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安先她一步往前走，不由楚清拒絕。扭頭看她一臉糾結(jié)的樣子，忍俊不禁道：“現(xiàn)在不喜歡人陪著了？”

    楚清那時候剛到市一中，陌生的環(huán)境，除去同桌林襄和后桌的程易安姚宇成，跟誰都不熟悉。去趟班主任辦公室都能迷路回不來，后來只要出教室門都讓林襄陪著。

    有一回林襄和姚宇成不在，眼看著就要上課了，楚清記著老師讓她去文印室領(lǐng)卷子，急得不行。

    “你陪我去趟吧，我一個人拿不動的……”楚清敲了敲后桌程易安的桌子，“真的拿不動，老師說了讓找兩個人一起去?！?/br>
    程易安難得的從數(shù)學(xué)題上抬起頭，“去哪兒？”

    “文印室！”楚清眼睛亮亮的，指了指手表，“大課間半個小時，你陪我去一趟十分鐘，回來還能寫一張卷子?！?/br>
    “老程，走啊，打球去！”還沒等楚清說服程易安，后排的體育委員手里拿著籃球，勾上了他的肩膀，“趕緊啊，翔子他們都占好場子了?！?/br>
    程易安看了旁邊的楚清一眼，后者耷拉著眼睛，有些失望。

    他將體委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拿開，揚了揚手里的物理卷子道：“寫題?！?/br>
    “成天寫成天寫，你閉著眼都能第一還寫……那我們走了?！卑嗌先硕贾莱桃装惨詫戭}為樂，只要一頭扎進了題目里了，七匹馬都拉不動他。

    幾個男生走了以后，程易安收了桌子上的東西，抬頭一看楚清趴在桌子上玩手，他用筆敲了敲楚清的椅子，道：“文印室?！?/br>
    楚清一聽，立馬從桌子上彈了起來，“走走走！”

    兩個人一路走，程易安一路幫楚清復(fù)習(xí)老師辦公室的方位。

    “c樓西區(qū)301?！?/br>
    “數(shù)學(xué)老師？”

    “不是?！?/br>
    “化學(xué)？”

    “不對?！?/br>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最喜歡的物理！”

    ……

    從文印室出來，程易安的臉色就不太好。

    文印室的老師將那三十九張卷子遞給他們倆的時候，看著二人調(diào)侃了一句：“一沓卷子用得著倆人來，抬回去啊？”

    楚清憋著笑，一路上老老實實地不敢惹他。路過廁所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小腹一緊，扭捏道：“那個……我想上個廁所?！?/br>
    程易安點點頭，“那我先把卷子送回去?！?/br>
    “你，你能等我嗎？”楚清四處瞧了瞧，她分不清這是c樓還是d樓了。

    程易安此刻萬分后悔答應(yīng)了她陪她出來拿卷子，好好的大課間就這么浪費了，剛才那條思考題還沒寫完呢。默念了幾遍爺爺從小告訴他的金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程易安抿著嘴點點頭，隨后趴在欄桿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楚清洗完手出來，發(fā)現(xiàn)程易安姿勢沒變，眉頭微皺。以她半學(xué)期一來對程易安的了解，他應(yīng)該是想題想入迷了。楚清沒敢打擾他，默默在旁邊啃完了一個面包以后，程易安才回過神招呼她回教室。

    ……

    做完彩超出來，楚清覺得小腹一緊……“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去辦公室找你?！背暹掷锏募埥?，渾身緊繃。

    “我等你?！背桃装舱f著就要接過她手里的報告單。

    “這兒全是人……”護士醫(yī)生來來去去的，程易安又惹眼。

    程易安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先行往廁所的方向走，到了門口以后還催促她趕緊進去。

    楚清臊著臉進了衛(wèi)生間，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完了生理問題，洗完手都來不及烘干就跑了出來，像是里頭有妖怪追她似的。

    一出廁所門，楚清看見不遠(yuǎn)處的程易安，旁邊站著個老醫(yī)生。察覺到程易安的目光，她下意識就往廁所里跑。

    “小程你這是等人??？”副院長看見程易安背著個粉色的電腦包，驚奇得很。

    “對，出來了，她……”

    程易安余光瞧見了楚清，剛想招呼她過來，誰知道一回頭，就看見那丫頭往男廁所跑。

    第7章

    程易安送走了副院長以后，趕忙進了男廁所撈人。

    “咳咳……”他不確定廁所里有沒有人，進去以后四處看了看，“人呢？”

    楚清剛才一進來就傻了，躲在隔間里沒敢動，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這會兒聽見程易安的聲音，穩(wěn)妥起見還是掏出了手機。

    【楚清：里面有，有人嗎？】

    【程易安：應(yīng)該沒有?！?/br>
    【楚清：那你先出去，掩護我，有人你就使勁兒咳嗽?！?/br>
    程易安先行出了廁所，在門口給她望風(fēng)。

    楚清打開了廁所門，一個頭探出來，輕手輕腳地剛邁出了一步，就聽見外頭瘋狂的咳嗽聲。她渾身一個哆嗦，嘭地一聲就關(guān)上了廁所門。

    “小程，這是感冒了？”影像室的醫(yī)生一出來就看見程易安在廁所門口杵著，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了。

    “沒事……”程易安擺擺手，寒暄了幾句，將人送走。

    走廊上又恢復(fù)了平靜，他給楚清發(fā)了條消息，讓她出來。

    楚清松了口氣，剛走到洗手池邊兒上，又聽見了一陣咳嗽聲。這回的聲音比方才的還急了不少，上氣兒不接下氣兒。

    她嚇得扭頭就往里跑，洗手池邊有水，腳底一滑差點兒摔了。蹲在隔間里平復(fù)了一會兒情緒，收到了程易安的消息。

    【程易安：人呢？】

    【楚清：？】楚清有些懵，他還在外頭咳著呢。

    【程易安：快點出來。】

    【程易安：不是我咳的?！?/br>
    楚清撇撇嘴，一口氣小跑出去。剛一出去，她就趕忙拽著程易安離開，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

    走了幾步，楚清又聽見了熟悉的咳嗽聲。前面的一個老大爺扶著墻咳嗽，程易安見狀上去詢問需不需要幫助。老大爺拒絕后，程易安又走回楚清身邊。

    兩個人拿著報告去了神內(nèi)的辦公室，主任王豐給楚清開了一針，寫處方的時候隨口道：“小程啊，帶回去給你哥哥看看?！?/br>
    楚清一愣，偏頭望向程易安。

    后者很快應(yīng)下，然后帶著楚清離開。

    “你哥哥？”楚清問道。

    “嗯，你朋友圈問可不可以插隊的那個?！背桃装蔡砑映逦⑿诺哪翘炀头搅四菞l朋友圈，一張程易笙公眾號的截圖，配字：排到半年后了，不開心，想插隊……

    楚清有些驚喜：“那是你哥哥？”

    那個醫(yī)生是先前采訪的一個賣了四十年油餅的奶奶推薦給她的，說是那個醫(yī)生家里世代從醫(yī)，一天就看六個號，節(jié)假日還休息。那天回去以后楚清就預(yù)約了，預(yù)約完一看時間，已經(jīng)排到第二年夏天了。

    “親的?！?/br>
    程易安這么一說楚清有印象了：“就是那個小時候背湯頭歌，錯一個字挨一下打，把你家戒尺打出包漿的那個哥哥嗎？”

    這是程易安的小學(xué)作文，那時候被老師當(dāng)成范文復(fù)印后在全校傳閱。姚宇成搬家的時候無意間找出來的，特地帶到學(xué)校給他們看。

    程易安點點頭，隨后囑咐道：“別當(dāng)他面兒提。”他這個哥哥臉皮兒薄，又記仇，怕是到時候得把楚清扔出去。

    “不提，不提……”好不容易插個隊，楚清還不至于那么沒眼力見兒。

    趁楚清打針的功夫，程易安給哥哥程易笙去了個電話。那頭本來百般不情愿，一天看六個病人已經(jīng)夠累的了，還要往他這兒塞人?？珊髞硪宦犇枪媚镄粘?，立馬就答應(yīng)了，還給安排在了周六上午，說是要好好兒給她仔細(xì)著瞧。

    周六上午正好程易安值班，沒法兒陪楚清去。他給畫了個十分詳細(xì)的地圖，生怕楚清走丟了。

    楚清信誓旦旦地看著地圖，保證道：“你放心吧，我認(rèn)識。”

    程易安皺著眉，“找不到就給我哥打電話，再不行我讓姚宇成陪你去，他去過?！?/br>
    “真不用?！背逯噶酥改菑埖貓D上的某個角落，說道，“你看，這兒是劉奶奶家的油餅店，這兒是李大爺家的瓦罐湯，這兒是李大爺他兒子開的現(xiàn)磨豆?jié){……”

    這地方她去過很多遍了，外圍一圈都是各色的開了很多年的小吃攤，到哪兒吆喝一聲沒人不認(rèn)識她。

    程易安一聽，總算是放下心來了，這丫頭雖然路癡，可鼻子靈得很，聞著味兒都能找過去。

    “從我外婆的店往里走，然后左轉(zhuǎn)，別弄錯了?！?/br>
    楚清點點頭應(yīng)下，隨后捕捉到了重點，問道：“你外婆？”

    “嗯，賣油餅的。”

    楚清懵了，隨后想到了上次的采訪，似乎劉奶奶還有些親戚也在附近做小吃。

    “那隔壁賣湯面的……”

    “我舅媽?！?/br>
    “南邊賣酒釀的呢？”

    “我二舅媽，那是西邊，不是南。那邊半數(shù)的房子都是我外公的，你要是迷路了隨便找人問，讓他們帶你去?！?/br>
    ……

    因為程易安的那一席話，周六楚清進巷子的時候，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就跟帶著六個攝像頭一樣，全方位被程易安監(jiān)視著。她十分順利地找到了程易安外婆的店，然后往前走……

    到了分叉口，楚清突然在原地愣住了，左轉(zhuǎn)還是右轉(zhuǎn)來著？

    她剛想翻出手機里的地圖，不遠(yuǎn)處的程易笙揚聲叫她：“小楚。”

    楚清一抬頭，看見那和程易安五分相似的臉，收了手機小跑上去，“程醫(yī)生你好……”

    “小安說你不認(rèn)路，我就想著出來尋尋，沒想到你真不認(rèn)識?！背桃左洗┲L衫，一手負(fù)于身后，配上這青磚灰瓦的老式建筑，倒是真有些像舊時代的先生。

    程易笙一轉(zhuǎn)身，露出了身后左手握著的小豬佩奇暖水袋，立馬將楚清腦子里些許的文藝情懷通通擊碎了。

    看他通身的氣質(zhì)，怎么也得捧個手爐，湯婆子什么的，而且外頭還得是金絲線提花的料子包著的。萬萬沒想到是只粉色的珊瑚絨小豬佩奇暖水袋，還印著“社會人”三個字。

    很快，二人走到小巷的最深處，木門大敞著。

    程易笙將人領(lǐng)進去，將碳爐子上坐著的水壺拿下來，倒了杯水遞給楚清。

    “本來應(yīng)該在診所給你看的，今天放假，就讓小安通知你到家里來了……沒事兒，東西都齊全，一會兒我看看，不行的話我去后頭叫爺爺。”

    程易笙洗了手，還不忘捧上熱水袋。等到楚清喝了熱水暖和過來了，他才開始診脈。

    “沒少熬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