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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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嗎?!”達芬奇差點把扣子拽掉,語氣有些不穩(wěn):“你已經(jīng)想好了?” “做最壞的打算?!?/br> 如果真的戰(zhàn)敗,她被法國人或者羅馬人帶走,在教皇面前也可以有足夠的理由抗婚。 在眼下,列奧納多是她最合適的選擇,何況她原本就有些喜歡他。 ——那種喜歡并不算濃烈而狂熱的愛,但至少在其他男性身上都不曾出現(xiàn)過。 他聰慧、開朗,而且對許多事情都有開放的認知。 更重要的是,對她本人沒有各種意味的威脅。 他們兩人換好了衣服,先后走向了用來搬運東西的暗梯,一個接著一個從高樓上降了下去。 克希馬就守在樓下,在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顧不上解釋太多,打開了馬車上老式酒桶的蓋子示意他們趕緊鉆進去。 老牛長鳴了一聲,開始慢吞吞的往外走。 這一路上,都沒有任何人對此有什么懷疑。 海蒂一路上都在思考著這一下午發(fā)生的事情。 洛倫佐的意思是不是,他以主教的身份,已經(jīng)承認了他們兩人的訂婚? 這個時代沒有電腦系統(tǒng),連婚約都只是口頭的契約,卻比任何時代都來的鄭重而又無可解除。 他們頗為狼狽的在城郊換上了另一個馬車,兩人的身上頭發(fā)上都沾著酒漬,頗有種發(fā)酵的味道。 海蒂摘下了發(fā)梢的碎葡萄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當時肯吻我的話,也許事情會簡單的多?!?/br> 達芬奇的臉紅了起來,不自然的咳了一聲。 第57章 凱撒坐在會客室里,慢條斯理地喝了半杯葡萄酒。 伴隨著大門打開,洛倫佐大步走了進來:“下午好,波吉亞先生?!?/br> 少年抬起頭看向他,似笑非笑道:“她已經(jīng)走了,對嗎?” “您似乎性子太急躁了一些。”洛倫佐坐在了他的面前,語氣依舊不疾不徐:“等待是一種美好的品德?!?/br> “美第奇先生,外界傳聞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幾年前還將偌大的家族產(chǎn)業(yè)再次振興?!眲P撒放下了玻璃酒杯,神情再無在海蒂面前時的半分天真,反而老練如成年人:“可您對這種幾乎穩(wěn)賺的交易都無動于衷,確實不夠高明?!?/br> 男人垂眸打量著這面容美好如天使一般的男孩,慢慢道:“看來教皇教了你不少東西?!?/br> “佛羅倫薩有頗為盛大的游行慶典和劇場表演,”他站起身來,語氣平靜而毫無波瀾:“如果您有意留下來過圣誕的話,碧提宮永遠歡迎您?!?/br> “等一下——”少年加重了語氣道:“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無視佛羅倫薩子民的死活,無視唾手可得的榮譽,連與教廷重新交好的機會都任之消逝?!”凱撒冷笑一聲,反問道:“還是您對這場戰(zhàn)爭有絕對的勝算,自負到不需要任何勢力的幫助?” 洛倫佐站定了腳步,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孩應(yīng)該離政治遠一點。”他輕描淡寫道:“太年輕了也未必是件好事?!?/br> 海蒂在返程的路上不敢落腳休息,即使是在小河山泉邊簡單洗漱也用了最快的速度。 由于戰(zhàn)爭可能到來的緣故,兩個年輕的孩子都留在了佛羅倫薩,以確保在危機情況下能及時與父母保持聯(lián)系。 他們兩人一路上在清算著財產(chǎn)和開支,以及計算制造各種武器所需要的時間。 萬幸的是,早在半年以前,阿塔蘭蒂便寫信過來告知他們四家鐵匠鋪和木匠鋪都已經(jīng)買了下來,而且經(jīng)營狀況頗為不錯。 購置這幾個店鋪的初衷是為了以更低的成本打造農(nóng)具和牧具,不斷拉升自家農(nóng)產(chǎn)品與其他牧場主的價格差距。 但在戰(zhàn)爭即將到來之際,還真能轉(zhuǎn)換功能成為兵械加工工坊。 “我們不能在米蘭城內(nèi)做這些事情,”達芬奇喃喃道:“斯福爾扎是個謹慎又貪婪的人,他一旦發(fā)現(xiàn),可能會試圖借此吞噬掉我們的所有財產(chǎn)?!?/br> 海蒂應(yīng)了一聲,在地圖上標記出一個靠近西南方向的牧場:“把這里當做大本營,一半地方用來練兵,另一半用來火器試煉,怎么樣?” “而且要控制人員流動?!边_芬奇拿出鉛筆補充道:“一旦有投機者試圖去告密,事情會更加麻煩?!?/br> 馬車雖然頗為顛簸,但并不影響他們對總體規(guī)劃的設(shè)計。 和列奧納多合作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海蒂往往不用做過多的補充,甚至只用提示一兩個單詞,他就能飛快的領(lǐng)會她的所有意思。 由于這些年長期又多次的合作,他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現(xiàn)代化的思維方式,對圖標和預(yù)算表之類的東西也頗為上手。 “但是——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達芬奇看向她道:“你知道‘坎特雷拉’嗎?” 海蒂有些茫然:“他是誰?” “不是人,是一種毒藥。”達芬奇對此有些憂心忡忡:“這是波提切利告訴我的。” 波吉亞家族據(jù)說世代相傳著一種毒藥,用以秘密的抹殺或威脅政敵。 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也沒有人見過它具體的形態(tài),但據(jù)說吃下不久就會一命嗚呼。 達芬奇也不確定那些傳說的真實性,但還是解釋了大概的內(nèi)容。 是……□□? 或者和□□有關(guān)的混合物? 海蒂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以后你隨手帶一根銀針,吃飯之前先用它攪拌一下。” “因為……銀是圣潔的?”列奧納多露出狐疑的表情:“十字架呢?” “不是這樣的,如果飲水或者飯菜有毒的話,用銀針攪拌以后會立刻變黑?!?/br> 這個時代的提取物往往都不純粹,雜質(zhì)的存在會讓銀質(zhì)品發(fā)生反應(yīng)然后變黑。 海蒂沒有接觸過這一段歷史,但大致知道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 人們下毒的工具,主要還是依靠三氧化二坤,也就是紅礬。 “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加重語氣道:“你在吃完什么東西以后,感覺到呼吸困難,喉嚨疼痛,就立刻催吐把食物全都吐出來。” 達芬奇用訝異的眼神看著她:“煉金術(shù)里還講了這些東西?” 他這些年越來越想拜訪她的老師,跟著學(xué)些新鮮東西了。 “一定要催吐到吐出清水為止,然后去補充雞蛋和牛奶。”海蒂頗為嚴肅的確認道:“聽清楚了嗎?” “嗯,清楚了?!绷袏W笑了起來:“我們給阿塔蘭蒂也帶一根銀針吧?!?/br> 海蒂看著他繼續(xù)整理圖表的樣子,隱約感覺他已經(jīng)徹底習(xí)慣了自己各種奇異的論調(diào)。 那些來自現(xiàn)代的知識,以及這個時代從未有過的存在,全都因她而提前了數(shù)百年的出生時間。 如果不是身份和許多謊言的保護,她可能早就被當做女巫在廣場上被燒死了。 達芬奇低頭寫著東西,良久才開口道:“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是個很奇妙的存在?!?/br> “……嗯?” “會很多東西,而且毫無畏懼,”他筆尖微頓,又繼續(xù)往下寫:“而且在很多時候都很出色,仿佛是從小就有許多位家庭教師一般?!?/br> 海蒂怔了一下,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 這個時代的女性,本應(yīng)與大部分的學(xué)識無關(guān)。 她們生下來就成為教條的奴仆,更不可能去接觸高深莫測的哲學(xué)與科學(xué)。 像費拉拉公國里的伊莎貝拉,哪怕是接受過全面而新潮的教育,都值得在歷史上大書特書。 她有時候的學(xué)識與談吐,與所謂的逃犯差別太大。 “如果你足夠信任我的話……”列奧納多抬起頭來看向她,眼神溫和而純粹:“你愿意告訴我,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嗎?” 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把腦子里叫囂的許多想法按下去。 她其實很渴望告訴別人自己的由來。 她想懷念二十世紀的一切,以及坦坦蕩蕩的討論與未來科技有關(guān)的一切。 真的太孤獨了。 在這長夜一般的中世紀里,一個人生活實在是太孤獨了。 而且如果告訴達芬奇的話,她就可以無所畏懼的把許多知識分享給他,讓他利用這些原理設(shè)計出更加偉大的作品和機械—— “你……認為呢?”她輕聲問道。 “我一直在想,你可能是哪位逃婚的公主,或者是某個公爵的女兒。”列奧納多低頭注視著鉛筆的刻痕,聲音放輕了許多:“擁有豐富的學(xué)識,隨身帶著切割精妙的珠寶,而且還抗拒婚姻?!?/br> 海蒂微微皺眉,還是把那個愚蠢的想法按在了心底。 “也許是吧?!彼猿鞍愕男α似饋恚骸拔乙膊挥浀昧??!?/br> 阿塔蘭蒂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抱著小女兒在城門等待著他們的馬車。 “你又長高了,阿塔蘭蒂——”海蒂驚喜的抱著小姑娘,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轉(zhuǎn)身去看那再度懷孕的年輕妻子:“你好呀,請收下我們從佛羅倫薩帶來的禮物?!?/br> 他們顧不上去洗漱更衣,用一上午的時間巡查完了城內(nèi)的每一家鋪子,又看完了伙計們遞交上來的報告。 三人重新坐在一塵不染的書房里,外頭也沒有那個鬧心小惡魔的蹤跡。 聽說那孩子被送回葡萄園之后,又被暴躁的父母狠狠毒打了一頓,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再偷別人的東西。 “實際上我們這一次回來,是為了準備一場戰(zhàn)爭?!边_芬奇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我已經(jīng)畫了好幾樣火銃和槍炮的設(shè)計圖,剩下的就交給鐵匠們了?!?/br> 阿塔蘭蒂剛才還笑瞇瞇的說著笑話,聽到這句話時直接一臉空白,下意識道:“你們不是回來繼續(xù)做生意的嗎?” “法國人要打過來了?!焙5俸喍痰溃骸按蟾旁谌鍌€月之后?!?/br> “我們需要組建一個雇傭兵團,以及找到合適的將領(lǐng)來cao控他們,以及把西南的牧場改為大本營?!边_芬奇展開了一張地圖和計劃表,示意年輕的小伙計看上一眼:“這恐怕是個大工程?!?/br> “——法國人?!” “——打仗?!” 阿塔蘭蒂直接在屋子里開始來回踱步,滿臉的不可思議:“我的老天,你們兩個回去不是為了度假的嗎?!” “沒有,”海蒂抿著酒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們招惹了波吉亞家族,搞不好將來會被他們追殺?!?/br> “波吉亞——波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