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妮忐忑而又拘謹(jǐn)?shù)卮鸬溃骸拔医泻谀?，今年……十五了?！?/br>
    大娘溫和地笑道：“才十五，長得真夠高的。來，你先把這韭菜和菠菜給擇了，一會兒要用?！?/br>
    黑妮趕緊坐下開始擇菜，張小北也坐下幫著她干，黑妮小聲說道：“小北，你領(lǐng)我過來就行了，快出去吧。”

    張小北搖頭：“沒事，我在這里看我姐做飯?！?/br>
    不過，廚房里可不是舒服的地方，雖然才是初夏，但里面有幾口大鍋燒著，又悶又熱，只在這兒坐了一會兒，身上就開始有了汗意，更別提是在灶前又是煙熏又是火燎的。唉，她姐這個工作也挺辛苦的。

    張小草的忙碌暫時告一段落，一盤盤菜端上了長案，再由伙計端到外面。

    閑下來的張小草也終于注意到了弟弟的到來，她又驚又喜，又罵他淘氣。

    張小草熱得滿臉通紅，一邊用手扇著風(fēng)一邊連珠炮似地問張小北：“家里怎么樣？你跟誰來的？去縣學(xué)報到了嗎？”

    張小北被轟炸得不知道該回答她哪個問題才好。他問題還沒回答完，張小草又問道：“對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你想吃什么，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們做。”

    張小北用袖子給她擦了擦汗，一臉心疼地說道：“姐，瞧把你累的，你趕緊歇會兒吧，我們還不餓，。”

    張小草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沒事，我從小干慣了農(nóng)活，這點辛苦算不得什么?！?/br>
    她本來有許多話要說，但屋里人來人往的，說多也不方便，只得暫時壓抑著。

    張小北又給她指了指在干活的黑妮：“大姐，黑妮也來了，你以后有伴了?！?/br>
    張小草看到黑妮也是非常高興，說道：“清河跟我提了，黑妮你能來太好了?！焙谀莩π?，用略帶不安地語氣說道：“小草，以后我就在這里干活，你別嫌我笨?！?/br>
    張小草安慰她道：“莫怕，這里的活計不難，你只要肯用心學(xué)就能學(xué)會，而且我保證這里不會有人欺負(fù)你的?！?/br>
    黑妮重重地點了點頭。

    張小北正跟張小草說著話，趙清河過來叫他說，潘掌柜請他們到三樓說話。

    張小北看了看jiejie，趙清河對張小草笑道：“小草姐，你一會兒忙完了也來三樓找我們?！?/br>
    張小草點點頭：“你們?nèi)グ?。我隨后就到?！?/br>
    他們到了三樓，潘掌柜、潘云博和張耀祖王世虎也都到了，正在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一到到兩人進(jìn)來，潘掌柜和潘云博一齊起身，潘掌柜道：“我和小侄不知你們幾位大駕光臨，招待不周，希望不要介意?！?/br>
    張小北笑道：“潘掌柜，我們又不是外人，何必這么見外。”

    潘掌柜朝眾人眨眨眼，自嘲地笑道：“這話我都對別人說習(xí)慣了，張口就來，都忘了你們不是旁人了?！?/br>
    大家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笑畢，重新落座，每人都不拘束，說話也放得很開。

    潘掌柜再三再四地夸張小草的廚藝好，又勤奮好學(xué)，他夸完，潘云博也夸，夸得張耀祖都有些不好意思。

    潘云博夸完張小草，看著張小北正色道：“張公子，請問，你對我們食肆有什么建議沒有？”

    張小北怔了一下，還沒想好怎么回答，潘掌柜就笑著說：“忘了跟你們說了，我打算以后把這家食肆交給云博管著，好好鍛煉鍛煉他。”大家一起恭喜潘云博，還打趣地叫他小潘掌柜。

    潘云博連忙擺手：“別別，大家別笑我，我也就是幫著叔叔看店而已。”

    說完，他繼續(xù)等著張小北回答，張小北覺得這人有點意思，有股子執(zhí)著認(rèn)真勁兒。

    他想了想，字斟句酌地答道：“我沒有太多經(jīng)驗，單是從食客的角度來提幾個建議吧，你們覺得有用就試試，沒用就罷了，就當(dāng)咱們閑瞎聊?！?/br>
    潘掌柜和潘云博趕緊和大伙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張小北微微一笑，開始簡要說明自己的想法：“一，你們食肆最好每月都有新菜品，為了讓客人盡快接受新菜品，前期可以采取贈送或是打折的方式，比如規(guī)定在店里花費(fèi)一百文以上就可以免費(fèi)品嘗下月要推出的新菜這樣，或是在促銷期間打個八折九折這樣等等。除了新菜品外，花費(fèi)每超過多少文，就贈送水果小菜，花費(fèi)不多，還可以聚攏人氣。還有就是，辦卡，在店里吃飯越多，打的折扣就越多。這樣可以拉攏回頭客。最后一條就是要加大食肆的宣傳，可以雇一些人到鬧市區(qū)去發(fā)廣告?！?/br>
    張小北一說完，潘掌柜和潘云博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

    張小北一說完，潘云博一個接一個地問題就來了。簡直是在問十萬個為什么，問得張小北的頭都大了。

    “請問張公子，什么叫廣告？是像官府的布告那樣嗎？”

    “辦卡又是什么意思？”

    ……

    張小北耐心地跟他解釋，特別是有些詞語還有著古今差異，張小北還得費(fèi)盡心思地找替代語，有的時候，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語，張小北急得是抓耳撓腮。

    潘掌柜在旁邊看得直心疼張小北，便笑著勸道：“云博，你的問題太多了。小北，你也別急，慢慢給他解釋，云博這孩子腦子有時候有些軸?！?/br>
    張小北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底還是把問題解釋清楚了。潘云博聽得是意猶未盡，大有繼續(xù)往下探討的意思。

    潘掌柜及時制止住了他：“先別急，咱們該吃飯了。一邊吃一邊聊。”

    潘掌柜說著就問桌上眾人想吃什么，大部分人給出的結(jié)論是隨便，潘掌柜只得按著自己的意思“隨便”點菜。

    食肆里的菜不少都是現(xiàn)成的，再加上這個時候飯點已過，廚房里的人也有空了，菜很快就上來了。

    雞鴨魚羊樣樣都有，再加上素菜涼菜湯類，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桌。張小北心里感慨，這潘掌柜該不會是把菜單上的菜都點了一遍吧。

    張耀祖生平?jīng)]怎么下過館子，一看這架式，也是吃了一驚，連連說道：“潘大哥，你太客氣。這菜點得太多了。”

    潘掌柜給張耀祖斟滿酒杯：“張老弟，這里頭的不少菜都是你家寶貝閨女做的，我就是想讓你們嘗嘗。來來，咱哥倆先干一杯。”

    張小北忙阻攔道：“潘掌柜，我爹晚上還要趕牛車回去呢，要不你們下次再喝?！?/br>
    潘掌柜說道：“不行，就這次喝。今晚不回去了，咱家有的是地方?！?/br>
    張耀祖實在是盛情難卻，只得跟潘掌柜干了這杯酒。

    潘云博也過來敬張小北和王世虎，兩人只喝了一小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這男人一喝起酒來就沒完沒了，張小北和趙清河他們都吃完飯了，潘掌柜跟張耀祖還在喝。張小北看他爹這個樣子，今晚是真走不成了，住下就住下吧。他囑咐趙清河照看他爹，他自己則下樓去找大姐，正好張小草也上來找他們。

    張小草探頭瞧了瞧潘掌柜和張耀祖，便拉著張小北到一邊說話。

    剛才在廚房里說話不方便，這下沒了旁人，張小草再無顧忌，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說他們店里的伙計，廚房里打雜的大娘，以及潘掌柜和食客們對她廚藝的贊賞。

    張小北認(rèn)真地聽著，他覺得大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的身上散發(fā)著某種動人的光彩。整個人雖然很疲憊，但是渾身充滿著干勁，雙眸中閃動著希望的光芒?？磥?，這個潘家食肆是來對了。張小北也由衷地替jiejie高興。

    張小草說完自己的事，又詢問家里的事，張小北把老宅鬧分家的事說給她聽。

    張小草聽罷說道：“你們怎么沒幫幫小葉？她一個人怎么能對付得了大伯和大伯母一家子呢？”

    張小北解釋道：“不是咱們家不幫她，娘的意思是說，要幫也是分家以后幫，因為分家本來就是兩家的事，中間還有爺爺奶奶?，F(xiàn)在要是明著幫二伯一家，一是怕爺爺奶奶由此會可憐大伯，說兩兄弟一起對付他之類的；二是怕大伯故意拖著不分，到時更麻煩。而且小葉姐的性格越來越強(qiáng)，也能對付得了二伯和二伯母?！彼墒怯H眼見過雙方爭吵的，你來我往的，外人連話都插不進(jìn)去。

    這么一解釋，張不草也明白了，她點頭道：“以后二伯一家分出去，咱們或是給二伯找個零工，或是讓小葉出來干活，反正總能幫到他們?！?/br>
    張小北道：“一切都等分了家以后再說?！?/br>
    姐弟倆躲起來了說了一會兒話，張小草說要回廚房看看，他們一出來就撞上了潘云博。張小草連忙招呼道：“小潘掌柜?！?/br>
    潘云博靦腆地笑笑：“什么小潘掌柜，叫我大哥就行?！?/br>
    張小草低頭笑道：“行，潘大哥，我去廚房看看?！?/br>
    潘云博目送著張小草進(jìn)了廚房，才慢慢轉(zhuǎn)過頭，看著張小北，沒頭沒腦地問道：“哦，咱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張小北：“……”他們還沒開始聊好嗎？

    潘云博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弄了個大烏龍，趕緊采取撲救措施給自己找臺階下，他正色道：“剛才，我跟我叔叔商量過了，我想請你也到我們潘家食肆來……”

    張小北驚訝之后，趕緊告訴他自己目前的主業(yè)是讀書，恐怕幫不了。

    潘云博急忙說道：“我知道，你讀書忙脫不開身，你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不用你每天過來，你只需要提提建議，幫我們出出主意，想想新菜譜，食肆每月純利之中有半成利潤歸你。”

    張小北愣了一會兒，才說道：“潘大哥，其實就算你不給我分紅，我也會幫你的，新菜品，只要我想起來也會告訴我姐。”

    潘云博狡黠地一笑：“我知道你會幫我，可是我不能明正言順的壓榨你。你不收錢幫我只是情份，收了錢，幫我就是責(zé)任，而且會想得更認(rèn)真更細(xì)致。”

    張小北哭笑不得地看著潘云博，覺得他說得好像又挺對。

    張小北道：“那我考慮考慮?！?/br>
    潘云博一聽他還要考慮，便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這么好的事，你還用考慮？我實話告訴你吧，就算你是小草的親弟弟，可是讓出這么多利潤出來，我也是心痛得不行?！?/br>
    張小北脫口而出道：“為了讓你心痛，我也要答應(yīng)了?！?/br>
    張小北答應(yīng)了潘云博，潘云博也不知道是怕自己后悔還是怕張小北反悔，立即拿出一份文書讓張小北簽了。

    就這樣，張小北正式成為了潘家食肆的員工，只是不用坐班不用干活，只是個顧問。

    張小北把這個消息告訴趙清河和王世虎時，兩人的反應(yīng)也大不一樣。

    趙清河夸潘云博有識人之能又出手果斷。

    王世虎說自己這么愛吃，為什么潘云博不請自己當(dāng)嘗菜工？

    不管怎樣，張小北在抄書之外又有了一份新差事，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他帶著這種愉悅的心情跟王世虎一起回到縣學(xué)。

    他的嶄新的生活要開始了，不但有了新差事，還會有新同窗新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例假來了，頭痛不舒服，再加上心情受到了影響，寫得很不順暢，卡了好幾回。就先寫這么多吧，錯字和部分細(xì)節(jié)我明天再修改。有什么錯誤歡迎大家?guī)兔χ赋?。多謝。

    第67章 縣學(xué)那些事

    張小北回到縣學(xué)宿舍后, 發(fā)現(xiàn)宿舍里多了一個人。他大約十五六歲，正坐在書桌前專注地看書。聽到有人進(jìn)來, 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張小北還是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張小北?！?/br>
    那個人“嗯”了一聲，抬頭打量了一眼張小北，報上自己的名字：“孫長青?！贝蛲暾泻舯憷^續(xù)埋頭讀書, 絲毫沒有繼續(xù)攀談的意思。

    張小北見對方態(tài)度如此冷淡, 自然不會去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他收拾了一下床鋪和書桌, 便也開始坐下讀書?？磿桨?，王世虎來喊他一起吃飯, 兩人一起去飯?zhí)么蛄孙?，這里的飯菜味道很一般, 菜做得清湯寡水, 沒滋沒味的，不過價格不算貴，張小北勉強(qiáng)還能接受。但是吃貨王世虎十分不滿意。一邊吃飯一邊不停地抱怨：“這菜都炒得是什么呀，一點油星都沒有, 也不管搭配, 什么菜都放一個鍋里亂燉。饅頭又酸又硬, 吃著都咯牙。”張小北安慰道：“湊和吃吧?！蓖跏阑⑹菬o比懷念在家里的那些日子。

    兩人吃罷飯，便回了各自的宿舍，張小北和孫長青兩人各點一盞燈, 背對而坐，看了一會兒書，張小北便去洗漱，然后熄燈睡覺。他睡覺時，孫長青仍在用功讀書。屋里有燈光，張小北的睡眠多少受了影響，但他沒有多說，集體生活就是沒法隨心所欲。他心里想著明天要去弄一副帳子掛床上，這樣就能擋住燈光了。

    第二天，早起，吃早飯，然后一起上課。他們這些學(xué)子是按成績分班的，分為甲舍，乙舍，丙舍，張小北在甲舍，王世虎在丙舍。不過，這個時候，學(xué)里的不少先生都去參加今年的鄉(xiāng)試了，留守的就那么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秀才，好容易有個舉人也不常來，學(xué)習(xí)基本全靠自覺，有不少人只是來報個名，然后就回家自學(xué)去了，隔個十天半月來一趟，或是在考試的時候來再來?？h學(xué)還有一個好處是，這里有一個藏書館，里面的學(xué)子們都可以進(jìn)去借閱書籍，只是不允許帶出來。張小北準(zhǔn)備帶著筆墨去抄書。

    中午午休時間長，張小北叫王世虎一起去布店買了一套紗帳，一套青色圍帳，再買四根竹竿，以便把帳子撐起來。買回來后，他就開始著手拾掇，費(fèi)了一番氣力終于把帳子給掛上去了，兩層帳子，既可以擋蚊子又可以擋光，還有了私人空間，躲在帳子里也不怕別人窺視了。

    王世虎見張小北弄得挺舒服，嚷嚷著也要掛一副。張小北答應(yīng)改天再陪他一起買帷帳。

    張小北的學(xué)校生活就這么開始了。雖然縣學(xué)暫時沒有制定什么規(guī)定，但他自己絲毫不敢放松，畢竟三年后，他還要參加鄉(xiāng)試呢。鄉(xiāng)試的競爭可比童子試大多了。那是跟全省的秀才們一起競爭。張小北重新制定了學(xué)習(xí)計劃，每天卯時起床，讀書一個半時辰，去飯?zhí)贸栽顼垼又僮x書兩個時辰，吃午飯，飯后午休一刻鐘左右，在藏書閣抄書一個時辰。下午溫習(xí)上午的功課，練字，作文。酉時開始吃晚飯，飯后，在縣學(xué)里面散步半個時辰，回到宿舍總結(jié)白天的學(xué)習(xí)，背誦加鞏固記憶?？h學(xué)每月有三到四天沐休，當(dāng)然，平日里也管得不嚴(yán)，學(xué)子們有事也可以外出。但張小北決定就按規(guī)定的假期休息，平日的時間就用來認(rèn)真讀書。他制定完計劃還分享給王世虎，王世虎一聽這么規(guī)劃得這么嚴(yán)格，一點喘息的時間都沒有，臉就皺成了苦瓜。

    張小北苦口婆心地勸道：“世虎，你可不能就此放松了，我們接下來的考驗一關(guān)比一關(guān)難。你看咱們學(xué)里有多少白頭秀才，舉人可不是誰想考就能考的。”

    王世虎兩手一攤，自嘲地笑道：“別說舉人了，我連秀才都沒信心考中?！?/br>
    張小北趕緊安慰他，王世虎撓撓頭，說道：“小北，說真的，我覺得我可能并不適合讀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