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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女退休日記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尤其豐慶,他張口結(jié)舌,呆呆望著豐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豐大太太、豐三太太、周氏俱是吃驚。

    原以為豐鈺與安瀟瀟交好,可走安瀟瀟的內(nèi)園路子,慢慢幫家中攀上嘉毅侯,誰想,原來豐鈺從一開始就與嘉毅侯本人識得的。

    甚至此次豐郢得到重用,獨(dú)得嘉毅侯親自舉薦

    這得是多大的交情

    豐郢一個外府七品小吏,去哪里能結(jié)識嘉毅侯可若是從豐鈺身上一想,這事便順理成章。

    安錦南勉強(qiáng)可算得是當(dāng)今皇帝的“小舅子”,雖他jiejie不是中宮娘娘,從前也是備受圣寵的一個。若當(dāng)年那皇子活下來,在宮中笑到最后的,還不知是誰。

    安錦南又是一品軍侯,立過大功的兵馬元帥,今朝唯一一個曾不卸甲胄闖入禁宮而沒被論謀逆罪懲處的人??上攵诨噬闲闹械牡匚皇嵌嗝闯?。

    這樣一個人,出入宮闈不就是家常便飯能遇上豐鈺這個當(dāng)宮女的,再是正常不過。

    兩人一來二去,攀了同鄉(xiāng),豐鈺也算清秀說不定還有些什么超出正常宮婢與朝臣的關(guān)系

    越是這般想著,眾人面上的表情就越精彩。

    只有段家兄弟心里不大對味。臨城內(nèi)外,最大的鹽商就是段家,負(fù)責(zé)整個臨城的銷鹽,他們費(fèi)盡心思,想要拉攏安錦南,從他口中套出有用消息,不惜高價(jià)賄賂,在從豐鈺處得知其喜好后,更是三天兩頭送些奇珍異獸過去

    誰料最后最后,他們打聽的人就是那個被打聽的本人。

    段溪和恨不得立時(shí)長出雙翅膀飛回臨城,把這消息帶回家中,以便想好應(yīng)對法子。

    豐凱沉吟道“嘉毅侯不是不問政事,已經(jīng)半致仕狀態(tài)么”

    豐郢搖了搖頭“伯父細(xì)想,安侯爺至今可還掛著兵馬大元帥的職務(wù)呢,雖說虎符已經(jīng)交回朝廷,一旦敵國再犯,能率軍出征者,還能有誰圣上雖允了他回鄉(xiāng),可府邸封邑俸祿賞賜,可半點(diǎn)不曾斷過”

    豐凱重重拍了下桌案,有些興奮,又有些責(zé)怪地將目光移向豐鈺“孩子,你與嘉毅侯乃是舊識,何不早言”

    早點(diǎn)說,何必一直虛虛打探,直接抱上嘉毅侯大腿,他又何至被客天賜的官司牽連

    想至此,不由對豐慶和客氏不快。

    “二弟,追回欠款一事,我看你還是不要推脫。此事乃是你查管不嚴(yán)之過,你責(zé)無旁貸。眼看鈺兒就要定親,問名納彩之前,你可得將閨女應(yīng)得的嫁妝,一分不少地給她置備出來。”

    不待豐慶答話,又對豐大太太道“你鎮(zhèn)日在家,常勸著弟妹,兒女婚姻乃是大事,半點(diǎn)不容馬虎。”

    一家之長一錘定音,不論豐慶多為難,客氏多不愿,此事都再沒任何轉(zhuǎn)圜余地。

    若非豐郢及時(shí)到場,只怕這回之事又隨著客天賜的死而不了了之。

    豐鈺有些笑不出。

    怎么會,又和安錦南扯上關(guān)系

    想及上回他說起巡鹽御史人選一事,那是早接了圣旨,故意逗她想瞧她出丑的吧

    段溪和趁機(jī)告辭,急于將消息帶回臨城,好做準(zhǔn)備。

    豐郢在屋中說了會兒話,因還要入嘉毅侯府向安錦南報(bào)到,從上院出來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洗塵更衣。

    豐鈺已經(jīng)許久沒有踏足過西府,她在逸竹軒的書房來回踱著步子。滿腹心事,無從言說,如今兄長歸來,似乎有了主心骨,并不那么郁悶了。

    豐郢穿戴整齊出來,就見豐鈺立在書桌前頭,兩手交握,低頭垂目,豐郢笑了下,在她面前幾步停住步子,張開雙臂道“傻丫頭,不和哥哥撒嬌了”

    豐鈺眼圈一紅,邁步過去,沒有像小時(shí)候那樣撲身在哥哥懷里,伸出手,握拳在他手臂上捶了一記。

    豐郢夸張地“哎喲”一聲,攥住她的手,翻開她手掌看了看,臉上的笑容瞬間散了去。

    她雙手已經(jīng)養(yǎng)的細(xì)白,可舊有的凍瘡印子和掌心堅(jiān)硬的繭仍在。

    這十年,她在宮中,不知如何給人磋磨。

    豐郢心中揪痛,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豐鈺將手從他手里抽回,仰頭問道“兄長,你這回能待多久安錦南巡鹽務(wù),最多一年,這一年你都會在我身邊對嗎”

    豐郢輕輕捏了下她耳朵“我替侯爺往來京城與盛城,約三個月代他回京述職一次,詳細(xì)匯報(bào)督鹽事宜?!?/br>
    頓了頓道“你和他到底有何關(guān)系他在信中,提及了你”

    豐鈺有些吃驚。

    安錦南,這樣八風(fēng)不動的一個人,會在寫給官員的信里,提及一個宮婢

    怎么想都覺不可思議。

    不由問“提了我什么”

    “說是豐女巧針線,為他解決了大麻煩,為酬謝,愿與我機(jī)會露露臉,問我愿不愿意?!?/br>
    豐郢現(xiàn)在憶及,都還覺得不敢置信,“你知道嗎,我收到信的時(shí)候都嚇傻了。那可是堂堂嘉毅侯啊”

    “雖都出自盛城,可祖輩就已在京都做侯爺了。盛城官員人人喜歡與嘉毅侯府攀交情,說什么同鄉(xiāng)之誼,笑話嘉毅侯若非如今回了盛城,怕他們連見他老人家金面的機(jī)會都沒有,誰和他們講同鄉(xiāng)情”

    竟是為了當(dāng)日做繡活的些許功勞,替兄長掙了個大展身手大露臉面的前程

    不容豐鈺不吃驚,安錦南這回禮,未免也太大氣了。

    后來自己在客天賜之事上利用了他,這人情又該怎么還才好

    豐鈺搖搖頭,甩掉繁雜的心思,見豐郢收整好便要出門,忙將他拽住,低聲而鄭重地道“兄長,阿娘當(dāng)年的病情,可有可疑”

    豐郢滿面不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當(dāng)年他在外頭書院讀書,一旬才回家一趟,后來阿娘總是病著,有時(shí)整天都沒有清醒的時(shí)候,他觸景傷情,甚少踏足那間屋子,每回臨行,就隔著簾子在外磕頭,心中暗暗替阿娘祈福祝禱。

    于今,已有十五個年頭了。

    豐鈺道“兄長,阿娘的死也許另有別情。你聽說我”

    豐郢擺了擺手“meimei,公事要緊,我得先走了?;貋碓僬f?!?/br>
    豐鈺只得放他去。這一等,就等了三日。

    各處宴請,各方打探,豐郢從走入侯府被安錦南安排在鹽運(yùn)司任左侍郎后,他驟然變成了附近各縣鎮(zhèn)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嘉毅侯攀不上,還攀不上個新上任的七品官么

    臨城段家,段家大老爺、二老爺、段溪和、段清和等人圍坐在屋中。

    桌上擺著厚厚一沓冊子,是往年銷鹽賬目。上頭擱著一張薄薄的紙,寫著這屆都轉(zhuǎn)運(yùn)鹽市使司上下所有官員的名字。

    嘉毅侯三字高懸紙上。

    段庸手指在那名單上面畫了個圈,點(diǎn)中豐郢的名字,“從郢兒入手,多少能透些底細(xì)給我們。眼看過冬,鹽價(jià)每年這時(shí)要提上幾分這節(jié)骨眼下來了巡鹽御史,我們是能提不能提”

    段溪和搖了搖頭“我看未必。”

    眾人都朝他看來,聽他一字一句道“且不論豐郢這些年與我們關(guān)系疏遠(yuǎn),單只論他此番際遇,還是靠他meimei在宮里與嘉毅侯攢下的交情換來的。且,豐家也在暗中插手鹽務(wù),若我不曾記錯,他那個商戶出身的妻子娘家,名下就有一座鹽場”

    “你的意思是”段庸蹙了眉頭。

    “十余年不曾親近,你說他是會偏幫我們,還是偏幫他岳家且,他只管著一塊鹽運(yùn)事務(wù),每三個月還要代嘉毅侯回京述職,待他不在城內(nèi),有事誰與我們通氣”

    屋中氣氛沉重下來。

    “我有辦法。”段清和率先打破寧靜,從椅上站起身來。

    “與嘉毅侯有交情之人,非是郢表哥,而是豐鈺。”

    他走到炕前,朝伯父和父親一揖到地“孩兒有心求娶豐家表姐,望伯父和爹爹成全。”

    自豐郢歸來后,豐鈺兄妹在豐府的地位水漲船高。

    客氏平素并不出門,倒是豐大太太,不時(shí)去她屋中寬慰幾句,順勢說一番為人娘親的道理。

    豐鈺趁無人注意到時(shí),將杏娘約至豐郢的逸竹軒見了回面。

    杏娘與她細(xì)說自己所見所聞,“那客老太太曾失言,提及太太婚前就與老爺相識,至于是不是發(fā)生在夫人在世的時(shí)候,奴婢不能確定。”

    “若是jiejie還活著,定是知道一二的。可惜當(dāng)年的老人兒不是被發(fā)賣就是給滅了口,唯剩姑娘屋里那奶嬤嬤,還是個癡傻的”

    豐鈺已經(jīng)四處打探過,周氏豐大太太身邊跟著的都是陪嫁奴婢,忠心不二,不易收買,反易暴露她自己。西府這邊經(jīng)歷過多次大換血,一如杏娘所言,知道當(dāng)年之事的人都已沒了影蹤,她也試著四處打聽,全沒下落。

    杏娘遺憾地道“可惜當(dāng)年那看癥的先生前年故去了,不然還可問一問他”

    豐鈺猛地站起來“是了,當(dāng)年的郎中他故去了,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也曾陪他來給娘瞧過病是不是”

    豐鈺立即著人打聽,從前的藥堂如今已變成了綢緞莊,據(jù)說那郎中的徒弟乃是他親侄兒,藥鋪無以為繼后就攜家?guī)Э谌チ送獾赜懮睢?/br>
    整整五日,豐鈺一直為此事奔波,苦于沒半點(diǎn)下落

    十月初二,盛城迎來第一場雪。

    寒冬降至。

    大雪紛飛的窗前,豐鈺寫了封信給安瀟瀟。

    次日,她與兄長同車,入嘉毅侯府拜訪安五姑娘。

    在安錦南的院子里,豐鈺撞見了才練劍回來的安錦南。

    屋中焚著上用的龍涎香。

    這種泊來香料豐鈺是知道的,外域進(jìn)貢入宮每年僅四百斤,還不夠各宮用的,卻也賞賜了許多給嘉毅侯,可見圣眷猶隆。

    繚繚繞繞的輕煙后,沐浴后的安錦南身穿玄色繡金蟒袍,發(fā)梢濕漉漉地從凈室走了出來。

    他悄聲立在那,遠(yuǎn)遠(yuǎn)打量豐鈺。

    這個在夢中多番擾他清凈,亂他心緒的女人。

    這樣平凡的樣貌,竟也能細(xì)細(xì)品出一絲別樣的美。

    不驚艷,不搶眼,稍事粉飾,也能明麗動人。

    最是不能忽視那身段,穿一身雪青色裙子,腰間束著緞帶,垂掛兩只吉祥紋飾的玉葫蘆那腰甚是纖細(xì)

    他并不曾發(fā)覺,自己從何時(shí)起開始將這宮婢當(dāng)作成女人看待。

    深宮中二十余日耳鬢廝磨,他不曾動過半分綺念。只覺此女細(xì)心妥帖,服侍得極好,又不至叫人厭煩。

    緣何,她就成了他夢中那救他于困的人

    安錦南目光沉沉,緩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令他呼吸艱難,心跳加速。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不是那回事。

    急不可耐的想弄清楚,到底自己為何會對她有這般反應(yīng)

    豐鈺一抬眼,就見安錦南立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