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姝想了想，吩咐道：“這事誰也不許提，外人若是問，只說陛下一直昏睡不醒便是。太醫(yī)和王公公那里，年大伴還需多叮囑?！?/br>
    “太后娘娘每日國事繁忙，就不要再打攪她了?！?/br>
    楚逢年未曾想皇后如此吩咐，心中一暖，立即躬身道：“是，臣明白。”

    李令姝就又摸了摸赫連榮臻的手腳肌rou，感覺確實很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年大伴，近來宮里的宮人很是有些疏懶，你可知情？”李令姝問。

    楚逢年微微一愣：“回稟娘娘，臣……近來都在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耽誤了宮里的差事，還請娘娘勿要責怪?！?/br>
    李令姝就知道，他在布置的應(yīng)當關(guān)乎陛下安危，畢竟如今陛下昏迷不醒，許多事都需要他跟康親王暗地里cao持，這樣一來他確實無暇看顧宮中諸事。

    “年大伴，本宮知你辛苦，但宮中許多事其實也牽連甚廣?！?/br>
    楚逢年立即便正色道：“娘娘訓斥得是，微臣定好好徹查，不辜負娘娘期許?！?/br>
    話說到這其實就差不多了，李令姝也不需要把事情說得特別清楚，以楚逢年在宮中的人脈，說不定她還沒回到南華殿，他那就能知道全部事由。

    李令姝便起身，道：“陛下身體最是重要，還是勞煩幾位公公悉心照料。”

    話說完，李令姝就迅速退場，多一刻都不在乾元宮留。

    李令姝原本以為今日事情差不多也就結(jié)束，回去用完晚膳，這一整日就又平安度過。

    誰知剛拐進長壽巷，就瞧見前面又是一隊儀仗，正浩浩蕩蕩往對向行來。

    這一次王有亮更有眼色，直接跟李令姝稟報：“回稟娘娘，是端嬪娘娘?！?/br>
    李令姝微微挑眉，跟蘇果說：“今日真是沒看黃歷，出趟門碰見這么多人，倒是很難得?！?/br>
    蘇果笑笑，定睛瞧了瞧，這才說：“娘娘，端嬪娘娘應(yīng)當是從御花園出來，似還帶了神鳥?！?/br>
    李令姝懶得去看，聽聞便點點頭，不再多言。

    大越赫連氏慣有飼養(yǎng)神鳥的傳統(tǒng)，但凡皇室，上到皇帝，下至親王郡王，甚至外嫁的公主郡主皆須飼養(yǎng)。

    宮中凡主位娘娘，也要以飼養(yǎng)神鳥來給大越祈福，求得四海平安，萬民幸福。

    因此宮中的司羽監(jiān)也一直備有神鳥，以待宮妃成為主位，便可承擔祈福之職。

    換句話說，位高權(quán)重的人手一只鳥。

    鸚鵡的種類很多，除了李令姝飼養(yǎng)的玄鳳、太后飼養(yǎng)的葵花、陛下飼養(yǎng)的金剛，還有虎皮、緋胸、牡丹和南洲灰等等，每一只都漂亮又可愛。

    李令姝遙遙看去，大約能看到端嬪身邊的鳥籠里，有一只黃綠相間的小鸚鵡，應(yīng)當是虎皮鸚鵡。

    不過，鸚鵡的品種倒不是很要緊，一般是看緣分，哪只愿意跟誰，就由誰養(yǎng)，也有點玄學成分。

    李令姝正在想對方的鸚鵡，兩邊的儀仗就走到了近前。

    端嬪鄭欣芝跟李令嫣不同，跟李令姝沒那么大的怨憤，因此一看清對面是皇后娘娘的儀駕，立即就叫停。

    李令姝瞇起眼睛，就看她利落下了步輦，站在邊上靜立等候。

    待兩方相遇，蘇果才叫停。

    李令姝坐在步輦上一動不動，端嬪則上前兩步，給李令姝行蹲福之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br>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李令姝一貫都是這樣為人，便是之前有請安那次的不愉快，李令姝也并不怎么往心里去。

    這邊端嬪一行禮，李令姝就客客氣氣道：“端嬪meimei快快請起?！?/br>
    端嬪便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站在那，微微低頭道：“說來也是臣妾不懂事，未曾親自去給娘娘請安，還請娘娘勿要見怪?！?/br>
    李令姝就笑：“這也不是多大的事，端嬪meimei也不要往心里去?！?/br>
    這么一來，兩個人便就客氣許多。

    大約寒暄幾句，端嬪便道：“之前賢妃jiejie也提，說是咱們進宮以來還未曾跟皇后娘娘好好說說話，便要找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一起去御花園逗鳥，臣妾覺得是個頂好的主意，也就點頭答應(yīng)。”

    這御花園的茶話會，賢妃說是端嬪的主意，端嬪說是賢妃的意思，也不知到底是誰的心思，反正兩人都開了口，李令姝是不去也得去了。

    她就笑：“聽起來是挺有趣的，前頭賢妃也同本宮言，本宮就期待上了?！?/br>
    端嬪聽她說要去，微微一笑：“多謝娘娘賞臉。”

    李令姝目光往邊上那么一動，就看見她的那只虎皮正在籠子里反復挪動，看起來有些焦慮。

    “端嬪meimei，你這只神鳥，是不是不太穩(wěn)妥？”

    端嬪倒是沒成想李令姝關(guān)注起她的神鳥來，扭頭往身邊一看，就看到小虎皮不停在那抖動，確實像是有些生病，不由白了臉。

    “臣妾才進宮，也不怎么會養(yǎng)鳥，多謝娘娘提醒，臣妾這就帶它去司羽監(jiān)瞧瞧?！?/br>
    李令姝也沒攔著，她直接叫起，就會了南華殿。

    剛進屋的時候本來想叫小腮紅過來說說話，結(jié)果里外找了半天沒瞧見小腮紅的鳥影，只能叫來四喜：“可是看見小腮紅了？”

    四喜一聽到小腮紅不見了，頓時就白了臉，站在那瑟瑟發(fā)抖：“回稟娘娘，奴婢剛才打掃院子，未曾……未曾瞧見小腮紅。”

    李令姝只得嘆了口氣，擺擺手：“本宮不是訓斥你，只是尋常問問，你不用老這么害怕。小腮紅認得家，它會回來的?！?/br>
    四喜低下頭福了福，也不說話。

    李令姝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只能讓她退出去。

    蘇果見她不太歡喜，就過來伺候她喝茶：“娘娘也別氣，四喜就是最笨老實，忠心卻是頂頂忠心的?！?/br>
    這李令姝也知道，就是她每次還沒來得及訓斥四喜就要哭不哭的，次數(shù)多了，李令姝真的懶得同她廢話。

    “本宮先去歇一會兒，等小腮紅回來，你再叫醒本宮?！?/br>
    蘇果伺候她躺下，這才退出去。

    而被李令姝惦記的小腮紅，這會兒正小心翼翼再宮道上低空飛翔。

    最近一段時間，他經(jīng)常飛出去玩，偶爾李令姝找不見他也不會著急，他這才把“玩耍”的時間越演越長，今天正巧李令姝要去乾元宮，他就按計劃往司羽監(jiān)飛去。

    變成鸚鵡這么久，他其實還沒見過另一只鸚鵡，因著自己原本是人，他能聽懂人言，現(xiàn)在想去試試自己能不能聽懂鳥語。

    南華殿偶爾也有些麻雀喜鵲之類的鳥類飛過，赫連榮臻努力去聽，卻還是什么都聽不懂。

    他自己思量，應(yīng)當是品種不一樣，所以語言不通？

    因此，司羽監(jiān)就成了他的首要目標。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赫連榮臻就飛到司羽監(jiān)的后門處，尋了個屋頂上的角落，躲在那悄悄觀察。

    司羽監(jiān)其實不算很大，后院也就養(yǎng)了十來只鸚鵡，算上中監(jiān)和管事，一共也就不到十人，每日都要給神鳥打掃喂食，倒是不怎么得閑。

    這會兒正好是午后時分，小黃門們躲了懶，都在排房里納涼，院中倒是沒什么人。

    赫連榮臻輕輕踩著片瓦，一步一步往后院挪。

    后院里有一座很精致的小木房，夏日里天熱，所有格擋都已經(jīng)摘掉，現(xiàn)在看來很是通風。

    赫連榮臻往里面歪頭一瞧，就看見幾只鸚鵡在那懶懶午睡。

    略角落的位置，有一個比別的鳥都大的籠子，里面一直特別壯碩的南洲灰鸚鵡，慵懶地瞥了他一眼。

    赫連榮臻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只南洲灰鸚鵡，曾經(jīng)是他父皇的神鳥。

    司羽監(jiān)所有鸚鵡里，數(shù)它最神氣。

    此時此刻，這只曾經(jīng)神氣逼人的鸚鵡，腳上拴著鏈子，看起來整只鳥都有點老態(tài)龍鐘。

    不過它再蔫，看人的時候，眼神依舊那么犀利。

    赫連榮臻被它這么看一眼，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那只灰鸚鵡本來沒注意它，結(jié)果這小家伙在那動來動去的，整只鳥黃橙橙的，想不注意都不行。

    于是，灰鸚鵡就懶洋洋張嘴：“小子，過來。”

    赫連榮臻：“……”

    朕居然真的能聽懂鳥說話！

    不對……鳥居然能說話？？？

    赫連榮臻頓時陷入了迷惑，盯著那只灰鸚鵡都不帶眨眼睛的。

    大灰：“……”

    這小子怕不是個傻子吧？難道不會說話？

    “你聽不懂嗎？”大灰疑惑地問。

    赫連榮臻：“你才聽不懂?！?/br>
    赫連榮臻：“……”

    朕為何這么嘴欠。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這世上，原來這么多鳥會說話？

    第53章

    既然都說了話，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趁著其他幾只神鳥都在睡覺，赫連榮臻就小心翼翼蹭到籠子邊上，跟那只大灰對望。

    這么一看，過去的回憶便如泉水一般翻涌心頭。

    “你是……先帝的神鳥？”赫連榮臻問。

    大灰也往籠子邊挪了挪，鳴叫聲很小，似乎很怕別人聽到。

    “是啊，你居然認識我？不過現(xiàn)在宮里能開神智的鳥太少了，除了老妖婆宮里的那只葵花，老夫再沒碰到別的。”

    大灰這么說著，瞇著眼睛看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你是……被送到皇后宮中的小黃？”

    小黃……這名字，行吧。

    赫連榮臻努力告訴自己現(xiàn)在自己是一只鳥，一定要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絕對不能讓其他鳥覺得他很奇怪。

    于是，他就假裝聽不懂：“老妖婆是誰呀？”

    大灰瞥他一眼，總覺得這小子看起來年輕，長得還挺可愛，但實際上……肯定是一肚子壞水，要不怎么從皇后宮里跑出來了呢？

    “老妖婆，就是慈寧宮的那個老妖婆啊，就是老頭的老婆。”大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