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這樣看來,根本不是大郎君……”下人被這個轉(zhuǎn)折驚呆了,礙于蕭英,他們不敢高聲說話,只好壓低聲音和同伴竊竊私語。 “不可能……”吳君茹也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變故,此時沒有冰箱,不存在讓水快速成冰的可能,那蕭景鐸手里的冰水,顯然只能用天然的冰融化。吳君茹發(fā)現(xiàn)自己又掉入蕭景鐸的圈套,她忙了半天,莫非只是在給蕭景鐸找不在場證明? 吳君茹對這個可能嗤之以鼻,她確定魏嬤嬤之死就是蕭景鐸搞的鬼,可是他手中的冰又是怎么回事?吳君茹感到腦中靈光一閃,她連忙說道:“我知道了,他用火來融冰,來縮短冰塊融化的時間!” 蕭景鐸輕輕笑了下:“侯夫人看來認準了我是兇犯,清澤院的柴火是有定例的,自從母親死后,清澤院許久不煎藥,小廚房早就荒廢了,你不妨去清澤院看看,那里壓根沒有柴火?!?/br> 沒有柴火?吳君茹絞盡腦汁,又想出另外一種可能:“他一定是和侍女串通好了,秋菊在清澤院幫他融冰,他來佛堂對魏嬤嬤下毒手!” 蕭景鐸冷笑一聲,不屑于回答,就連老夫人都露出不相信的神態(tài):“君茹,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吳君茹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似乎想不通蕭景鐸如何做到這一點。蕭景鐸手上還殘留著白瓷瓶上的涼意,如果仔細聞,還能從他的手上聞出硝石的味道。 等一塊冰融化,確實需要半個多時辰,但是如果快速制冰,那就并不需要這么長的時間。 蕭景鐸曾在醫(yī)書上看到過,將硝石放入水中,硝石溶解會吸收大量的熱,片刻將可讓水結(jié)冰。蕭景鐸避開人群回到清澤院后,立刻拿來一個水缸,注滿水后放入硝石,水缸內(nèi)溫度迅速下降,蕭景鐸再將白瓷瓶放入水缸中,很輕易就得到了浮著冰的飲品。這樣一來一回,他就節(jié)省下許多時間,還能用冰反過來為自己作證。 不過吳君茹不需要知道蕭景鐸是怎么為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她只需要知道,他絕不會放過她就夠了。 “侯夫人為了除去我,真是煞費苦心?!笔捑拌I慢悠悠地開口,似乎被今日的無妄之災傷透了心,“我還以為侯夫人到了什么時候都是儀態(tài)萬方的模樣呢,原來你也會強詞奪理,惡言惡語,只是為了將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置于死地。” “你閉嘴!”魏嬤嬤之死本就讓吳君茹大受打擊,現(xiàn)在蕭景鐸還偏要過來火上澆油,吳君茹對他恨得牙癢癢,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人設,當即就破口大罵,“我知道就是你。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我,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你等著,我這就報官,讓官府的人來查個明白!” 報官?蕭景鐸心中一凜,大理寺的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若讓他們過來,難保會看出什么端倪,這可不行。 “君茹!”老夫人沒想到歷來以溫柔形象示人的吳君茹竟還有這樣一面,她肅了臉,厲聲呵斥,“一個家仆而已,你居然想鬧到外面去?” 吳君茹冷笑:“家仆就不是人命嗎?他敢做為什么不敢讓官府來查?官府的仵作捕快經(jīng)驗豐富,明察秋毫,我倒要看看,他這些小把戲能不能瞞過官府的專業(yè)之人!” “胡鬧!”蕭英也皺起眉,堂堂侯府出了人命就罷了,居然還因此報官,他的臉面還要不要了?蕭英本以為吳君茹是位賢妻,日后也會成為良母,然而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吳君茹所謂的溫柔賢良不過是因為沒犯到她身上罷了。 吳君茹卻打定了主意報官,她看不出蕭景鐸的把戲,那就讓官府的人來,她一定要讓蕭景鐸付出代價,就算為此要撕破她經(jīng)營許久的形象也在所不惜。吳君茹的家世畢竟擺在那里,她這樣一鬧,侯府的人竟然還不能把她怎么著。 吳君茹鐵了心,任旁人或勸或脅,她都置之不理。她正要往外走,卻突然看到蕭景鐸俯身,似乎從地上撿了個什么東西起來。 蕭景鐸手指擺弄著那個小東西,眼睛卻穿過重重人影,直接沖吳君茹逼來。 吳君茹瞳孔一縮,她立刻認出來,蕭景鐸手里把弄的正是她辛苦尋來的毒蜂。這種蜜蜂還是她在現(xiàn)代旅游時被科普的,導游說這種蜜蜂毒性極大,一只就可以毒死一個成人,不過只要不要沾上特質(zhì)的蜜,這種蜂不會輕易叮人。 毒蜂不輕易蜇人,是因為蜇人后它自己也活不長,此時在蕭景鐸指尖擺弄的,就是毒蜂的尸體。 吳君茹受到極大的驚嚇,蕭景鐸他知道了?怎么可能,莫非蕭景鐸也是穿越的?吳君茹思緒雜亂,本來堅定的決心也動搖起來。 蕭景鐸站在角落里,明明周圍還隔著許多丫鬟下人,但他的目光卻能穿透人海,直接將吳君茹整個人都攝住。在這樣的眼神中,吳君茹居然覺得全身發(fā)冷,動彈不得。 而蕭景鐸竟然還在微笑,他毫不避諱地告訴吳君茹,他已經(jīng)看穿了吳君茹的把戲,魏嬤嬤也是他殺的,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吳君茹敢報官,那么他就將吳君茹的所作所為公諸于眾。 吳君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而此時老夫人還在耳邊絮絮勸導:“君茹啊,我知道你和魏嬤嬤感情深厚,可是家丑不可外揚,這樁事讓大郎來查就可,萬不能報官?。∥覀兗铱蓙G不起這個臉。” 吳君茹僵硬地點了點頭,順勢應下:“好,兒媳聽婆母的?!?/br> 老夫人大喜過望:“這就好,這就好。君茹啊,不是我說,你以后不能再無頭無腦地冤枉人了,就算鐸兒不是你親生的,你也不能這樣??!” 吳君茹疲憊地閉了眼,不想再聽下去。 千里之堤,毀于一旦。 這樁事鬧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難看,蕭英沉著臉遣散女眷和仆從,臨走前面色不善地給今日之事下了禁口令。蕭二嬸等人見兇手不是家里人,自然也不想再待在死人的地方粘晦氣。人群一股腦往外涌,吳君茹站在人流里,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方。 吳家的侍女連忙過來扶住吳君茹的手臂,吳君茹面色蒼白,剛剛找回心神,就看到蕭景鐸也跟著人群往外走。 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側(cè)過身,對吳君茹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干凈純粹,配上他出眾的面容,宛如西方的天使。 可是吳君茹卻被嚇得倒退一步,猛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恭喜您集齊三個碎片,兌換精美人物像“心機怪蕭景鐸”一張 第22章 祛邪 吳君茹暈倒后,可把婢女嚇壞了,她們七手八腳地把吳君茹扶回侯府主院福安院,又悉心照料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吳氏才悠悠轉(zhuǎn)醒。 “夫人,您醒來了?” 吳君茹抬起手,婢女綠袖連忙上前扶她起來。吳君茹接過綠袖遞來的茶盞,用水潤了潤嗓子,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么回來了?蕭景鐸呢?” “夫人您在佛堂暈倒了,是侯爺送您回來的。大郎君也跟過來守了一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清澤院了?!?/br> “裝模作樣?!眳蔷憷湫Γ揪褪潜皇捑拌I氣暈的,這個人居然還敢過來探病。想到此處,吳君茹眼前又浮現(xiàn)出蕭景鐸的那個眼神,他明明站在艷陽下,但雙眼卻深不見底,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而他還遙遙地對她笑,仿佛是一個潛伏在人群中的惡鬼,只待她一不留神就會撲上來,將她撕得尸骨無存。 “他留不得了。”吳君茹喃喃。 綠袖聽到吳君茹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綠袖本是吳家的婢女,在吳君茹出嫁前夕才被吳家長輩指派到吳君茹身邊,也算吳家和吳君茹的紐帶之一。在綠袖的印象中,吳君茹是一個沉默且怯弱的庶女,在吳家的眾多姑娘中一點都不顯眼,綠袖也是來了定勇侯府后,才發(fā)現(xiàn)這位八娘子不同尋常的另一面。綠袖雖是婢女,但此刻她卻不得不替吳家長輩開口,勸導吳君茹不要做錯事:“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歡大郎君,也不情愿讓他占著嫡長子的位置??墒悄疽殉芍郏罄删呀?jīng)借著公主承認了他的嫡長之位,你此刻再做這些又有什么用?夫人放心,有吳家在,定勇侯府不敢虧待四郎君,何況四郎君還小,爭奪爵位自有吳家打點,你就不要cao心了。再這樣下去,你失手了不要緊,壞了吳家的名聲就糟了?!?/br> 四郎君就是吳君茹的兒子蕭景業(yè),這兩天從了族中的序齒,府中人多喚他四郎君。 吳君茹自嘲地笑了,家族這是嫌棄她丟人,想讓她收手?吳君茹搖搖頭,道:“只是一次意外罷了,馬有失蹄,下次必不會如此,我對我自己有信心。何況,蕭景鐸必須死,你沒見他看我的眼神,我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他現(xiàn)在才多大,居然有就有那樣滲人的眼神,我不動手,等他長大了非給我找麻煩不可!” “夫人”,綠袖有些遲疑,“下一次,你真的有把握?” “呵,我這次只是輕敵,這才讓他逃了出去。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和我斗,他哪里夠看?” 吳君茹說的是自己穿越的身份,而綠袖卻以為吳君茹說的是吳家,綠袖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好罷,那就再試一次?!?/br> “我昏迷期間,府里可有其他事情?” “有,黃昏的時候,表姑娘和二娘子玩鬧,一不小心從假山上摔下來,磕傷了頭,現(xiàn)在還昏迷著呢?!?/br> “表姑娘?是蕭素的女兒程慧真不成?” “正是程娘子?!?/br> “磕傷了頭……”吳君茹靠在軟枕上,突然有了主意?!坝辛?,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定勇侯府這幾天可謂頗為不平靜,先是佛堂里莫名其妙死了人,大郎君蕭景鐸險些被牽扯進去,緊接著主母暈倒,表姑娘程慧真磕頭,這一樁樁一件件接踵而至,讓人徒生不詳之感。老夫人心里不住地打嘀咕,正巧吳君茹提議這幾日府中不太平,不如請個和尚來施法祛邪,老夫人立刻就同意了。 蕭景鐸正在廂房里抄佛經(jīng),隱約聽到原來傳來唱經(jīng)的聲音。他放下筆,喚來秋菊:“外面怎么了?” “夫人說侯府里死了人不吉利,正巧表姑娘磕傷頭,到現(xiàn)在還沒醒,夫人懷疑有怨靈作祟,所以從寺廟里請了大師來作法?!?/br> “怨靈作祟,也虧她說得出來。”蕭景鐸深為不屑。自從佛堂死了人之后,他顯然無法再待在佛堂了,只能騰回清澤院抄書。可是他才清靜沒幾天,外面又起波折,蕭景鐸十分肯定,所謂作法一定又是吳君茹鬧出來的幺蛾子。 果然,沒一會,念經(jīng)的聲音越來越近,到最近竟然停在了清澤院院門前。 一個穿著僧袍的和尚停在清澤院門后,他身后跟著數(shù)個沙彌,再之后是蕭家的眾人。 蕭老夫人由蕭二嬸和蕭素攙著,亦步亦趨地跟在大師身后。此刻見大師停下,她連忙上前詢問:“大師,可是有什么問題?” “阿彌陀佛,此地可有人居住?” 吳君茹嘴邊一抹笑意一閃而過,她故意露出遲疑的神色,說道:“這是府上大郎君的住處,大師,難道有什么不妥嗎?” “貧僧不敢妄言,敢問貴府大郎君近日可有什么異常?” “異常?”蕭老夫人和旁邊的女眷面面相覷,聽這位高僧的意思,似乎問題出在蕭景鐸身上? 眾人支支吾吾,不知該怎么說才好,這時候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蕭景鐸站在門后,身姿筆挺清瘦,宛如修竹勁松。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外的人,緩緩開口道:“既然大師詢問,那就讓我來回答吧,畢竟還有誰能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有什么異常呢?” 說完,蕭景鐸的視線對上為首的那個和尚,一字一句地說道:“實不相瞞,我不久前喪母,母親就死在這個院子里,前幾天還剛剛在佛堂撞了死人,不知大師覺得,我哪里有異?” 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小施主煞氣過重,時常與血光為伴,長此以往,恐怕不利于家宅。侯夫人,貧僧還有些話不方便講,敢問侯爺可在府中?” “侯爺今日休沐,大師隨我來。”吳君茹笑著看了蕭景鐸一眼,然后就將和尚和幾位沙彌引走。 . “大師的意思,蕭景鐸他的命太過剛硬,會妨礙家宅和親眷?”蕭英問道。 “正是。我聽侯夫人講,方才那位小施主名為蕭景鐸,鐸者,禮器也,乃戰(zhàn)時之樂,宣政教法令。此名字極硬,可見命中有大造化,然而凡事過猶不及,大郎君自己命理通達,卻反會克制身邊之人的氣運,恐怕不利于父輩兄弟?!?/br> 這話可謂戳中了蕭英的隱憂,他一直擔心蕭景鐸性格太強,日后會不服管教,然而現(xiàn)在大師說,以后蕭景鐸發(fā)達之后,會克制父親和兄弟的運勢。 吳君茹這一招可謂正中要害,她對枕邊人非常了解,蕭英不在乎名聲禮教,對親緣感情也很淡,但是唯獨在乎權勢?,F(xiàn)在有人告訴他,他的長子日后會克制他的仕途,而且這件事已經(jīng)露出了隱隱的苗頭,以蕭英寧可錯殺一百的性格,只會將這一切扼殺在搖籃里,而不會心存僥幸。 吳君茹看到蕭英已經(jīng)動搖,于是添了最后一把火:“侯爺,方才大師還說了,蕭景鐸克家克親,所在之處血光不斷。你看他來侯府才多久,就已經(jīng)有兩樁命案了?!?/br> 蕭英還在猶豫,他雖然不喜歡蕭景鐸的桀驁,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骨rou,不到必要情況,蕭英并不想放棄長子。他踱步到書房外,看到蕭景鐸就站在廊下,看到他出來,眼中浮出嘲諷的笑意。 “我以為定勇侯能在千軍萬馬中全身而退,應當不會被這些鬼神之說迷惑才是。侯夫人也實在是用心良苦,為了趕走我,竟然買通這么多人?!?/br> “放肆,不可對大師無禮!”吳君茹大聲呵斥,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跟和尚道歉,和尚搖搖頭,示意自己不介意。 “看來上次沒把我冤成兇手,侯夫人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你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以為買通和尚,故意說一些不利于我的話,就能如愿將我趕走,將嫡長子的位置讓給你的兒子嗎?”蕭景鐸不留絲毫情面,高聲將吳君茹的心思抖露出來,“說要祛邪的是你,請和尚的是你,現(xiàn)在說我不利于家宅的也是你,你讓眾人評一評,你此舉究竟何意?” “侯爺!”吳君茹連忙轉(zhuǎn)過身,晃了晃蕭英的胳膊,“你可要信我??!就算你不信我,也該信大師才是!” “人是你請的,誰知道你有沒有搞鬼?!笔捑拌I諷刺一笑,故意激蕭英,“定勇侯該不會連這些關節(jié)都想不通吧?” “行了,都別說了?!笔捰⒚偷靥Ц呗曇簦戎範幷摬恍莸氖捑拌I和吳君茹。兒子不可輕易放棄,但事關他的仕途,也不能馬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項安,我記得今日安國寺也在做法事,你帶著我的官符,去安國寺請一位大師過來?!?/br> “是?!?/br> 蕭景鐸放下心,不屑地看向吳君茹,眼中是明晃晃的鄙視,你也只有這些能耐。 吳君茹則有些慌亂,蕭英居然這樣執(zhí)拗,安國寺的和尚沒有打點,這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啟元二年九月某日,蕭景鐸發(fā)朋友圈 “剛剛幾個和尚說我克家,還說我命中帶煞,真是胡說八道,生氣!” 蕭英 :真的?會妨礙到父親的仕途嗎? 吳君茹回復蕭英:是真的,我敢保證,雖然我花了錢,但是大師和我說他說得是真的! 秋菊:嗚嗚嗚大郎君這可怎么辦…… 老夫人: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蕭家! …… 和尚:給你們講個恐怖故事,雖然我收了錢,但我說的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