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啊。”阿爾方斯和呂西安交換了一下眼色,“看來這是一次火力偵察了?!?/br> 呂西安垂下目光,好像背負著某種罪惡感似的。他明白阿爾方斯的意思——這是羅斯柴爾德夫人的試探性進攻,她想要弄清楚阿爾方斯在把幾十億法郎的現(xiàn)款套在巴拿馬運河上之后,銀根是否已經(jīng)枯竭,是否已經(jīng)不得不在其他生意上退卻以維持現(xiàn)金流。如果她做出了“是”的判斷,就會大舉開始進攻。 呂西安并不知道阿爾方斯的財政狀況如何,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巴拿馬運河這攤事,此人絕不會落到如今這樣被動的境地,一旦有了這樣的念頭,他就失去了和阿爾方斯對視的勇氣。 但阿爾方斯似乎沒有注意到呂西安的不自然,“既然是這樣,那么我們就要堅決回擊,”他攤開手掌,在面前的桌子上重重地拍擊了一下,“海外銀行的這一次增資,必須是史無前例的成功?!?/br> “距離增發(fā)股票的日期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眳挝靼蔡嵝训?,今天是六月的五號,而預(yù)定的增資日是下半年的第一天,也就是七月一號,如今只剩下大約四個星期的時間了。 “怎么樣?”阿爾方斯俯視著馬里奧爾先生的頭頂,意大利人本來個子就算不上高大,在銀行巨人的注視下,他像是一件被洗壞的衣服一樣迅速地縮水了,“這四個星期里,能搞出一些讓海外銀行聲名大噪的東西嗎?” “我的確有個想法,只不過有些風(fēng)險。”馬里奧爾先生又露出那種狐貍似的狡猾笑容,“如果我們能夠?qū)ν庑?,海外銀行獲得了摩洛哥磷礦的獨家開采權(quán),那么我相信這一次的增資會很受到市場歡迎的……您知道,磷的價格可是越來越高,我想即便我們在非洲的其他事業(yè)全部告吹,只要能夠開采摩洛哥的磷礦,那么海外銀行就能夠盈利?!?/br> “可是我記得和摩洛哥蘇丹的談判已經(jīng)進行了快半年了。”呂西安提醒道,“而上個月您還告訴我們,談判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 “是的,蘇丹正在我們和西班牙人之間待價而沽?!瘪R里奧爾先生承認道,“摩洛哥人想要我們互相提價,他們好最大化自己的利益?!?/br> “西班牙人?”呂西安皺起鼻子,“他們還有能力和我們競爭嗎?” “他們背后有德國支持。”阿爾方斯翹起腿,靠在椅背上,“科隆和法蘭克福的幾家銀行愿意給西班牙人的磷礦公司貸款,而這些銀行的后臺是克虜伯家族——磷是制造炸藥的關(guān)鍵原料。” “摩洛哥蘇丹的一位特使如今正在巴黎,他已經(jīng)向我暗示過很多次,想要和您談一談?!瘪R里奧爾先生大大咧咧地又點燃一支雪茄煙,一邊抽一邊笑著,“如果您愿意給他們多分一點利潤的話,我想……” “我已經(jīng)給了他們足夠的胡蘿卜了,”阿爾方斯的嘴角惱怒地抽搐了一下,“如今該是用大棒說話的時候了。” “那么他們可能會轉(zhuǎn)投德國人和西班牙人?!瘪R里奧爾先生提醒道。 “您只需要把他叫來就行,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就在樓下的會客廳。”馬里奧爾先生站起身來,“我現(xiàn)在去找他過來?!?/br> 他像是古代宮廷的侍從那樣,彎著腰,倒退著離開大廳,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門,幾乎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您打算強硬對待摩洛哥人?”呂西安問道,“我覺得現(xiàn)在倒是不妨先給他們一點甜頭,這樣會方便不少。” “我倒是不介意給他們一點甜頭,但在那之前,我要先用大棒把他們的脊椎骨打斷?!卑柗剿估湫σ宦?,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時候搭在了呂西安的下巴上,那兩根手指冰涼,像蛇一樣,“恩惠不能帶來忠誠,能帶來忠誠的只有恐懼?!彼p聲說道,不知是否意有所指。 呂西安輕輕地把頭扭開,“德國人也想要摩洛哥的磷礦,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在議會里就此做一些文章。” “我很高興您還沒有忘記您的本職工作。”阿爾方斯聳了聳肩膀,他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似笑非笑,“聽說您最近經(jīng)常缺席議會的會議?!?/br> “您派人監(jiān)視我嗎?”呂西安反問道。 “如果您沒什么要瞞著我的,那么我有沒有監(jiān)視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阿爾方斯用另一個反問回應(yīng)呂西安,“不過如果您想知道的話——并沒有,您有自己的隱私,我也有隱私,因此我完全理解您想要保密自己隱私的想法?!?/br> “那您是怎么知道……” “杜·瓦利埃先生偶然談起的,他說您經(jīng)常下午兩點才去議會簽到,三點還不到又消失了,有時候甚至根本就不出現(xiàn),讓您的同事替您請假?!?/br> “那些日常的辯論很無聊?!?/br> “我猜也是。”阿爾方斯打了個哈欠,“想必您找到了一些更有趣的消磨時間的方式,至少我希望是這樣?!?/br> 呂西安沒有回答,他將目光移向窗戶,這些天里阿爾方斯時不時地就會說幾句這類帶刺的話,他很懷疑對方知道了什么,但不知為什么,阿爾方斯并沒有和他攤牌,這未免有些奇怪——按照阿爾方斯平素里的性格,若是他真的知道呂西安和德·拉羅舍爾伯爵的“午間活動”,一定會大大發(fā)作一場的。 既然阿爾方斯并沒有發(fā)作,那么呂西安也樂得繼續(xù)裝傻,他懷疑阿爾方斯可能有所懷疑,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詐他,但他呂西安也不是那個剛來巴黎的愣頭青了,阿爾方斯的試探如今連他呼吸的頻率也影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