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不用問,她也明白,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親,卻唯獨不會是他心底的那個人,不會是他牽腸掛肚的那個人,更不會是他甘愿舍身的那個人,想來,只讓人難過。 東院。 良沁回來后,阿秀瞧著她的臉色,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有心想讓良沁吃些東西,良沁也是毫無胃口,她在主樓守了一夜,的確是倦了,幾乎腦袋剛沾上枕頭,便是沉沉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色昏暗,良沁醒來后,就見阿秀在一旁撿著燕窩里的雜毛,瞧著她醒來,阿秀將燕窩擱在桌上,匆匆走了過來。 “小姐,你餓不餓?蔡媽燉了紅棗粥,您要不要吃一點?” 睡了半日,良沁的確是有些餓了,見她點頭,阿秀連忙將濃郁香甜的紅棗粥給良沁端了過來,此外,還配了幾樣精致爽口的小菜,讓良沁下粥。 良沁吃了半碗,便再也吃不下了,阿秀瞧在眼里,只覺得焦急,“小姐,您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就吃這么點兒哪兒行?!?/br> 良沁擱下碗,她沉默了一會兒,卻與阿秀驀然說了一句;“阿秀,我在想,若是我回了川渝,是不是要好一點.....” 阿秀嚇了一跳,“小姐,你胡說什么呢?” 良沁垂著眼眸,素白的手指輕輕蜷著,晶瑩的指甲修建的整整齊齊,猶如美玉雕成一般。 “jiejie病了,病的很嚴重。” “大小姐只是著了風(fēng)寒,過陣子就好了,小姐,您可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大小姐生病,和您沒干系的?!?/br> “不,”良沁搖了搖頭,低聲細語,“阿秀,你不明白,大哥離世,千里奔波,這些都不是jiejie生病的主要原因,我知道,她心里最難受的,還是我嫁給了司令,司令....又這樣對我?!?/br> “小姐,不是我多嘴,您這剛嫁給司令,就算司令多疼你一點怎么了?當(dāng)年老爺把您嫁給梁建成做妾,害你在川渝受了那么多苦,大小姐卻嫁到江北,做了正室夫人,風(fēng)風(fēng)光光了這么些年,你們都是傅家的小姐,憑什么差了這樣遠兒?” “阿秀!”良沁不成想阿秀竟會吐出這番話,不免有些愕然。 “小姐,您可別自己犯糊涂,您這好容易遇上了司令,司令又對您這樣好,您不存著心思和大小姐爭寵,就已經(jīng)對得起大小姐了,您說什么回川渝的話,若是被司令知道了,您這多傷司令心啊。” 見阿秀滔滔不絕,與自己說了這樣多話,良沁不由得既是覺得好笑,又是有些心酸,她握住阿秀的手,很輕聲的說了句;“我也只是說說罷了,哪兒還能回去呢?!?/br> 阿秀舒了口氣,心里卻也不解,“小姐,司令對你這樣好,你怎么還有回川渝的念頭?” 良沁心底一顫,眸心有瞬間的失神,繼而才輕聲說了句;“我不想jiejie難過,可離開了江北,除了川渝,我也沒地可去了。” “小姐都跟了司令,那梁建成又怎么會容得下小姐?” “是啊,”良沁微微笑了,低不可聞的吐出了幾個字:“他容不下我。” “再說了,小姐難道能舍得司令?”阿秀這句話本是帶了兩分促狹,可一低頭,卻驚覺良沁眸心噙著淚水,她大駭,只道;“小姐,你怎么了?” 良沁趕忙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么,你讓人去主樓看看,問問jiejie怎么樣了,好些了沒有?” 阿秀答應(yīng)著,眸心仍是帶著幾分擔(dān)心,離開了良沁的屋子。 良沁深吸了口氣,將眸中的淚意壓下,細想起來,不免覺得愧對謝承東,他對自己這樣好,她又怎能對不住他。 川渝,司令府。 “司令,恕屬下直言,江南與江北是姻親,傅鎮(zhèn)濤那個老狐貍當(dāng)年將女兒送給謝承東,打的也就是這個主意,咱們?nèi)艄ゴ蚪?,江北自是不會置之不理。倘若謝承東與江南聯(lián)手,只怕以咱們?nèi)缃竦膶嵙?,難以抵擋?!庇遘娭械膶④娮谙率?,與主位上的男子恭聲開口。 梁建成一身戎裝,眉目冷峻的坐在那里,聞言便是淡淡冷笑,“你以為,謝承東真會出兵相助江南?” 渝軍將領(lǐng)聞言,頓時一怔,梁建成將身子往椅背一靠,不輕不重的開口;“謝承東是什么人,你們還真以為他會為老丈人賣命?他巴不得我和傅鎮(zhèn)濤斗個你死我活,好讓江北坐收漁翁之利,那傅鎮(zhèn)濤也是個蠢貨,他以為送去兩個女兒就能高枕無憂了?”說到這里,梁建成眸底透著陰狠,唇角卻是微勾,低聲吐出了兩個字;“笑話?!?/br> “可是司令,倘若咱們與江南開戰(zhàn),江北定是虎視眈眈,謝承東若趁機攻擊川渝,到時候,只怕咱們要腹背受敵,司令不妨再忍耐些日子,等咱們....” “夠了!”梁建成打斷了手下的話,一字字道:“我等了這樣多年,我不想再等下去,腹背受敵也好,丟了川渝也罷,我只想讓傅鎮(zhèn)濤死!” 最后一句,透著無盡的森然與狠毒,一眾將領(lǐng)俱是跟隨他一路打下了川渝的江山,此時見他主意已決,也不敢再說什么,只恭聲稱是,著手準備起攻打江南戰(zhàn)事。 江北。官邸。 經(jīng)過幾日的休養(yǎng),傅良瀾的身子已是漸漸有了起色,這一日,良沁服侍著jiejie用完藥,見傅良瀾氣色好轉(zhuǎn)了許多,不免放下心來,微笑道;“jiejie這兩天的臉色好了許多,軍醫(yī)也說了,再過兩日jiejie就可以出去走走,每日里悶在屋子里對身子也不好。” 傅良瀾亦是笑著點頭,這幾日良沁每日都會前來主樓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遠比那些丫鬟嬤嬤盡心,她這身子倒是好轉(zhuǎn),良沁卻眼見著瘦了一圈,別說謝承東,只讓她看著也不忍心。 “這幾天也是辛苦你了,我這里丫鬟護士的明明有一大堆,你還偏生要過來,說你你也不聽?!备盗紴懪牧伺牧记叩氖郑⑽@道。 良沁只是笑著,坐在傅良瀾的床前,拿了一把梳子,為傅良瀾將頭發(fā)梳好,她心知jiejie不愿自己憔悴的樣子被謝承東看見,梳好頭發(fā),傅良瀾瞧起來的確是精神了許多。 姐妹兩正說著閑話,就聽院外傳來一陣汽笛聲,聽著動靜,良沁心知是謝承東回來了,她站起了身子,與jiejie道;“jiejie,我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你。” 見她有意回避,傅良瀾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她知曉,自從自己生病后,良沁有意與謝承東疏遠,就連謝承東回府,她也是多以各理由避開了去,傅良瀾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嘆息;“良沁,你其實不必這樣?!?/br> “jiejie別多想了,養(yǎng)好身子才是要緊?!绷记弑荛_了傅良瀾的視線,與護士們囑咐了兩句,便是帶著阿秀離開了主樓,從后門回到了東院。 晚間,良沁正在燈下為平兒剪紙,就聽蔡媽的聲音從外面遙遙傳了過來;“二夫人,司令來了?!?/br> 良沁手指一滯,剛擱下剪子,就見謝承東已是走了進來。 阿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謝承東一眼,見男人神色不明,不免為良沁擔(dān)心起來,不等她去沏茶,就聽謝承東開口,說了句;“你們先出去?!?/br> 阿秀無法,只得領(lǐng)著丫鬟們退下,并將房門掩上。 見謝承東向著自己走近,良沁低聲道;“jiejie病還沒好,你還是....” 不等她說完,謝承東已是伸出胳膊將她攬在懷里,另一手扣住她的下顎,讓她看向自己。 “傅良沁,躲著我有意思嗎?”謝承東聲音低沉。 “我沒躲著你,”良沁眼眸清澈,迎上他的視線,“jiejie現(xiàn)在身子不好,咱們不能這樣....” “一口一句jiejie,良瀾在你心里就這樣重要?”謝承東眉心微皺,盯著良沁的眼睛,低聲道;“比我還重要?” 良沁沒有出聲,只無聲的移開視線。 謝承東見她如此,心便是沉了下去,他轉(zhuǎn)過她的臉蛋,問她;“你到底想讓我怎么做?” “你對我,就像對齊夫人和白夫人那樣,我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绷记呗曇艉茌p,卻還是足以讓人聽個清楚。 謝承東眸心微縮,隔了許久,才輕聲一笑,“是嗎?” 良沁見他黑眸中透著心傷,她看在眼里,亦是覺得難過,卻還是不愿違背本心,只能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謝承東扣緊了她的身子,一字字道:“傅良沁,別的女人都巴不得我像對你一樣對她,哪怕只有我對你的十分之一,只有你....”謝承東聲音低啞,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淡淡勾了勾唇,眼底滿是荒涼。 良沁不忍見他如此,卻深覺自己無法多說,只能掩下眸心。 “你不過仗著我在乎你?!备袅嗽S久,謝承東終是一記苦笑,說完,他最后看了良沁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她的屋子。 ☆、067章 求兵 謝承東走后,阿秀匆匆走了進來,對著良沁開口;“小姐,您和司令吵架了?” 良沁搖了搖頭,“阿秀,司令剛才問我,他和jiejie,對我來說誰更重要?!?/br> “那小姐是怎么說的?”阿秀心跳的快了起來,十分緊張的看著良沁。 “我什么也沒有說,”良沁眼底有些苦澀,她向著窗外看去,剛好看見謝承東大步離開了他的院子,她心里有些酸,輕聲說了句:“他這樣對我,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可是阿秀,在我心里,jiejie和司令一樣重要,我不想司令難過,也不想jiejie難過?!?/br> 阿秀聽著心里也不是滋味,隔了一會兒才勸道:“可是小姐,你既然都嫁給了司令,自然還是要和司令好好過日子的啊。” “所以,我就想著,他若能對我像對齊夫人和白夫人那樣,jiejie就不會在意,他也不用難受,這樣,對我們都好?!?/br> “小姐,我真是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司令一心一意的對你,這樣的福氣,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您可倒好,您若真將司令惹火了,他再也不來看您了,那怎么辦?” “那,咱們就像齊夫人那樣,去后院住著,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绷记呦蛑⑿憧慈?,輕語出聲。 “小姐,你這到底求什么啊?”阿秀一臉焦灼。 “我只求心安?!绷记呗曇艉茌p,阿秀聽在耳里壓根不知該說什么,只在一旁嘆了口氣。 一連數(shù)日,謝承東俱是身在軍營,偶有回府,也是歇在了主樓,并未來東院看過良沁。 良沁每日里除了陪伴jiejie,其他的功夫只待在東院,阿秀本來還擔(dān)心她受謝承東冷落心里會難過,豈料她一直都是如她先前所說那般,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著自己的日子。日子一長,阿秀也是放下了心,主仆兩深居簡出,倒頗似從前在江南的時候。 傅良瀾的身子已是康復(fù),這幾日已是可以出來走動,這一日,見天氣晴好,良沁扶著jiejie的胳膊,陪著她一道在花園里散步。 “不是我說你,你這性子也要改一改,司令去了你那里,你哪兒能把他趕出去?”傅良瀾對謝承東與良沁的事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些,此時不免與meimei開口。 良沁沒有吭聲,只扶著jiejie在園子里的躺椅上坐了下來。 “良沁,你嫁也嫁了,就別再和司令使性子,司令這些日子也沒去過旁的女人那里,他心里還惦記著你,你只要去給他服個軟,我保準他的氣全消了?!?/br> “jiejie....”良沁看著傅良瀾仍是有些蒼白的臉,實在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 “jiejie知道你顧忌著我,這些日子,我也想開了,jiejie不妨就和你說個實話,只要我這正妻的位子不變,不論司令多寵你,我也都認了?!?/br> 聽著如此卑微的一句話,良沁的鼻子頓時酸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澀然道;“jiejie,你是他的發(fā)妻,為他生兒育女,你何至于這樣....” “咱們女人,只能這樣?!备盗紴懳兆×记叩氖郑瑴芈暤?;“你不會搶走jiejie正妻的位子,是不是?” “我不會,”良沁心酸難忍,想起兒時至今,jiejie對自己的種種維護,忍不住落下淚來;“我什么都不會和jiejie搶,jiejie,你別再說了。” 傅良瀾見狀,唇角便是浮起一絲苦笑,“良沁,當(dāng)初jiejie想把你帶到江北,是想著咱們姐妹兩可以聯(lián)手對付別的女人,jiejie是真沒想到,其實,你才是jiejie最大的威脅?!?/br> 良沁聽著這話,只覺手腳冰涼,她顫著嘴唇,吐出了幾個字;“jiejie,我不會是你的威脅。” “你自然是沒這個心思,我是擔(dān)心司令,他為了你,什么都做的出來。若是往后有一天,他要寵妾滅妻....” “jiejie!”良沁打斷了傅良瀾的話,她的眼瞳清澈,看著傅良瀾的眼睛,靜靜地吐出了一句話來:“即便往后真有這么一天,我情愿死,也不會讓寵妾滅妻的事發(fā)生,jiejie只管放心?!?/br> 傅良瀾見meimei說出這句話,欣慰之余,也是覺得不忍,她握了握良沁的手,道;“行了,咱們不說這些了,等司令晚上回來,咱們一起吃頓飯,借著機會,你好好和司令認個錯,知道嗎?” 不等良沁出聲,就見趙媽手里捏著封電報,從主樓里匆匆跑了過來,剛到姐妹兩身邊,便是對著傅良瀾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夫人,您快瞧瞧,這是剛才從江南發(fā)來的電報。” 傅良瀾只以為是父母年邁,出了什么事,當(dāng)下就是將電報接過,打開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jiejie,出什么事了?”良沁在一旁瞧著,也是擔(dān)心。 “良沁,梁建成對著江南出兵了?!备盗紴懴蛑鴐eimei看去,緩緩開口。 良沁的心跳倏然快了起來,“川渝要打江南?” “是?!备盗紴憣㈦妶筮f到了良沁手里,良沁低眸看去,就見電報上只有短短幾行字,“渝攻,江南連失三省,戰(zhàn)況危急,我兒良瀾,良沁,務(wù)必求得江北出兵,切記,切記。” 良沁捏緊了那一紙電報,臉龐如傅良瀾一般,一道失去了血色。 “司令定是早已知曉了此事,只不過,司令沒有出兵?!备盗紴懳兆×肆记叩母觳?,她的眸心有些慌亂,對著良沁道;“良沁,聽jiejie的話,你一定要勸司令出兵相助,江北若不出兵,父親壓根沒法抵擋住梁建成。” “jiejie,江北和江南聯(lián)盟多年,父親是司令的岳父,司令不會不管的。” “你錯了,良沁,”傅良瀾心亂如麻,道;“司令野心勃勃,他若是已經(jīng)出兵相助,父親斷然不會發(fā)出這樣一封電報,我只怕.....” 傅良瀾搖了搖頭,將腦子里紛亂的思緒壓下,她與良沁回到了主樓,將電話掛去軍營,邵平只道謝承東正在開會,晚上并不會回官邸。 傅良瀾一聽,當(dāng)機立斷的與良沁開口;“你現(xiàn)在就去軍營,找到司令后,一定要讓司令出兵,良沁,咱們江南就靠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