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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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然虛心受教,艷羨道:“你們家日子可真紅火。” 一句話逗得小媳婦兒心花怒放。前面隊伍移動了,她趕緊拉著林然然往前擠:“快快,別讓人插了隊,快輪到我們了?!?/br> 邊上排隊的大媽們看見這塊豬rou,頓時也跟著七嘴八舌地聊起來:“你運氣真好,我今兒出門晚了點,連五花rou都沒摸著!” “就是,這食用油每人每月才一兩,都斷貨兩個月了,只能指著買肥rou煉油吃。這還沒買著!你說說……” “沒油過年還吃啥啊……我花高價弄了點菜籽油,也舍不得吃,就等著過年了?!?/br> 林然然心里一動。她空間里有好幾桶植物油,備著做些油炸食品和糕點的。不過這念頭很快被她打消了,食用油在這個時候可是珍貴資源,她要留著自己用。再說了,好幾個戴紅袖章的人在隊伍邊來回巡邏,維持秩序,不時抓出幾個插隊、吵嘴的,她可不敢冒險。 人群忽然一陣sao動,原來是面粉又賣完了。白搭了半天的功夫,大家能不上火嗎?好在供銷社掛牌說運來了一噸紅薯,憑粗糧票不限購,沒魚蝦也好,大家伙早就習慣了斷貨,一聽紅薯不想就,立刻又鬧哄哄地涌上去排隊了。 紅薯這玩意兒高產(chǎn),價賤,在豐年里甚至是拿來喂豬的,鄉(xiāng)下更不用說了,單是林然然分出來的時候,李王氏毫不吝嗇地丟給她一口袋紅薯,就知道紅薯這玩意兒多便宜。 可放在大饑、荒剛過去的現(xiàn)在,地瓜就成了救命糧。雖然人人都吃得一聽地瓜就膩味,可誰家也離不開地瓜。供銷社質量最好的富強粉掛牌價格為兩毛一,次一等的八五粉,掛牌價是一毛八分五,而玉米面是一毛一分六,蕎麥面九分。而白薯價格才二分六,還是按粗糧算,買六斤白薯才扣一斤粗糧。 是以家家戶戶都會囤積大量的紅薯回去,蒸、煮、熬粥,曬干切片,變著法兒地摻進細糧里哄飽肚皮。 不過林然然現(xiàn)在對糧食不感興趣——她的當務之急是弄錢。趁著大家一片混亂,她悄悄離開了現(xiàn)場。 縣城汽車站背后有一條街,這個地方隱蔽,前后通暢,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風水寶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形成了一個黑市。 在這個計劃經(jīng)濟年代,物資的極度缺乏也造成了物資的分配不均衡,城里的人手頭有錢,有票,仍然餓得面黃肌瘦,鄉(xiāng)下的農(nóng)民守著糧食,卻買不到一個日常都得用的鐵皮暖壺。 在過去,每月一度的大集上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的交換物資,可現(xiàn)在風聲收緊,這種交易就被迫轉為地下的了。 這種交易的方式很有意思。一個夾著公文包,模樣斯文的男人走進黑市,邊上立刻有拿圍巾抱著頭的鄉(xiāng)下婦女竄上去,小聲道:“同志,要糧不要?” 男人眼睛一亮,瞟了瞟四周,低聲道:“有細糧沒有?什么價?” 這個顯然是熟客了,婦女道:“老價!” 然后由婦女打頭,率先走進了巷子后頭,男人也裝作閑逛的樣子緊隨其后走了。 這種鬼鬼祟祟的交易方式,在后世絕對會讓人聯(lián)想到某些少兒不宜的內容,誰能想到他們這番眉眼官司,只是為了一斤細糧呢? 林然然看得饒有興致,冷不丁有人碰碰她的手臂:“姑娘,要肥皂不要?” 林然然回過神,一個戴綠圍巾的女人盯著她,偷偷一按自己鼓囊囊的棉襖,小聲重復:“肥皂,不要票?!?/br> “不了。我不缺肥皂?!绷秩蝗恍πΓ龔睦咸莾簱Q了幾張肥皂票,不需要買了。 “那你要換點啥?”綠圍巾不死心道。 “我不換啥,我?guī)Я藮|西來賣。”林然然干脆道。 “啥?你帶了啥來?”綠圍巾打聽著。林然然長得細皮白rou,又背著個綠挎包,一點不像來賣東西的。 林然然笑笑,跟綠圍巾一起站在個干凈墻根下,掏出包里的鐵飯盒:“扣rou。” “你有豬rou?!”綠圍巾的嗓門登時高了,趕緊捂住嘴,壓低嗓音道,“你有豬rou?哪兒弄來的?咋個賣法?” 林然然把飯盒小心地打開一條縫讓她看,簡短道:“來路肯定正。我自己做的?!?/br> “香!太香了,這豬rou味兒真是……”綠圍巾聞到一股濃郁而奇妙的rou香味兒,只塞了個雜糧饅頭充饑的胃立刻蠕動起來,叫囂著饑餓。 她忍不住伸出手,沖那油汪汪的三層rou抓去…… 第9章 林然然迅速蓋上蓋子,避開綠頭巾臟兮兮的手,笑道:“我按片賣,五毛錢三片rou?!?/br> 綠圍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差點丟了人,她吞了口口水,被林然然這定價嚇著了,訕笑道:“五毛錢才三片?我上rou食部買一斤rou才七毛八!誰舍得花這錢!” 林然然笑而不語。豬rou掛牌價是七毛八沒錯,可你也得有rou票,買得著???黑市上豬rou都炒到兩塊三了,還是有價無市,壓根兒沒貨。豬rou和細糧都是統(tǒng)銷物資,是公安部的重點打擊對象。 鄉(xiāng)下人忙了一年到頭,也才得了幾斤rou,除非有大難題,否則根本舍不得拿到城里來換。就算拿來了,那點rou在城里人的需求量面前也是九牛一毛。 再說了,還得算上手工費呢!梅干菜扣rou做法簡單,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好味道。林然然自認為,她的rou值這個價。 抱著這樣的信心,林然然在黑市里開始守株待兔。 她干干凈凈的一個俊俏姑娘,在黑市里很打眼,只是看起來不像賣貨的。陸續(xù)有好幾人過來問她賣什么,林然然就小心地打開飯盒的一條縫讓對方看。 rou一直存在空間里,拿出來的時候還是熱騰騰的,這會兒被林然然捂在懷里保持著熱度,那股奇妙的rou香味兒絲絲縷縷的散發(fā)出來,勾得人嘴里直冒口水。 那些人在看見rou的時候都是兩眼放光,恨不得全包了。可聽到林然然的報價后,就都被嚇退了。五毛錢三片rou是不貴,可買三片rou只能解解饞,換成細糧能吃三頓! 有個戴眼鏡的女人問林然然有沒有新鮮豬rou賣,她寧可花三塊錢買點豬rou回去,拿鹽抹了精打細算能吃上一個月!答案自然是沒有的,林然然笑著道:“我們隊上每家也就分幾斤豬rou,沒多的了?!?/br> “哎?!迸霜q豫半天,一咬牙還是掏一塊錢買了六片rou,裝進自己的飯盒里。好歹是不用票的rou呢,想到這些錢能買三斤細糧,女人心里就陣陣作痛,嘴里道,“多給我打點rou汁兒,那菜干也多撥點?!?/br> 來黑市的人大多是為了買糧買日用品的,因此林然然的生意開張艱難,一直站了兩個多小時,林然然才賣出兩份rou,飯盒里還是滿滿當當?shù)摹?/br> 綠圍巾的生意卻不錯,她得意地湊過來游說林然然:“我說了你這個價太高!來這兒的都是想買糧食的,哪兒舍得花錢買你這rou吃?我這兒有肥皂,三毛六一塊,我給你一塊,你換幾片rou給我咋樣?” 林然然笑笑,看她一眼,道:“我給你六片rou,換兩塊肥皂?!?/br> “嘶……”綠圍巾牙疼地抽了口冷氣,她這肥皂是要換錢、換糧的。實在是聞著這味道太香了,見林然然又賣不出去,這才想壓價換幾片回去給孩子們貼補油水。 誰知道林然然分毫不讓,她干笑著擺擺手:“兩塊肥皂,能買一斤rou了?!?/br> 林然然慢條斯理道:“一塊肥皂,兩毛八,我跟你買十塊?!?/br> “啥?你砍價太狠了!”綠頭巾高了嗓子。 林然然慢條斯理道:“你別急,我來給你算算。現(xiàn)在肥皂正常黑市價也就三毛三,一塊肥皂讓我五分,十塊就是五毛。我再搭你三片rou。你不虧?!?/br> 林然然嘴皮子利索,綠頭巾腦子也不慢,飛快地算計起來。兩毛八的價格是太低了,但她這肥皂是用票買的,本錢還不到兩毛。再說了,還能白饒三片rou,那可是五毛錢! 綠頭巾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林然然繞進去了——她并不是非買rou不可的。綠頭巾一咬牙,斬釘截鐵:“兩毛九,六片rou!” 林然然同意了。兩人一起繞到個沒人的角落里,綠頭巾解開鼓囊囊的棉襖,讓林然然大開眼界——她棉襖下居然藏了這么多肥皂。 數(shù)出十塊肥皂遞給林然然,林然然給了綠頭巾兩塊九毛。肥皂交割清楚后,綠頭巾拿了個飯盒,看著林然然用一雙干凈筷子夾了六片油汪汪顫巍巍的大rou片在她飯盒里,又倒了一點湯汁,夾了一大筷吸飽湯汁的梅干菜。 “多給你一片?!绷秩蝗恍Φ馈?硟r是為了探底,也為了不讓人覺得她好宰,但她也不會讓對方太吃虧。 “真香!”綠頭巾狠狠吸了一大口香氣,胃里伸出的小手抓撓著,恨不得現(xiàn)在就吃上一片解解饞。但她還是忍住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知道多久沒沾油水了。 她拿出自己留的一個玉米面饃饃,蘸了湯汁咬一口,那濃厚咸香的味道瞬間激活了所有味蕾。她舍不得吃rou,就夾了點梅干菜,梅干菜早就吸飽了扣rou的油脂和湯汁的味道,吃起來富有嚼勁,簡直比扣rou還下飯! 就著一點點湯汁和梅干菜,三口兩口就把玉米面饃饃吃完了,綠頭巾還意猶未盡,追著林然然問她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單賣梅干菜。 林然然笑著拒絕了。這梅干菜的滋味好,訣竅只有一個——舍得下油。再說了,這可是跟五花rou一起小火慢燉出來的,味道能不好嗎? 這時候已經(jīng)快到傍晚,黑市也已經(jīng)到收攤的時候。剩下的都是一些沒賣出去東西,不死心想繼續(xù)碰運氣的賣家。綠頭巾吃飯的那股饞勁兒,還有散發(fā)出的香氣早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這些賣家紛紛圍著林然然問她要不要收自己的東西,一樣可以拿rou換。林然然挑挑揀揀,換了六尺布票,兩張工業(yè)券,三管牙膏,五斤紅小豆,總共花了一塊六,又搭出去十片rou。 這下,林然然的飯盒已經(jīng)空了一半。她收好東西,跟其他人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黑市。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路燈還沒亮起來,天色昏暗。林然然加快步伐走在路上,捂緊了懷里的飯盒取暖。這次的扣rou不暢銷,讓她受到了打擊。 看來這年頭還是糧食為王…… 路過一家副食品店的時候,林然然聽到個小伙子的聲音:“師傅,我今天老丈人上門,麻煩您再給找找……” 另一個粗豪的嗓音道:“真沒啦!連鹵豬蹄兒都沒剩下,你這小伙子也是,老丈人上門也不早點準備!” 副食品店的人把小伙子趕了出來,開始上板子封店門。小伙子垂頭喪氣地走著,他穿著一身筆挺精神的深藍色工裝,背上印著第一鋼鐵廠的字樣。手里提著兜,里頭露出個酒瓶。 他越想越愁,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李解放啊李解放,笨死你得了!” 一個脆生生的嗓音冷不丁響起:“同志,你遇到啥困難了?” “呃!”李解放轉頭一看,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小臉蛋白白凈凈,正笑吟吟看著自己。 李解放的臉膛登時通紅。這年頭男女大防很嚴重,他們車間的男女工人都涇渭分明,吃飯都分開兩條桌子。啥時候跟不認識的姑娘搭過腔? 但這小姑娘大大方方,說話也脆生,這種態(tài)度慢慢感染了李解放,反正他這會兒愁得沒地兒哭,找人傾訴一下也沒啥。 李解放就把自己的苦惱給說了。他是城里第一鋼鐵廠的工人,今年經(jīng)人介紹處了個對象,可心得不得了。可老丈人不滿意他非獨子,又不是城里戶口,磨了好久才讓老丈人松口,打算今天上門考察考察他。 李解放老早就托人買下一瓶好酒,打算配上幾樣好菜,在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 誰知道廠子里設備忽然出了故障,他就扎在廠子里忙到這會兒才回來,別說啥好菜了,連rou食部賣不出去的鹵豬蹄兒都沒了! 老丈人第一次上門,他總不能讓人干喝酒吧?說著李解放又抓起了頭發(fā),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急得眼圈都紅了。 “哎,我跟你說這干啥?”李解放苦笑,他真是急昏頭了,抓著個小姑娘還傾訴起來了。 誰知這小姑娘笑了笑,從包里掏出個飯盒:“同志,我可能還真能幫上你的忙。” 第10章 …… 李解放覺得自己真是瞌睡遇上送枕頭的。半飯盒的扣rou!那扣rou油汪汪,顫巍巍,三層五花連著皮呈醬色,在路燈下看起來簡直像鍍上了一層金光。 “這,這rou咋賣?”李解放大手抓住那飯盒不撒手,生怕一撒手林然然就會帶著rou一起跑了似的。 林然然琢磨了一下,還是道:“五毛三片。你要是全包下,可以便宜點……” “便宜!我全要了!”李解放痛快道。這時候別說五毛三片了,就是五塊三片他也得買?。∵@rou聞著就香,十來片就能擺一海碗了。再添上兩個罐頭,齊活了!就算是他們車間副主任招待客人,也未必有這么硬的一道rou菜! “這里還有二十片rou,算你三塊。”林然然道。 李解放痛快地掏出口袋里的一把零錢和零碎票據(jù),錢不夠,林然然要了他兩塊三毛錢,還有好些零碎票據(jù)——可惜沒布票,要結婚的男青年布票全給對象攢著呢。 李解放還道:“這價真不貴,我們食堂的紅燒rou三毛錢一份,大師傅勺子抖得呀,到碗里才那么一丁點,還總買不著!” 林然然眼睛一亮,問道:“你們廠子在哪兒?我還有rou,你們那兒會有人要嗎?” “有哇,咋沒有?”李解放道,“我們廠光是一級工一個月就有十七塊工資,平時吃住都在廠里,手頭都有錢。就是這食堂供應緊張,有錢都買不著rou吃。我們廠宿舍外邊也有人在那兒偷偷賣點吃食,你要去,就往宿舍后門那片兒等,一到飯點大家都打那兒過?!?/br> 李解放十分熱心腸地跟林然然講解了一番,還指點道:“那兒不怕有稽查隊。他們自己人還總來打牙祭,你放機靈點就沒事兒!” 結果尷尬的事來了——李解放沒帶飯盒。林然然干脆把飯盒塞給他,道:“明天我去你們那兒賣rou,你中午在那等我就行?!?/br> “這……同志,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我叫李解放,是工廠第一車間的小隊長,你放心,這飯盒我一準兒洗干凈了還你!要是明天我沒來,你直接去車間找我!”李解放面紅耳赤。 林然然笑道:“沒事兒!大家都是階級兄弟姐妹,互相幫助嘛。我相信你?!?/br> 林然然的一句話讓李解放更是感激不已,連著保證了好幾句,這才抄起飯盒小跑著走了。 林然然跑去還沒打烊的供銷社,買了一只嶄新的暖水袋,花了八毛錢和一張工業(yè)票。掏錢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幾顆牛軋?zhí)?,柜臺小姑娘哎了一聲:“東西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