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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白月光佛系日常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想想就心里復(fù)雜得很。

    只他meimei卻還不懂事,又給嬌縱著,讓人端為她著急。

    郁暖沒能管太多,端了茶便小口小口的吞咽起來,吃了三杯左右,情況才好轉(zhuǎn)。

    她垂著頭,用郁成朗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哥哥,你別瞎說,我并不曾有孕的,我都......”

    她想了想,還是沒說下去。

    即便郁大小姐想要自證清白,這種時(shí)候還是不合適。

    郁成朗聽完,也沒再說什么了。

    因?yàn)橐延需F甲面帶血污的將軍,進(jìn)廳堂跪地,拱手高聲報(bào)道:“叛賊數(shù)百余人,均已剿滅,請(qǐng)陛下示下?!?/br>
    皇帝起身,面色平淡,卻肯定贊賞道:“不錯(cuò),賞。”

    乾寧帝并不久留,只派人善后,外頭的地上都是血,他卻并不耽擱,靴底沾血,沾染上衣角,踏著尸骨和血rou,帶著幾名重臣,和被押解的崇北侯離開。

    后頭侍立的左恭太面色沉靜,隨著皇帝離去,有些釋然。

    十年前,兄長死去,都說是因?yàn)樾珠L污蔑崇北侯,才被天子發(fā)落,而兄長是左家的罪人。

    他痛苦難當(dāng)。

    他們寒門出身,本就不如勛貴有權(quán)有勢(shì),家中只供得起兄長一人讀書,而他年紀(jì)稍大,便不得不為家中干活,以供兄長學(xué)資。

    可是左謙一點(diǎn)都不難過,因?yàn)樾珠L學(xué)到什么,總會(huì)手把手教他,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不論寒暑,只要他想學(xué)的,兄長總是傾囊相授。

    他尚能回憶起,兄長溫厚的大手,還有昏黃燈光下,微黃的枯瘦的臉龐,和寧靜堅(jiān)韌的眼眸。

    無論做什么,兄長總是挺著脊背,筆直如青松。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huì)污蔑那位崇北侯?

    那是,一整年暗淡漫長的痛苦后。

    在兄長墓前,那是個(gè)暴雨夜,天上打著響雷,轟隆隆劈下,擾人清夢(mèng)。

    左謙忽然想起,兄長生前最不喜打雷,總愛蹙眉煩悶。

    于是孤身一人,冒著瓢潑大雨,奔去墓前與兄長說話,為他擋雨。

    不知何時(shí),墓地多了一人。

    身形修韌的少年貴公子,一身玄色便服,執(zhí)著一把十二骨油紙傘,黑色靴底踏過泥濘的濕土。

    他頷首,下頜弧度優(yōu)雅冷淡,對(duì)著左讓的墓碑道:“你知道,他死前說了甚么?”

    左謙不知他是誰,卻覺少年身上,有令他信服的沉肅氣質(zhì)。

    少年頓了頓,微笑道:“臣左讓,雖死猶榮。”

    左謙睜大眼,難以置信,

    少年貴公子并沒有絲毫遮掩,平淡的,把來龍去脈,坦然告知。

    竟毫不遮掩。

    左謙跪在地上,雙腿微微發(fā)抖,無力至極。

    俊美的少年卻露出一個(gè)微笑,俯身問他:“想要報(bào)仇么?”

    左謙尚且不若現(xiàn)下這般看遍世事,只睜著通紅的眼睛,拋卻對(duì)于當(dāng)權(quán)者的膽顫恐懼,哽咽著大聲質(zhì)問道:“難道不是,不是您,把兄長殺死的嗎?”

    少年頷首,語聲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钠届o,聲音有些青澀的沙?。骸肮识迺?huì)記得他,再一路向前?!?/br>
    “此乃,他之榮耀?!?/br>
    他審視著左謙,緩緩勾起唇角:“而你,不會(huì)讓他的死白費(fèi)?!?/br>
    少年的語氣很肯定,甚至沒有問過他對(duì)否。

    他身上,有為皇者的孤傲。

    并非是把眾生當(dāng)作螻蟻,更沒有高人一等的愚蠢驕傲。

    他只是,并不會(huì)為必須的犧牲,而憐憫不忍。

    那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和冷漠貴傲。

    左謙的手,緊緊摳進(jìn)濕潤沙土地里,忍不住當(dāng)著尊貴少年的面,放聲長嘯,胸腔中的酸痛和無奈,深深翻涌而上,喉嚨逐漸腥甜喑啞,卻聲嘶力竭的要釋放自己的痛恨和不甘。

    那幾瞬,他腦中空白而窒息,眼前閃現(xiàn)兄長的面容,還有他一切的忠君抱負(fù)。

    他終究在雨中,跪在地上,發(fā)絲貼在面頰上,凌亂不堪,脫力沙啞道:“臣——愿意、愿意——跟隨陛下?!?/br>
    少年淡淡贊許道:“不錯(cuò)?!?/br>
    少年皇帝替他改變了身份,改變了住地血親,甚至讓他遠(yuǎn)離了家人,只保留了最最原始的姓氏。

    左姓。

    左家二子,在十多年前的雨夜里,死于兄長墳前。

    好在兄長尚留了一對(duì)兒女,有皇帝的暗中關(guān)照,左家雖清貧,卻不苦。

    至于崇北侯的心腹,做的那些事,其實(shí)并沒有傷到左家的筋骨,更多的事,也有郁氏一族的參與煽動(dòng),才變得明面上那般慘烈。

    他不是沒有困惑過,明明很早就有鏟除崇北侯的能力,為何一定要留他幾年。

    但左謙也明白,皇帝的眼里,包羅萬象,容納萬眾,并不似他這般狹隘到只剩仇恨和小愛。

    不過,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仿佛有什么煙消云散,又有什么深根發(fā)芽,破土而出,堅(jiān)定的想要長成參天大樹。

    外頭的血腥味讓他戰(zhàn)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隨陛下,完成哥哥的全部夙愿,像哥哥一樣,慘烈的死去,似乎沒什么不好。

    畢竟,人的一生,本就短暫而毫無意義。所有的意義,只是于自己而言,何足為外人道。

    皇帝離去時(shí),沒有看她。

    郁暖跪在地上,亦沒有看他。

    但她卻能感覺到,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

    但,他的政事和謀算,真是太多了啊。多到,她這樣的姑娘難以想象。

    她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不害臊。

    胸腔中,卻有點(diǎn)清甜的酸澀,像是剛采下的稚果。

    于是低著哭花的臉,并不言語。

    似是想起了甚么,郁暖才偷偷拉了拉郁成朗,小聲道:“原靜……”

    郁成朗一頓,沒搭理她,知道陛下大駕走遠(yuǎn),才問道:“怎么了?原姑娘?”

    郁暖淡淡道:“先頭我來,只是想代原jiejie,叫你同她一會(huì)?!?/br>
    她想起,原靜喜歡郁成朗,希望自己先替她說項(xiàng)的。

    于是,又想了想,纖白的雙手抓著袖口道:“嗯……原jiejie,她,對(duì)你……”

    郁成朗立即阻止道:“打住?!?/br>
    郁暖有些委屈,看了他一眼。

    郁成朗看著面前嬌小甚至有些稚氣的小meimei,拍拍她的頭,笑道:“傻姑娘。你自己的事,尚且理不清,還來管哥哥?”

    郁暖一把拍開他,淡淡道:“不要與我提這些?!?/br>
    她又認(rèn)真道:“反正你得去找她。即便拒絕,也不準(zhǔn)太干脆,不能讓原jiejie傷心?!?/br>
    郁成朗沒有說,他到底怎么想,只是捏捏郁暖的面頰,結(jié)果一手都是黑黃的妝粉,不曉得之前用來作甚的。

    于是郁哥哥黑了臉道:“你趕緊回婆家去。可安生些,莫要胡亂摻和,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整個(gè)長安都隨你折騰?!?/br>
    郁暖就想,誰想折騰整個(gè)長安了?

    她又不是閑得慌。

    她卻還是沒說話,淡淡覷郁成朗一眼,道:“橫豎你記著我的話?!?/br>
    郁成朗無奈,只好去找原靜。

    郁暖告訴他,原靜在最近的那一面院墻旁,第三棵樹下等他。

    其實(shí),過去這么久,原靜說不得早就走了。

    郁成朗往那頭走,心里想著事,果不其然,樹下無人。

    現(xiàn)下,那些貴婦貴女,應(yīng)當(dāng)都匆匆撤離了,誰還會(huì)留在崇北侯府呢?

    可是,當(dāng)他要轉(zhuǎn)身時(shí),卻聽見背后有很輕的腳步聲。

    遲緩卻不虛軟,屬于一名疲憊的少女。

    他轉(zhuǎn)身,看見原姑娘站在那兒。

    她來時(shí)湖藍(lán)色的襦裙,有些褶皺撕裂,裙角被血濺得泛出深褐色,綴了寶石的繡鞋,也染了血,濕潤著未干,走起路來有些拖沓。

    原姑娘纖細(xì)的手中,還握著一柄,與氣質(zhì)絲毫不相符的長刀,予人凌厲的肅殺之感。

    郁成朗驀地頓住,嘆了口氣道:“你——”

    原靜慢慢地,將手中沾了血的刀擱在樹邊,雙手垂落。

    她看著他,慢慢露出一個(gè)嫻靜的笑容,唇有些干澀,輕輕道:“成朗哥哥,我等了你好久?!?/br>
    郁成朗一時(shí)間,說不上話。

    他有些蹙眉,關(guān)心道:“原姑娘,你在這兒,多久了?”

    原靜儀態(tài)端莊,賢淑溫雅,在他面前停下腳步,輕輕道:“從阿暖進(jìn)去之后,我便出來了?!?/br>
    郁成朗嘆息,看著她白皙面上干涸緊繃的鮮血,心中微動(dòng)。

    他卻還是沉穩(wěn)道:“你為何不找個(gè)地方躲著?”

    原靜只是與他對(duì)視,只是平靜溫柔道:“我只怕,若我走了,你便尋不著我了?!?/br>
    她是武威大將軍的女兒,自小便習(xí)武到大,雖不及真正的的武者,卻身懷一套刀法拳法。

    盡管這樣,遇上這般混亂血腥的突發(fā)情況,還是有些無措,甚至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