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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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姝色》 作者:大魔王呀 文案: 當亡國公主李婉,穿成了開國公主李綰。 是該慶幸撿了條命,還是該瑟瑟發(fā)抖裹緊自己的小被子? 史書記載:李綰,圣祖第三女,封號永平公主。姿容秀美,性情平順。開元二年,和親回鶻威遠可汗,開元十年歸朝,嫁與昭義將軍宋懷秀。 史書寥寥幾句概括了這位公主的一生。 可野史卻對她極為偏愛,尤其熱衷于描繪她的美貌。相傳這位公主,姿容絕世,美到什么地步呢?美到傾國傾城,顛覆一朝。 前朝末帝強納她為皇貴妃,圣祖爺沖冠一怒為女兒,才創(chuàng)立了新朝。 后世對這位永平公主李綰的評價:一生三嫁,禍國妖姬,紅顏薄命......總之沒什么好詞,借了人家身子的李婉瑟瑟發(fā)抖,決心抱緊大腿,絕不早死! 當李婉成了李綰,人美嘴甜會討好,一不小心就活成了女子們最羨慕的模樣。 內(nèi)容標簽:宮廷侯爵 主角:李綰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秋風寒涼,天邊的暮色漸漸暗淡下去,只留下微微的一抹藍。豆蔻年華的錦裙少女,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靠坐在窗邊的矮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可半晌也不曾翻過頁。 忽覺天色昏沉,她抬起手想搖鈴喚宮人來點燈,可手伸到一半才想起,如今這偌大的云昭殿中空曠的只她一人,又還能指望誰去? 李婉是大雍的公主,也是帝王養(yǎng)在身邊最最寵愛的女兒??扇缃駠宜。瑏y軍短短數(shù)月來已連破九城,與京都只有一步之遙。莫說是京中的守軍,就連宮中的侍衛(wèi)都已分出了大半上陣迎敵,這樣的形勢,誰也不是瞎子,不光百姓們終日惶恐,宮人們更是人心散亂,一個個都想著辦法往宮外逃。 膽子小的偷些不打眼的首飾擺件,膽子大的便沖進主子屋里明搶,反正已經(jīng)變了天,渾水里不摸魚以后可就沒機會了。她父皇的端嬪最是倒霉,那位娘娘是個爆竹脾氣,一點就著,哪有看見奴才秧子偷她首飾還裝聾作啞的道理?橫眉豎眼一巴掌就呼了過去,那小太監(jiān)也早就受夠了她的氣,爭搶間燭臺狠狠插在了她脖子上,半點兒沒留手,發(fā)現(xiàn)時血濺了滿墻,人早就涼了。 說起來可惜,端嬪也沒比李婉大幾歲,剛得寵沒兩年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沒了。 李婉倒是不擔心這些。亂軍剛破了宿州城,宮中才亂起來時,她就拿銀子打發(fā)了伺候自己的宮人們,他們倒是一個個感恩戴德,磕的腦門青紫才肯走。再加上世代效忠大雍的銀甲衛(wèi),父皇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盡數(shù)守在云昭宮門前,再不開眼的奴才也不敢到這來放肆。 這幾日來,李婉除了起居上有些不便之處,日子過得倒也清凈。 反正要走的留也留不住,又何必鬧得大家難看。若都覺得出去才能留得活命,那她也不愿斷了人家生路。 李婉搖了搖頭,牽唇一笑,剛要下榻點燈,便聽外面?zhèn)鱽硪坏缆曇簦骸暗钕拢尚铝???/br> 宮中做什么都講究四平八穩(wěn),趙源到此時仍舊守著規(guī)矩,聲音中沒有一絲慌亂。 李婉聽了卻心中一突,握緊了小幾上的粉彩胭脂紅茶盞。 她努力讓自己聲音顯得平靜:“伴伴來了?快請進來?!?/br> 趙源是內(nèi)廷大總管,多年來照看著皇帝長大的情分,成勤帝李裴對他最信任不過,李婉更是向來待他敬重。她起身親迎,卻見趙源的袍子上沾著些灰,忍不住勸道:“天色暗了,您眼睛又不好,怎么不讓小太監(jiān)掌著燈?” 趙源笑了笑,他比成勤帝還大了二十多歲,如今已近古稀之年,看公主就像看自家的孩子一樣,聽她關(guān)心自己心中又是熨帖又是酸澀,但仍行了個周全的禮,這才道:“歲數(shù)大了不中用了,沒看清路絆了一跤,不礙事的。只是老奴此番來......皇城怕是守不住了,忠義將軍戰(zhàn)死,銀甲衛(wèi)想來也撐不了太久,您快隨老奴去太極殿吧,陛下他想見您呢?!?/br> 李婉攥緊了帕子沒說話,忠義將軍戰(zhàn)死。那個留著一把大胡子,能輕易舉起大鼎的將軍?李婉還記得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看著很是怕人,自己小時候曾被他嚇哭過。鐵塔似得漢子見嚇哭了自己,窘的直撓頭,伸手抓了一只蜻蜓,彎下腰來輕聲道:“公主別怕,微臣給您抓蜻蜓好不好?” 李婉看了看蜻蜓哭的更厲害了,她最怕這些蟲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這事。她自小養(yǎng)在成勤帝身邊,她的父皇有忙不完的政事,批不完的折子,她是泡在西暖閣的書中長大的。其他公主閨秀們看不懂的堪輿圖,她卻了然于心。宿州城是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自打宿州城破,李婉就知道,大雍朝一百多年的基業(yè),就要斷送了,再無回天之力。 明明是早就想到的事情,她與那戰(zhàn)死的將軍也只有過一面之緣,可今日聽到結(jié)果,李婉心中還是涌出無限的悲涼。也不知是為了自己、為了大雍,還是為了那忠義兩全的將軍。 趙源把話盡量說的平和,就怕嚇到了公主。從小金尊玉貴的養(yǎng)著,連頭發(fā)絲兒都比旁人的命要金貴,如今遭此大變,就怕她扛不住。趙源來時已想好了安慰的說辭,如今卻一句也沒用上,李婉只愣了一瞬,端起那粉彩茶盞飲了兩口,而后面上仍是柔柔的笑意:“伴伴,我們走吧,別讓父皇等急了?!?/br> 太極殿中宮燈高懸,像從前一樣溫暖又明亮,一應(yīng)擺設(shè)也仍彰顯著帝王應(yīng)有的威嚴,這是李婉長大的地方,她最熟悉不過??筛唠A之上那個一臉頹敗的男人,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穿著龍袍的男人,抬頭見了李婉,唇邊擠出一抹苦笑,眼中是無盡的頹敗與自責:“阿婉,父皇無能,保不住祖宗留下的百年基業(yè),大雍、要亡了?!?/br> 這是她的父皇,世間最尊崇的男人,可李婉很少見他展顏。他總是皺著眉,埋首于桌案間,如今不過不惑之年,兩鬢卻早早染上了白霜,一雙眸子中是常年不褪的血絲。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這破敗不堪的山河也已回不到當初。前人肆意糟蹋,他耗盡了半生心血彌補,如今卻只能自責于自己的無能。 李婉提著湖藍色的織金錦裙,挺著脊背一步步邁上高階,她坐在龍椅的腳踏上,親昵的靠著成勤帝的腿:“父皇,這不怪你。這樣的爛攤子,即便是圣祖他老人家在,又能如何呢?您苦苦撐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足夠了?!?/br> 圣祖?成勤帝自嘲的搖了搖頭,自己若有他老人家那樣的心思謀略,哪怕不能扭轉(zhuǎn)乾坤,起碼也不會是這樣狼狽的結(jié)局,女兒說這話,不過是安慰他罷了。他自知資質(zhì)平庸,別的事尚可勤能補拙,可治理一個國家,需要的不止是勤奮就夠了,他到底沒那個能耐。 但他仍是大雍的皇帝,沒有國破家亡,獨自茍活的道理,他寧可死也不愿留下污名,可他的阿婉呢? 他的女兒那么乖、那么好,才十四歲花一樣的年紀,憑什么要陪著他去死? 他撫著女兒柔順的烏發(f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父皇如今只恨自己太過自私,不該因為舍不得,便一直留你在身邊。我若早早把你嫁入世家大族,以他們的能耐也能護住你安好,如今卻遲了。阿婉,你仔細聽父皇說,我留了五十銀甲衛(wèi),他們忠心不二,等天一黑自會護著你與潢兒從密道逃出,你們一路向南,你皇叔已帶著殘兵撤入鴻嶺,匯合之后......總之,父皇不能再陪著你了,你一定要顧好你自己,知不知道?” 熟悉的龍涎香味道,讓李婉覺得很安心。她閉了閉眼,輕聲道:“父皇,隱姓埋名茍且一生我不愿,嫁與世家等新帝登基,我的身份怕也只會落得個病故的下場。所以我哪都不去,潢兒是太子,也是我們李家血脈的延續(xù),他必須得走。可我只是您的女兒,我只想陪著您,以身殉國就是我最好的結(jié)局,您就讓女兒再任性一回吧?!?/br> 李婉的嘴角有烏血溢出。趙源想到了方才她若無其事飲下的那盞茶,原來是早就想好了的,可她嬌氣極了的一個人,怎么就狠得下這個心? “公主!” 成勤帝回過神來,用力抱緊女兒,帝王也忍不住眼淚,他近乎崩潰的噫語:“阿婉!你怎么這么傻?父皇只希望你好好活著。父皇再無用,也會護住你的性命,早就為你留好了后路!” 李婉想說,她不傻,她只是懦弱又自私,想選最好走的這條路,父皇你不要哭??筛怪械督g一樣的痛楚,卻讓她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只有血不斷涌出,越來越冷,終陷入無盡深淵當中。 . . 李婉覺得頭疼的像要裂開,身上也綿弱無力??蓞s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阿婉、阿婉’一聲又一聲,肝腸寸斷。 她努力睜開眼,想看看是誰,卻只見陌生的鵝黃色幔帳,和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 “阿婉,我的心肝兒,你總算醒了,真要嚇死姨娘了!”那女子二十出頭的模樣,長得美貌,可卻眼底一片青黑,發(fā)髻散亂。小心翼翼的捧了一碗湯藥來,吹了又吹才送到李婉嘴邊。 李婉腦袋中一片混沌,自己明明服了斷腸草,怎么會沒死?這又是哪里?可她嗓子火辣辣的疼,暈眩難受,實在問不出話來。 那女子卻執(zhí)著的很,捧著湯藥一遍遍哄著:“阿婉乖,喝了藥才能好,這藥是苦,可你看蜜餞我都備好了,你就喝兩口好不好?才退了燒可不能再折騰了?!?/br> 李婉被她絮叨的心煩意亂,反正斷腸草都敢喝,還怕其他不成?見她喝了藥,那女子才終于罷休,又是幫她掖被子,又是輕聲哄著,殷勤的很。 李婉滿心疑問,可卻擋不住昏沉困意,又閉上了眼。只隱隱約約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問:“阿婉醒了?還燒不燒?” “不燒了,還是肖大夫的藥管用,可嚇死我了?!?/br> “沒事兒,小孩子誰還沒點兒頭疼腦熱,你別自己嚇自己?!?/br> 一只帶著略微涼意的大手,貼上了她的額頭,李婉覺得很舒服,徹底沉入夢中。 第2章 李綰(捉蟲) 李婉既不占長,也不占嫡,生母只是皇帝身邊一個可有可無的憐貴人,且在她長到五六歲時便去了。一個沒娘護著的庶出公主,在那深宮之中不受欺凌冷落,就已經(jīng)是本事??衫钔胥妒浅闪顺汕诘圩類壑氐呐畠?,人人仰望的三公主。 她一點兒也不傻,當然也很快發(fā)現(xiàn)了,眼下情況與她所想不同。 再睜眼時仍是那鵝黃色的幔帳,繡著活靈活現(xiàn)的紅鯉,很有幾分意趣,而她似乎占了別人的身子,成了一個小小孩童,倒像是話本子中的借尸還魂。她不知是自己孤魂野鬼占了旁人身子,還是投胎前忘了喝那碗孟婆湯。 不過人都一樣,只要沒被逼到絕境中,尚存希望,便都想要活著。李婉嘗過那毒令人肝腸寸斷的痛楚,也體會過瀕死的絕望與徹骨寒意,可不想再被當成妖孽燒死一次,她比誰都更想好好活著。 也幸好她如今這身子是個大病初愈的孩子,就算蔫頭耷腦少言寡語,也沒人起疑。 這三五日來,李婉少說多聽,也算大概弄明白了自己如今處境。這戶人家也姓李,是縣上最富庶的人家,她爹好像是個芝麻大小的官。生母就是那日所見的年輕女子,姓白,是個妾室。 白姨娘對李婉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喂水喂藥從不假手丫鬟,都是自己試過了溫度正好,才一勺一勺喂給李婉。前兒個喂她喝粥,才喝了沒兩口,李婉就一陣反胃,一口rou糜粥全吐在了白姨娘衣襟上,李婉自己瞧著都嫌惡心,她卻毫不在意,只顧著李婉嗆沒嗆到。 李婉上輩子年幼喪母,做夢都想有個疼愛她的母親,如今面對這樣的真心實意,又哪能絲毫不動容?不知不覺的就也對白氏有了幾分真心。 白氏今年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正是鮮妍著。穿一件青緞掐花對襟小襖,搭了一條杏子黃馬面裙,靠在窗邊做針線。明媚日光透過窗紙映在美人臉上,襯得她肌膚白皙,眉眼都透著一股子嬌俏。 李婉出身皇家,后宮中各式各樣的美人饒是見慣了的,可做姑娘時再嬌憨天真的人兒,一旦嫁做人婦,身上那股子鮮活便消磨的沒了蹤影,像白姨娘這般,有了女兒仍能被贊一聲嬌俏的,實是少見。 白姨娘繡著帕子,才一抬眼就見女兒趴在床邊,盯著自己出神。她莞爾一笑,捧著繡好的手帕獻寶一般拿給李婉看:“乖乖你瞧,你之前不說jiejie們的手帕好看?姨娘給你繡了個蝶穿花的,保準比誰的都鮮艷?!?/br> 李婉低頭瞧那帕子,繡工比起宮中的繡娘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配色實在是花里胡哨,看的人眼暈??蓱z一片慈母之心,為了哄孩子,一副蝶穿花也能想出這么多的顏色,可那帕子邊角處還繡著一個小小的‘綰’字。 李婉靠在白氏身上,手指描繪著手帕上的小花:“謝謝姨娘,我很喜歡,只是怎么還繡了字?” 白氏及笄便進了李家門,膝下只這一個女兒,寶貝的像眼珠子一樣,才入秋就怕孩子凍著,給穿上了小襖,哪知捂得高燒一場,小小的玉人兒燒得直說胡話,嚇得她三魂去了七魄,心中恨死了自己。好在女兒挺了過來,不然她也沒法兒活了。 可這病了一場,從前木訥寡言的孩子,倒變得與自己親近了,見她靠在自己懷里,白氏心里軟成了一團,攬住她笑說:“姨娘別的字不認識,可阿綰的名字,卻仔細記了的。阿綰喜歡姨娘就高興,我以后多繡一些,什么小兔子、小狐貍啊,都是我乖乖喜歡的。” 原來是阿綰,不是阿婉。可既成了她,又哪能不愿擔名字。 李綰抬起頭甜甜的說好。 白氏有些躊躇。她知道女兒一向不愛說話、不喜人多,只喜歡待在自己屋里,可這既然病好了,總要去老夫人那請個安才是,否則拖來拖去,三郎來了又要訓(xùn)斥阿綰不懂事的。 “阿綰,你病著這幾日,你祖母很是擔心,既然好了我們?nèi)ソo祖母問個安好不好?你若不喜歡,我們早些回來就是?!?/br> “好啊。”問安嘛,李綰從前做慣了的,給太后問安、給皇后問安,誰家老太太能比她倆難伺候、難討好? 白姨娘頭一次見女兒這么痛快,簡直就是大喜過望。自己親自給她穿衣,又抱到鏡前給她梳頭。 “阿綰想梳個什么樣的?” 李婉看著鏡子沉默半晌,抿唇道:“都好?!?/br> 可不就是都好嗎?鏡子中的女童,五官眉眼無一處不精致,梳什么發(fā)式又有什么打緊。李綰之前得成勤帝喜愛,宮中上至妃嬪下至宮人,全都贊她長得好,她心知自己不是什么絕代佳人,可也暗自覺得自己容貌算的上秀美。如今與鏡中這張臉一比,她只有嘆氣份兒,自己小時候勉強也就算個普通吧。 但生在尋常人家,長得這般好看,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 . 松鶴堂中上首坐著位約莫五十的婦人,穿一身紺青色福紋錦襖,頭發(fā)烏黑锃亮梳得一絲不茍,并不見什么老態(tài),只是嘴邊的兩道法令紋有些深重,看著便覺嚴肅。 “老夫人,綰姐兒大好了,和白姨娘來給您請安呢。” 老夫人姓崔,接過小丫鬟剝開的蜜桔嘗了一口,便放在一旁,臉上神情倒沒什么變化:“嗯,快讓進來吧,可別又凍病了。” 小丫頭打著簾子,從外頭走進來一大一小兩個人。白姨娘本就生了一副好容貌,可她牽著的小女童,如今不過五六歲,竟比她還要精致萬分。 小小的人兒,穿一身丁香色夾棉錦裙,領(lǐng)口袖邊都滾著白毛,頭發(fā)分成兩股編成了辮子,一左一右盤成了兩個小揪揪,還墜著兩個銀鈴鐺,瞧著別提多惹人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