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算是值點錢，可這腳上的鞋子，一看就是便宜的。

    走商有點不經(jīng)心了：“找的是哪家的呀？”

    “岑家的那位女先生。聽說過沒？”糙漢說到這兒竟是有點不屑看向走商，“那會兒我可還是有點錢的，別說請一位女先生教書，我還專門請了一批人教她。”

    說得是夸張了點，不過里面確實有實話，可惜都是當(dāng)年了。

    走商們也知道糙漢以前有錢過，甚至揮金如土。有一個走商禁不住說了：“嘿，岑家那位我也聽說過，這潘陽附近這么一圈尋過來，那位算是好的。不過后來被請去京城教官家女子了?！?/br>
    一群人聽他這么說，一時也知道岑家那位確實很好了，這都能被請去京城。

    糙漢聽了洋洋得意。

    “哎，你那姑娘后來嫁了哪家？”最先開口的走商聽了這話，忍不住問糙漢了。

    糙漢神情頓時微妙了起來，他帶著點憤恨：“薄家。多好的親事，結(jié)果人逃婚了。你們說說這書是不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薄家？

    說者沒覺得，聽者都覺得有一絲不對。

    有一個皺起了眉頭：“就那個，隔壁州新上來的薄家？”

    糙漢點頭：“可不是。結(jié)果現(xiàn)在錢也沒撈到，人也沒了。讓我找著了人，非要打死她這個不知輕重的東西?！?/br>
    幾個走商互相對視了一眼，里面都透露出了一個相同的蔑視。

    薄家確實如今是有了點錢財，逐漸上來了。

    可那戶人家是奴籍出身，現(xiàn)在雖說是被強行從良了，但這家里頭的孩子和本就良家人的孩子相比，還是低一頭的呀。

    糙漢還在那惱火哼哼著：“那薄家可原先是我家的家仆，如今有了錢財又從良，我家姑娘與他家不挺好的？”

    嗯？

    有個商戶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別人家倒是也算了，你這原先主仆的，主子家女兒嫁給仆人家兒子……”

    雖說民不舉官不究，可到底是違法的呀。

    他又一想到如今這情況也不少見，商戶還是將后面的話給吞下了。別人家的事情哪里輪得到他多說話，反正那姑娘都逃了，想來也是當(dāng)年沒料到會被自己父親轉(zhuǎn)手給賣了。

    以這父親的性子，怕不是尋回了女兒，被告了發(fā)現(xiàn)一婚沒成，改頭就讓女兒再嫁去騙嫁妝去。

    這么一想，他更看不上眼這個糙漢。

    等到了臨走，一群人都沒怎么搭理那人。

    成婚一事到底講究門當(dāng)戶對，即便門戶之間少了一點，如今律法就是那樣的，可不能違法了做啊。一群走商常年不著家的，對利益上心的同時，也希望家里頭兒女能更好點，別回頭鬧了牽連到自己，讓自己都沒臉。

    糙漢可沒管別人有沒有理睬他。

    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先前商戶說的那女子。

    崇明距離潘陽又不算遠，那女子又是會念書的，以前成過親，還姓喬。

    他不姓喬，可他走早了些的妻，就是姓喬。

    “不行，我要去崇明看一眼?！彼@么一說，當(dāng)即匆匆趕回了家中，忙收拾了起來。

    如今家里落敗，能賣的東西幾乎都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些零散的物件，連賣都不好賣。他胡亂帶上了衣服和口糧，出了門隨意將門合上，就朝崇明去了。

    崇明縣都變崇明州了。

    他那個女兒再怎么樣逃婚了，日子如今過好了，也不能不贍養(yǎng)他這個老父親吧？

    想到這兒，好些日子沒吃過油水的肚子有了些餓意。

    糙漢搓了把臉，帶著一股興奮勁，腳步都邁開大了點。

    要是這女兒不管他，他就去吿她！

    德才兼?zhèn)湓趺戳耍?/br>
    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不養(yǎng)他就是不孝！

    他當(dāng)年為了這個女兒，可是花了不少錢財?shù)摹０?，要是這些錢留著，還能去賭場里再玩兩天。

    糙漢有點手癢了，不過可惜身上真的沒錢，要是去周邊的賭場，肯定也要被人認出，隨即就給攆出來。

    這走向崇明州的一路上，前頭就像是一個金元寶，不住吸引著他，讓他忘記了步行的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當(dāng)時的律法，奴籍從良后，不得與舊主家成親家，不過和別的人家還是行的。階級問題【摸頭】

    第74章

    師華這些日子都在幾頭跑。

    教中人走了大批，她身為教中武藝還成的這一批, 便要和教中畢山信任的幾個教徒, 一道分攤下畢山往日做的事。

    碼頭那兒主要還是畢山原先手下幾個人掌管, 而她主要負責(zé)帶著幾個娘子軍在吉武關(guān)做武器試驗，順帶讓人拿著這些武器上山打獵練身手, 并采點藥。

    其中包括了諸葛弩等便于近距離作戰(zhàn)的小武器。

    臨著有事，才發(fā)現(xiàn)平日里折騰的太少。

    舒淺見海船出發(fā)了, 心里頭才擔(dān)心武器不夠犀利。

    到了海上全是冷兵器容易吃虧。她以前覺得火丨藥太危險沒弄，如今發(fā)現(xiàn)，再不弄恐怕就遲了。

    她這幾日專門寫了長信, 就為了和蕭子鴻討論火丨藥一事。

    火丨藥和火器比較好用靈巧一些的，最早并不是在朝內(nèi)造出來的, 而是來自于西番和南裔, 等到后來才傳了進來，且一天一個樣子。

    蕭子鴻往日不曾和舒淺說, 暗中悄悄早已在動手, 專門建造了一個火丨藥營，現(xiàn)歸于軍器監(jiān)，由他私人下屬紅一負責(zé)。

    這種重要的事并不好在書信中多說, 兩人不過點到為止, 也知道對方心里頭對這個事上了心，干脆讓信得過的人直接傳話。

    而這個傳話的人，依舊是紅六。

    紅六前腳才剛剛完成了練兵的任務(wù)，后腳又開始負責(zé)傳信送信, 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主子丟了，整日都干點這種事情。

    舒淺從紅六那兒對蕭子鴻的軍器監(jiān)情況知道得具體了點后，陷入了沉思。

    軍器監(jiān)已開發(fā)了數(shù)種火器，其中甚至有可短時間內(nèi)發(fā)十彈的輕便火器。

    她轉(zhuǎn)頭叫來了姚旭商量了一番。

    “師華這些天要從吉武關(guān)送一批東西回教中，你記得去接一下。讓她回來后直接來尋我?！笔鏈\先和姚旭說了這事。

    姚旭應(yīng)了。

    舒淺接著從桌上翻出了一本被翻得邊沿有點發(fā)黃的書，點給了姚旭看。

    姚旭接過書。

    舒淺等姚旭將那幾頁紙看完，和他說了一聲：“海舟上我們沒用火器，裝了一些弩，箭羽也用的是最好的雕羽。上了海一旦用了，這些箭也就用完了。”

    姚旭明白這一點。

    他們在船上裝的弩是舒淺和他特意選的神臂弩，可以同時發(fā)出三支箭，算是朝中才有的利器。射箭速度極快，也依托于人力。

    她繼續(xù)說著：“弓箭手我們也專門練過，這我倒不是最擔(dān)心。不過我覺得以崇明教當(dāng)下的情況而言，必須要搗鼓火器了?！?/br>
    姚旭笑了下：“教主很敏銳?！?/br>
    舒淺疑惑。

    姚旭將書還給舒淺，很肯定重復(fù)了自己的話：“教主很是敏銳。教中現(xiàn)在日盛月新，昨天想的事，今天或許就跟不上教里的發(fā)展。明日的事情今日說又太早。這會兒正好?！?/br>
    這會兒，火器確實算是崇明教最正式該放到明面上要去做的事。

    “但是，誰去做？誰來做？在哪兒做？”

    最大的問題是，他們都不會，也不擅長。

    此事又極為危險，少有差池，就是人命關(guān)天。

    普天之下，最擅長這塊兒的人，必然在京城。

    舒淺沉默了。

    姚旭：“教主為何不選擇直接和朝廷合作？”

    舒淺詫異。

    “我們有錢，朝廷有火器。朝廷缺錢，我們?nèi)被鹌??！币π窈苷\懇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們教中可以做一件事，兩件事，但不可能每一件都靠著我們自己來做。既然教主可以向章氏窯場買磚頭，為何不能向朝廷買火器呢？不需要最好的，那也一樣是火器，我們教徒只要會用就成?！?/br>
    舒淺下意識回了一句：“可我……”

    姚旭反駁：“沒有可是，教主，他確實身份不同，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能最大限度用上呢？”

    她一直以來下意識就規(guī)避了蕭子鴻的那些事情，即便和蕭子鴻討論火丨藥、火器，也不過是處于討論這些東西本身，而半點沒想和朝廷牽扯太深。

    姚旭這么一說，她卻在說出兩個字后，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可能不牽扯深的。

    她給的錢，是讓蕭子鴻上位的錢，也是讓蕭子鴻更快穩(wěn)定這天下的錢。

    蕭子鴻給了她海商引，便是知道她生錢的本事。

    他們兩人注定是要糾纏在一起的，沒有必要去規(guī)避開。

    哪個世家不是一邊和朝廷有所牽扯，又一邊和商人有所牽扯呢？

    就連蕭子鴻自己，沒有她，也會想出別的方法去弄來這大筆的錢財。

    直接給蕭子鴻打錢，不如讓蕭子鴻給火器定個價，她這兒按照蕭子鴻的價格買就是。他們兩個建別院的錢，也能在這里頭堂而皇之的撥款下來。

    蕭子鴻把軍器監(jiān)的事情告訴了她，便是在隱晦提點她。

    他有，只要她要，他就能給。

    舒淺明白過來，敲了敲桌子，臉上泛起笑意：“我知道了。這些日子還是按部就班著來，等我弄來火器，你讓師華帶著人練?！?/br>
    姚旭拱手：“是。”

    舒淺決定好了這事，也就不再拘著姚旭，朝他揮揮手：“行了，你去忙吧，我這兒擬一份契約，回頭找蕭子鴻簽去?！?/br>
    姚旭當(dāng)即應(yīng)下就離開了。

    人一走，舒淺便埋頭寫起了契約。

    當(dāng)初她和蕭子鴻買刀的時候的契約其實很簡單，上頭也沒什么繞彎的。主要是崇明教那會兒也窮，窮到?jīng)]什么好被人惦記的，而蕭子鴻一樣沒多少背景，也不怕遠在江南的崇明教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