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他思忖著,窗戶突然砰地敞開,面相兇狠的彪壯漢子就從外面爬進(jìn)來,將易老爹嚇得喉嚨都堵住,喊不出聲。 “易老狗?!币罄系鶑耐夥M(jìn)來后,絲毫沒有擅闖他人宅院的意識,反而落落方方地坐到易老爹對面的座椅上。 “殷老賊,你不知道走門?。俊币桌系男呐K都被嚇得突突跳,還當(dāng)是進(jìn)了什么賊人。 長長的梳理整齊的胡須都跟著氣得一顫。 殷老爹冷哼,“都能進(jìn)來,你管我走哪里!” “那你來做什么?”易老爹心里窩火一天了,正眼都懶得給殷老爹一個(gè),斜斜地瞅了他一眼。 “你還跟我發(fā)脾氣?你兒子做的那些個(gè)好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甩臉色給老子,怕是沒被我打夠?” 殷老爹一拍桌,桌上的茶盞都跳一跳。 “說得你少打我了是吧?”易老爹哪怕被揍到臥床不起,也不甘示弱。 他態(tài)度冷淡,“事情究竟如何,沒個(gè)準(zhǔn)頭,你別回回賴到我易家頭上,要是你是來吵架的,還請離開,我沒有心思與你揪扯。” 說著,他的頭偏向一側(cè),看都懶得看殷老爹一眼。 “你……”殷老爹強(qiáng)忍著沒有發(fā)作,“我是有事找你?!?/br> 易老爹有些驚訝殷老爹這回的忍性,來了興趣,撐起身子坐起來,“什么事?” “還能有什么事?” “因?yàn)樗俊币桌系峒八嫔珟Я藥追帜?,眼下能讓殷老爹束手無策的除了他……趙譯,還能有誰? 倒也不是真的束手無策,而是,不能惹,不敢動。 “老易啊。”殷老爹神色稍暗,“我們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狼xue虎洞那么多年,你不清楚其中厲害?我殷家已葬送我meimei一輩子的年華,如今,又要我賠個(gè)女兒?做這囚籠里的雀兒?!供天下人玩賞!” 玩賞這詞用的有些過了,易老爹長嘆口氣,他能理解殷老爹的憤怒。 可這事,他不好評說。 而且,他兒何嘗不是被算在局中,易家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易老爹捋了下長須,喟嘆,“我與你說過了,給嚦嚦定一門親事,這事便也不那么棘手?!?/br> “你說的倒容易,瞧瞧你出的主意,什么賭約,什么相親,如今這事鬧騰成什么樣子?”不提這一茬倒還好,一提,殷老爹怒氣更甚。 越說越激昂,雙目赤紅,“倘若這所謂的平和,所謂的安泰,全系于我殷家女兒身上,還要這大晉百萬將士,作甚么!” “老殷,你且莫要如此沖動?!币桌系灿X得那位真是荒唐?!澳阄椰F(xiàn)如今早已離開那狼xue多年,與那位抗衡,就是蜉蝣撼大樹?!?/br> 殷老爹正是知道,所以不甘,他已沒有護(hù)住此生最愛的女子,難道如今連女兒也護(hù)不?。?/br> 易老爹見殷老爹不語,繼而道:“我這些時(shí)日與往昔的門生聯(lián)系,勸勸那位,興許能暫且拉扯一番,你我再好好想想對策。” 他心頭浮現(xiàn)一抹無奈。 異族欽佩俯首稱臣,天下安泰百姓起薪,寄托在一介女子披甲持矛立下的赫赫血功上。 如何不荒唐? 從殷家一位姑娘身上嘗到了甜頭,如今又要拉扯下另一位。若是好生對待倒也還可,偏偏那位還是多疑的主。 說來何其,可笑。 “你是不知道,嚦嚦雖與我meimei性格相似,可她不一樣?!?/br> 殷老爹在易老爹的安撫下稍稍鎮(zhèn)定,面色頹唐,“我meimei到底是殷家親養(yǎng)出來的,什么規(guī)矩體統(tǒng)都是學(xué)過的,可嚦嚦,她……她只是有點(diǎn)小聰明?!?/br> 終歸是他的錯(cuò),沒有將女兒教好…… “哪里,我覺得嚦嚦是性子純良,鮮活有趣?!币桌系f著面露幾分感慨,“你看我家兒子,小小年紀(jì),老氣橫秋,死氣沉沉哪里還有點(diǎn)少年樣。” “你可別這么說,我家閨女成天叫我擔(dān)心,倒是你家鶴安,多叫人省心。” “省心?有時(shí)候連我都快摸不透他了,想著關(guān)心他,又無從可說。” 兩人皆一嘆,突然對視一眼,眸光皆是一凝。 握草! 他們剛才在對方面前說了什么? 殷老爹臉色一變,“其實(shí)我家嚦嚦如此,倒是讓我欣慰,你看,這么大年紀(jì)還是離不開我,整日圍著我轉(zhuǎn),哈哈。” “鶴安省心從不讓我多言一句,我呢,能專心做許多事情,等再過兩三年將易家交到他手里,我呀,就安享晚年,呵呵?!?/br> 易老爹笑著,忽然間,他的神色微微一轉(zhuǎn)。 “殷老賊,你說如今你我兩家事情鬧成這樣,不如我們干脆這樣……” 這樣那樣一番言語,殷老爹聽完后,大手一拍將這桌子都震斷了。 “你又出餿主意!”他站起來,壯碩的身影將身后燭光遮住大半,“你可知道,這事可算得是欺君罔上,你膽子如今倒是愈發(fā)大了?!?/br> “是你膽子小了?!币桌系恍嫉睾咝?,“當(dāng)年我們兩個(gè)在一起這種事少干了?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瞥了眼殷老爹,“放心,這事情就是敗露,那位也不敢動我們的,他要是動了,便是將他那點(diǎn)心思昭于天下,比我們還不恥此事的比比皆是,我使點(diǎn)勁兒,煽動個(gè)文人之怒,你努把力,弄出個(gè)武人之怒,屆時(shí)大晉……咳咳。” 說著太順口,他差點(diǎn)將后面的“大晉危矣”四個(gè)字說出來。 “……”殷老爹被噎住,他以往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易老狗有做反賊的潛質(zhì)? 計(jì)劃聽著可行,但這事可是拿他寶貝閨女做賭,如何也不能答應(yīng)。 趙譯是只小兔崽子,難道易鶴安就不是個(gè)小狗賊? 他閨女這是前有狼后有虎,夾在中間,可憐見的。 緊接著殷老爹拒絕三連,“不可能!我拒絕!你去死!” “你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不愿意,我還不樂意呢!”易老爹也怒了,“搞得我愿意犧牲我兒似的?!?/br> 當(dāng)晚,易家、殷家兩位巨頭談話不歡而散。 那廂,并不知道自己在老爹眼里只是有點(diǎn)小聰明的殷嚦嚦,想著易鶴安今晚還會不會來給她送吃的。 她陡然一抿唇。 不對,她怎么還能想著易鶴安給她送吃的?! 易鶴安怎么看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關(guān)鍵她真的吃掉了杏核酥! 居然如此掉以輕心! 萬般告誡自己切不能再被吃食迷了心竅的殷嚦嚦,在易鶴安送來河撈面時(shí),真香…… 她蹲在門前捧著碗,狼吞虎咽,稀溜溜的吃面聲傳到易鶴安的耳里,順道兒還打了個(gè)小飽嗝。 易鶴安唇瓣抿著,這到底是一天沒吃飯,還是十天半個(gè)月沒吃飯? 許久不進(jìn)食猛然胡吃一頓,怕是要傷了身子,嘆口氣,提醒地,“你吃慢點(diǎn)?!?/br> 他這不提醒還好,一提醒殷嚦嚦差點(diǎn)被嗆死。 “你怎么還在這里?”她捏著筷子,弱弱地問。 怪她餓得太久,專注河撈面,心思根本沒在易鶴安動靜上半分。 “你無腦嗎?”被忽視存在的易鶴安扯扯嘴角,“我若是走了,你的碗筷留在屋里發(fā)霉嗎?” 殷嚦嚦咬牙想懟回去,他才無腦。 可念在昨兒的杏核酥,還有今晚的河撈面,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一回。 “算了,我就當(dāng)你在夸我好了。”她輕哼一聲。 易鶴安:“??”這是餓傻了?可惜,本來就不很聰明。 殷嚦嚦知道易鶴安笨,聽不懂,筷子敲了下碗,“你去問問人家,什么是無腦就知道了?!?/br> 說罷,繼續(xù)吃面,將面湯都喝得干凈,眼看又要打個(gè)小飽嗝,急忙用手堵上咽了回去。 抹抹嘴,將碗筷推出去,揉揉自己蹲得發(fā)麻的腿。 易鶴安低頭看著空空蕩蕩的碗底,“殷嚦嚦,你餓死鬼投胎吧?” “你管我?!彼邜赖睾吡艘宦?。 他捏著碗邊,忍了一會兒,“吃飽了嗎?” “八成飽吧?!币髧硣趁亲?,老實(shí)地答。 “……” “易鶴安?!?/br> “嗯?!?/br> “下回我想吃酸辣粉條,還要蟹黃燒。” “好。”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一墻之隔的殷嚦嚦根本看不見易鶴安難得不帶嘲諷的笑容。 第33章 對峙 殷嚦嚦被關(guān)的第五天,也是易鶴安翻墻送飯的第五天。 短短幾天,殷嚦嚦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在晚上等易鶴安來給她送飯了。 雖然殷老爹也不是真不給她吃飯,主要是一天三頓都是白面饃饃,連咸菜都不給,殷嚦嚦是真的嘴巴里一點(diǎn)鹽味都沒有,哪里受得了。 今晚到了時(shí)辰,她沒等到易鶴安。 等來了隨風(fēng)飄至的濃黑陰沉云層,將清亮的月色遮掩,四周陰寂。 白墻之下,兩位華服公子冰冷對視的目光僵持不下,一位矜貴,一位清冷。 趙譯看向易鶴安手中提著的食盒,淡道:“難怪表妹幾日都不愿低頭認(rèn)錯(cuò),原來有易少爺暗中相助。” “先生,學(xué)生可擔(dān)不起您一句少爺?!币Q安迎上他的目光,從容不迫,“如果先生沒什么事,我要去給小貓兒,喂食了。” “殷家何時(shí)有貓兒了?”趙譯眼眸微瞇。 “有啊。”易鶴安聞言低笑一聲,眼眸碎芒攢動,“可大一只呢,貪吃嗜睡,張牙舞爪,注定不會被馴服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