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深吸了一口氣，這滿園芬芳香氣，“幸?！眮淼奶?，她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第13章 爭執(zhí)

    回到沈府很順利，可沈歆真要留在君怡園內(nèi)，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芝高興之余，看溫和吩咐小蘭的大小姐，心中總還有些不安，偌大的沈府，又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安頓，大少爺將大小姐留在這兒，怎么看都不妥當(dāng)。

    安芝心中的不安定一直持續(xù)到了傍晚，沈大夫人回來了。

    沈大夫人到君怡園時，安芝正準(zhǔn)備去大廚房領(lǐng)食盒，繞過回廊正要下臺階到前院，主屋外，大夫人站在那兒，身后跟了數(shù)個奴仆，在她前面的大少爺換了一身衣裳，身后的李忱手里還抱了個匣子，看樣子是要出府。

    安芝看走廊這兒幾個丫鬟刻意避著，跟著后退了步。

    “你這是在向我示威了?！倍匣貋砭吐牭搅讼氯说姆A報，大少爺將大小姐接回來還安頓在自己園子里。

    沈幀臉上帶著淺笑：“兒子不敢?！?/br>
    “你有什么不敢，我將你jiejie送去寒山寺，你接回來就安頓在這里，這不是示威是什么?！倍虾鋈灰活D，保養(yǎng)得當(dāng)，不見一絲細(xì)紋的眼角微挑，“你昨日趕回來，還派人幫玥兒把東西收拾去麗園，是等著這一出了。”

    沈幀在收到下人傳信時人才還沒到丘莊，半道折回后卻沒有先去寒山寺，而是回了沈府，那時沈玥正求著董氏說要換個院舍，沈幀不但沒有阻止，還幫著說了話，派了幾個人把沈玥院子里收拾出的抬去了麗園。

    忙到夜里麗園那邊差不多安頓，知道董氏隔天要去一趟董家，連夜出府到了寒山寺，住過一夜后將人接了回來。

    打從昨天回來，他就想好了要怎么做。

    沈幀沒有承認(rèn)，卻也沒有否認(rèn)，只笑著道：“玥兒大了，就要到說親的年紀(jì)，她那院子是小了些，換到麗園去，將來在那兒出嫁也合適，我就這么一個meimei，即便是庶出，自小就記在母親名下，自然是想她好的?！?/br>
    “至于jiejie，母親也看到了，病情時好時壞，獨住一院怕是照應(yīng)的不好，我這兒人正好人手多，以免再有疏漏，叫別人看了笑話。”

    沈幀的語調(diào)輕緩，笑話二字卻顯得格外清晰，董氏看著這個兒子，自己生養(yǎng)大的，又哪能猜不透他的行徑，不進(jìn)屋偏要在這院子中，是要讓她講不出那些話來：“你既然不愿意把她送去寒山寺，就再另外安置，府中不缺院子也不缺人手，她留在這里成何體統(tǒng)?！?/br>
    “小戶人家，三兩間屋舍，主屋后頭辟開兩間，左子右女，孩子多的，屋中令漆廂房，或長攜幼，可沒有母親所言體統(tǒng)一說?！?/br>
    此言一出，董氏的臉色暗了下來：“你拿鄉(xiāng)野小戶和沈家做比較。”

    “兒子沒有此意，而是jiejie住在我這兒，并未有失體統(tǒng)，再著，jiejie住的地方與這兒隔著回廊，又臨了池子，屋后還另有出處，其實也能說是兩個院子。”

    沈幀這一指，安芝轉(zhuǎn)過身去，從她這兒看向閣樓，果真是兩處，進(jìn)了園子后看會更明顯一些，她所站的回廊將君怡園的前院這兒與大小姐住的閣樓那處分隔開來，這條回廊往西，主屋后面的屋舍一應(yīng)俱全，還有個后花園，往東繞過小池，過了假山才看到閣樓的門，從走廊這兒看過去，被假山遮擋，只看得到閣樓二層。

    加上閣樓后兩間雜役屋舍旁還有一道小門可以出去，不走君怡園正門也能在這兒自由出入，說是兩個挨在一起的院子，勉強能成立。

    安芝再一細(xì)想，大少爺?shù)脑捠菦]錯的，她自小學(xué)的那么多規(guī)矩，不同席不共食，女子該入深閨，卻也沒哪一條說不能住一個院子的，小門小戶攏共就這么幾間屋舍，鄉(xiāng)下都是一間當(dāng)三間用的，中間隔個布簾也就住著了，若說城里，三進(jìn)的院子也分不出來，左右?guī)窟€正對著。

    是不是分住院子，得看這家世條件，沈幀這是占著便宜道理在耍無賴。

    董氏看向安芝這方向，略過了她望向閣樓，聲音驟冷：“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君怡園這么大，分了兩處，誰能說閑話?！鄙驇χ?，又有誰敢在府里說這閑話，再說府外，別人都當(dāng)沈家大小姐在六年前已經(jīng)死了，這君怡園內(nèi)多住一個或是少住一個，又能生出什么閑話來。

    董氏氣笑：“將來你成親了也如此?！?/br>
    沈幀笑著恭維：“母親定是會為兒子選一個通情達(dá)理的女子?！?/br>
    董氏的后背一挺，終于面露了寒色：“連你也要忤逆?！?/br>
    是以在克制，董氏看了他一會兒，轉(zhuǎn)過身去，挺直著背脊，離開了君怡園。

    盡管離開的步伐看起來依舊是優(yōu)雅，可誰都感覺的到，大夫人現(xiàn)在很生氣，倘若是在屋內(nèi)，這件事定然不會就這么算了，沈幀也知道母親現(xiàn)在離開并不代表她同意，而是她把這顏面看的比誰都重要，他這么反駁已經(jīng)讓她失了面子，再要繼續(xù)往下說，只會讓這些下人看笑話。

    “大少爺。”李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擔(dān)心的不得了，把大夫人惹惱了可怎么辦，老爺那邊可幫不到什么。

    “叫人把閣樓后的門修一修，還有，廊下再砌一道矮墻。”沈幀未有所動，只淡淡的吩咐李忱。

    李忱背后發(fā)著涼，矮墻有什么用啊，矮墻也看得到，您正要這么砌起來，大夫人那兒會更生氣。

    可李忱不敢說，大少爺從昨天回來就有此打算，要將大小姐帶在這兒照顧，也不知道大夫人怎么想的，他聽姑母說起來，當(dāng)年大小姐出生時，大夫人可是很高興的，小的時候疼大小姐比大少爺還要多，可自從六年前大小姐出事，大夫人對大小姐的態(tài)度，比對陌生人還要冷漠。

    就像是，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兒一樣。

    這些內(nèi)里的事，他們伺候人的即便是知道也不敢講出口，李忱心中嘆著氣：“少爺，陳府可還要去？”

    沈幀抬頭看了下天色：“還來得及。”

    主屋前大夫人和大少爺都離開了，氣氛終于和緩了些，遠(yuǎn)遠(yuǎn)站著的這些丫鬟才敢說話。

    安芝身后兩個比她年長些的丫鬟正說起這事兒，安芝轉(zhuǎn)過身去，笑著問：“這位jiejie，你剛剛說的緣故是什么？”

    “我也是聽她們說的，咱們大少爺算是大小姐帶大的，以往夫人忙織坊的事，大少爺還小，大小姐就總把大少爺帶在身邊照顧?！?/br>
    “可不是，這幾年來麗園那兒總是換人，她們都欺負(fù)大小姐?！?/br>
    說罷，兩個丫鬟忽然噓聲，其中一個提醒安芝：“過了今天往后可少提大小姐。”

    安芝一怔：“可大小姐住在這兒?！?/br>
    “就是住在這兒也少提，出了君怡園后叫人聽著，可是要挨罰的?！?/br>
    兩個人說著就走遠(yuǎn)了，對這事的態(tài)度就如之前冬夏那樣，知道大小姐活著，但不敢說。

    安芝走出君怡園朝大廚房那兒走去，一路上的確是沒人說起，都是自顧著做事，到了廚房后拿了食盒，安排這些的丫鬟婆子也不會對安芝這邊兩日不在的事有所過問。

    回到閣樓后，看著沈歆坐在那兒喝湯，安芝失神了一陣。

    她不知道如何去評斷沈家大少爺這么做是否合適，沈家家大業(yè)大，肯定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但換做是她，若是哥哥有一天變成這樣，她就算是不嫁人，也要將他帶在身邊好好照顧，絕不會叫人欺負(fù)了他，更不會讓他受委屈。

    將事情從頭想一遍，安芝感嘆，他把什么都算到了。

    ……

    天色暗下來后，沈幀還沒回來，寧園那兒也沒有動靜，大小姐留在君怡園的事，似乎暫時是告一段落。

    等大小姐睡著之后，留了小蘭在屋子里，安芝走出來，抬頭就能看到那一排屋子。

    安芝朝小池塘走去，挑了一處坐下，托腮看著走廊那頭，她在等。

    等大少爺回來，等這君怡園安靜下來。

    此時君怡園之外，一個身影匆匆走過，回到了麗園，進(jìn)屋后還未開口，窗塌那兒便傳來了急促的問話聲：“怎么樣了？”

    “大少爺還沒回來，夫人那兒，夫人那兒也沒有派人來?！毖诀叽鴼?，好一會兒才將話說全，“剛剛還有人抬了東西進(jìn)去，應(yīng)該是大小姐的。”

    窗塌那兒又傳來較為成熟的聲音：“找兩個人把后頭閣樓里的東西收拾一下，明日送去君怡園給大小姐?！?/br>
    “姨娘！”沈玥不樂意，“大夫人都沒說什么，昨天哥哥也沒說，拿過去做什么?！?/br>
    劉姨娘拉住她的手，一雙鳳眸中滿是算計：“聽姨娘的，拿過去，不能要這些東西。”

    “可，大jiejie都回來了，會不會要我搬回去。”沈玥好不容易才搬進(jìn)這兒，斷然是不愿意再回去的。

    “不會的，大夫人好面子，既然自己允下的事，就算是大小姐不住在君怡園，也不會叫你搬走。”劉姨娘撫著沈玥的手，想的是極好，“你如今是大房唯一的女兒，這婚事就不會差，莫要學(xué)了大小姐。”

    “我才沒有那么傻，為了個男的把自己折磨成那樣?！鄙颢h嘴角微翹，摸著手中新?lián)Q的鐲子，臉上滿是笑意，仿佛她住了這麗園，就是真正的嫡出大小姐。

    第14章 團(tuán)子

    夜深了，園子內(nèi)隱隱有蟲鳴聲，走廊內(nèi)燈籠隨風(fēng)擺動，安靜的很。

    主屋前有兩個丫鬟守著，走廊這兒靠前些站了個小丫鬟，靠著柱子昏昏欲睡，再過去一些，到閣樓那兒都沒有人。

    安芝繞過假山，趁著小丫鬟打盹的間隙掖進(jìn)了小門內(nèi)，過去就是主屋后的一排屋舍，這時辰只有小廚房那兒還有些光亮，其余屋子內(nèi)也都歇下了。

    君怡園這兒除了幾個門外值守的婆子，園子內(nèi)守夜的并不多，安芝從小廚房后面走過去，里面守著兩個丫鬟，灶臺下還生著火，大約是燉了吃食，有香味飄出窗戶。

    再往里走一些，翻過一人半高的墻后就是藏庫。

    與麗園后面的庫房一樣，藏庫的窗都修在高處，六邊形，防竊之用，無法容納一個人出入。

    藏庫這兒并未有人看守，安芝繞到了前面才知道緣由，雙扇門的庫房，十分粗野的上鎖方式，大少爺這私庫，要么大張旗鼓的破門，要么有鑰匙，如果不然，根本進(jìn)不去。

    安芝取出墨筆和紙，將鎖扣的模樣大致描下來，再在鎖面上抹了印，輕輕按在紙上。

    才剛分開，腳背上忽然多了個沉甸甸的東西，四周無人的，安芝心頭忽然一挑，低下頭去看，卻是一只黃滾滾的小東西趴在她的腳背上，雙爪朝她腿上扒來，露出了一雙黑豆大眼睛。

    “嗚——”汪字還沒叫出聲，安芝飛快的蹲下身子捂住了它的嘴，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安芝無奈，“不許叫?！?/br>
    回應(yīng)她的是猛晃不止的尾巴，瞧著興奮極了。

    “你這是打哪兒來的啊。”安芝怕這一松手它就會叫不停，只得將紙先收起來，抱著它往墻邊走去，打算等翻過去后，就把它放在小廚房附近，明兒就會被經(jīng)過的丫鬟發(fā)現(xiàn)。

    攀上墻頭后，她剛剛經(jīng)過的小廚房后面忽然多了人聲，安芝忙蹲下身子，懷里的小東西倒是乖覺了，與她對看著，雙爪趴著它，眼睛水濡濡的，十分可愛。

    等了一會兒后那聲音還變成了兩個人，其中隱隱是有哭聲，安芝悄悄往上看了眼，兩個丫鬟不知說些什么，一個抹著眼淚。

    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了啊。

    安芝又到了藏庫前，翻上這邊的墻頭，過去是主屋后面的小園子。

    園子正對了主屋和書房的窗戶，種了不少樹，還有些安芝說不出名的花，平日里應(yīng)該是有專人打掃，又禁止丫鬟隨意出入，門都是關(guān)起來的。

    這對安芝來說也不是難題，最為關(guān)鍵的是，書房那兒的燈還亮著，她要直接從中間穿過去，搞不好還能和大少爺打個照面。

    看來只能貼墻過去，到門口再翻出去了。

    安芝心中算著距離，低聲對小東西道：“可千萬不能出聲?！币蝗豢烧f不清。

    輕手輕腳走過去，挨著墻壁，到書房的窗下時，安芝蹲下身子慢慢挪過去，才挪兩步，開著的窗戶內(nèi)傳來聲音：“計家的船，宣城那邊傳來消息，折了二成?！?/br>
    安芝猛地頓住腳步，隔了許久，書房內(nèi)才有聲音傳來：“折三成都未必有人收?！?/br>
    李忱將涼了的茶換下，重新沏了一壺，有些疑惑：“劉家不是有意要收?！?/br>
    沈幀放下書，幾日來沒能好好休息，人顯得有些疲累：“到這地步，二成三成對計家而言分別不大，劉家再壓一壓，計家也樂意賣?！?/br>
    怎么能不大呢，這一成就差了不少錢，做買賣的哪個嫌錢少，李忱又一想，倒有些意會過來大少爺話里的意思，計家過去的當(dāng)家已經(jīng)過世，唯一的兒子又死在海難里，如今這當(dāng)家的，頂頭這些債，家產(chǎn)縮水些盤賣了還，說不定是打著從小再做起的心思，只不過這么一來，大少爺恐怕不會再與計家續(xù)做過去那些生意。

    “劉家那邊的心思倒不小。”李忱想著那幾口金箱，送來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幀輕笑：“也罷，這回劉家的帖子，就由你去?！?/br>
    李忱一愣：“這哪兒成啊少爺?！比藪伭四敲创蟮纳饩拖氪笊贍斶^去，他一個小小管事。

    “順道去周家和計家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