìn)行到底。 再后來,大抵發(fā)現(xiàn)喬微原來是跟他是一樣的可憐蟲,便也不難為她了。 從開始現(xiàn)在,中間他們的關(guān)系其實要好過一陣子。 只不過人都會長大,朝前走,便是一個破碎的過程,得把許多東西往后拋。所有純粹的感情里一旦摻雜上其他東西,便再難清澈回來了,就像他們十七八歲時候一樣。 喬微更愿意把那時候的時光,當(dāng)成一場短暫的同盟。 同盟破裂的契機(jī),是喬微高三要畢業(yè)的那一年,席越在大學(xué)里交的女朋友。 世家出身,高挑美艷,最重要的是,冰雪聰明。 她第一次到席家來時,站在露臺上看見了放學(xué)回來的喬微,回頭便把席越支開去拿果汁了。 那天露臺的落地窗簾半散著,她穿了件修身的羊毛衫裙站在窗前,大衣抱在手上,背光回頭,撥撩了一下長發(fā),沖她笑了笑,然后問:“你就是席越的繼妹吧?” 接下來,她用始終溫和的調(diào)子捍衛(wèi)了主權(quán),順道拐彎抹角說出喬母打算把兩人撮合成一對,但注定不會成功的意圖。 喬母的想法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可對那時的喬微來說,無異于駭浪驚濤。她從來沒有想過喬母打的是這個主意。 最后那句話,更是讓喬微在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無法坦然面對席越。 “席越他會因為你們母女成為圈子里的笑柄?!?/br> 正對著窗,陽光戳得她眼睛很疼。 除了模樣,喬微和她父親像了個十成十,清高、驕傲,她了解自己,她不可能做出喬母所期待的事情來,可那一瞬間,女生赤裸裸點出來的那一刻,羞恥和狼狽還是令她顏面全失,無地自容。 后來席越大三便和那女孩分手了,家里問起時,說是性格不合。 但喬微便是從那時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謹(jǐn)慎地給自己畫了一個圈,再不越及外面一步。 宿舍夜談,又說起了近三個月沒見面的袁律靜。 “你們說律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會是律靜爸媽為了拿彩禮,給逼著嫁人了吧?”林蕾猜測,“不然怎么能連電話都打不通呢?!?/br> “不一定,我聽說那邊女孩到了十五六歲就有嫁人的?!?/br> “但律靜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能受他們擺布?” “我那天還在腫瘤科見到律靜,會不會是她的什么親人病了,家里拿不出錢,就——” “不會。”眼見眾人越猜越離譜,喬微出聲打斷,“律靜的爸媽很開明,不然也不會讓她來g市上學(xué)了?!?/br> 此話一出,寢室又靜默下來。 半晌,又才有人低聲囁嚅,“那律靜到底是怎么了嘛,都快期末了……” 好歹一起住了四年。 燈已經(jīng)熄了,喬微翻來覆去睡不著,想了半晌,忽然從床上起身,踩著鞋到桌子前開了臺燈,打開電腦。 她記得,律靜有個親弟弟。 袁律靜從前常跟她提起這個弟弟。家里清貧,為了供她在g市上學(xué),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律書也是在那時候自己退了學(xu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qū)W會的貝斯,跟省會的酒吧簽了合約,給樂隊伴奏賺錢,一邊還家里貸款,一邊供jiejie上學(xué)。 g大是國內(nèi)最好的學(xué)校之一,他寧愿放棄自己也不想jiejie輟學(xué),覺得自己是男孩,怎么都有一把子力氣活下去。 袁律靜每每提起弟弟來,都是虧欠而自責(zé)的,“他是真的很有天賦,比許多出了名的貝斯手都彈得好。” 袁律靜自然是沒系統(tǒng)學(xué)過音樂的,但喬微相信這話,若是沒天賦,旁人也不可能把一個沒成年的毛孩子簽下來。 她登陸軟件,打開袁律靜的社交圈,一條一條接著往下看,試圖在評論里找到蛛絲馬跡。 電話不通,那就試著聯(lián)系她弟弟,喬微覺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袁律靜的人際關(guān)系很簡單,狀態(tài)里發(fā)布的內(nèi)容也不多,才往下翻幾條,果然便有了線索。 中間有條狀態(tài)發(fā)布在一年前,內(nèi)容大概是她同弟弟在老家的合照。 照片里,袁律書抱著貝斯,在律靜身后仰頭。高鼻闊眼,小麥色的皮膚,菱形的嘴巴和她jiejie一樣清秀,敞開了笑著,牙齒很白。 圖片下方,有條生氣表情的評論,大概是怪jiejie擅自把自己的照片發(fā)出來。 找到了。 她當(dāng)即便點開這個賬號,編輯發(fā)送內(nèi)容。先是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向?qū)Ψ皆儐栍嘘P(guān)律靜的消息。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然而信息發(fā)出去許久,對話框里還是靜悄悄的。 喬微就這樣坐在電腦面前,令人失望的是,直等著過了十二點,她也沒得到對方的回復(fù)。 喬微的郁郁寡歡一直持續(xù)到上午放學(xué),季圓親自來g大門口等她。 才瞧人出門,季圓便興奮地?fù)]手。 “微微,快過來!” 大概嫌喬微走得慢,她干脆三步并做兩步跑上前,飛快塞了張紅色請柬進(jìn)她懷里,然后便把手插入她臂彎,將腦袋依偎在喬微肩頭。 “什么?”喬微好笑,“這么快就要給我發(fā)喜帖了嗎?” “呸,”季圓抬手作勢要打她,“我這是正式地邀請你參加朋友的期末匯演?!?/br> 第10章 part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