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道：“守孝一守三年，到時候牧之都二十加冠了?！?/br>
    屋子里靜了一靜，半晌，老王妃又道：“要不把這門親事退了，重新找個人家吧?！?/br>
    徐牧之的臉色當(dāng)即變了，立時推門進(jìn)去，大聲喊了一句：“不成！”

    靖西王妃跟著勸道：“娘……定下的親事哪有退了的道理？您讓那個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宋如錦每年都來王府做客好幾回，一向懂事乖巧，又不鬧騰，抱著書吃著點心能和徐牧之靜靜地待一下午，靖西王妃瞧在眼里，心里還是挺滿意的。再說自己兒子也是真心喜歡人家，逢年過節(jié)都借著華平縣主的名義送信去侯府，當(dāng)成眼珠子一樣珍之重之……這會兒再讓他退親娶別人，他哪兒受得了?。?/br>
    “你別當(dāng)我癡了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崩贤蹂吭诎簧?，腿上蓋著一條貂絨厚毯子，慢悠悠道，“忠勤侯府的大姑娘如今在宮里當(dāng)娘娘，二姑娘就是她的嫡親meimei，便是奔著‘天子連襟’這個名頭，也多的是人想娶她。”

    老王妃說的也是實話。別看宋懷遠(yuǎn)上表丁憂，辭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職務(wù)，如今賦閑在家——陛下轉(zhuǎn)頭便提拔了義安侯，擢升為平章政事。義安侯是當(dāng)今皇后的親舅舅，宋懷遠(yuǎn)的大舅子，自陛下登基以來便一路高升，誰不明白是借了外戚的勢？忠勤侯一家只會烈火烹油般地鼎盛下去，幾個待字的姑娘根本不愁嫁。

    老王妃拉著兒媳婦的手囑咐道：“你這幾日就多多留意著，京中的貴女多的是，也不是非要娶他們忠勤侯府的?！?/br>
    靖西王妃微微遲疑。徐牧之急急忙忙道：“不成，不成，除了錦meimei，我誰也不娶?！?/br>
    老王妃瞪了他一眼，“和你一樣大的兒郎如今連孩子都有了，你還想再拖三年？不孝子！是不是等我行將就木，進(jìn)棺材了，都看不到重孫子？”

    老王妃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她出身好，年輕的時候就潑辣果敢。當(dāng)初老王爺偏寵妾侍，妾侍膽子大了起來，偷偷往她的幼子的飯菜里下毒，老王妃查清楚之后，當(dāng)即提著刀去了側(cè)院，把那個妾侍的一雙手剁了下來。幸而孩子沒吃多少，太醫(yī)也來得及時，不曾落下什么病根，不然老王妃手刃了那個妾都是可能的。

    任何事扯到了不孝，都是極重的怪責(zé)。徐牧之立馬跪了下來，道：“祖母別生氣。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娶別人呢？”

    他想到蒙蒙細(xì)雨里，撐著傘回眸而笑的宋如錦，心就跟著一抽，喃喃道：“錦meimei怎么能嫁給別人呢……”

    晚間，雨漸漸停了，天色變得昏黑，空氣中帶著涼涼的水意。屋子里燒著炭爐，宋如錦待久了覺得悶熱，便走去房門口透氣。潤潤的水汽夾雜著草木泥土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二jiejie，該用晚膳了?！彼窝茉谏砗蠛八?/br>
    宋如錦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老王妃（慈愛）：聽說大家都不想等三年？

    ——————

    3月15日更新：昨天有小天使評論說，祖母尸骨未寒，男女主不應(yīng)當(dāng)打情罵俏。說實在的，我也沒覺得男女主打了情罵了俏……但考慮了一晚上，蠢作者還是爬起來修文了，我也希望這本書能盡善盡美一些。

    本章男女主互動的情節(jié)刪改了一部分，因為修改v章不能減少字?jǐn)?shù)，所以把下一章的開頭挪了進(jìn)來。

    另外拜托大家提意見的時候不要打零分，真的很影響后面新來的讀者……一晚上收藏不增反減，我都快哭了/(ㄒoㄒ)/~~

    anyway，還是希望小天使們多多評論，愛你們，比心心！

    第44章 兒女親事

    晚上菜式簡單, 只有幾碟時蔬小炒，外加一道清蒸鯽魚。宋如錦吃飯一向喜歡帶湯帶水, 便自己去小廚房煮了一碗蛋湯。端出來之后, 宋衍就眼巴巴地看著，也不說想吃, 直到系統(tǒng)提醒道：“宿主, 宋衍也想喝湯?！彼稳珏\才發(fā)現(xiàn)宋衍朝這兒看了許久。

    她便問：“衍弟也想吃嗎？”

    宋衍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

    宋如錦不禁笑問：“你這是想還是不想？”

    “不想?！彼窝芄麛嗟?。

    “為什么？”

    “因為二jiejie也喜歡……我不能同二jiejie搶。”宋衍捧著碗, 扒拉著米飯，一邊吃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

    宋如錦的心驀地一揪。宋衍才三歲, 竟已是這樣一副敏感纖細(xì)的心腸。

    劉氏卻微微沉了面色, 問道：“這話是誰教你的？”

    宋衍嚼著米飯, 咽了下去，知無不言：“今兒早上，林嬤嬤剛同我說的, 讓我聽娘的話，多多孝敬娘, 不要和二jiejie爭強?！?/br>
    林嬤嬤是宋衍的奶娘，看著宋衍長大的，先前老夫人病重, 她算是整個侯府為數(shù)不多的真心待宋衍的人之一了。前些日子，她幼妹成親，她便回了老家，直到昨日才回侯府, 聽說宋衍被接到了正院，又替他高興，又為他擔(dān)心，一大早便偷偷溜過來，和宋衍細(xì)細(xì)交代了這些。

    劉氏把林嬤嬤喚來，當(dāng)著宋衍的面說了一通：“衍哥兒是記到我名下當(dāng)?shù)兆羽B(yǎng)的，又不是到我手下討生活的——可不許這么教他。一則小孩子心思淺，記不住這些有的沒的，二則衍哥兒將來是要讀書入仕的，沒必要學(xué)這些小伎倆?！?/br>
    林嬤嬤連連點頭，“夫人說的是。”

    “念你一片真心待衍哥兒，這回就不罰你了?！眲⑹嫌乱幌蚨魍⑹螞r此刻宋衍還在，總不能過多地苛責(zé)他的乳娘，“你仔細(xì)伺候著，往后不許再教衍哥兒這些不上臺面的東西。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林嬤嬤本以為宋衍在劉氏身邊養(yǎng)著，今后便用不上她了，現(xiàn)在聽劉氏這么說，一時喜不自勝，連忙跪下磕頭拜謝——乳娘的月錢總比一般仆婦的要多，再說她也真心想看顧宋衍。

    宋衍吃完了飯菜，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碗筷擺好，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小手捂著嘴巴，眼睛瞇了起來，看起來睡意朦朧。

    半大的孩子總是這樣容易困倦。他年紀(jì)小，身量也只一點點大，臉架子像陳姨娘，五官則更像宋懷遠(yuǎn)，若遮住眉眼，和宋如錦小時候也有些相似，一樣的玉雪可愛。

    劉氏心底便是一柔，對林嬤嬤道：“衍哥兒困了，你帶他去睡下吧?！?/br>
    這時候，周嬤嬤在簾外道：“夫人，侯爺過來了。”

    劉氏一愣，看了眼宋如錦，“你也去歇著吧?！?/br>
    宋懷遠(yuǎn)進(jìn)門便道：“衡哥兒和墨姐兒還在陳氏那兒住著，要不你一并接過來帶著吧?！?/br>
    因陳姨娘害老夫人提早去了，宋懷遠(yuǎn)便罰她待在梨香苑，天塌下來也不許踏出院門。如此，她教養(yǎng)一雙兒女便多有不便。

    劉氏心道：怎么什么貨色都想往我這里塞！我又不是拾荒的，專門收拾爛攤子！

    ——到底沒有說出來。只淡淡道：“錦姐兒嬌氣，衍哥兒又還小，我都要仔細(xì)照應(yīng)著，再添兩個孩子，怕是忙不過來。”

    宋懷遠(yuǎn)有求于她的時候一向和顏悅色，“墨姐兒都這般大了，費不了多少神，就是衡哥兒要耐心教養(yǎng)。他貪玩，總不肯認(rèn)真讀書。陳氏品性不端，兩個孩子跟著她難免被帶偏了。你是管家太太，多分擔(dān)點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劉氏不喜歡他這副理所當(dāng)然的神態(tài)，皺著眉推了，“墨姐兒衡哥兒都十來歲了，性子都長成了，我還能怎么教？侯爺又不止陳氏一個姨娘，給誰養(yǎng)都是一樣的。千萬別讓他們到我面前晃悠，我還怕他們帶壞了錦姐兒衍哥兒呢?！?/br>
    宋懷遠(yuǎn)見她一直不肯答應(yīng)，只好作罷。房中沒人服侍，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忽又想起一事，“墨姐兒的親事可有著落了？”

    宋如墨只比宋如錦小五個月，也是明年及笄，按理也該定親了。只是劉氏一向任她自生自滅，一直沒有替她相看。

    宋懷遠(yuǎn)見劉氏不答，心下便明白宋如墨還不曾許了人家。他也不惱劉氏苛待庶女，飲了口茶，道：“我倒有一個人選?！?/br>
    宋如慧的婚事，就是宋懷遠(yuǎn)定下的，如今已經(jīng)鎖進(jìn)了禁庭高墻。劉氏不禁冷笑，“又是哪個王公貴族？”

    “倒不是什么顯赫人家。是永平十二年的探花郎，姓吳名萊。家中雖清貧，學(xué)問倒是極好的。年歲不大，為人卻很穩(wěn)妥周全，朝中一眾老臣都對他贊不絕口?！彼螒堰h(yuǎn)的語氣中不掩欣賞之意。

    劉氏心頭一驚，“那個吳萊，不是已經(jīng)娶妻了嗎？”

    “是已經(jīng)娶妻了，但他那個妻子上個月病故了。他倒是個用情甚深的，悲慟至極，說自己悼念亡妻，立志三年不再娶。正好墨姐兒也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成婚正好?！彼螒堰h(yuǎn)說著，更覺得機緣湊巧，得意地?fù)崃藫犴殻澳憧?，這不正是天賜的良緣?！?/br>
    劉氏卻知道這個吳萊不是什么好人。定遠(yuǎn)伯府——張氏的娘家把女兒嫁給了他，他卻又打又罵，好好的世家貴女被她折騰得滿身是傷。

    病故？未必！怕是被吳萊活活磋磨死的。

    她雖不盼著宋如墨過得歡暢遂意，但也不忍心看她嫁給這樣一個人，想了想，道：“我看他不是良配……”

    宋懷遠(yuǎn)以為她不滿意吳萊的出身，出言打斷她，“他學(xué)問好，皇上也器重他，已封他為翰林院學(xué)士，三年之后，興許還能再進(jìn)一步。三年后我也要重新入朝，彼此照應(yīng)著就能順當(dāng)許多。墨姐兒是庶出，當(dāng)人續(xù)弦也不算虧待她?！?/br>
    劉氏知道，只要牽扯到宋懷遠(yuǎn)的仕途，便很難勸服他了。她眸光動了動，終究什么也沒說。

    次日中午，將近用午膳的時候，有人來稟報劉氏，“夫人，大姑太太和表公子表姑娘來了。”

    劉氏奇道：“哪個大姑太太？”

    “是元娘呀?！?/br>
    劉氏終于想了起來。這個“大姑太太”是老夫人的獨女，十幾年前還同她是閨中玩伴。后來老夫人做主，把她嫁給了蘇州府的織造。夫家姓賀蘭。蘇州府織造雖是五品官，但江南富庶，其中油水并不少，真論起來，比盛京城的二品大員還要舒坦。

    蘇州府離京千里，元娘每隔三五年才回來一趟。這一回是聽聞老夫人去了，才帶著一雙兒女匆匆前來祭拜的。

    劉氏收拾了一番，起身去迎。

    元娘正在堂上，左右立著一雙兒女。她體態(tài)微豐，面頰紅潤，頭發(fā)烏黑如云堆疊，竟看不出年近四十的形容?？梢娊纤链_實溫養(yǎng)人。一看見劉氏，她便紅了眼眶，“我來遲了，連娘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br>
    劉氏問道：“可去靈前祭拜過了？”

    元娘點頭，又喚著兩個孩子，“明哥兒，恬姐兒，快給大舅母問好?！?/br>
    這是元娘頭一回帶兒女來盛京，是以劉氏也是第一次見。江南的兒女都生得雋秀白凈，兩個孩子攜手上前見禮，抬起頭來，便是一樣的眉清目秀。

    劉氏笑道：“我倒忘了給外甥外甥女帶見面禮?！币幻娣愿乐軏邒撸叭ノ堇锇涯莾蓧K娘娘賞的紫玉佩拿來?！币幻鎲柕溃骸岸紟讱q了？”

    賀蘭恬脆生生地答道：“十一了?！?/br>
    賀蘭明怔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十三歲?！?/br>
    劉氏略愣了愣，方笑道：“倒比錦姐兒還要小一歲?！?/br>
    元娘拉著劉氏的手，嘆了口氣，“明哥兒先天不足，生來便有些遲鈍，如今長這么大了，還是有些癡癥，你同他說一句話，他總要想一會兒才會答你。”

    劉氏看了眼賀蘭明。他相貌生得極好，雖還未長成，卻也帶著一身朗月般的書卷氣，一雙深黑的眸子溫潤平和，讓人看了便生不出厭惡來，只可惜……劉氏只能安慰道：“有的孩子早慧，有的孩子晚熟，興許再過幾年，明哥兒就變得慧黠了。”

    “但愿吧。這回還是我同他說外祖家里有漂亮的表姐，他才肯跟著過來。對了，怎么沒瞧見錦姐兒？”

    劉氏道：“進(jìn)宮上宗學(xué)去了，你且等著，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此刻剛好下學(xué)。宋如錦正準(zhǔn)備走，一位宗親府上的貴女忽然走過來問她，“今天靖西王府的老王妃辦賞花宴，可曾邀請了你？”

    宋如錦搖搖頭，“我有孝在身，不能去那些宴席的。”

    貴女湊近了臉，神神秘秘道：“我聽說老王妃辦這場賞花宴是想給她孫子挑媳婦?！?/br>
    宋如錦頓住了動作，問道：“哪個孫子？”

    “靖西王統(tǒng)共就兩個兒子，小的那個還不滿四歲，你說是哪個孫子？”貴女顯然知道徐宋兩家的婚約，存了心思想看宋如錦的笑話，“老王妃怕是不想等你那三載的孝期?！?/br>
    宋如錦果然懵住了。她腦子里亂亂的一團(tuán)，好久才問了一句，“他們……今天賞什么花？”

    “聽說是白玉蘭?！?/br>
    “他們家哪有什么白玉蘭?！彼稳珏\頓時一個字也不信。

    “這你就不懂了，賞花不過一個名頭，相看孫媳婦才是最要緊的?！辟F女憐憫地看著宋如錦，轉(zhuǎn)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來了的地雷~小可愛，你一定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吧！

    第45章 玉蘭同賞

    宋如錦轉(zhuǎn)頭就去了鳳儀宮。

    宋如慧留她用了午膳, 見她一直悶悶不樂，便問她怎么了。

    宋如錦就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擰著眉道：“旁的倒無所謂, 我只是惱他們府上的老王妃，平白無故辦什么賞花宴, 讓旁人看戲一樣看我的笑話?！?/br>
    她本就生得嬌憨, 這兩年長開了，越發(fā)明艷動人, 皺著眉的模樣便如一枝新杏遇上了云霾，教人又愛憐, 又心疼。

    宋如慧伸手揉了揉宋如錦的額頭, 把她蹙起的新月眉撫平, “若徐世子果真聽從祖母之命娶了旁人，他便配不起我的meime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