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宋如錦搖了搖頭,“我是來看吳嬤嬤炸春卷的。去年立春,娘夸吳嬤嬤做的春卷好吃,我也想學著做,做好了給娘嘗嘗?!?/br> “二姑娘真懂事,真孝順?!逼蛬D們接二連三地奉承道。 正在廚房里面洗菜的吳嬤嬤聞言,立馬大聲朝外頭喊道,“二姑娘快進來,我這兒正打算做春卷呢。” 宋如錦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吳嬤嬤身邊。 雖然宋如錦有心想學,但菜刀油鍋這等東西吳嬤嬤是萬不敢給她用的。因而只讓這位貴小姐用熱水凈了手,教她把餡料放在春卷皮子上,再把皮子卷起來而已。 “二姑娘記著,最后還要在這春卷的封口處刷一層蛋液,要不然下鍋炸的時候皮子會散開?!?/br> 雖然簡單,但宋如錦頭一次親自動手,很是自得其樂。 吳嬤嬤把她做好的春卷扔下了油鍋,炸得金黃之后撈出來,菜香四溢。 精心地擺盤,裝進食盒。吳嬤嬤牽起宋如錦的手,“二姑娘,走,咱們這就給夫人送去?!?/br> 劉氏正在房里看賬。 年底了,一年的收支林林總總地算下來,也要耗不少時日。 劉氏揉了揉太陽xue,心里想著,兩個姑娘也不小了,該教她們主持中饋了。 “夫人,二姑娘和吳嬤嬤來了?!?/br> 劉氏一抬眼,便見吳嬤嬤打著簾子,宋如錦像只猴兒一樣躥了進來。 “娘,今兒立春,吳嬤嬤炸了春卷,你快嘗嘗好不好吃?!彼稳珏\嬌嬌地依偎在劉氏的身上,獻寶一樣仰著臉看她。 “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立春,再過幾天,就是小年了?!眲⑹虾θ嗔巳嗨稳珏\的發(fā)頂。 “不瞞夫人,今天這春卷是二姑娘親手做的,就因為夫人您夸老婦做得好吃,二姑娘一大早就跑來廚房跟著學了?!眳菋邒咭笄诘啬贸鐾氲?,擺好筷子,“我要是有這么孝順的閨女,做夢都要笑醒?!?/br> 劉氏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摟著宋如錦搖了搖,“我的小乖乖,真是長大了,以后娘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啊……” 正說著,周嬤嬤進來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灑金的請柬,“夫人,剛剛門房來報,過幾天靖西王府二公子的百日宴,王妃給您遞了帖子。” 靖西王妃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就是世子徐牧之,次子便是這個要過百日的了。唯一的女兒才十一歲,得圣上喜愛,特封為華平縣主。 劉氏不免羨慕:“她倒是個多子多福的。” 周嬤嬤知她心里所想,連忙寬慰道:“兒子多也有兒子多的不好,將來找媳婦有的煩神呢。對了,王妃還特地叮囑了,叫您帶閨女一道去熱鬧熱鬧呢?!?/br> 劉氏心中猛地一個激靈。 這靖西王妃不會是想相看她的慧姐兒吧? 不行。慧姐兒聰明懂事,歷來是最討長輩喜歡的,若把她帶去,一準兒被靖西王妃相中。 不能把慧姐兒帶去……劉氏思來想去,目光落在了懷里的宋如錦身上。 王妃讓她帶女兒一起去,又沒說帶哪個女兒。錦姐兒還沒到說親的年紀,想來王妃怎么也不會打她的主意…… 于是幾日之后,宋如錦穿戴得整整齊齊,和劉氏一起踏上了前往靖西王府的馬車。 靖西王以武起家,府前守門的都是身姿挺拔的將士,府中也沒有多余的裝飾,一眼望去,便覺得大氣疏朗。 因著天氣寒冷,便單獨辟了一個花廳出來擺酒席。屋子里暖暖地燒了地龍,繪著水墨山河的屏風一字排開,有人認出這是當朝第一畫師張秀景的畫作。此外墻角還擺著姚黃魏紫、西府海棠——雖說京中不少人家都有專門的花房,冬日賞春花并不少見,但這般名貴的品種也屬難得了。 賓客們紛紛感嘆:靖西王府雖是武將世家,倒也富貴豪奢得很。 劉氏母女到得早,離開席還有好一會兒。正好華平縣主閑得無聊,就拉著宋如錦到隔壁暖閣下圍棋。 宋如錦憨憨地笑:“其實我不是很會下棋……”每次和大jiejie玩,不出一盞茶就會輸。 系統(tǒng)斗志昂揚:“沒關系,我教你啊?!?/br> 不料華平縣主也堪稱國手,黑白雙方廝殺起來,一時竟難舍難分。 等到快開席了兩人才停手。華平縣主大呼暢快,一面吩咐婢女把棋局好好封存,一面夸贊宋如錦:“想不到meimei年歲不大,棋藝卻很精通。下次我請meimei來家里做客弈棋,meimei可不許推辭!” 宋如錦頗為認真地解釋:“我推不推辭不作數,關鍵還要母親應允。” 華平縣主豪爽一笑。起身拉著宋如錦,“走,咱們吃席去。” 一轉身就看見暖閣門口立著一個人,華平縣主愣了一下,揚聲問道:“哥,你傻站在那兒干什么?” 徐牧之身形一動,像偷窺被抓了現行一般,飛快地跑遠了。 系統(tǒng)幽幽地說:“原來這個人是靖西王世子啊。” “誰???”剛才那人跑得太快,宋如錦沒看清臉,只看見了一片藏青色的衣角。 系統(tǒng)呵呵笑了一聲:“就是那個砸冰玩兒的二傻子?!?/br> 宋如錦挨著劉氏坐下,悄悄地說:“華平縣主邀我再來做客呢。” 劉氏心想,華平縣主將門虎女,個性直爽那是出了名的,既然肯開口邀請女兒,想來也不是一句客套話。錦姐兒也長大了,有個手帕交陪著聊聊天也不錯。 遂和顏道:“娘知道了。以后縣主若是邀你來頑,你就和娘說一聲,娘幫你準備馬車?!?/br> “嗯!”宋如錦重重地點頭。 百日宴迎來送往,熱鬧了很久才散席。母女倆剛到家,義安侯夫人張氏就緊跟著過來了,一進門就握著劉氏的手,面上愧色重重,“昭娘,我對不住你?!?/br> 劉氏不明所以:“大嫂這是做什么?” 張氏瞥了眼一旁的宋如錦,劉氏會意道:“錦姐兒,你先回去歇著,早點睡?!?/br> 張氏見宋如錦走遠了,才慢慢地將當日靖西王妃點破鎏金手爐一事說起,慢慢說到今日的百日宴,“我今兒在席上看了那世子好幾回,十次有八次他都在盯著你家錦姐兒看?!?/br> 劉氏聽得臉色都變了,“這事兒,你怎么現在才同我說……” 她現在才回過神來。為什么靖西王妃讓她帶女兒赴宴,為什么華平縣主盛邀錦姐兒做客……一群算計她閨女的騙子! “我本打算年后走親戚的時候再來跟你細講的,誰知道你會把錦姐兒帶去?”張氏也覺得湊巧,“王妃本以為那個鎏金手爐是慧姐兒的,今日見世子這般舉止,倒是能真相大白。” 張氏尷尬地笑了兩聲,繼續(xù)道:“其實我今天冷眼瞧著,那位世子也不似傳聞那般頑劣不堪。模樣也周正,唇紅齒白的,是個俊俏的郎君?!?/br> 劉氏已經冷靜了許多,吩咐道:“去,把疏影叫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徐牧之:感謝丈母娘劉氏、舅岳母張氏的神助攻。將來我娶錦錦,一定請大家喝喜酒! 小天使們記得收藏一下這本書呀(〃'▽'〃) 第5章 縣主邀約 疏影來了之后,劉氏沉默了半晌,不知從何問起。許久才旁敲側擊道:“疏影,那日錦姐兒從華芳林回來,可曾同你說了什么?” 疏影努力回憶著那天晚上的情形,照實答道:“姑娘說華芳林很好玩,還道義安侯夫人贈了一枚玉佩?!?/br> 她向一旁的張氏行禮致意。 “還有呢?錦姐兒可曾提及什么……手爐?” “夫人問得正巧。那日我?guī)凸媚锴妩c東西,剛好發(fā)現少了個手爐,便問姑娘。姑娘說雪天路寒,把那手爐贈給路邊的乞兒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br> 劉氏靠坐在鋪著厚毯的椅子上,重重地揉了揉眉心。 錦姐兒來回路上都跟著自己,哪里瞧見了什么乞兒?那手爐鐵定是贈給靖西王的世子了! 這下兩邊說辭對上了,她倒沒有先前那么慌張了。 “錦姐兒還小呢……”半晌,她悠悠地道了這么一句。 張氏一直覷著她的臉色,見她神色如常,才跟著附和道:“可不是。再說錦姐兒也不記得世子這號人物,還當他是路邊的乞兒,我下次遇見王妃倒要說道說道,甭以為她的世子是個人見人愛的香餑餑?!?/br> 劉氏漫不經心地應了兩聲,忽又想起一事來,“我讓你替慧姐兒打聽的事兒,可有結果了?” “有倒是有,就不知你滿不滿意。”張氏細細道來,“是今年新科三鼎甲之一,姓吳,單名一個萊字。人品才學樣貌件件都好,后院也干凈,如今也算炙手可熱的紅人呢。就是家里窮了些,祖祖輩輩都是種田的,到他父親那一輩才考中了舉人,當了個小官。” “家里窮不要緊,咱們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家?!逼鋵崉⑹闲牡撞⒉幌M稳缁奂捱M大富大貴之家。富貴人家規(guī)矩多,妻妾多,子嗣也多,她擔心宋如慧疲于應付。倒不如挑一個吳萊這樣的朝廷新貴,將來帶上大筆嫁妝出嫁,何愁在婆家立不住腳? “他家還有三個弟弟兩個meimei?!睆埵嫌值?。 劉氏的眉頭擰了起來,心里已經不大滿意了。但也沒有推拒得很徹底,只道:“再看看吧。” 南軒閣是一間小小的書房,位于靖西王府的西北部。三面環(huán)水,風光秀美。 此地一直被華平縣主據為己有,今天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她的兄長,靖西王世子徐牧之。 華平縣主倚著墻,抱著臂,神色頗為不耐,“你到底要找什么?我讓秋蘅幫你找?!?/br> 翻箱倒柜的徐牧之直起身,道:“棋譜?!?/br> “嗬,我沒聽錯吧?”華平縣主繞著徐牧之走了一圈,像看到了什么新鮮事,“咱們武將之家下什么棋,玩物喪志——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徐牧之面上漸漸浮現出被點破的羞惱之色,但仍舊振振有詞:“《易經》有云,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大丈夫行走于世,自然不能墨守成規(guī)?!?/br> “誰要聽你的詭辯!”華平縣主從桌案上抽出一疊棋譜扔給徐牧之,“趕緊的,拿了走?!?/br> 徐牧之抬手接住飛來的棋譜,轉身出了房門。 回屋的路上遇見了靖西王妃。王妃的目光掃過他手上的棋譜,露出和華平縣主如出一轍的訝異,“你怎么突然看起了棋譜?” 沒等徐牧之回答,靖西王妃便了然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為什么。不就是為了忠勤侯府的錦姐兒?人家一手好棋藝定是自小練出來的,你現在再學可就晚了!” 徐牧之還嘴硬不肯承認,吞吞吐吐地說著:“弈棋之道是君子樂事,與旁人有什么干系……” 靖西王妃欣賞著兒子窘迫的神色,不緊不慢地說:“娘可幫你仔細打聽過了。那個錦姐兒以為你是路邊的乞兒,才把手爐給你的?!?/br> 徐牧之猛地抬頭。 靖西王妃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會兒,朝南軒閣的方向走遠了。 徐牧之一路跑回了自己屋子,又是羞憤又是氣惱,一腳踹翻了幾案,恨恨地喊了好幾聲:“路邊的乞兒,路邊的乞兒……”幾案上頭的茶杯硯臺筆墨紙張散了一地。 丫頭們聽見聲音,連忙進來收拾。秋蘅一邊扶正幾案,一邊嘆氣:“我的小祖宗,誰又招惹您了?” 徐牧之忽地想起第一次遇見宋如錦的情形——他的衣袍鞋襪都沾著雪,興許還有污泥。臉被風雪刮得通紅,身旁也沒有帶仆從。 似乎……真的有些落魄? 徐牧之抱著一沓棋譜,魂不守舍地坐了下來。 轉眼歲末。除夕那天,闔家人都會團聚在一起,圍著大圓桌吃年夜飯,就連姨娘們也會在邊上擺張小桌,一塊兒坐著吃。 宋如錦興致勃勃地指揮幾個小廝掛燈籠:“往左邊點,高點兒,再高點……” 廳堂內的宋如慧笑道:“錦meimei,別玩了快來坐,你再不來,你最愛的八寶年糕可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