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你家守門的人說要等宴散之后再傳,我今日無意得知七殺堂的人混在宴中欲對你下殺手,我擔心遲了一步你的小命不保,只好殺進來咯?!遍L陵說到這里,不由一笑,“還好,看你還活著,我這刀就不算白挨?!?/br> 葉麒訥訥望著她,“你是說,你闖門,是怕我被別人殺了?” “嗯。”長陵理所當然點了一下頭,“我解釋的不夠清楚么?” 葉麒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方才劇烈跳躍的分明慢了下來,可是心弦卻不知被什么給觸到了,仿佛有什么塵封已久的東西驟然被打開,再也剎不住了。 “你沒想過……有可能會被我的府兵攔下、傷到,或者是……”他說到這里一陣后怕,沒往下繼續(xù)。 “沒想過?!彼皇翘幪幜羰衷趺纯赡軙粎^(qū)區(qū)府兵所制。 “前幾日在破廟中為何要說自己是南絮?” “當時符宴歸藏在外邊?!?/br> “那又如何?” “你之前不是挺聰明的么,怎么今天笨成這樣?”長陵道:“我殺了南絮,而他是南絮的未婚夫婿,要是讓他察覺出我的身份,能沒有麻煩么?” 葉麒這才緩過神,等長陵簡述了一番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他后知后覺開口道:“就算如此,當時那個情形,你也應該向我暗示才對……我還差些對你……” 長陵一笑,“你不還是下不了那么手么?” 葉麒一看到這笑容就頓時沒脾氣了。 “如此說來……你是為了顧忌符宴歸才將錯就錯?”他問:“以你的身手大可不必如此,你想要走,誰又攔得住你?” “說起這個……”長陵不著急解釋混入荊府的原因,“上次我們從大昭寺出來,你昏迷之前我和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葉麒一臉懵的眨了眨眼,“昏迷之前我們說話了?” “……”難怪從剛才進門開始,他就沒有問過,原來這廝根本沒聽到“我就是越長陵”這幾個字。 “你和我說什么了?” “我……”長陵猶豫了一下。 彼時她是見這小侯爺就要翹辮子了,生怕他要將越長盛的臨終遺言一并帶入黃泉下,才一時情急說了自己的身份,眼下卻不見得立時就要袒露身份,關(guān)于環(huán)玉、還有折扇的事不妨先打聽清楚再說也不遲。 “那個一會兒再談。”長陵道:“我倒是有個問題想要先問一問你?!?/br> “姑娘請問。” “你那時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所以將環(huán)玉轉(zhuǎn)贈于我,當時你說你多年之前曾經(jīng)救過越長盛,那玉佩便是他給你的,除此以外還有半柄折扇,而你卻將那扇子給了付流景,是也不是?” 他吃了一驚,“這些,都是我說的?” “你還囑托我,千萬要將玉佩交給付流景,說是他能解開一個秘密。” “這……也是我說的?” “嗯?!?/br> 長陵看他一臉左右為難,“怎么,你不愿意說?” “不是,我就是有些震驚?!比~麒嘆了一口氣,“這些秘密我本該爛在肚子里,真沒想到我臨死之前都告訴了姑娘……實在是有愧于越家長兄所托?!?/br> 聽到這句話,長陵心中反而淌過一絲暖意,“你怕我說出去?” 葉麒定定看了她一眼,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輕聲道:“我若是對姑娘沒有信任,豈敢將玉佩轉(zhuǎn)交給你,當初看你去大昭寺尋付流景,我就覺得奇怪,如今聽你這般道來,我要是再想不到點什么,就真是愚鈍之至了……姑娘,你與越家,可是關(guān)系匪淺?” 長陵怔了一下沒答,“現(xiàn)在,是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br> “好,你問,我知無不言?!?/br> “十一年前,你是在哪里,是在什么情形下,見到的越長盛?”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麒妹加把勁,把男主的劇本奪回來,早日重振夫綱。 第五十章: 撲朔 “北溟峰下望川道上,越家長兄遭人追殺,當時他背中一刀,腹中一槍,旁側(cè)只有一個莫前輩貼身保護。”葉麒道:“我當年本是在回家的路上……” 長陵聽到一個莫字,“你說的可是東劍莫道云?” 葉麒看她一點就通,微微一訝,“姑娘認識?” 莫道云,江湖四劍圣之首,自稱無門無派一人一劍,與兄長也只是在江湖中偶然結(jié)識,喝了幾杯酒便一時興起跟去了泰興,長陵對此人也不甚了解——連架都沒有打過。 葉麒看她兀自出神,也沒再多問,又道:“我曾受過越家的恩惠,眼見越家長兄有難,自無不幫之理,所幸我當時身邊的忠仆武藝高強,與莫前輩攜手將追殺之人一一除盡,便帶越長盛入山洞療傷,其實事后想起來,他身上的傷雖然兇險,若是有良醫(yī)在側(cè)也并非無藥可解……” “越長盛可有說起是誰傷了他?” “有,”葉麒點了一下頭,“他說背后傷他的是他的左副將魏行云,如今的西夏國大將軍,前面刺他一槍之人是當時的飛鷹派掌門,孔不武?!?/br> 魏行云三個字尚沒來得及令她咬牙切齒,長陵又聽到了后半句,不由一愣,“孔不武?” 她是親眼見到孔不武如何以死相互越家軍,臨死之際更是瞪紅了眼提醒她快跑,怎么反倒成了暗中傷害兄長的罪魁禍首了? “不可能。孔不武效忠越家,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br> “這是越長盛親口告訴我的?!?/br> 長陵遲疑了一下,“那他可還說了是誰背叛了越家軍?” “方才我不是說了?就是魏行云。” “還有呢?”長陵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就沒有說,荊無畏……沈曜?” 葉麒乍一聽長陵直呼沈曜其名,眼神一凝,長陵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催問道:“他不知道……是沈曜背叛的越家?” “怎、怎么會是沈……”葉麒被她這一反常態(tài)的舉措搞懵了,“雖然說當今……未必是個好……但是他當年全力振興越家軍,詔令天下義士為越家復仇之事人盡皆知……你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長陵這回沒有急于反駁。 她心中荒蕪一片。 沈曜成了振興越家的領(lǐng)袖英雄,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為可笑、荒誕之事? “你,沒事吧?” 長陵下垂的長睫輕輕顫了一下,“之后呢?” “有人帶兵追來,將山洞內(nèi)外盡數(shù)封死,點燃枯枝想要將我們活活熏死,觀伯……我的家仆發(fā)現(xiàn)洞內(nèi)有一個能通向外河的小洞,恰好能容得一個孩童穿過,就讓我獨自逃離出去……” 葉麒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他察覺到長陵的腰背微微一繃。 “大公子自知難逃此劫,承蒙他的信任,便將這環(huán)玉還有半柄折扇交給了我……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br> 大哥……是活活被熏死的。 心里翻騰起來的許多記憶無處走轉(zhuǎn),長陵眸光一顫,終于落回了葉麒的身上:“所以,你逃走之后,甚至不曾求證過,究竟是誰害死了越長盛,就將他交給你的東西給了付流景?” 葉麒心里倏地一跳,他就算再懵也聽出了這話中的責備之意。 “我那時……” 話沒來得及出口,門外傳來了“篤篤”兩聲扣門之聲,七叔小心翼翼道:“侯爺,宴廳那邊出事了,諸位掌門人都在等您過去?!?/br> “哦?!比~麒含糊應了一聲。 方才說話之間,仿佛哪一句迸出了零碎違和感,將他思緒攪和成一團,來不及捋順,他先將手中的環(huán)玉塞到長陵手中,“我先去處理一下事情,一會兒回來繼續(xù)說。” 他起身,走出兩步,又不大放心回過頭,看她靜靜的坐在那兒,才調(diào)頭而去。 掌心里的環(huán)玉還帶著一絲余溫。 長陵一遍一遍回顧剛才葉麒說的每一句話——幾乎每一句都太匪夷所思了。 以魏行云的身手,以大哥對他的信任,如果他要在大哥背后下毒手,一刀足以斃命。 但是大哥卻說是魏行云和孔不武對他下的殺手。 魏行云有否叛變姑且不論,大哥看到的孔不武多半不是本人。 那么,打從一開始,就是大哥被蒙在鼓里。 而他不僅被蒙在鼓里——還被莫道云救了出去。 就算沈曜是個背后捅刀都捅不利索的菜鳥,付流景也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他們是有意放大哥“離開”的。 一種即將被籠罩的窒息感升騰而來。 長陵嘩啦一聲離開了湯池,踱至窗邊,任憑冷風迎面灌來,深深的吸了兩口氣。 當年的沈家空有威望,兵力不足,縱然是殺了兄長,越家軍也不見得非要投誠于沈家——但如果是打著為越家二位公子平反的名號,光是江湖中痛恨雁北韃子的義士,都會群起而從之,更何況是遠在江東大本營的越家舊部呢? 明月舟曾經(jīng)說過,“沈家軍僥幸逃脫,并拿著越長盛的親筆書信以復仇之名號令越家巴蜀四郡的兵馬反撲泰興,把我們雁軍幾乎全給剿了……” 親筆書信。 長陵在這長長的一句話中一把揪住了關(guān)鍵詞。 然后被自己的推測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哥至死都被蒙在鼓里只怕都是一個局。 是付流景連同沈曜布下的完美一局。 葉麒趕到宴客廳時,西夏天心派“掌門人”霍登仰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動彈不得。 廳內(nèi)東夏、西夏各站一撥,手中的兵器已經(jīng)亮了出來,看上去隨時都要大打出手。 天心派的風長老一看小侯爺回來,立馬嚷道:“你們東夏人為損我西夏武林元氣,居然連同侯府做出如此下三濫的事,今日我天心派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話音一落,風長老手中拂塵便往對桌揮去,在場眾人下意識避開,卻見那拂塵上的白絲倏忽之間脫柄而出,宛若梨花尖針,堪堪只往賀侯方向撲襲而去。 不等有人驚呼出聲,拂塵絲兒噼里啪啦的打在小侯爺身上,然后軟趴趴的落在地上。 葉麒站在原地沒動,看風長老一臉的“這不可能”,隨手捻起一根身上的白毛,晃了晃,“風長老,方才開宴前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拂塵,這才讓管事的悄悄的給您換了個新的,大抵不如您原來的好使,對不住了啊?!?/br> “風長老!”路天闌覺出不對,“方才你是打算對我們小侯爺下手么?” 風長老將空棍一擲,“是又如何?我們天心派此次前來,本是聽聞賀侯驅(qū)走雁北韃子,敬重他的忠義,這才來東夏以武會友,想不到……你們居然在飲食之中下毒……此等敗類,實在是武林之恥,死不足惜!” 其余幾個西夏的掌門人聞言,皆是面有慍色,葉麒上前一步道:“幾位掌門你們可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如果沒有,不必聽這位風長老危言聳聽?!?/br> 風長老指著地上的霍登:“我掌門人喝了酒后就變成如此模樣,這你要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