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從打孤兒院建起來之后,吳老每天早起都會趕緊扒拉一口吃的,就趕緊拄著拐杖在四周巡視,半夜也會起來轉(zhuǎn)兩圈,就怕哪個狠心的父母將孩子扔在這附近,天氣越來越冷,孩子根本受不了,再凍壞了。 人心,真的不好說,有那么多陌生人可以慷慨解囊救助素未相識的孩子,而孩子的親生父母卻能狠下心來將孩子拋棄在這寒冷的天氣中,讓他們自生自滅。而自從吳老在這里建了孤兒院之后,慢慢的拋棄孩子的父母都會盡量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孩子丟在孤兒院門口。 可是,小孩子這么小,哪里能經(jīng)得起這么凍,一個小薄被包裹著在半夜被放在孤兒院門口的地上,別說不會說話的孩子,就是大人也受不了。 頭段時間,凌晨的時候,我正睡得香甜,就被小虎子領(lǐng)著幾個孩子給砸醒了,聽說孤兒院門口撿到一個凍得快死了的小meimei,我趕緊推出自行車,讓他們在后面走,我自己用半生不熟的技術(shù)騎著車往孤兒院趕。 即便我已經(jīng)盡了全力趕路,當我到的時候,就看到吳老懷里抱著個小薄被包裹的孩子,坐在門檻上扯著脖子叫罵,一邊罵,一邊順著獨眼往下淌眼淚,原來,孩子被抱進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氣兒了,小胳膊直愣愣的,一抬都直接斷了骨頭,孩子是被活生生凍死的。 周歲不到的孩子,被這么折磨死,這當父母的心有多狠啊,可是,這年頭這事兒太多了,報警都沒用,也就是公安過來證明一下這孩子不是我們弄死的就完了,現(xiàn)在可沒有什么遺棄罪,我們無法,只能在山腰處把孩子埋了,我們給她起名叫百福,只希望她下輩子投胎能有福氣的投個好人家。 半夜我照例在月光下打坐的時候,小百福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上了我,來到了我家,小孩兒算是枉死,輕易無法投胎,因為他們心中存在著恨,小百福還不太會說話,只會不停地哆嗦著對我說冷...餓... 我嘆了口氣,給了她一個香燭,又去拿了草紙,用錢聶子打錢,又糊了兩件衣服,帶著她去埋她的土堆前燒給她,并念著往生咒,看著她穿上衣服,臉上的怨恨之氣慢慢退下,直到身形消失。 希望她來世能托生一個好人家吧,至于她的父母,我冷笑著,生而不養(yǎng),妄造殺業(yè),因果報應(yīng),十八層地獄肯定有他們的位置。 臘八臘八,凍掉下巴,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那是真冷,就算是我這個因為練習了功法,對寒暑不是很敏感的人,都能感覺到有些刺骨。這天,不管是家里富裕還是窮困的,都會熬上一些臘八粥,據(jù)說,喝了臘八粥,會平安的渡過這個冬天,這個純屬是人們的謠傳和愿望了。 但是,臘八這天,人們還會一大早起來就開始扒蒜,然后用醋腌臘八蒜,只有這天用醋泡的蒜會很快變成綠色,吃了它會治療緩解胃病。其實,只要是醋泡的蒜瓣都有這功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有這天泡的會全部變綠,這個蒜吃到來年都不會壞,我為了口感好,往里加了一些白糖。 就在我剛剛把壇子封好口的時候,小虎子哭著跑到我家,說是吳老摔倒了,我一聽就有些慌神兒,我讓小虎子在家?guī)臀铱粗┤ィ缓罅嘀幭潋T著車往孤兒院就跑,只是本來就是新手,再加上路滑,剛一出門就摔倒了,幸虧旁邊是厚厚的雪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寶貝兒子生日快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づ ̄3 ̄)づ╭?~ 第44章 正好路過的王勝利, 將我的車拉起來, 我從雪堆里鉆出來, 知道我要去孤兒院,小虎子和三胞胎在我家, 趕緊讓旁邊的人去衛(wèi)生所叫王立秋過來, 然后長腿一邁,讓我坐車后座上,快速的向孤兒院騎去,平穩(wěn)的根本不像在雪地上,更不會想到后面還帶著個一百多斤的男人。 吳老的額頭青了一大塊兒, 左手腕和那條好腿的小腿骨折,其他的地方倒是沒事兒, 我到的時候, 人還是很清醒的,平時給吳老做左右手的,據(jù)說是因為留學(xué)過,所以被判為走資派的潘建剛,一邊伺候他一邊聽著他在那吹噓自己的英雄事跡。 看到進來的我和王勝利,老頭笑道:“咋來的這么快兒, 道上都是冰棱子, 多危險?”我翻了個白眼兒道:“沒事兒,你繼續(xù)吹吧,等吹夠了我再給你看看?!眳抢嫌行擂蔚挠媚侵缓檬謸蠐夏X袋,又摸摸鼻子, 沒繼續(xù)說什么,只是咧個嘴兒笑。 吳老是戰(zhàn)場上幾度從死人堆兒里爬出來的,怎么受到最少的攻擊和傷害,早就刻進骨子里了,要不是一條腿,而現(xiàn)在的拐杖實在做不到太多的防滑措施,吳老根本不會受這份兒傷,他的腿傷的并不嚴重,正骨之后,用板子一夾,過兩天最可以慢慢下地了。 嚴重的是左手手腕,骨頭已經(jīng)錯位了,正骨的時候,吳老雖然咬牙沒吭一聲,但是,在這寒冷的冬天卻直接讓他疼的將棉襖都打濕了。也是該著,我前兩天才在空間用收貨的蓇蓉煉制了黑玉斷續(xù)膏,今天就有了用武之地。 我在他的患處涂抹了一層藥膏,初時,他因為里面的墨玉感覺涼滋滋的,挺舒服的,還直夸我:“這個藥膏好啊,一點都不漲不痛了。”我冷笑的沒出聲,他也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藥勁兒上來后,又麻又癢不說,還火燎燎的,也多虧他的軍人毅力,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直到半個小時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氣兒。 藥的效果很明顯,不僅消了腫,他也感覺到手腕和腿上的力量了,有些詫異的看向我,還沖我挑了一下大拇指,只是這會兒早就折騰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和潘建剛幫著給他擦洗了一下,換了衣服,王勝利沒說話,直接將衣服拿出去晾洗了。 我告訴他,這藥對骨傷有奇效,但是,三天內(nèi)絕不要下地,左手在一個月內(nèi)也不能吃力??粗鴧抢纤?,我才有心情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初時,我只以為是天冷路滑,他又行動不便,這才滑倒的,但是,進門時聽他的吹噓,顯然不是這樣的。 潘建剛嘆氣道:“吳老這不是天天轉(zhuǎn)悠,就害怕再遇到小百福那樣的事兒嗎。我們今兒個還勸他,這再咋的,臘八也不能把孩子扔出來的,結(jié)果還真就有,正好被吳老看到了,吳老自然是一把將人抓住了,那人甩開吳老就跑,吳老倒地,為了不壓住地上的孩子,這才摔成這樣的。” 我一聽,皺眉問道:“人抓住了嗎?”潘建剛搖頭道:“哪能啊,我聽到聲音跑出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人影,我光顧著捂扯吳老和那個孩子了,大富他們?nèi)プ?,但是也沒找著,再說,吳老都這樣了,我們也沒心情再往遠了追了?!?/br> 都這時候了,想追也不可能了,現(xiàn)在又沒有監(jiān)控,誰知道是誰干的缺德事兒?。颗私▌偘岩粋€孩子抱給我,我給檢查了一下,是個男孩兒,除了有些豁唇(熟稱三瓣嘴兒)以外,健康上是沒有什么事兒的,我有些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我不擅長手術(shù),這個孩子得抱到醫(yī)院去,等手術(shù)完了,我倒是能給他配些除疤的藥?!?/br> 我在孤兒院住了三天,王勝利洗完衣服之后,就回去了,三胞胎只能拜托他們幫著照顧了。三胞胎喜歡的麻婆婆,去了小兒子那里照顧兒媳婦去了,據(jù)說是她兒子部隊的醫(yī)院給檢查出來zigong肌瘤然后手術(shù)了,所以,三胞胎只能選擇住劉三奶奶家還是村長家。 三天后,吳老的行動不受限制了,我這才回的家,是王勝利將小虎子送回來,順便將我?guī)Щ厝サ?。照顧孩子是個力氣活兒,之前因為三胞胎有些特殊,而托兒所的孩子又基本不用我管,至于前世的大兒子,基本都是婆婆包辦了,更不用我cao什么心。直到這三天,我才真的體會到個中滋味了,就是我如今的身體強度,也累得我到家燒了火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天色昏暗,三胞胎在炕里安靜的在一起玩著,時不時地回頭瞄一眼我,看到我醒了,都快速的過來壓在我的身上咯咯的笑,不用說也是想的緊了。我挨個抱過來親一口,他們也笑著親我,只是,他們的是口水吻,我的臉... 劉三奶奶有些不放心的過來,看到我醒了說道:“瞧把你累的,趕緊洗把臉精神精神吧?!蔽倚χ鴳?yīng)好,我洗臉的時候,劉三奶奶問道:“眼瞅著小年了,你家黏米餅子啥的都沒整,家里也沒團點兒粘豆包,正好明兒個我家你嫂子要去拉(四聲)大黃米,回頭好做粘豆包啥的,你跟著去不?” 我趕緊點頭道:“那感情好,明兒個要去的時候喊我一聲啊?!眲⑷棠绦Φ溃骸俺鱿?!挺大個人了,只要一提吃的,就差沒淌口水了,也不怕你兒子們笑話你?等拉出來大黃米面兒,咱們一塊兒團。今晚上,你別忘了泡小豆就行?!?/br> 將洗臉水倒了之后,我擦著手道:“可別等晚上了,就我這破記性,還是現(xiàn)在就整吧?!闭f著我去拿了五斤小豆出來,劉奶奶一看,趕緊阻止道:“哎呦,我的祖宗啊,哪用得了這老些,就你們爺四個,有二斤小豆就足夠了,往死里放餡兒,也就三斤到頭了。我們這些人家,家家都團了幾麻袋,可用不著你給?!?/br> 我搖頭道:“這五斤都不一定夠那,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初十,衛(wèi)生所不開門,王叔他們就不能擱衛(wèi)生所搭伙,我來回也不能總讓他們到我這兒,雖然有吳老在前邊,革委會的不怎么愿意往咱們這兒跑,但是,要是有往上捅的,忘了上回啦? 他們那沒有大鍋,做飯費勁兒,我這兒給他們多備些現(xiàn)成吃的,到時候熱熱就能吃,這豆包白天不干啥也能烤著當個零嘴兒,還頂餓,放在明面上,就是革委會的過來檢查,那也是粗糧,誰也說不出來啥?!?/br> 劉三奶奶嘆氣道:“還是你想的周全。這世道,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啊。”我也無奈道:“早晚會好的,這啥時候是頭,誰也說不出來啊。不過,咱們村算是山高皇帝遠,有個風吹草動的一般波及不到,日子還能過下去,聽說不少地方吃飯都費勁兒那。” 對于現(xiàn)在這情況,誰都只能安慰著自己活了,劉三奶奶往圍裙上擦擦手道:“嗐,咱們都往開了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者常樂吧。行了,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也得趕緊回家了,你也快點兒揍飯吧。” 這粘豆包并不難做,一半大黃米面一半苞米面,燙面和面之后,放在一邊醒著兒,但是烀小豆餡兒的時候,稍微有些費勁兒,烀熟的小豆,得一點點用搟面杖碾碎,要是用重的東西圖快,攆出來的跟豆沙似的,口感就會差很多。 小豆餡做好之后就簡單了,先把小豆餡團成球,再用醒好的面一團,封好口就行了,像劉三奶奶他們這樣的成手,勺子一崴小豆餡就是個球,都不用搓,一個人一天搓個一蛇皮袋子跟玩兒似的。搓好的粘豆包,在屋外靠墻一堆,上面搭個板兒,省的灰進去就行。等吃的時候,蒸、烤、煎、燒,怎么吃怎么好吃。 當然,這年頭都有金貴,油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這東西味道不錯,所以家家都會做不少,吃到開春問題不大?,F(xiàn)在一般因為不干重活,家里都是做兩頓飯,白天餓的時候,鍋里餾點兒豆包墊撥一下,有點兒食就行,這玩意兒不好消化,正好還能省點兒糧食。 不過,胃不好的,盡量還是少吃點兒的好,反正我是每次超過兩個就開始燒心反酸水,三胞胎也吃不了太多,但是他們很喜歡里面的小豆餡,那里我加了半斤紅糖,平時給他們蒸豆包也會再在上面撒好糖。這個在別人家里算是主食的東西,在我們家,它只能算是點心。 我給王潤生他們送去了一麻袋,但是只有上面二十來斤是粘豆包,而下面則是用苞米面和白面摻的兩摻面饅頭,再往下就是咸菜噶的和臘rou,這些足夠三人熬過一個月了,王潤生三人很感激,卻不敢出聲說出來,因為,這年頭誰家吃點兒東西都是藏著掖著,更何況他們這樣的身份,我當初若不是為了讓三胞胎吃的好點兒,也就不會折騰出個托兒所了,主要還是為了堵住大家的嘴罷了。 第45章 每年的臘月二十三開始, 村里除了生產(chǎn)隊都會放假, 一直到正月初十, 當然,這主要是針對村小學(xué)的師生、村里的會計、知青之類的, 像我這樣的, 就算是放假可以在家,但是有事兒可以直接敲我家門啊。不過,知青只能輪班回去,并且是有時間限制的,一般都是三天, 其余的時間,你可以在村里隨便自由活動, 但是得保證能找到人。 現(xiàn)在雖然說是破除封建迷信, 不允許燒紙祭拜,但是,這小年前后三天,都是會找出一天,偷偷摸摸進山燒紙祭拜親人祖宗的,畢竟, 活人認為, 死人也是需要過年的。這也是世人管燒紙叫做年紙的原因。 臘月二十,半夜的時候,趁著孩子們都睡熟了,我去了山里, 帶著事先從麻婆婆那買來的草紙(這個無關(guān)感情好壞,要么自己親手做,要么就得花錢,據(jù)說不花錢的送不出去)我畫了三個帶著豁口的圈兒,表示要給三家送年錢。 原主的親人們,我自然是要送一份兒的,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占用了這具身體,頂替了俞鹿年的身份,才讓我們四人能在這里安然的生存下來,更是因為俞家祖先留下的財產(chǎn),才能讓我們真的衣食無憂。所以,祝愿他們?nèi)吭缛胀短?,下一世幸福安康?/br> 這第二份兒是送給前世的親人們,希望他們能永世幸福。雖然早就知道,這只是個歷史相似的平行世界,因為時間不可逆,而且,在地府的時候,我也遇到過來自未來的鬼,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孫嬸執(zhí)著的原因,就算是她將我們哄騙到這個相似時空段,得到了她丈夫的全尸,可是,那真的還是她盼著團聚的丈夫嗎? 這第三份卻是給我自己的,算是預(yù)存吧,畢竟,我又不能確定,自己這輩子的結(jié)局,只能盡量讓自己這輩子不留遺憾,多做善事,但愿再次踏入地府的時候,用不上這些香火吧。隨后,我向四周扔著紙錢,希望這路過的孤魂野鬼能夠得到一絲香火氣兒,早日放下心中的直念,轉(zhuǎn)世投胎。 看著火熄滅之后,我盤腿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一遍遍的念著往生咒,可是,不知不覺的,竟然開始運轉(zhuǎn)起了功法,功法帶動著嘴里機械的往生咒,我感覺到四周的鬼魂們煞氣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從心往外的感激之意。 雞叫三遍,我收功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功法竟然越發(fā)的精進了,體力更加充沛,渾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一樣,氣溫對我?guī)缀鯖]有什么影響了,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寒冷。拍拍身上的薄雪,我起身往回趕,速度與之前更是快了很多。 功法的精進,加上被超度的鬼的感恩愉悅的心情感染,我的心情實在是不錯,哼著小曲喂了牲畜們,我開始做飯了。我將米洗好用水泡著,拎著小桶到大黃這里擠奶,大黃倒是挺配合的,但是,它的奶水已經(jīng)不是很豐沛了,好在兩個小牛犢也早就不以大黃的奶水為主食了。 洗了手,我開始煮粥,這邊卻將剛撈出來的雪里蕻洗干凈切成碎末跟雞蛋攪在一起,把火點著,加上水,拿出三個鵝蛋放進去煮,上面支上簾子,將加了雪里蕻的雞蛋羹蒸上,這營養(yǎng)美味的早餐基本就差不多了。 正好那邊的粥也開鍋了,我將牛奶倒進去攪了攪,又從墻邊的袋子里摸出一小把杏核,用旁邊的斧子吧嗒吧嗒砸碎,撿出杏仁洗了一下,扔進鍋里攪,等開鍋了,就蓋著蓋兒,將火弄小些開始慢慢煮著。 搬了個小馬扎,又抓了一些杏核,一邊砸,一邊撿著杏仁往碗里放,偶爾也嚼兩個,這些杏仁都是山杏的,是六月份那會兒集體采摘的時候,挨家發(fā)下來的,杏rou有些酸澀不太好吃,大家都不喜歡,我那會兒還沒有工分,是不分配的。 村長家連著幾乎熟悉的勻給了我一些,剩下的是我去深山里采的,杏rou被我配著甘草給腌制了,誰家嗓子發(fā)炎了就會跟我要點兒,又酸又甜的滋味掩去了山杏的苦澀,但是,這東西開胃促食,也就是能引發(fā)食欲。 現(xiàn)在糧食金貴,大家都恨不得能少吃,所以,盡管都很想吃一點兒解解饞,可是,回去以后餓的胃空牢牢的更是難受,因此,干脆也就不占這點兒便宜了。我腌了一小壇杏rou,自然也就得了不少杏仁。 這里的杏仁很苦,是苦杏仁,基本都是沒人吃的,劉三奶奶他們看我將杏仁都曬出來,偶爾還順手砸兩個吃,并不介意杏仁的苦澀,干脆將家里的杏核都給我送來了,其他人也都將杏核拿給了我,最后,我整整收集了一蛇皮袋兒的杏核。 我奇怪地問他們:“這杏核可是好東西,營養(yǎng)價值很高的。煮到粥里,是可以抗癌補鈣的?!毙⒛棠虜[手道:“我們也知道這是好玩意兒,要不能攢著嗎?但是誰都不愿意吃,苦森森的,至于煮粥,誰像你似的,做個飯怪講究的,我們都是往水里揚點兒苞米面,攪和一下就出鍋了,誰有時間捅咕它? 也就是誰上火了,砸兩個敗敗火就是了,等來年新的下來,這些也是燒火的,你要是早來點兒,頭年的都給你,俺們早就把那些陳的添灶塘里了?!?/br> 聽著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我停下砸杏仁的手,拿起勺子順時針攪拌著,這粥一加牛奶就這點不好,一個不注意就該糊了,所以得不時的攪拌一下,別讓它塔底了。一個小時后出鍋加入紅糖攪勻,孩子們也正好揉著眼睛起床了。 我放上桌子,將粥盛出來后,那邊鍋里悶著的雪里蕻蒸蛋和鵝蛋早就好了,等三胞胎洗漱好,飯菜的溫度正適口,我們一邊聊著天,一邊吃著飯,我并不太講究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我覺得,一家人死氣沉沉的吃飯,實在是沒意思。 最近外面天天飄雪,再加上托兒所也沒有家里暖和,后天就正式放假了,我就干脆沒讓他們?nèi)?,把屋子燒的熱乎乎的,在炕上放著零食和小人書,就去衛(wèi)生所了,我得在過年之前,把藥材再收拾一下,還有常用的藥準備好。 中午的時候,劉三奶奶幾人將孩子們都哄睡了,就進了我所在的看診室,我正用砂鍋熬山楂丸呢,免得等過年的時候,大家難得放開了吃,饑一頓飽一頓的,再把脾胃漲壞了,還是提前準備著好。 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我奇怪的問劉三奶奶:“這眼瞅著過年了,咋還不開心那?現(xiàn)在又不是舊社會,到了年關(guān)得還地主家珠子?!?/br> 小劉奶奶道:“還不是現(xiàn)在不讓祭灶兒,這灶爺灶奶奶得不著供奉,到了天上不說好話,這才讓咱們連吃飽飯都不行?!?/br> 我搖頭失笑道:“不能吧,人灶爺灶奶奶都是神仙了,哪能這么不明辨是非,就是真要向上面反應(yīng)情況,那也是找事情的源頭吧,誰不許祭灶的,誰毀了灶爺神像的,就去找誰報仇,哪能把氣兒都撒在咱們老百姓身上?” 顧學(xué)禮點頭附和道:“可不是?劉嬸子想多了,畢竟還有法不責眾一說那,灶爺要是真的全報復(fù)了,那以后不是更沒人祭祀他們了?現(xiàn)在還是這政策整的,等過兩年,肯定得好起來,到時候日子家家都能過得紅紅火火的?!?/br> 王潤生和花伯來也都點頭附和著,王潤生轉(zhuǎn)移話題道:“咋沒看著小秋那?早上還看他在院子里了?!蔽一氐溃骸扒皟商煳易屗覌鹱訋椭l(fā)了麥芽,剛才勝利過來說長好芽了,他都給磨碎了,我打算做點兒糖瓜,等后天給這些孩子帶回去甜甜嘴兒,讓他回去幫我拿去了。” 花伯來一聽,有些興奮的道:“你要是忙,就讓我做吧,我做的關(guān)東糖可拿手了?!蔽乙宦犘Φ溃骸澳浅砂。挛缒憔蜕衔壹艺?,多做點兒,我好給孤兒院送去一些,都是孩子,能高興點兒就讓他們樂呵樂呵吧。” 顧學(xué)禮看著我道:“小俞心善,對誰都好,但心太軟了,早晚要吃虧的。”我笑道:“我知道,但是,每次看著孩子,我就能想到我家這三個孩子,跟我吃的那些苦,真不希望還有遭罪的孩子。” 王潤生點頭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小俞這輩子肯定能得到福報?!眲⑷棠桃舱f道:“要是小俞不能得到福報,那可就真是老天爺不開眼了?!蓖鯘櫳溃骸澳憧此夷侨?,一個個機靈的,那身體健康的跟別家孩子能比嗎?還不是老天爺照顧?!?/br> 我伸了一下懶腰道:“要是真的能因為我積德,將福報報到孩子們身上,我可就是求仁得仁了。只要孩子們能一直健康、快樂、平平安安,我這輩子就沒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了?!毙⒛棠桃颤c頭道:“可不是,人這輩子可不就為了娃子活著,過日子過日子,過得就是娃子,只要身上掉下的這塊兒臭rou好,比什么都強?!?/br> 第46章 花伯來做的是一兩重的糖球, 含在嘴里稍微有點兒酸味兒, 挺好吃的, 就是只能含著,想咬碎是不可能了, 含一塊兒下來, 我的腮幫子都木了,小孩子們卻覺得這糖特別好吃,用不太干凈的手拿著,時不時的舔一口,然后樂的直咧嘴, 小孩子就是這樣容易滿足。 我給每個孩子都發(fā)了三顆糖球,孤兒院的孩子們也一人得到一顆, 不是我扣, 實在是,這已經(jīng)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多的量了,孤兒院的孩子們更容易滿足,這顆糖瓜在他們眼里,可能就是幸福的記憶了,每個孩子都舍不得吃, 為了讓糖化得慢些, 他們甚至不顧凍得通紅的手,也要在外邊舔。 相比于這些孩子,或者說這個年代的大部分孩子,三胞胎都是幸福的吧?我不太確定, 因為,當年奈何橋邊,那三雙眼睛,三個沒有巴掌大的光溜溜的小身子,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以至于我總是害怕委屈了他們,為了他們能生活的好些,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福報能加諸于他們身上,我愿意做更多的好事。 小年不算年,不過,因為終于可以不用全部去干活和學(xué)習,人們還是難得的開心,說到學(xué)習,這事兒挺有意思的,我去過一次,在生產(chǎn)隊,每個人搬個小馬扎,上面的人念著各種口號,下面那些老人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認真學(xué)習,生怕漏掉一個字兒。 年輕人數(shù)著個筆記本,手里拿著鉛筆頭子,一副認真記錄的樣子,但是,那腦袋不住的來回點,真的不是認同上面村支書照本宣科念得那些語錄之類的東西,而是在打瞌睡,甚至有的直接從馬扎上摔下來,然后打著呼嚕繼續(xù)睡。 其實這個就是走個過場,除了幾個認死理兒的,誰都是大不見小不見的過去了,但真的有人覺得這是對他們心中偉人的玷污,鐵劍他爹鐵刀就是這么個人,鐵刀是真的被從地主手底下救出來的,心中對國家只有感謝,不管是之前的紅小兵還是革委會,他都是堅定的擁護者,他支持國家的任何政策。 鐵劍做什么,鐵刀都是樂呵呵的,咋瞅自己兒子咋順眼,但是,對于革命學(xué)習和每天的對著主、席像早請示晚匯報,必須持端正態(tài)度來對待,不能有任何疏忽,對于我這個基本沒來學(xué)習過的,鐵刀向來是看不上我的,每次見我不是抬頭用鼻孔平視我胸口,就是快步走過去,往地上吐口吐沫。 對此,我也是沒辦法,畢竟人家不愛搭理你,但也沒指著你鼻子罵你,你能怎么辦?對我這不理不睬的態(tài)度,其實算是不錯的,他兒子鐵劍才是真倒霉,我的衛(wèi)生所開了半年,鐵劍因為“思想不端正、態(tài)度不認真”被他爹鐵刀揍的來領(lǐng)過不下十回傷藥,這還不算被揍的捂眼青時候的輕傷。 千萬不要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人在這個年代絕對不在少數(shù),甚至,因為這樣的事情被這樣的人給揍了,別人非但不會覺得他有病,甚至會對著他翹大拇指,贊一聲忠誠,反正,這就是一個病態(tài)的時期。不過,這些都和我沒關(guān)系,我也就當做看熱鬧了,反正我也改變不了什么。 小年雖然不算年,但是,在這天人們會祭灶和掃房,祭灶是做不了了,除非你打算陪著革委會的人過節(jié),但是,掃房還是要做的,住了一年的房子,落滿了灰塵,而這塵和陳諧音,代表著陳舊、晦氣和霉運,人們將它們一塊兒掃出屋子,那么剩下的,自然就是新的、美好的東西,其實就是人們對美好明天的向往。 掃房子用的必須是新的笤帚,我家的是小劉奶奶給扎的,掃房的時候,你要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的掃。第一下就是掃房頂,先用笤帚把敲三下房梁,然后開始將上面的灰嘟嚕卷在笤帚上,然后不要直接往地上抖,而是要開門,用笤帚敲著門檻,將灰塵抖在外面,意為送霉神,除晦氣。 然后就是大掃除了,其他人家都是將被護拆洗,我是直接把被罩給換下來洗,劉三奶奶曾經(jīng)說過,這招好是好,就是忒廢布了,這被罩都夠給大人做兩身出門穿的好衣裳了。我洗被罩,三胞胎也沒閑著,都撅著小屁股,將家里所有的碗、盤都洗一遍。 用了兩天才全都弄好的,我和三胞胎攤在炕上,誰都不想動,但是,飯還是要吃的,我只能起來做飯,簡單的辣椒雞蛋醬的炸醬面,就是我們的晚餐。面條用的掛面,三胞胎不太喜歡吃,但是沒說什么,只是明顯比平時吃的少得多,因為我們平時吃的炸醬面都是用的手搟面。 臘月二十五這天,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聚在平時用來打稻谷的打谷場,生產(chǎn)隊要宰豬殺羊分rou了,我到那就回來了,殺羊的時候,羊是會流眼淚的,那個樣子,實在是叫人心酸,這話可能有些矯情,畢竟,吃羊rou的時候,都只會想著它的美味,既然如此,那必然得宰殺它才能有美味的羊rou。 但是,我是真的看不了那個場面,并不是像王立秋說的那樣,我膽小害怕,而是真的就是覺得那場面揪心。 生產(chǎn)隊分rou自然是沒有太多的,一家只能分到一斤來沉的羊rou和三斤沉的豬rou,額外是一點兒骨頭,內(nèi)臟和蹄子因為太少,就直接平分給幾家困難戶了,年年如此,大家也沒有什么不滿的。 這rou,大家都沒立馬吃,而是插進雪堆里,等大年的時候吃,算是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自己養(yǎng)的牲畜,都是有感情的,原本打算宰殺公雞的,但是,我下不去手,三胞胎更是舍不得,半年來,三胞胎犯錯罰款的時候,多少次都是用給它們挖蚯蚓頂?shù)馁~,最后,我還是花錢買的村里別人的雞,只是要求必須給我殺了。 現(xiàn)在可沒有白條雞一說,都是直接買火雞的,一塊錢一斤,我挑的個大的,得有七八斤,兩只十五塊錢,就是大概估摸的,這家倒是挺愿意幫我宰殺的,因為我沒帶碗過來,自然也就不要雞血了,這就直接歸他們家了。 我和男主人聊了會兒天,那邊婆媳就快手快腳的燒水將雞處理干凈了,我挺慶幸讓他們給收拾的,這開水燙雞退毛的時候,那味道霸氣急了,夏天在院子里還好,一會兒就散了,但是這冬天,那屋子里都有味兒,但是他們倒是沒有什么感覺一般。 因為翻雞腸子實在是太麻煩了,我直接留給了他家,把他媳婦兒樂壞了,這收拾之后,稍微一炒,也算是一道葷菜了,我聽他娘說道:“一會兒收拾了先埋在雪里,等三十再吃。”他媳婦兒歡快的答應(yīng)著,拿著筷子就開始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