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王有亮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覺得皇后娘娘出手還算闊氣,這才低聲道:“近來太后娘娘要多cao心前朝的事,宮中就少有管束,咱們皇后娘娘要為陛下祈福,還要給陛下侍疾,實在也不得空閑,太后娘娘便就把宮事分給賢妃娘娘同端嬪娘娘一同協(xié)理?!?/br> 他說完話便往李令姝那看了一眼,李令姝也不言語,只在扶手上輕輕敲了一下,表示自己聽到了。 王有亮這才繼續(xù)道:“賢妃娘娘同端嬪娘娘在家中時是都學過管家的,但太后也不敢讓她們全都cao辦,聽聞一位幫忙管御膳房,一位管織造所,每日的這些瑣碎事,就不用勞煩太后娘娘再惦念?!?/br> 李令姝這才說:“都很是辛苦?!?/br> 王有亮知道這話說得對,不由松了口氣。 說來也是怪,旁人都怕太后,怕勢頭正勝的賢妃和端嬪,唯獨他因經(jīng)常伺候皇后娘娘,對她是越來越謹慎。 也不過三四個月的光景過去,她身上的氣質全部變了個樣,當年的唯唯諾諾和膽小羞澀全都不見,現(xiàn)在在見她,自是大氣端方,淡雅肅然。 時移世易是常事,但皇后娘娘在這種困境中還能迅速成長,確實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因此,今日蘇果的話一說出口,他其實也沒打算藏著掖著不說,便是他不吭聲,南華殿那個張大福也能打聽出來,就是要略曲折一些罷了。 王有亮這么一想,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娘娘才進宮,許多事都不知情,咱們尚宮局的珊瑚姑姑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上來,怎么也掌管十來年尚宮局,許多事情便是主子不發(fā)話,也都能辦得穩(wěn)妥,絕不覺主子厭棄?!?/br> 李令姝就明白了,估摸著這兩位娘娘都想給她添堵,但織造所是尚宮局麾下管理,那幾盆金桔是珊瑚姑姑提前給賣好,也就表示尚宮局和織造所絕對不會那么沒眼色。 太后娘娘還沒發(fā)話呢,實在也不是她們這些人蹦噠的時候。 蘇果聰慧,立即便聽懂:“是了,珊瑚姑姑一直都是很公正的?!?/br> 至于御膳房怠慢的事,蘇果是只字不提的。 閑聊幾句,就拐進長壽巷里去,今日也不知是什么吉日,步輦剛一轉彎,李令姝就看到前面一隊人正往對頭走。 由于距離有些遠,李令姝也看不清對方的儀仗,便也沒當回事。 倒是王有亮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些許端倪:“娘娘,對面是永寧縣主?!?/br> 自從那日賞春宴鬧了個大笑話,永寧縣主被太后罰回家閉門思過一月,李令姝已經(jīng)有許久未曾見過她。 如今掐指一算,可不就過了一月之期,難怪她選了這么個日子進宮行走。 李令姝道:“知道了?!?/br> 見就見,瞧李令嫣那架勢,應當是進宮看望太后的,只要她不招惹自己,自己也沒道理老跟她過不去。 不過她是這么想的,李令嫣卻不是。 皇后的儀駕和李令嫣的縣主儀仗偏巧在慈寧宮的巷口相遇,王有亮很自然就叫了一聲停,皇后的儀駕便先停下。 路遇皇后,無論對方是誰,都須下轎行禮,這是歷代都有的規(guī)矩。 王有亮所為是一點錯處都沒有的。 壞就壞在對方不識抬舉。 也不知道李令嫣說了什么,縣主的儀仗到了跟前,竟是停都不停,直接就要拐進慈寧宮前的宜安巷。 便是王有亮,也不由變了臉色。 “大膽!”王有亮上前一步,“皇后娘娘在此,還不停轎行禮?你們這是要行大逆不道之罪?” 他也是宮里有點臉面的管事黃門,又經(jīng)常伺候皇后出行,這么高聲呵斥,頓時嚇得對面的黃門不敢再動。 邊就是李令嫣怎么吩咐,也都不肯走了。 大逆不道這么個高帽子扣下來,李令嫣還有太后保著,他們不過就是賤婢,什么都沒有。 李令嫣剛還有些得意洋洋,這會兒見情勢逼人,頓時沉了臉。 “沒聽到本縣主所言?繼續(xù)走便是?!崩盍铈坛脸灵_口。 可她無論怎么說,抬轎的四個黃門都不肯再走,他們就低頭站在那,一聲不坑。 李令姝悠閑地坐在步輦上,怡然自得看著李令嫣,那表情太過嘲諷,惹得李令姝一下子維持不住一貫的優(yōu)雅與自傲,心里的火氣再度被點燃。 上一次相見,李令姝讓她出了那么大一個丑,現(xiàn)在居然還敢嘲諷她,簡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別以為贏了我一次便就真的贏了,也不睜大眼睛看看,現(xiàn)在宮中是什么情勢?”李令嫣陰陽怪氣道。 李令姝是一點都不著急,她只是慢條斯理說:“宮中什么情勢本宮不知,本宮只知道永寧縣主見了本宮,居然沒有下轎行禮,實在是大不敬?!?/br> 李令嫣:“你!” 李令姝舒然一笑:“永寧縣主,本宮提醒你,本宮是太后和陛下一同選出的,上了玉碟告祭天地百姓的皇后,你這個字,還是少說為妙。” 無論李令姝是什么出身,也無論她現(xiàn)如今是什么處境,哪怕陛下立即殯天,她也依舊是正宮皇后,以后也是明正言順的太后。 她在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因為她本就是太后的“兒媳婦”,在古代的禮法道德規(guī)范之下,無論太后對她做什么,她都需要孝順對方。 但她李令嫣又是個什么東西? 她以前還不熟悉眼前的這個神奇的世界,自然是低調而謹慎的,現(xiàn)在三個月過去,她若還是懵懂無知,那就是她活該被人踩著臉往上爬。 大概因為從小到大李令姝從未跟她說過這種話,李令嫣被她這么一訓斥,頓吃氣得七竅生煙,一口氣差點沒憋回去。 她抬起頭,看李令姝臉上那顯而易見的嘲諷,只覺得一張臉被她狠狠打著,啪啪作響。 “皇后娘娘,”李令嫣一字一頓地說,“幾日不見,真是刮目相看?!?/br> 李令姝淡淡笑道:“縣主謬贊了。” 這么多人看著,又是在宮里,李令嫣便是想不給李令姝面子,也不太好辦。 若是她今日再鬧出什么閑話,一會兒太后聽到耳朵里,怕是母親也要挨訓斥。 思及此,李令嫣只得被自己的丫鬟蝶枝扶著下了轎子,略有些敷衍地給李令姝行了個福禮。 “臣女給皇后娘娘請安?!?/br> 李令姝沒叫起。 若她這么快叫起,剛才那一連串的指桑罵槐就白說了,也是在不符合她這種“窮人乍富”的人設。 畢竟小李令姝在李家被欺凌這么多年,現(xiàn)在當了皇后都不懂得反擊,那以后就不光是御膳房的人見風使舵,各宮所都不能給她這個皇后娘娘面子。 她是沒有依靠,也沒有強硬的外家,便是忠勇伯府看似花團錦簇,卻也到底不會為她多說半句話。 作為皇后,她需要自己立起來。 今天偶遇李令嫣,就是最好的一個時機。 李令嫣到底學過宮規(guī),也確實是有些根底的大家閨秀,邊就是李令姝不叫起,她這個蹲福禮也做得有模有樣,姿態(tài)閑雅。 除了臉色不好看,李令姝還真挑不出任何錯。 她低頭盤了一會兒腰上掛著的白玉佩,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才輕慢道:“免禮吧?!?/br> 李令嫣被蝶枝扶著顫顫巍巍起身,道:“多謝皇后娘娘恩賞,臣女告退?!?/br> “去吧。”李令姝道。 李令嫣被重新扶上轎子,扭頭往李令姝這邊看過來。 今日李令姝的打扮很簡單,她只穿了一身略有些大的臘梅繡鵝黃衫裙,襯得整個人白皙稚嫩,發(fā)間只簪了一對梅花簪,顯得活潑又明快。 再瞧她的眉眼,再也看不出年少時的羞澀膽怯,現(xiàn)在的她,確實有些皇后娘娘的氣度。 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李令嫣今日低了頭,是現(xiàn)實所迫,她心里決不承認自己會對李令姝做小伏低。 這一場巷中交鋒看似平淡渡過,王有亮松了口氣,揚聲道:“起駕。” 皇后的儀駕便就徐徐而動。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李令姝聽到李令嫣幾不可聞的說了一句。 “你以為,這個皇后你能當?shù)阶詈髥???/br>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能能能,當然能! 皇后娘娘:也不是不可以換個工作的…… 陛下:……??? 第52章 這個皇后能不能當?shù)阶詈罄盍铈恢?,不過李令嫣這明顯故意刺激她的行為,倒是很令李令姝驚訝。 在她的印象里,李令嫣是屬于陰壞的那種人,面上看自是云淡風輕的大家閨秀,誰都不知她心里到底有多黑。 所以李令嫣突然這么說一句,跟她以往的風格是不太相符的。 李令姝扭頭看她,見她根本沒有看著自己,便也就當沒聽到,平淡地擦肩而過。 不過李令姝也只是假裝沒聽到,李令嫣這句她倒是記進心里去,估計太后又要有別的動作。 這么沉思著,不多時就倒了乾元宮。 還是那一番熟悉的流程,等來到正殿前時,李令姝抬頭就看到楚逢年正恭恭敬敬等在那,臉色看起來也好了不少。 李令姝心中一喜,待幾人進了寢殿,她才問:“怎么,陛下身體可是大有好轉?” 楚逢年點頭,引她進了寢殿中,親自打起帳幔讓她瞧。 “陛下近來雖未醒,可是藥食無礙,王季平瞧過,道陛下如今血脈暢通,身形無恙,只不知為何一直沉睡不醒,只能如此將養(yǎng)著?!?/br> 李令姝倒也沒聽過這種情況。 她俯身瞧看,只見赫連榮臻閉目安睡,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容上滿滿都是安逸和舒適。 便是單看面色,也能看出他面色紅潤,朝氣蓬勃,一點都不像是昏迷多日的重病之人。 李令姝下意識摸了摸他的胳膊,從他強有力的心跳中,感受到這位皇帝陛下的生機勃勃。這一點跟一般的植物人是有本質區(qū)別的,他沒上呼吸機,沒有吊營養(yǎng)液,只靠黃門們每日喂食喂藥,竟能養(yǎng)到這個地步,很是令人震驚。 “陛下這境況,看起來似是隨時都能醒來似的。”李令姝喃喃自語。 楚逢年眼中微閃,道:“陛下恢復如初,就連王季平也覺得驚詫,便是他的針灸再高明,也無法令人昏迷如睡,身體卻是一日好過一日?!?/br> 這事看起來真的挺玄乎。 李令姝也不知要怎么解釋,但一想到自己都能穿越異世,赫連榮臻又是真龍?zhí)熳?,能有這般大機緣,說不定是他自己的運道。 畢竟能當皇帝的,都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