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善者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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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底蘊需要代代的積累,不是有錢有勢便可以稱之為世家。朱家十年“大躍進式”的發(fā)展,在蘇杭一帶已經(jīng)可以算是最有錢有權(quán)有勢的家族,但這種家族在正統(tǒng)世家眼里,只不過是暴發(fā)戶。而暴發(fā)戶,無論外面包裹的如何光鮮靚麗,骨子里還是會時不時冒出暴發(fā)戶的本性。 暴發(fā)戶的本性之一,便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嘚瑟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普通的暴發(fā)戶想要嘚瑟,一般就會跑去酒樓,明明點兩個菜就能吃飽,偏要點上一大桌子,浪費糧食;病癥嚴(yán)重一點的就是跑去青樓妓館一擲千金,向外人炫耀自己的財富;而最令人厭惡的還是暴發(fā)戶的第三種表現(xiàn),欺下媚上,對待強者百般討好,對待弱者百般欺辱。 朱家是蘇杭一帶的有名大戶,為了討好喜好花石竹木的宋徽宗趙佶,朱勔父子不擇手段,蘇杭百姓苦不堪言。只盼著老天開眼,趁早收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朱勔父子。只是這老天眼瞎耳背,朱家不僅沒有得到天譴,反倒權(quán)勢越來越重,與蘇杭官員狼狽為jian,可以說此時的蘇杭一帶,朱家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張寶想要在這時對朱家不利,其實勝算并不是很高,朱家耳目眾多,即便是汴梁城里,也有被朱家收買的耳目在為朱家通風(fēng)報信。即便蔡京沒有派人提醒過朱勔,遠在蘇州的朱勔還是得知了此番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張寶的相關(guān)情報。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朱勔有兩個兒子,長子朱汝賢最讓朱勔滿意,而次子朱汝功則最讓朱勔頭疼。朱家的買賣交給長子打理朱勔很放心,讓朱勔放心不下的,就是常常給自己惹禍的次子朱汝功。 一般家里要是有兩個孩子,往往總是年紀(jì)小點的受寵些。老朱家也是如此,朱勔雖然經(jīng)常被次子朱汝功給氣得暴跳如雷,但對朱汝功的縱容卻是絲毫不減。以往朱汝功在外面惹了禍,朱勔總是無怨無悔的替朱汝功善后,可這回不一樣,以往若是招惹了不好得罪的主,朱勔可以用錢財來收買,賠禮。但這回奉旨南下的張寶,卻讓朱勔感到無比棘手。 論官家的寵信,朱勔覺得自己跟張寶不相上下,可要論到二人在京城里的人脈,朱勔自覺要稍遜一籌,至少他沒辦法走通當(dāng)今皇后的路子。這世上最厲害的風(fēng)便是枕頭風(fēng),蔡京雖然深受當(dāng)今官家重用,可他也不可能跟官家一被窩啊,老蔡的兒子蔡攸倒是跟官家一被窩,但蔡攸明顯跟他爹老蔡不對付,連帶著自己也吃了掛落,不受小蔡待見。 而最讓朱勔頭疼的莫過于張寶手里的尚方寶劍,那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來過江南的欽差大臣不少,可又有幾個拿到過尚方寶劍?這尚方寶劍是御賜,如朕親臨,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說嚴(yán)重點即便張寶到蘇州以后要直接把朱勔給宰了,那時也無人能攔。即便事后張寶也因此受到朝廷的懲罰,可那時朱勔也掛了,就算是讓張寶給朱勔陪葬,對朱勔來講又有什么用。 朱勔擔(dān)心的,便是張寶此來蘇州的目的究竟是不是要對付自己。如果不是,那自然最好,可如果是,那就真的要像侄子朱汝舟所說的那樣,朱家需要提前做點準(zhǔn)備。朱家在蘇杭一手遮天,為了保護自己的“勞動果實”,朱勔買通官府,這幾年收羅了不少被關(guān)在死囚牢里的死囚。 朱汝賢掌管著朱家擺在明面上的生意,而這些已經(jīng)被消去了戶籍的死囚則被朱勔組織起來,送到了外海的海島上做起了無本的買賣。大宋的海外貿(mào)易當(dāng)然不是張寶發(fā)起的,早在張寶起來,大宋便有無數(shù)人乘坐著商船出海冒險,而海盜就如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埋伏在外海伺機而動。 隸屬朱家的海盜團人數(shù)在兩千上下,成員不是犯了罪的死囚便是亡命徒,而這些人,統(tǒng)一歸朱汝舟指揮。朱勔的想法挺好,長子朱汝賢在明,侄子朱汝舟在暗,明暗配合扶保朱家蒸蒸日上。只有次子朱汝功,朱勔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排。以朱家如今的財富,要給朱汝功安排一官職易如反掌,但朱汝功的性格沖動,在蘇杭一帶別人還賣朱家一點薄面。可要是去了權(quán)貴多如狗的汴梁,朱汝功很有可能便會給朱家招惹來惹不起的麻煩。 朱勔想要等兒子更加成熟一些再為其安排出路,可朱汝功卻不理解自己父親的用心良苦??傆X得自己的父親更加偏愛兄長朱汝賢,甚至連對堂兄朱汝舟都比對自己信任。朱汝功并沒有認識到自身的問題,只是一味的把過錯推給身邊的人。 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離開了朱家的朱汝功并沒有如他父親朱勔吩咐他的那樣安分守己一段時日,而是糾集了一幫平日里混得不錯的船丁乘船北上,直接去江寧府尋欽差大臣張寶的晦氣去了。 這讓正愁怎么才能躲過張寶有可能的刁難的朱勔大驚失色。這躲還來不及呢!朱汝功這個逆子竟然還敢去主動招惹?得到消息的朱勔片刻都不敢耽擱,急忙動身前去追趕,同時命人送信去給正在準(zhǔn)備出海去聯(lián)系手下的朱汝舟,讓他盡快做好應(yīng)付突發(fā)狀況的準(zhǔn)備。 朱勔這邊正在著急動身,而另一邊的朱汝功,已經(jīng)帶著手下船丁跟張寶所乘坐的官船遭遇了。 “叫里面的人馬上滾下船去,這艘船被我們征用了。”朱汝功手底下的得力干將之一麻五如平常一樣跳到被他們截停的官船上,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吩咐道。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這是官船嗎?”船上一軍官模樣的人上前呵斥道。 “少他娘的給老子廢話!耽誤了老子的大事,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麻五毫不示弱的回罵道,身后的一幫手下也鼓噪起來。 “找死!”隨著軍官一聲喝罵,船上的官軍也紛紛亮出了兵器。 “住手!老子是給當(dāng)今官家押送花石綱的,要是耽擱了官家欣賞這些花石,你們這幫該死的丘八吃罪得起嗎?”麻五一見對方亮了刀子,心里不由有些麻爪,可這時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搬出了自己的護身符。 要是擱以往,麻五說出自己是負責(zé)押運花石綱的船丁,船上坐的不管是什么官,都會乖乖讓船靠岸,把官船交給自己。不想今日卻碰到了硬茬,只見那軍官聽后絲毫不懼,揮手下令道:“大人有令,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br> 隨著軍官一聲令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官軍當(dāng)即動手,一馬當(dāng)先的便是冒充官軍的石寶。張寶在離開江寧府之前便收到消息說朱勔的次子朱汝功帶人離開了蘇州,乘船直奔自己而來。 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既然張寶此番南下的主要目標(biāo)是朱勔,在真動手之前,對朱家上下的調(diào)查當(dāng)然要做到事無巨細。雖然想要打入朱家的內(nèi)部需要時日,但監(jiān)視朱家上下外出的一舉一動,卻還是可以辦到的。 通過情報,張寶分析得出朱汝功離開蘇州的目標(biāo)十有八九便是自己。這朱汝功也是太輕敵了,離開蘇州以后連個表面功夫都不做,直奔江寧府,而且嘴巴還不嚴(yán),把自己要給張寶一個下馬威的想法告訴了外人。這一傳十,十傳百,也就傳到了張寶的耳朵里。 既然朱汝功是奔自己來的,張寶自然也不用氣。早在與朱汝功遭遇之前,張寶就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此時的張寶就在船艙里,而石寶則被張寶安排帶著二十個張家護衛(wèi)穿上官兵的服裝充當(dāng)先鋒。 要是由禁軍或是建康軍打頭陣,就算見血也不至于鬧出人命,而這并不是張寶想要達到的效果。朱汝功想給張寶一個下馬威,可張寶同樣也想要拿朱汝功做個人樣子,人未到聲先到,先警告一下蘇杭的官場,叫那些墻頭草在站隊之前先考慮一下后果。 有了張寶的吩咐,石寶等人出手自然毫不留情,而那些船丁也是死有余辜。這幾年跟著朱汝功喪良心的事情沒少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朱汝功就不是個好鳥,能跟他混得熟的肯定不是好蛋。 一見了血,原本還以為自己有護身符的麻五頓時傻眼了,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遇到的這些官軍是冒充的,下手哪能這么干脆?說砍就砍不見絲毫的猶豫。 朱汝功手底下的那些船丁平日里仗著是個官家辦差,狐假虎威的事情干多了,就真當(dāng)自己也是虎了。可等發(fā)現(xiàn)那些官軍下手毫不留情以后,這些往日是虎的家伙頓時就顯出了原形,哭爹喊娘,抱頭鼠竄,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 正躲在船艙里觀察情況的朱汝功一見自己手下的人被官軍殺得四散奔逃,臉上掛不住的同時兩腿也有點發(fā)軟。朱汝功平日里就受到父親朱勔的關(guān)愛,壓根就沒吃過苦,也沒受過虧,即便是得罪了人,也有他父親朱勔出面擺平。別說殺人,他就是殺雞都沒見過,往日能夠耀武揚威,欺凌弱小,并不是朱汝功自身叫人畏懼,被他欺凌的人只是畏懼朱汝功背后的朱家權(quán)勢。此時遇上個不畏懼的,朱家的權(quán)勢失靈了,朱汝功也就失去了耀武揚威的依仗。 “朱二公子,既然來了,為何不敢現(xiàn)身一見?”得到張寶的吩咐,徐寧出聲沖著朱汝功的船高喊道。 年輕人性格沖動,朱汝功又是個橫行霸道慣了的主,受不得人激。雖然此時腿有些軟,但為了面子,朱汝功還是露面了,大聲叫道:“不知船上是哪位大人?朱汝功在此有禮了?!?/br> “朱二公子,我家大人豈是你這種欺軟怕硬的膏粱子弟想見就見了。念你年少無知,我家大人有令,只要你束手就擒,就饒你一條狗命。否則,只怕要讓你父品嘗一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苦痛。”徐寧按照張寶的吩咐,高聲對朱汝功說道。 朱汝功聞聽此言不由臉色漲紅,心里又氣又恨,有心想要說幾句硬氣話撐撐場面,可手底下的船丁已經(jīng)叫官軍殺散,不是跳水逃了就是讓官軍剁了,僥幸保住命的也成了俘虜。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這種感受往常都是挨了朱汝功欺凌的人才會感受到,但今日朱汝功感受到了,這種感受不好受。 直到此時朱汝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狗屁都不是,別人懼怕自己并不是怕自己,而是害怕站在自己背后替自己遮風(fēng)擋雨的老父。 “我父朱勔深受官家寵信,為官家搜羅蘇杭花石竹木也頗為精心,還請大人念在與我父同朝為官的份上給朱家留幾分薄面?!睘榱俗约旱拿孀樱烊旯€在做最后的努力。只是張寶卻已經(jīng)懶得跟朱汝功廢話了,都已經(jīng)是案板上的rou了,還給個屁的面子。 “大人且慢,眼下還不是與朱家徹底撕破臉的時候?!本驮趶垖殰?zhǔn)備催促手下人去把朱汝功拿下的時候,張寶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忽然開口勸張寶道。 “呂兄,你是什么意思?”張寶聞言問道。 被張寶稱呼為呂兄的年輕書生聞言答道:“大人此番南下非是為了朱汝功,豈能因小失大,打草驚蛇?!?/br> “呵呵……呂兄說的是,朱汝功不過一只小蝦米,沒了朱家他狗屁不是,確實不必為了他而讓朱勔提高警覺?!甭牭綇垖毜脑?,已經(jīng)回到張寶身邊負責(zé)護衛(wèi)的徐寧不由驚訝的看向了張寶身邊的年輕書生。 年輕書生原先是個太學(xué)生,姓呂名將,早先人在汴梁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向朝廷陳述花石綱的危害,只是他只是一個太學(xué)生,他說的話朝廷官員又怎么會聽?更何況宋徽宗愛好花石竹木,誰會為了一個太學(xué)生去勸當(dāng)今官家放棄愛好。 幾次上書不見效果不說,呂將還被趕出了汴梁,返回了老家。張寶在江寧府逗留的數(shù)日,便是在等待呂將的到來。他身邊現(xiàn)在正缺能夠為自己出謀劃策的人,而呂將得知張寶這次來蘇州是要對付朱勔,二人當(dāng)即一拍即合,相約一同為蘇杭百姓除去這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