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準備好儀式,打掃祠堂,二郎這是要認祖歸宗?。 ?/br> “對,快準備祭品,要最好的香!我們周家出了個能人??!” 眾人相視一笑,幻想著周嘉行認祖歸宗后的景象,把臂走遠。 …… 飲墨嘴角一撇,暗暗啐一口,一回頭,發(fā)現(xiàn)周嘉暄不見了。 他嚇了一跳,忙追出門去,找到人群最前面那個高挑清瘦的身影,忙拔步追上。 周嘉暄走得太快,飲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追上他。 “三、三郎……還沒派人去通報都督……” 周嘉暄腳步不停,走著走著干脆跑了起來,寬袖里鼓滿了風,身影穿過長廊,看不見了。 飲墨目瞪口呆:他還從來沒看見自家郎君這么不顧儀態(tài)地在庭間奔跑! 他拍拍胸脯,順好氣,抬腿跟上去。 周嘉暄跑得很快,快得呼吸都快跟不上來了。 他從來沒跑過,族老們就在身后跟著,周圍侍女仆從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從身邊經(jīng)過,他呼吸急促,什么都顧不上,只記得機械地邁出腳步,朝門口跑去。 周嘉行回來了。 觀音奴在他手上。 他回來了,觀音奴呢? 九寧的親筆信輾轉千里送到他手上,信上她依舊言語活潑開朗,絮絮叨叨告訴他她一切都好,已經(jīng)找出自己的身世,要他不必擔心。 他怎么可能不擔心? 既然她得知自己的身世,那周嘉行肯定也知道了,她和他沒有血緣,周嘉行會怎么待她? 冷風灌進嗓子里,喉嚨刀刮一樣,火辣辣的。 周嘉暄管不了那么多,他甚至連靴子都沒穿,只著薄薄的鞋履,翻身上馬,揮動鞭繩。 出城的道路不近,他心急之下不斷揮鞭,馳過長街,遠遠聽到一片稱頌聲,長街旁歡呼雷動。 長街對面,一人身騎黑馬,在親兵的簇擁中飛馳而來。 百姓們守在長街兩側,等著那人馳到自己近前,神情激動,眸中透出熾烈的向往。 周嘉暄一眼就認出對方。 劍眉星目,輪廓分明,仿佛蓄了一池碧水、透著冷意的雙眸,正是闊別已久的周嘉行。 周嘉暄停頓了一會兒,催馬上前。 “觀音奴呢?” “她在哪?” 兩人同時問出一句,都怔住了。 下一刻,周嘉行眉頭緊鎖,扯緊韁繩。 駿馬嘶鳴。 周嘉行沒有猶豫,立刻回頭,叫來懷朗。 懷朗詫異道:“唐澤說九娘確實是往江州來了!他們昨天就該就到了才對。” 那頭,周嘉暄反應過來,明白九寧沒和周嘉行一起回江州,而且周嘉行以為九寧在江州才會直接進城。 他臉色陰沉,道:“她沒回來?!?/br> 周嘉行瞳孔急速收縮了幾下。 這時,一匹快馬從城外疾馳而來,泥土四濺。 “郎主!”來人奔到周嘉行面前,手捧一封帛書,下馬跪地,“鄂州送來的!” 懷朗正想下馬去取信,一道身影迅疾閃過。 周嘉行飛身下馬,比他更快一步拿走帛書,展開來,眸光如電。 他看完信,手背青筋暴起,眸子里暗流洶涌。 她居然去了鄂州。 第124章 周嘉行放下帛書, 轉身即走。 周嘉暄松開韁繩,下馬,幾步追上他,“你把觀音奴帶到哪里去了?” 周嘉行面色不善,腳步?jīng)]停。 周嘉暄扯住他胳膊。 “她在哪兒?!” 他語氣低沉,一字字道:“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邊?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嘉行停下來,冷冷地掃他一眼, 揮開他的手,翻身上馬。 馬蹄聲嘚嘚, 沙土飛濺。 周嘉暄胸膛劇烈起伏, 還想追上去,周圍的親兵圍過來, 將他攔在路邊。 “三郎。”懷朗走到他面前, 手按在刀柄上,咧嘴一笑,“江州的安危就在郎主一念之間。時至今日,郎主想做什么, 已經(jīng)沒有你置喙的余地了?!?/br> 他刻意停頓了片刻。 “除非,你愿意拿整個周家、整個江州去賭?!?/br> 周嘉暄身形一僵。 懷朗朝他笑笑, 招呼左右的親兵上馬, 一行人撥轉馬頭,朝著城外渡口的方向馳去。 路邊百姓面面相覷, 這……人還沒進府呢, 怎么就走了? 等周家族老們反應過來時, 周嘉行早已經(jīng)登上樓船,直奔鄂州而去。 族老們大失所望,抓著周嘉暄一迭聲追問。 周嘉暄呆呆地站在道旁,任族老們連聲詰問,一言不發(fā)。 飲墨氣喘吁吁,擠到他身邊,附耳小聲道:“三郎,都督找您!” 周嘉暄神色微動,如夢初醒,看一眼周嘉行剛才離開的方向,轉身回周府。 …… 鄂州。 天氣陰沉,接連落了幾場雪。 九寧恍惚想起,第一次被朱鵠帶到鄂州的時候,好像也是陰冷的落雪天。 南方的雪沒有北方的那么大,雪點絮絮往下飄落,落在頭上、臉上、手上,又冰又涼,不一會兒就化成水,在雪里騎馬走了一會兒,帽子就濕了。 多弟急得直冒火,要是放在平常也就算了,現(xiàn)在九寧病著,怎么能冒雪趕路呢? 他們走的是一條捷徑,山路崎嶇,不能乘馬車,必須騎馬。 多弟堅持要停下來找個地方避雪。 九寧卻道無礙,眼看就快到鄂州了,不必折騰。 早點入城,能早點喝上熱羹暖和身子。 雪庭在經(jīng)過江州時和他們分開,帶著武僧往永安寺去了,隊伍里九寧身份最貴重,沒人敢違背她的命令。 于是一行人繼續(xù)冒雪行路。 唐澤知道九寧此次南下的目的,加上路上經(jīng)常撞見多弟教導親兵回江州以后怎么和周家人打交道,以為九寧肯定會直接去江州,沒想到她卻改道來鄂州,嚇得心驚rou跳,忙找了個機會把信送出去。 但為時已晚,他們已經(jīng)快到鄂州了。 郎主只交代他這一件事,他居然沒辦好,天天跟在九寧身邊,還是被九寧給騙了…… 唐澤抹一把濕漉漉的臉,欲哭無淚。 他沒敢抱怨什么,眼看已經(jīng)到鄂州了,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讓袁家派人來迎接九寧。 袁家接到消息,大吃一驚,立刻派出幾位嫡出郎君出城等候。 一同出城的還有一位年輕的將軍。 連日旅途奔波,又一直病著,九寧疲憊困頓,頭重腳輕,累得眼皮都撐不起來,只想趕緊找一個舒適暖和的被窩好好睡一覺,看到遠處城門前等候的人馬,摘下濕透的氈帽,催馬疾走。 城門前的人手搭在額前,眺望遠方,發(fā)現(xiàn)風雪中靠近的他們,臉上露出笑容,踢一腳馬腹,驅馬迎上前。 “九娘!” 聽到熟悉的嗓音,九寧愣了一下,循著聲音看過去,覺得對方有些面熟。 一騎身影飛也似地奔過來,馬上的青年頭扎紅抹額,束巾幘,一身甲衣,腰間一把長刀,馳到近前,撓撓頭皮,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齒。 見九寧望著自己發(fā)愣,青年失笑:“這就不認得我了?” “阿山?”九寧細細端詳對方幾眼,笑道,“你又升職了?” 阿山跟著周嘉行參與對契丹軍的戰(zhàn)斗,立了幾次大功,九寧上一次聽說他的消息時,他還是校尉。 “現(xiàn)在只是副將……” 阿山笑得憨厚,寒暄畢,撥馬讓到一旁,請九寧先行。 九寧示意其他人跟上自己。 阿山和唐澤交換了一個眼神,跟上九寧,落后她半個馬身,問:“九娘,你怎么沒和郎主一起回來?” 契丹軍撤兵后,阿山奉命回鄂州,回來差不多有兩個月了。 九寧一攤手,含笑道:“這你得問你們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