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夫人，這是沈府的明月姑娘寫的書信?！?/br>
    沐縈之接過書信, 吩咐白福先去接人, 粗略掃了一眼書信, 說的都是那女先生的姓氏、祖籍、家中人口等事情。

    看著那女先生的名字, 覺得有些眼熟, 但又不知道是像誰的名字。

    書信還未看完, 白福便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白凈女子上來了。

    早先聽沈明月說女先生在她家中做了許多年，還以為會是三四十歲的，沒想到這么年輕。

    她身上穿是藍(lán)裳白裙，料子看著十分一般，但整個人收拾得干凈整潔, 兼之五官端正俏麗，臉上的神情大氣淡然，令人心生好感。

    “將軍夫人?！币姷姐蹇M之, 她便躬身行了一禮。

    沐縈之見她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書卷氣息, 應(yīng)當(dāng)出身不低，且家學(xué)淵源。

    “先生不必多禮, 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馮亦倩?！?/br>
    “馮先生?！便蹇M之微微點了頭，“想來明月已經(jīng)跟你說過將軍府的情況了?！?/br>
    “是, 沈姑娘說，是教授府上兩位姑娘識字。”

    馮亦倩一言一行都有禮可依，但眉眼間不卑不亢, 沐縈之并未與她說過多少話, 在心里就已經(jīng)認(rèn)可她了。

    “識字只是其一, 將軍的兩個meimei出身苦寒，自幼無人教導(dǎo)，如今入得高門，老夫人和將軍都希望她們能知書識禮?！?/br>
    馮亦倩沉吟片刻，“詩書禮儀不是一日功夫就能成就的，我會琢磨一下從哪里開始講起?！?/br>
    “我想過了，玲兒和珍兒年紀(jì)都不小了，或許一兩年就要出嫁，不能像尋常官家小姐那樣慢慢開蒙循序漸進(jìn)，單只學(xué)一樣就好，馮先生從明日起先給她們講《論語》，一日一篇或半篇，邊認(rèn)字邊釋義?！?/br>
    人或云，半部論語治天下，禮義廉恥無不出于《論語》，通了《論語》，也就通了禮、辨了義。

    聽了沐縈之的話，馮亦倩似乎眼前一亮，看著沐縈之的眼光與方才有了不同。

    “夫人所言甚是，枉我教學(xué)多年，還不及夫人見識高遠(yuǎn)?！?/br>
    “先生不必自謙，兩位meimei的功課，就交由先生負(fù)責(zé)。她們倆不小了，也有些脾氣，還請先生多擔(dān)待些。至于先生的酬勞，比沈府的再多兩成，如何？”

    “多謝夫人，只是……”馮亦倩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為難。

    “先生有話，不妨直言?！?/br>
    馮亦倩赧然一笑，“我只是覺得夫人決定的太快，或許該再考量一下?！?/br>
    “我與明月交情很深，她引薦的人，我自然信得過?！?/br>
    “我不知沈姑娘有沒有跟夫人說過我的家世。我是跟夫君和離過的婦人。”許多高門大戶，對教導(dǎo)姑娘的先生，對家世是有要求的。這也是她這次回京，遲遲沒有找到主家的原因。逼不得已，她才向沈府求助。

    沐縈之淡淡一笑，“這有什么，夫家既肯簽放妻書，自是以和為貴，兩不相干?！?/br>
    聽到沐縈之這么說，馮亦倩亦是一笑，似乎料到了她會這么回答，繼續(xù)說了下去，“跟他和離后，我便來了京城，兩個孩子都留在了夫家。我母親與沈夫人有些交情，她憐我孤苦，便容留我在沈府給幾位姑娘啟蒙。前陣子我遇到了一個同鄉(xiāng)，說我前夫遭了意外已經(jīng)沒了，兩個孩子都在小叔家里，吃不飽穿不暖，我才辭了差事?！?/br>
    “那孩子呢？”沐縈之問。

    馮亦倩臉上微冷，“他們家如今境況不好，小叔嫌兩個孩子吃飯多不想養(yǎng)了，我費(fèi)了些財帛，把兩個孩子都帶到京城了?！?/br>
    “你們住在哪里？”

    “眼下在客棧，正在尋租?！?/br>
    京城宅子少，地價貴，便是尋租，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租的。若租得太遠(yuǎn)了，只怕每日也會耽擱講課的功夫。

    沐縈之想了想，很快拿了主意，“將軍府花園后面有座小院子，里面只有三間小屋，你帶著孩子，搬到那里去住吧?！?/br>
    “不可。兩個孩子都有些頑劣，恐怕會饒將軍和夫人清凈?！瘪T亦倩忙道。

    從前在沈府，她的確是吃住都在沈家，但如今她帶著兩個孩子，再住在將軍府實在是不合適。

    “先生不必客氣，將軍府寬敞，如今還覺得空曠呢！那園子有門直通府外，你若怕擾我，便把往將軍府的門鎖上，從外面的門進(jìn)出就是。”

    馮亦倩低著頭，心中頗為糾結(jié)。

    從前沈家待她不薄，幾年下來她積攢了不少銀兩，但這次回去，為了把兩個孩子要回來，被小叔狠狠敲了一筆竹杠，剩下的錢不夠了。她連著幾日在京城看房子，能租得起的都非常差。每日在客棧的吃住開銷大，若再沒尋到好房子，只怕手里的銀錢就要花光了。

    “夫人，我實在沒有帶著孩子在將軍府白住的道理，只是我如今困難，若夫人想幫我，便收些租金吧。”

    馮亦倩滿臉通紅。她知道將軍夫人不在乎這一點租金，但于她而言，若能付些租金，也稍稍心安些。

    “也行?！便蹇M之爽快的答應(yīng)了，“先前跟你說要加的那兩成酬勞，便算作租金，不加了。”

    “多謝夫人伸出援手，等我尋到合適的房子，便立即搬出?！?/br>
    “可以，你今日就搬過來吧，明日一早開始授課，”沐縈之痛快地答應(yīng)了，“我話說在前頭，既是租賃，我便只管給你房子，柴米油鹽都由你自己cao心?！?/br>
    她看得出來，馮亦倩是個有些清高的人，雖然在沐縈之眼中這算不得有點，但清高的人總歸是值得尊重的。

    聽到沐縈之應(yīng)下來，馮亦倩臉上的神色終于松了些。

    “就依夫人所言。那我今日需要見見兩位學(xué)生嗎？”

    馮亦倩這一問，沐縈之方才想起白玲白珍來。

    都派人去叫了這么久，怎么還沒過來？

    “夏嵐，你去問梅軒看看。”

    “是。”

    待夏嵐走后，沐縈之讓馮亦倩坐下，一同喝了點茶，才看到白玲和白珍走了過來。

    都說人靠衣裝，她們倆如今換上了簇新的錦衣，戴上了珠光寶氣的頭面，再看不出前日初來將軍府的鄉(xiāng)下姑娘模樣。

    “嫂子。”白玲和白珍高高興興地走進(jìn)來。

    沐縈之卻沒有笑，平平問道：“怎么來的這樣晚？”

    去叫她們倆的人少說也去了一刻，這么久才來，不知她們在做什么。

    “回夫人，先前到問梅軒的時候，兩位姑娘正在午睡，起來之后便開始梳妝，這才晚了?！毕膷沟?。

    白玲和白珍瞅著情況，齊齊望向沐縈之。

    她們自然看得出沐縈之的不高興，白玲有一點緊張，白珍則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嫂子，往后你叫我們，我們會早些的?！卑琢嵊懞盟频恼f道。

    沐縈之耐著性子，指著馮亦倩，“這位是馮先生，明日起她就要給你們倆上課，你們在我們跟前隨意些倒無妨，在馮先生面前，可得守規(guī)矩?！?/br>
    “上課？”白玲和白珍異口同聲的問。

    沐縈之沒有回答她們，冷著臉道：“先向先生問好。”

    她本就有一種清冷的氣質(zhì)，刻意將臉冷下來后，更加氣質(zhì)外露。白玲和白珍被她冷眼一掃，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懼意。

    乖乖低著頭，看向馮亦倩：“先生好?！?/br>
    “兩位姑娘好?！?/br>
    待她們相互認(rèn)過，沐縈之方才緩和了神色：“馮先生，你今日要忙著搬家，便先回去吧，一會兒到了將軍府，讓門房領(lǐng)你去便是?！?/br>
    “謝過夫人。那我今日就先走了，明日辰時，我們再見?！闭f罷，秋雨引著馮亦倩出了門。

    白玲和白珍站在沐縈之跟前，見她不說話，面面相覷。

    白珍到底膽子大些：“嫂子，要是沒事，我們倆就回去了?！?/br>
    “怎么？還沒有睡夠？”

    “不是，”白玲忙笑起來，“嫂子，我們從前都是在家里忙慣了的，如今進(jìn)了府，什么也不用做，只好睡覺?！?/br>
    聽她這么一說，沐縈之心軟了一些。

    “你們才進(jìn)府，我原想著讓你們一路舟車勞頓，多休息休息，不過你們從明兒個起，你們就過不了什么清閑日子了?！?/br>
    “?。可┳?，我們得從早讀到晚嗎？”

    “早上馮先生教你們讀兩個時辰的論語，下午跟著徐mama學(xué)做女工和繡活?！?/br>
    白珍道：“繡活？嫂子，針線活我們不用學(xué)，我們都會的?！?/br>
    沐縈之淡淡看她一眼，白珍撅著嘴，卻不再說話。

    白玲捂著嘴笑，“嫂子，讀書難嗎？”

    “有的人覺得難，有的人覺得不難?！?/br>
    “嫂子，我能不能不學(xué)??？”白珍苦著臉問，“我腦子笨，只會揉面、剁餡兒、包包子。”

    “那你覺得我聰明嗎？”

    “當(dāng)然聰明了?！卑琢岷桶渍潺R聲道。

    “但我不會揉面、剁餡兒、包包子。你能學(xué)會這些我不會的，說明你一點也不笨?！?/br>
    “才不是呢，嫂子你是千金小姐，學(xué)做包子做什么？”

    “可現(xiàn)在，你們跟我一樣，都是千金小姐?！?/br>
    白玲和白珍微微一愣：“我們……”

    “讓你們讀書學(xué)女工，不是覺得你們不好，只是如今你們到了京城，若不學(xué)些千金小姐們會的，將來我?guī)銈兂鋈ソ慌笥炎隹?，你們怎么跟別人談得來呢？”

    沐縈之的一番言語，說得白玲和白珍都沒了氣性，乖乖點頭：“嫂子，我們記下了，會好好學(xué)的?！?/br>
    “你們先回去，讓丫鬟幫著把問梅軒的書房整理出來，明兒早些起床梳洗吃飯，不要頭一天上課就遲到了?！?/br>
    “知道了?！?/br>
    “嫂子放心吧，從前家里，我們倆比娘還起得早?！?/br>
    見她們倆都做了保證，沐縈之才放她們回去。

    說了這么多話，她也是真的乏了，換了衣裳躺著睡一會兒。

    再睜開眼睛時，目光恰好落在對面空落落的美人榻上。

    夏嵐聽到動靜，扶她坐起來，見她望著美人榻，隱約猜到了她的心思，低聲道：“將軍還沒有回府？”

    還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