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虐文女主怎么破、我在聊齋做鬼王、七零渣夫懶妻錄[穿書]、永遠(yuǎn)再見,慕先生、毒藥、替婚標(biāo)準(zhǔn),背誦全文、重生之隱婚天后、我扔了meimei的書后穿越了、你怎么穿過來了!、穿成總裁的替身妻[穿書]
這天,他們恰好是正午時分進(jìn)的城,訂好客棧之后直接去了當(dāng)?shù)刈钬?fù)盛名的酒樓吃飯,雖不及王都的天闕樓那般雅致奢華,但陳設(shè)布置也是別具一格,上到四樓即可坐覽滿城盛景,伴著清風(fēng)和朗日,甚是愜意。 為免引人注目,暗中隨行的影衛(wèi)都沒有進(jìn)入酒樓,楚襄和岳凌兮身邊只留下了流胤和書凝二人,扮做富家主仆出門游玩的樣子。書凝素來鬼滑,為了扮得更像些,直接給岳凌兮梳了個已婚女子的發(fā)髻,閑言碎語是沒有了,卻多了不少艷羨的目光。 都怪楚襄太過扎眼。 不過兩人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尤其是岳凌兮,從離京之后就一直情緒低沉,動不動就走神,哪還會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坐到窗邊之后就怔怔地盯著外頭,看老農(nóng)甩著麻繩將牛犢驅(qū)趕過市,看小販把糖漿轉(zhuǎn)著圈地淋到鮮嫩的莓果上,看一樹梨花在九曲橋頭迎風(fēng)搖下萬千荼白,專注到甚至沒有聽見小二詢問的聲音。 “我們這兒的鮮奶杏汁雪蛤羹味道特別好,每天只做五十盅,今兒個剛好有余,夫人要不要嘗一嘗?” 他略有些南方口音,夫人二字卻咬得極準(zhǔn),楚襄悠悠地瞥了眼身側(cè)那抹纖細(xì)的背影,唇畔綻出細(xì)微悅意。 “不用了,她不喝鮮奶?!?/br> 小二會意,捧起點(diǎn)好的單子,彎著腰退出了雅間。 很快,五葷兩素一湯陸陸續(xù)續(xù)上齊了,都是南方獨(dú)有的菜式,色彩豐富,咸鮮適口,吃慣了辛辣口味的幾個人都覺得還不錯,楚襄一手?jǐn)堖^岳凌兮的腰一手把碗筷推到她面前,道:“兮兮,吃點(diǎn)東西?!?/br> 流胤與書凝對視一眼,都沒有吭氣兒。 這段時間以來,修儀越是沉默寡言陛下就越是溫柔小心,旁人不明內(nèi)里,只道是小兩口吵了架,妻子生氣丈夫來哄,都羨慕得不行,只有他們才知道事實(shí)并非如此。 也不知陛下一番苦心修儀能不能感受得到。 正想著,他們突然聽見岳凌兮接了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那幾個人我之前在桑城見過?!?/br> 聞言,流胤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街對面的酒樓,同樣高的樓層中處處皆是觥籌交錯,談笑盡歡,唯獨(dú)斜角上的那個雅間被珠簾翠幕所擋,鴉雀無聲,偶然被風(fēng)撩起小半邊,里頭的人不太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是監(jiān)視無疑。 明明有幾批人馬換著跟蹤,行動隱秘,中間相隔的時間也比較長,卻被過目不忘的岳凌兮一眼識破,他們估計也沒料到。 楚襄卻不甚在意,把她的腦袋扳了回來,道:“無需理會?!?/br> 岳凌兮拉低視線,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碗已經(jīng)堆成了一座小山,都是她愛吃的菜。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默默地享用著美食,再也沒有朝那邊看過,但沒過多久就傳來了擱筷的聲音,楚襄抬眸看去,只見岳凌兮把沒怎么動的飯菜稍稍推離面前,然后垂眉斂目地說道:“陛下,我吃好了,容我先行告退?!?/br> 說罷,她也不等楚襄同意,徑自起身下樓了。 平時她是最懂規(guī)矩的那一個,何曾有過如此不敬的時候?但楚襄沒有任何怪罪之意,因?yàn)樗睦锩靼?,她是沒有精神來應(yīng)對這些事了,那樁滅門之仇一出現(xiàn)就像山巒般將她壓得幾近窒息,離江州越近那股壓迫感就越重,她需要時間也需要空間去消磨,而他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地包容她。 何況在他們之間,這些虛禮縟節(jié)本也不算回事。 書凝跟了一路也摸清楚兩位主子的脾性了,遂請示道:“陛下,奴婢是不是……” “去吧?!背鍞[擺手,不忘低聲囑咐,“她多半是自己走回客棧了,你仔細(xì)跟著,路上別出什么事?!?/br> “奴婢省的?!睍A藗€身,亦匆匆下樓去了。 事實(shí)證明楚襄猜得一點(diǎn)都不差,岳凌兮是想自己靜一靜,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影衛(wèi)開走馬車而把楚襄丟在這里的,她只會獨(dú)自離開,哪怕從酒樓到客棧要走很遠(yuǎn)一段路,路上人潮擁擠,嘈雜不堪。 有時他真希望她不要這么懂事。 想讓她再嬌氣些,再無理取鬧些,或是沖他歇斯底里地發(fā)泄一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中始終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便他百般澄清她是無罪的,允她各種特權(quán),一時半刻仍然難以消除。 不過不要緊,來年歲月那么多,這些不屬于她的負(fù)重,他遲早會替她一一卸下。 回到客棧的岳凌兮在自個兒房間一窩就是一下午,楚襄也沒有露面,就坐在隔壁翻閱著從王都送來的奏報,兩人之間僅僅一簾之隔,卻無任何交流。 是夜。 月涼如水,斜照入室,映著床幃深處淺淺入眠的佳人,一片靜謐安適,然而一抹黑影卻在此時落座于床沿,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兮兮?!?/br> 岳凌兮睜開眸子,神智仍處于混沌之中,一縷輕盈的松木麝香味從鼻尖飄過,霎時令她清醒了些,不由得低喚道:“陛下?” 屋內(nèi)沒有點(diǎn)燈,素淡的月光下,她側(cè)伏在枕頭上的小臉白里透粉,不知有多誘人,聲音也透著剛剛睡醒的嬌軟,就像是小孩子一般,鎮(zhèn)日里聽?wèi)T了的陛下二字,此刻聽她叫來竟是格外動人心弦。 楚襄輕聲應(yīng)著,忍不住又蹭了下她的臉頰,這種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實(shí)在太好,幾乎令他忘記半夜叫醒她的初衷。 岳凌兮被他下巴上的短須扎得一陣刺癢,不禁微微向后躲開了一些,這才發(fā)現(xiàn)他容裝齊整,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要睡覺的樣子,她奇怪之余極為聰慧地問道:“陛下,我們要做什么去?” 聞言,楚襄揚(yáng)唇一笑,在這晦暗的夜色中甚是幽魅攝人。 “我們趁夜南下?!?/br> 星月當(dāng)空,亭臺樓閣一片明暗相錯,城中寂靜的大街上忽然響起了嗒嗒的馬蹄聲,踩著星屑枝影向郊外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闐黑的盡頭。 初秋的夜風(fēng)已經(jīng)帶了些涼意,楚襄刻意讓岳凌兮坐在了自己身后,免得受涼。他揚(yáng)韁叱馬之時座下顛簸,她便默默地從后面圈住他緊實(shí)的腰,然后偏過頭安靜地看著沿途的風(fēng)景,漸漸的,濕潤的沙地取代了青石板路,兩旁的參天大樹也已遠(yuǎn)去,一條細(xì)長的棧橋橫于眼前,濕氣撲面而來。 竟是到了渡口。 江上還泊著幾條小船,點(diǎn)點(diǎn)漁火倒映眼中,成了黑夜之中最閃亮的那一處,而他們的船就停在棧橋邊,流胤和書凝早已提前到達(dá)準(zhǔn)備好一切,此刻正站在岸邊恭候著他們。 難道是要乘船南下? 岳凌兮甚是驚訝,先前她只當(dāng)是要避開那些眼線所以才半夜出發(fā)的,誰知楚襄比她更出其不意,直接打亂了原定的行程改走水路,一旦這條船入了靈江怕是再難覓得一蹤半跡,等那些人追過來,唯有望著滔滔江水捶胸頓足了。 她尚在暗自感嘆,楚襄已經(jīng)率先下了馬,站在側(cè)面朝她伸出了手臂,她翻身躍下,恰如飛鳥投林,將她抱個滿懷的一瞬間他的眼神亦變得柔軟,把她放下之后手也沒有松開,就這樣緊緊牽著上了船。 晚來風(fēng)急,水浪迭起,這一葉扁舟宛如迅影劃過江面,大有江海寄余生的感覺。 有哪里不對。 岳凌兮走上船頭極目遠(yuǎn)眺,發(fā)現(xiàn)視野漸行漸闊,兩岸密林都在疾速后退,黛藍(lán)色的天幕向四面八方無止境地延伸,在水平面的盡頭連成一線,與夜色交融,未過多時,周圍已經(jīng)看不到一條漁船了。 她自幼在海邊長大,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他們不是要順江南下,而是要出海! 像是要印證她所想似的,楚襄從后面走過來攬住她的腰,輕問道:“還有很長一段水路要過,困不困?” 她搖搖頭,毫不掩飾自己的佩服:“陛下此計甚妙?!?/br> 靈江并不流經(jīng)江州,他們下了船之后還是要走一截陸路,若是有人提前在幾個岸點(diǎn)設(shè)伏,一樣可以追蹤到他們,可出海就不同了,東海海域遼闊,沿岸六州有二十多個港口,想查也查不完,應(yīng)該是能徹底甩掉那些尾巴了。 楚襄的聲音卻是凝結(jié)如冰:“妙不妙,要等到了江州才知道?!?/br> 岳凌兮一陣默然。 后半夜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dá)了出???,水流湍急,勁風(fēng)劃面,呼吸之間盡是咸腥的氣味,難以忍受,可上了海船行駛到海中央之后反而風(fēng)平浪靜了,入眼盡是輕濤拍槳、水天相接的景色,岳凌兮站在船頭不由得看入迷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肩上忽然搭來一件厚絨披風(fēng),她轉(zhuǎn)身去看,卻被人擁進(jìn)了懷里,暖意層層疊疊地滲進(jìn)肌膚之中,渾身都炙燙了起來。 “我還是頭一回出海賞景?!?/br> 楚襄在她耳畔輕語,低沉的嗓音幾可迷人心智,岳凌兮抬起頭來,只覺他眼中含了漫天星光,璀璨耀人。 “我……也是頭一回?!?/br> 生于海邊,卻因家貧從未踏足過海域,岳凌兮內(nèi)心有種無法言說的失落,整個人的狀態(tài)也更加低迷,楚襄摟緊了她,忽而挑唇一笑。 “那正好,我看我們兩只井底之蛙憑欄賞月倒也相襯得很?!?/br> 岳凌兮垂低雙眸,語聲黯然:“陛下飽覽群書,博聞強(qiáng)識,早年又隨夜將軍四處歷練,怎會是井底之蛙?” 楚襄凝視著她,眸中柔光傾注,“遇見你之前我就是,心中只有黎民社稷,天下大愛,說是圣人也不為過。” 她不太明白:“那遇見我之后呢?” 他勾唇哂笑:“始知圣人亦有欲望?!?/br> 作者有話要說: 襄襄開啟嘴炮模式~ 第38章 乘船 卯時中,第一縷晨光從東邊的天空灑下,映得海面波光粼粼,也映亮了船艙的一角,岳凌兮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她坐起身來,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垂著珍珠的水榻,薄如蟬翼的綃帳,還有許多塊三角琉璃拼起的花窗,無不透著獨(dú)特的風(fēng)情,她凝滯片刻,爾后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泊州,正在乘坐海船南下。 是了,這鮫綃東珠、琉璃水榻哪一樣不是東海的特產(chǎn)? 只不過她對這房間還是完全沒有印象,似乎昨夜一直待在船頭賞月,至于是何時睡著的又是如何進(jìn)來的,她一概不知。 大概……又給陛下添麻煩了吧。 思及此,她立刻擰身下床,隨意趿了雙鞋就推門而出,行至走廊盡頭,不期然聽到了船頭那邊傳來的喧嘩聲。 “滿哥誒,你的網(wǎng)子下了有蠻久了吧?可以收噠咧!” “好嘞!” 兩艘相鄰的海船上一老一少正在用方言隔空喊話,話音剛落,年輕人猛然揚(yáng)起精壯有力的雙臂,一張巨網(wǎng)霎時躍水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悠長的弧線然后落在了甲板上,凝眸看去,里面居然裝滿了魚蝦蟹貝,兀自蹦跶個不停,濺得到處都是水。 對面的漁老見他收獲頗豐,忍不住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可以嘛,學(xué)得很快!” 年輕人謙虛道:“是老人家告得好。” 聞言,漁老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一塊去了,似乎甚是受用,待平靜下來他忽然伸手指向年輕人后方,道:“滿哥,那是不是你的小堂客哦?怎么穿那么少站在那里,海上風(fēng)好大的咧!” 年輕人驀然回身,與她遙遙相對,四目糾纏。 岳凌兮整個人都呆住了——那個赤膊上陣撒網(wǎng)捕魚的人居然是楚襄! 以前只知他夷語十分流利,卻沒想到江南地區(qū)的方言也能隨口就來,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他的打扮,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了一套粗布衣裳,褲腿高高卷起,上衣圍在腰間打了個結(jié),看上去與普通漁夫無異,可當(dāng)他迎著晨曦向她走來,每近一步,她的呼吸就困難半分。 不是沒有見過他衣衫不整的樣子。 平常在玄清宮早起的時候,他一貫是衣帶不系玉扣不合就晃出來了,六塊腹肌明晃晃地扎進(jìn)她眼底,那種凹凸不平又極具紋理輪廓的感覺不知有多吸引人。今天較之更甚,他渾身掛滿了晶瑩的水珠,隨著步履輕輕顫動,旋即散作千絲萬縷的金線一路直下,越過高低起伏的山丘,最后浸入衣料戛然而止。 她心頭忽然奇癢,好想解開他的衣服一探究竟。 胡思亂想的當(dāng)頭,楚襄已經(jīng)來到身邊把她箍進(jìn)了懷里,雙臂精壯而結(jié)實(shí),硬得像磐石一樣,還混雜著塵汗和海水的氣味,她非但不嫌,還悄然感受著那種鼓鼓囊囊的觸感,眼睫微微垂低,不知在想什么。 這可不是小馬屁精該有的反應(yīng)。 楚襄知她心情低落也就沒有提別的,只低聲問道:“怎么衣服也不披一件就出來了?” 岳凌兮的眸光輕輕淺淺地落在他身上,道:“陛下還不是這樣?!?/br> “我是習(xí)武之人,你跟我豈能相提并論?”楚襄啼笑皆非,卻是松開了懷抱把她往船艙里推,“進(jìn)去等著,一會兒中午有好吃的?!?/br> 岳凌兮杵著沒動,看了眼他身后那群亂蹦的魚蝦,輕問道:“陛下素日里最不喜歡吃魚,怎么忽然對捕魚來了興致?” “我來江南走一遭,總不能空手而歸?!?/br> 楚襄朗然一笑,看似是在說玩笑話,岳凌兮卻聽出了雙關(guān)之意。 不捕魚,便無法體察民情,不察民情,又何以知曉漁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