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師父微微搖頭，“你道師父是好人，他人視我為惡魔。善惡一念之間，為師早就分不清善惡了。從此便不再下山，只盼著你們終有一日能出師。”

    原來師父不下山是因?yàn)檫@個(gè)。

    “到時(shí)，小雅你會替為師收尸吧?！睅煾负鋈辉掍h一轉(zhuǎn)，第二次在談?wù)撟约核劳龅臅r(shí)候，露出了笑容。

    “記得先用白絹擦拭周身，壽衣要反著穿?！?/br>
    他極其認(rèn)真地說。

    壽衣反著穿，歸魂的時(shí)候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

    ☆、日出

    在百慕之巔看日出，是一種享受。

    遠(yuǎn)處的山巒在飄逸的云霧中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仰首觀天，皓月當(dāng)空。

    前一刻還是夜色朦朧，下一剎整個(gè)天空的色彩就驟然起變。

    金橘色的亮光逐漸放亮，沉沉的夜幕被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晨日躍出云層，射出耀眼光芒。

    元雅頭一次看到此景，被那破曉的紅日震撼，興奮地呼喊師父，“師父快看！快看日出了！”

    “好美??！”

    以前這個(gè)時(shí)候她都還在艱苦地爬山，哪有心思觀賞，能不掉隊(duì)就要謝天謝地了。

    師父卻波瀾不驚，眼皮都沒睜一下。他在這里看過數(shù)千次日出日落，早就心如止水了。

    元雅卻不是，她的興奮還在，看著那紅艷明亮的破曉之日，忽而有感道，“師父，小雅以后都陪你看日出吧！”

    這樣，你就不會獨(dú)自一個(gè)人練劍，想到那些不好的陳年往事了。

    現(xiàn)在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師父睜開了眼，怔怔地看著她。

    元雅陪師父坐了一夜，清晨的光線照耀在她的臉上，終于有了困意，忍不住打了哈欠。

    她偷偷看了眼師父，師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困意，反倒因?yàn)榈诙斓男袢丈?，而打起了精神?/br>
    白天，他是受人尊敬的武林高手，被一眾弟子環(huán)繞著。

    夜里，他是受盡煎熬的苦行僧，獨(dú)自一人在山頂靜坐。

    這樣的師父，令她好不心疼。元雅心里暗暗地想，以后不能把師父把當(dāng)神仙看，她要把他拉下神壇。

    恩，拉下神壇。

    師父也是人。

    “師父，以后我都會陪著你，你不用一個(gè)人練劍了?！?/br>
    她又說了句，眼皮便實(shí)在撐不了，慢慢地闔上，頭也跟著晃沉沉地垂下，沒堅(jiān)持住一下就睡著了。

    最后一眼，她見到師父高大的身軀緩緩地站了起來。

    師父慢慢走近她跟前，俯身，將沉睡的她一把扶起，攬起在肩上。

    輕輕邁步到崖邊。

    “小雅……”

    他呼喚她的名字，神情復(fù)雜地開口，又忍住了，聲音細(xì)不可聞。

    元雅睡死過去，自然毫無反應(yīng)。

    師父沒再多言，帶著元雅縱身跳下了百慕之巔。

    很快，她被送回了住處休息，補(bǔ)覺。

    于是，又一次誤了早課。

    其實(shí)早課于元雅而言，上與不上沒多大區(qū)別，反正都聽不懂。她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著師父發(fā)呆，還有看著師兄師姐們練武，一臉崇拜。

    ＊

    接下來的幾天，元雅清醒過來，開始履行自己的承諾，無所不用其極地纏著師父。

    師父在哪她就去哪，一刻都不能讓他單著。

    師父知道元雅一直跟著自己，不想她擔(dān)心，也沒在她面前拿起過劍，就只在房內(nèi)看著武功心經(jīng)。

    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師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沉默寡言，有時(shí)甚至?xí)匝宰哉Z！

    以前就只在早課上呆呆地看他，覺得他是那么遙不可以及。

    沒想到私底下……

    “師父，你已經(jīng)洗了三次手了?！弊詮乃M(jìn)屋開始，師父的雙手就浸在木盆中清洗。

    見元雅來了，便拿起帕子來擦拭，問她，來找為師何事？

    元雅笑呵呵地說，沒事沒事，就是看看師父生活起居還缺什么，來給補(bǔ)上。

    師父搖頭說不缺，隨后又不自覺地走到木盆前去洗手了。

    元雅忍不住，只好出聲提醒他，怕他真會一直洗下去。

    他渾然不知，幽幽地說了句，“是么？為何為師總覺得這雙手甚不干凈？”

    他嘆了聲，又回到書桌前，嘴里喃喃道，“人一旦做了錯(cuò)事，手是如何也洗不干凈了。”

    哎呦，這讓元雅聽得心疼又心急，師父怎還念及著舊事，要趕緊從那里頭跳出才來對呀。

    元雅連忙道，“師父，小雅給你講幾個(gè)笑話吧。”

    以前她不開心了，二師兄都會給她講笑話，還經(jīng)常逗她樂。有二師兄在身邊，她就不知憂傷為何物。

    可師父根本不吃這一套，她的笑話還沒開始講，師父就擺手道，“小雅你莫費(fèi)功夫，為師見著你就笑不出來了。”

    啊哈？

    師父見著她就笑不出來了？難不成是因?yàn)樗罅耍?/br>
    “師父……”元雅趕緊又道，“聽聞山下有中神奇的易容之術(shù)，再丑的也能化成個(gè)貌美女子。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小雅這就去學(xué)來，博師父一悅！”

    元雅說的神乎其神，師父看也不看她。

    “你就是化成灰，為師都能認(rèn)識?！?/br>
    “化成灰……”元雅睜大了雙眼，驚訝道，“師父你當(dāng)真能認(rèn)得化成灰的小雅嗎？”

    師父冷眼一顧。

    “開個(gè)玩笑嘛?！痹藕俸僖恍?，臉上那兩只酒窩，便深深地刻了上去。

    她見一計(jì)不成，心中又生一計(jì)，道，“師父，我覺得你得多出門走走。”

    成日在百慕山里頭，不是對著山，就是對著樹，話都說不上兩句，怎么可能心情好轉(zhuǎn)？

    是吧，是吧。

    本在專心看書的師父，這時(shí)竟將目光移向她。

    元雅心頭一動(dòng)，以為有戲。

    “你想下山？”師父問。

    元雅點(diǎn)頭道，“恩，想和師父一起下山！”

    “輕易下山是不可能的?！彼恼Z氣嚴(yán)肅起來。

    “拔劍吧，贏得了師父，就隨你下山。”

    元雅瞬間失語。

    只要師父一讓她拔劍，話匣子就會被封死。

    難道就這么無解了嗎？元雅不甘心。

    她是個(gè)不會武功的廢物啊，怎么可能贏得了師父？

    就算師父說她有天賦，只是忘了而已，但誰知道什么時(shí)候能想起來，想起來又得花多久能學(xué)有所成！

    師父真是，仗著自己武功好，根本聽不進(jìn)別人的話！

    元雅這樣想著，突然靈光一閃！

    她是不會武功，可其他人會??！

    元雅當(dāng)下即興沖沖地去找了二師姐！百慕教中，就二師姐總是獨(dú)自一人練劍，其他人都是會兩兩組在一起練習(xí)雙劍合璧。

    自從二師兄走后，二師姐更是埋頭苦練，除了自己有些問題不懂會問她之外，別的時(shí)間她都沉默寡言，為武是道。

    二師姐能和師父一起練劍，一定會很開心。

    師父有人陪伴，就不會再胡思亂想，走火入魔了！

    元雅覺得自己終于聰明了一回。

    ☆、魔教

    話分兩頭，百慕山之外，被逐出師門的宋詞卻在青桐派非常吃香，尤其師尊對他更是愛不釋手。

    左京鴻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jì)，前半生一直被師弟天才般的武學(xué)才能壓制著，一心想要?jiǎng)龠^他，過得特別不順心。

    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一個(gè)連天才師弟也教不了的人來投奔他，關(guān)鍵這個(gè)徒弟還是這么聰明，一點(diǎn)就通，比起青桐派的其他弟子來說，段位簡直不在一個(gè)層次。

    這感覺，左京鴻做夢都要笑。

    他一定好好培養(yǎng)，讓師弟知道，同樣的人在你手里就郁郁不得志，在他們青桐派就是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