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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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放道:“定國公府那次,我讓卞巨搜了藥庫。之前得到消息只是猜測,直到我看到那株樊桃芝,就下了定論。十幾年前侯爺將它給了常玄義,應(yīng)當(dāng)是被卞巨擺了一道,拿到了對他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索性做了個人情丟在國公府,算是還上一輩的債。阿秦說在常夫人住處看到了你,當(dāng)時你應(yīng)該也在?!?/br> 潭水幽幽的,鳥鳴清越宜人。他從心底生出一點悲哀,自己的聲音聽在耳中,仍是平靜無波的: “我其實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伯伯說,可是后來又想,他臨終前能像幼時那樣叫我一聲,已是最大的寬恕。祖父為防謀逆,用南海奇毒控制方氏,以至于每一代家主會在四十歲之后早早顯露衰老之相,就是拿藥材吊著性命,也很難活過五十歲。這是我們欠方氏的。” 淡淡的倦意蔓延開,他雙目微闔,“所以侯爺選擇替越王辦事,想讓自己恢復(fù)健康,讓族中不再有后顧之憂,我能理解。但宣澤,你看看,承奉三十二年,陸將軍被逼死,衛(wèi)尚書自盡,侯爺只是幫宋庭芝說了一句話,我就失去了那么多。我們這就扯平了罷?” 他的嗓音剎那間變得低不可聞:“畢竟不是一家人?!?/br> 方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與其焦頭爛額地追查一株可能不存在的尋木華,不如投入力氣重制解藥,你能公開下令這樣做,已然超出了我們的期望。先帝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我想他是熟知你的脾性,不愿讓你尷尬愧疚。若不是這藥的藥性能傳到我身上,侯爺肯定也是要將這個秘密帶進(jìn)棺材的?!?/br> 侯爺亦不愿看到他與知交好友恩斷義絕,然而他卻不得不為整個氏族犧牲掉近二十年的情誼,所以才會歉然。 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方瓊試圖轉(zhuǎn)了個話題:“關(guān)于秦夫人在羅山受傷的事,我承認(rèn)下意識把她當(dāng)成了不重要的人,以后你還是把她帶在身邊,以防別人疏忽了。趙王府里見她,送上門給她訓(xùn)了幾句,眼見她很是樂意。” 王放從頭至尾都沒有為羅敷苛責(zé)過他,其一是暗示他自己善后,其二是以德報怨,讓他僅剩的良心更不安。說白了還是不放心他,這是對待初入朝堂又觸了逆鱗的那些年輕官員們的手段。 “我也是和她這么說的?!蓖醴诺?,“那女郎難伺候,交給別人還真不放心,實則她弄斷了腿,我的緣故不比你少。” 兩人想起羅敷炸了毛的狀態(tài),莫名地都輕松了不少,壓在肩上的擔(dān)子瞬間消匿無蹤。 ……遠(yuǎn)在渝州的秦夫人連打兩個噴嚏,加了件衣服,繼續(xù)在烏煙瘴氣的藥房里給坑人的方公子煉藥,順帶著把王放也給問候了。 * 下午王員外園子里負(fù)責(zé)采買的小廝罵罵咧咧地回來,差點被管事給踢出去。 “一個月就二兩銀子,你是吃了豹子膽啊,眼睛不長也敢罵貴客!” 小廝一把拉過管事,愁眉苦臉道:“哎喲您不曉得,剛剛路上回來看見官府的人在發(fā)告示,墻上貼了一張又一張,說什么咱這的鹽七成要靠方家供。我就趕緊去問了鹽價,誰知漲得那叫一個嚇人啊,原來的兩倍也不止呢!夭壽哦!” 管事狐疑道:“真有此事?” 小廝委委屈屈地點頭,告退去廚房了。 不僅王員外家,綏陵城到了晚上,家家戶戶差不多都聽說了這京城的方家剛來,就欲抬高價錢收利,目光短淺心腸頂黑,不是好人。第二天卻又有傳言,說出現(xiàn)在告示上的越王殿下和方氏是一伙的,今上給了他們販鹽的權(quán)力,越王千歲就搶著要將利潤收進(jìn)囊中。 誰不知道南方這片都是越藩的地盤,這樣解釋,好像也無不可?。孔屑?xì)端詳?shù)谝粡堎N在衙門外的告示,白紙黑字,又印著黃知州的官印,官官相護(hù)、官商勾結(jié),真是太無恥了。 到了第三天,從茶樓里出來的百姓們口中傳的,就是:“有越王撐腰的知州和方公子達(dá)成約定,不抬價就阻攔方氏在黎州的生意,方氏迫不得已才答應(yīng)。” 據(jù)說又有人在州衙前看見了方公子徘徊的馬車,當(dāng)時公子從車上下來,眉頭都是蹙著的。 長得那么漂亮的人,再加上為難的神情,明擺著就是受脅迫嘛。 所以無恥的就是父母官們了。 第132章 丑八怪 待方瓊離了州衙,王放命人將黃知州繼續(xù)關(guān)在房里,至于花廳那兒皆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軟禁著就行。 此時負(fù)責(zé)監(jiān)察的通判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yīng)付著一幫內(nèi)衛(wèi),提心吊膽地表示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班房里空無一人,牢房里人滿為患,兩名同知扯破了嗓子叫喊,被隔壁的囚犯嗤笑了一早上。 正五品的官員,招呼都不打就往獄里扔,今上的作風(fēng)越來越簡明直接了。 卞巨整頓好衙門外的府館回來,正碰見黎州衛(wèi)的士兵揣著腰牌踩上石階。 “統(tǒng)領(lǐng),你看他們的牌子做的比我們還精貴些呢。”一個年輕的內(nèi)衛(wèi)有些羨慕地在他耳朵旁碎碎念。 河鼓衛(wèi)的腰牌用象牙,上直親軍和五城兵馬司可用金玉,次一等的衛(wèi)所用酸枝等木材,南面則流行用牛骨魚骨。這黎州衛(wèi)身上帶著的魚形牌子雕花極其優(yōu)美,中心有一塊瑩潤翠玉,也不知是怎么鑲上去的。 卞巨低頭看看自己的牙牌,徑長兩寸的圓形,素凈得像個磨盤似的。 “是比我們的好看?!?/br> 內(nèi)衛(wèi)不住地點頭,他一巴掌拍過去:“那你小子留在祁寧給越藩當(dāng)差好了!” 年輕的后生齜牙咧嘴地摸摸腦袋,老實道:“統(tǒng)領(lǐng),他們這些個州府雖然富庶,兵也傲氣些,但這當(dāng)口不也乖乖地給咱們陛下送上門來了?這會兒陛下要往營城里去,剛才那人定是來請的?!?/br> 卞巨拊掌:“別廢話!都司連個正經(jīng)的僉事也不派來,倒跑來個黎州衛(wèi)!你別沒事找事,房頂上蹲著去?!?/br> 從知州房里拿出的水晶棋子到底不如石子扁平,在池塘里跳起數(shù)次,數(shù)到第七下就沉了下去。 王放在花園里逛了一圈,打完了水漂,等的人也到了。 那穿著甲胄的黎州衛(wèi)拱手兩揖,屈了半膝抱拳道:“陛……” 一個字尚未吐完,他膝蓋猛然一痛,摔倒在地。等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草叢里躺著枚圓溜溜的棋子。 王放收回袖子,淡淡道:“既不會行禮,這雙腿廢了也罷?!?/br> 黎州衛(wèi)急忙連滾帶爬跪正了,滿頭大汗:“小人死罪!先前——” “先前臨暉三年惠帝南巡,都指揮使尚且兩揖一跪,如今到朕,就變了禮數(shù)?” 衛(wèi)兵以額觸地,顫著嗓子道:“臣萬死,求陛下開恩!” 王放沉聲道:“此處乃知州府衙,雖服甲胄,卻非城外大營,朕見了你們指揮使,倒想看看他有沒有臨暉朝介者不拜的骨氣!” 衛(wèi)兵只在傳聞中識得今上,此時暗暗叫苦。半個多時辰前營里不知怎的讓他一個六品百戶來般這尊佛,真是倒了大霉! 其實也不怪他輕慢,他來之前還特地得了叮囑——千戶讓他不要緊張,一切如常,別丟了黎州衛(wèi)的臉面。 祁寧境內(nèi)的軍營都是這般和上峰見禮的,他粗心大意,也就沒做多想。 “……請、請陛下移駕,某等州衛(wèi)在城外恭候陛下簡閱!”他心一橫將話說了出來,汗流浹背。 王放冷冷地勾起唇角,“動作還真是快?!?/br> “某等已在衙門外備車……” “不必。” 衛(wèi)兵緊張得結(jié)結(jié)巴巴:“小人、小人……” “稟陛下,馬匹已備好,聽?wèi){陛下吩咐!” 衛(wèi)兵眼角余光一瞟,一個玄衣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池塘邊,單膝跪得無比肅穆莊重。 卞巨雙目微低,渾身紋絲不動,稍稍前傾的脊背顯示出十二分的敬意。 他嚇了一跳,果真是自己闖了禍,原來今上那么講究禮節(jié),和千戶說的不一樣??? 王放頷首,淡道:“統(tǒng)領(lǐng)跪安罷?!闭f罷便走上回廊,朝前院大步行去。 卞巨應(yīng)諾,依舊筆直地跪在那兒,直到看不見今上的背影才緩緩起身。他背后的傷還沒好全,很久沒這么跪過今上了,這會兒有點酸痛,也不好意思當(dāng)著人家面捶兩下。 衛(wèi)兵松了口氣,頭皮卻又是一緊。卞巨俯身拎著他腰上系著的魚牌,似乎很有興趣地搭了句話: “你們黎州衛(wèi)的這玩意挺別致???” 不知哪里又冒出個聲音:“就憑那些個繡花枕頭,還想給咱們下馬威!今日有你們衛(wèi)所好看的?!?/br> 卞巨往近處屋頂上瞧了眼,那聲音便立刻訕訕地消失了。 * 綏陵城西北角的都司衙門整座院子都彌漫著焦躁不安的氣氛。 “這到底是什么回事!”都指揮蕭仁使捏著那封看過三四遍的信,恨不得撕碎了燒成灰。 黎州衛(wèi)的指揮使皺著眉頭,“黃大人怕是出不來了,陛下此番來的隱秘,誰也沒聽說。依下官看,最好順了圣意,別鬧大了讓越王殿下不豫?!?/br> 蕭仁前前后后地在屋子里踱步,“謝大人,你派的人確定能將陛下請去大營?這可不是玩笑??!” 謝指揮使應(yīng)聲道:“如這信里所說,便是請不來,陛下也是一定要去衛(wèi)所的。若祁寧的形勢不太平了,三大營還能從洛陽長出翅膀飛到這千里之外?探子也未報有軍隊南下,一旦開戰(zhàn),用的就是我們的人?!?/br> 蕭仁頭疼的正是這個,不禁第無數(shù)次拂袖長嘆。 南海諸省遠(yuǎn)離京師,四十年前皇帝才巡過一次,是個化外之地。且不說南安一個省,就連北部接壤的本省和原平都有相當(dāng)一部分衛(wèi)所效忠藩王,今上悄無聲息地趕過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打算。 蕭仁每年臘月寫給五軍都督府的公文都是流水賬,兵部也沒有找他的麻煩,好像朝廷默許了地方的二心。祁寧州牧老邁多病快要入土,自然是不管事的,文官武將們一個個都往藩王臉上貼,長久累積下來盤根錯節(jié)的人脈和勢力不可估量。他掐指一算,要是真打起來……越王麾下竟然也有十五萬土生土長的士兵。 他們這些做了二十年的官最是識時務(wù),這事上權(quán)衡利弊卻很困難。一來今上登基不過六年,沒有特別倚重的肱股之臣,也沒有立皇后拉攏世家大族,羽翼看似未豐;二來越王在這里極有威信,雖然有趙王在前,于政事卻是天壤之別,他一聲令下,不知有多少人會唯他馬首是瞻。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都指揮使轉(zhuǎn)眼間想起這句話,開戰(zhàn)的話,他們必須有明確的立場。 黎州位置險要,要么變成洛陽對抗南安的最前線,要么變成南安反擊洛陽的利劍。 然而就在他們談話的同時,洛陽那位年輕的陛下已搶先一步來到了綏陵,說要查閱衛(wèi)所。 蕭仁不想接這個燙手的山芋,私心還是偏向給過他許多恩惠的越王,便甩手給謝指揮,走一步看一步。謝指揮得令查探今上的心性,愛惜自己的性命職位,又推托給手下一個千戶,叫名等級最低的武官去面圣——反正是微服,有足夠的理由為招待不周辯解,再說他都叫了三個千戶在知州衙外候著圣駕,自己也準(zhǔn)備馬上到營城去。 “謝大人,你可要仔細(xì)想明白,欲抽身現(xiàn)在就卸了官帽回家去,以后再后悔就來不及了?!?/br> 蕭仁想起自己在嘉應(yīng)做知府的堂兄蕭佑,廣陵蕭氏大多和南安走得近,他得趁早和族里商量。 謝指揮向來冷靜的面上也經(jīng)不住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他知道都指揮使十有八.九要跟隨越藩,但既然今上指名要到他的營里去,他就不能不慎重。現(xiàn)在的黃知州,可能就是他將來的下場。 “下官省得。時候不早,恐陛下起疑盤問,下官先告退了。” 他不再多言,裝著一腦袋紛亂的思緒退出了房。蕭仁坐立難安,不敢直接跟去見今上,叫了個正三品的僉事陪同謝指揮出城。 一隊駿馬飛奔出城,午后日光濯濯,人心惶惶。 兵戈屬金,校場在小西門外二三里處,兩千五百黎州衛(wèi)駐扎在外城,營房占了相當(dāng)大的一片地。這里有中、前兩個千戶的兵馬,但其余三個千戶因為每年三月前要聽都司調(diào)遣,皆在綏陵。 謝指揮進(jìn)了北轅門,同知立時迎了上來,面色驚懼不定。 “陛下現(xiàn)在何處?” “正、正從演武廳里出來,往將臺去了?!蹦赀^半百的同知又苦著臉補(bǔ)充道:“方才王僉事提議讓陛下親自考試要提拔的百戶人選,這回廳里已倒了十幾個總旗哩!” 謝指揮暗罵一聲,“這群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說著兩人便飛快地趕往將臺。校場上所有在營的兵全都列陣排好,太陽底下數(shù)千人肅然靜立,風(fēng)中帶著汗水的氣味,儼然是一副等待檢閱的模樣。 指揮使思及今上在此,不好令軍陣分開條道從中間直接走到臺前,就默默繞過最后一排,不起眼地自校場邊緣接近高臺。 行至一半,忽地聽見前方一陣驚呼,他不由加快了步子,等看到摔在臺下不省人事的千戶,連呼吸都滯了一刻。 他抬眼,只見將臺上立著名未穿鎧甲的年輕人,一身黑衣勁裝,墨發(fā)簡單地豎起,雙眸湛亮如星。 同知用發(fā)抖的聲音低低道:“又……又是一個,非要把咱們這砸個遍嗎!我都告訴王僉事別拗著性子,吃虧的總是我們!” 謝指揮皮笑rou不笑地伸手阻止了他的抱怨,彈了彈衣擺上的塵土,突然高聲道: “臣黎州衛(wèi)指揮使謝昴參見陛下!” 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帶著同知稽首,黎州衛(wèi)們看見他跪,亦齊刷刷地屈單膝伏在地上,喊聲響徹云霄: “陛下!” 臺上那人微微頷首,俯視著密密麻麻的士兵,運(yùn)力朗聲道:“諸位免禮。朕數(shù)年前在西疆軍里待過一段時日,今日來黎州衛(wèi),營中一如當(dāng)年,令朕倍感親近。謝大人邀朕考選六品軍官,如此盛情,朕怎能卻之不恭?” 謝指揮頃刻間滲出冷汗,今上是要把營里的怨氣都推到他頭上了。王僉事本是承奉朝的殿試武舉一甲,自打奉先帝之命進(jìn)了黎州衛(wèi)當(dāng)差,那眼高于頂?shù)男宰雍驼l都不對盤。本想著今上入營他能收斂點,結(jié)果他竟敢越過同知私自挑釁今上!真當(dāng)今上是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洛陽公子哥么,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