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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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姓胡的阿姨,曾經(jīng)是林念君的好姐妹,沈都清小時候常見,后來不知何故兩家斷了往來,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了。 胡阿姨原本是與其他人一道來的,晚飯后卻不急著走,留下來與林念君許久。 林念君對她并不十分熱情,不過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 沈都清禮貌地去打了招呼,胡阿姨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沈霏霏身上,敷衍地說了句:“都清被你養(yǎng)的真好?!?/br> 接著便拉過沈霏霏仔仔細細地打量,“哎喲,這個是霏霏吧,剛才人多都沒仔細看,快過來讓阿姨好好瞧瞧?!?/br> 沈都清識趣地出去找狗玩。 玩到金老板犯困才帶它回家,給它擦了擦四只爪子,便放它去休息了。 沈都清回到客廳時,那個胡阿姨還沒走。沈霏霏不在,只有林念君在陪著客人,臉上明顯有疲態(tài),偶爾才搭一句話。 胡阿姨大約是看出冷場,忽然話音一轉(zhuǎn):“不過念君你也是有福氣的,總算是把霏霏找到了,不枉費心費力這么多年。要是我,恐怕找?guī)啄隂]結(jié)果就要放棄了?!?/br> 林念君顯然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終于不含蓄地下了逐客令: “時間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誒跟你一聊就忘了時間?!彼液⒁踢€有點臉皮在,從善如流地起身,接過傭人遞來的大衣說,“太久沒見了,好多話想和你聊,咱們下次再聚?!?/br> 林念君正要應(yīng)付幾句,余光發(fā)覺從偏廳走進來的人影。 沈都清的表情沒什么異樣,禮節(jié)依然周到,甜甜地微笑:“胡阿姨再見。” 送走了纏人的客人,林念君再回頭時,沈都清已經(jīng)走上樓梯。 她正要出聲叫她,沈都清似有所感,轉(zhuǎn)過身停在那兒。 “媽?!?/br> “餓不餓?”林念君道,“晚飯你就沒吃多少,叫芳姨盛碗燉烏雞湯給你?!?/br> 沈都清搖搖頭,聲音很平靜:“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 林念君沉默,正要去廚房盛湯的芳姨也是一頓。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沈都清執(zhí)著地問,“什么時候開始找霏霏的?” 林念君不是一個會說謊來哄騙她的人,既然已經(jīng)被她聽到,便也不再隱瞞。 “你六歲的時候?!?/br> 沈都清原本以為,他們找到沈霏霏是無意間的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直都在尋找。而且比她聽到胡阿姨的“這么多年”之后,心里預想的時間,還要更久。 原來從那么小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知道了,她不是他們的孩子。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傻乎乎地度過了這么多年,即便被現(xiàn)實砸到臉上,也固執(zhí)地不肯接受。 忽然想起一件已經(jīng)被遺忘的事,好多年前,也不知究竟是幾歲,胡阿姨曾經(jīng)來家里,拉著她要說什么,但被林念君打斷了。之后就和他們家斷了聯(lián)系。 估計那時候胡阿姨就想告訴她真相吧。 也不知該夸她正直不阿不隱瞞小孩子,還是別有用心。 說不清難過還是什么,就是突然覺得自己的堅持和自信像個笑話。 一直以來的信念有點崩塌。 她一直以為,前十七年里,她在沈巖和林念君的心里就是親生女兒,變故是去年才發(fā)生。 原來不是。 他們早就知道,只是把她“當”親生女兒來疼而已。 “當”和“是”,不一樣的。 從沈霏霏回來到現(xiàn)在,不管她怎么針對自己,怎么嫉妒自己,沈都清都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沒有搶走她的人生她的東西,此刻卻真的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想回去了。”沈都清說。 沈巖和林念君對她很好,即便不是親生的,也對她很好。 但她沒有辦法再“理直氣壯”下去。 雖然她很清楚,她繼續(xù)厚著臉皮待下去,他們依然會對她很好。 林念君瞳孔一震。 芳姨猛地一下沒明白,本能地覺得不對,忙勸著:“傻孩子,這不在家呢,還能回哪兒去?” “回我該回的地方?!?/br> 直到這時,一動不動的林念君才斥道:“你在說什么胡話!” 芳姨小步跑到她跟前,局促不安地把她往樓上推:“你這孩子肯定是喝果子酒喝多了,快上去睡覺。” 沈都清不動,站在樓梯上,隔著半個客廳望著林念君:“我就是覺得我挺多余的。霏霏都回來了,我本來就應(yīng)該回去,是我一直賴在這兒,是不是很厚臉皮?” 林念君有些生氣,強忍著怒氣道:“你先回房間休息,有什么話,等明天冷靜下來再說。” “我現(xiàn)在挺冷靜的?!鄙蚨记逭f,“而且我沒喝酒。” 芳姨急了,幾乎是哀求:“好孩子,聽我一句話,快上去睡覺,別氣你媽,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我沒有想氣她,我說的都是真心的?!?/br> “我知道上次的事委屈了你,但我從未懷疑過是你拿的,壓下事情只是想減少對霏霏的傷害,不是讓你給霏霏頂罪,在你心里我是那樣是非不分的mama嗎?”林念君眼眶微紅,“你把你的氣話收回去,我當沒有聽到過?!?/br> “真的不是氣話。我知道我們兩個相處不好,讓你很為難,可是怎么辦,霏霏是你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女兒,讓你們放棄她,我都覺得混蛋。二選一,要走的,只能是我啊。我走了,你們就不會為難了?!?/br> 沈都清從小沒有過叛逆期,除了性格毛躁愛打架,不符合林念君溫柔賢淑的期望之外,從來不違背她。 她從來不說氣話,也許是遲來的叛逆期吧。 “我若是想送你走,一早就把你送走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霏霏是我的孩子,你也是,這么多年我何時虧待過你?” “你沒有虧待我。” 你只是嚴格了一點,抱我哄我的次數(shù)比別人的mama少了一點。以前我以為你本來就是這樣,我以為是我們家嚴母慈父的方式與別人家不同;現(xiàn)在想來,大約因為不是親生的孩子,沒有血脈相連就不夠疼愛吧。 如果是霏霏,你也許會疼她多一點。 芳姨都哭了,徒勞地試圖轉(zhuǎn)圜:“別說傻話,太太怎么會不要你?!?/br> 沈都清眼眶里水盈盈的全是眼淚,卻咧著嘴在笑:“mama,感謝你把我養(yǎng)到這么大?!?/br> 年僅十八的江峙同樣被迫見人、應(yīng)酬,幾天下來就不耐煩了,裝病耍賴,在熱水里泡了一只45度的溫度計糊弄人。 許明蘭責怪了幾句,宋茵華護著,讓他在家里休息。 “他孩子心性,你別把他逼的太緊?!?/br> “他都十八了,還孩子呢?”許明蘭愁道,“馬上就成年了,每天沒個正形,像什么樣子。” 結(jié)果這一縱容,江峙又開始和一幫狐朋狗友胡天海底地浪,半夜才回家,一覺睡到下午,起來打會兒游戲,玩膩了開始擺弄相機。 大晚上接到高揚波的電話,開頭就是一聲“我靠!” 江峙冷漠地:“去。” “我剛回來就聽說沈都清被趕出家門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嗎,什么情況?” 江峙皺著眉:“你聽誰說的?” “我們家的保潔阿姨!阿姨是聽對她有意思的保安說的,保安是他們隊長說的,隊長是巡邏經(jīng)過沈家看到的!” 總而言之,消息來源非常可靠。 江峙起身大步出門。 下樓時發(fā)現(xiàn)四叔一家三口回來了,他那個出了車禍失憶、快三十了跑去讀高中的小嬸嬸也在,期末考試還考了個第一。 江峙被借機敲打了一番,嬉皮笑臉應(yīng)付幾句,大步往外走。 “凌晨才回來,又去哪兒?”許明蘭問。 江峙頭也不回:“沈都清那個死丫頭要被逐出家門了,我去湊個熱鬧。” 客廳相談甚歡的幾人均陷入沉默。 江與城提醒他:“沈家的事,你別摻和。” 這個反應(yīng),基本確定了消息的準確性。 江峙嬉笑的神色收斂:“知道,我就是錄個視頻,留念。” 其實要帶的東西并不多,她擁有的一切,大到手機電腦銀行.卡,小到一只襪子,都是沈家的。 所以能不帶的,她都不帶了,手機也取出sim卡,放在桌子上。 她只帶了寥寥幾件衣服,除此之外,就是那把小提琴。 琴很貴,按理說不改帶走的,但她實在舍不得。 就帶走這一樣,做個紀念吧。 她把衣服放進箱子時,芳姨一直在旁邊哭,沈霏霏也在哭,哭得她覺得自己這趟好像是要去赴死。 金老板大概也感受氣氛,嗚嗚嗚地撕扯著她的褲子,試圖阻止她。 沈都清也舍不得它,但她沒辦法帶它走。 她緊緊抱住狗脖子,在它腦門上親了好幾口:“乖呀,等我安頓好,我就回來接你好不好?” 芳姨的勸阻和金老板的阻撓最終都失敗,要拿的東西太少,沈都清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背上琴包,拎著行李箱,下樓。 林念君在客廳,背對著她似乎擦了下眼睛,轉(zhuǎn)身后卻看不出端倪。沈都清的一意孤行讓她很失望,臉色頗冷。 司機已經(jīng)在門外等著了,沈都清把行李箱放進后備廂,琴包隨身背著。 她轉(zhuǎn)向冷著臉站在臺階上的林念君:“媽,我走了?!?/br>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念君問。 沈都清點頭。 “不等你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