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鄭寶才干瞪了眼，看著岳西說話有點(diǎn)語無倫次：“兄弟，咱倆都這么熟了……再說哥哥也真是想娶她回去過日子……”

    “聘則為妻奔為妾，無媒無聘的，鄭兄您紅口白牙的就說要娶了霞染？”岳西面沉似水，態(tài)度無比堅(jiān)決：“對不住了！還請鄭兄回去請了媒人同來，這事兒再議吧！”

    岳西非常氣的將鄭寶才請了出去，竟是不留一點(diǎn)情面。

    鄭寶才灰頭土臉吃了憋，氣哼哼的往外走：“哥哥都是再娶了，還弄的這么大動靜，不是讓左鄰右舍的街坊笑話么！”

    “這話新鮮！”岳西站在門口針鋒相對：“鄭兄在城西也是個(gè)人物堂堂丈夫，怎么現(xiàn)如今倒怕了人說？更何況你明媒正娶的辦喜事，誰吃飽了撐的笑話你！”

    鄭寶才張嘴還想再說幾句，一眼瞥見對面路邊上停了輛氣派的馬車，連跟車的隨從都瞅著挺有氣勢。一個(gè)婆子站在車下伸手扶著兩個(gè)女人下了車。

    再一看那兩個(gè)女人的穿戴，鄭寶才知道那一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眷。

    他識時(shí)務(wù)的止了話頭，拱手與岳西告辭：“等著哥哥帶著媒人上門吧！”

    賢王妃與延平郡主站在路邊，目送著鄭寶才走遠(yuǎn)，岳西看見這母女二人微笑著迎了過來：“額吉，郡主。”

    “府里要辦喜事？我怎么聽見那人說要帶媒人上門呢？”賢王妃抓住岳西的手，兩個(gè)人邊走邊閑聊，延平郡主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

    “八字還沒一撇呢……”岳西目視前方打了個(gè)哈哈，引著母女二人進(jìn)了正堂。

    “把咱們鎮(zhèn)在井里的西瓜切一盤子送上來?！痹牢鲗φ谖堇锸帐安鑹夭柰氲陌⑿拚f道。

    “是?！卑⑿迲?yīng)了，又給賢王妃和郡主行了禮才退了出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云畫先端著托盤進(jìn)來，阿修跟在她身后。

    家里來的是女，阿修在屋里伺候著不方便。

    岳西和賢王妃粉左右坐在了迎門的方桌兩側(cè)，延平郡主坐在賢王妃下首的桌子邊，打從云畫進(jìn)來她就一直盯著對方看。

    云畫感覺到她的目光只裝作不知，穩(wěn)穩(wěn)重重的擺好果盤茶點(diǎn)，又接了阿修手里的托盤，把上面的果脯炒南瓜子也布置好才不言不語地站到了屋外的檐下候著。

    “你府里的這些人歲數(shù)都不小了吧？”及至等到屋里就剩了她們?nèi)齻€(gè)人，延平郡主才輕聲問道。

    “?。俊痹牢饕粫r(shí)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就是一直跟著你的那幾個(gè)女人。”延平郡主說道。

    “她們啊……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二十五六歲，年輕著呢?！痹牢魑⑿χ炎郎系母鞣N吃食都往賢王妃一邊推了推，自己則端起茶來飲了一小口。

    “都二十五六歲了……難道還不大么……”延平郡主捻起盤子里的一粒南瓜子卻并不太想吃，末了她又把它丟回了盤子里。

    “當(dāng)然不大了！”岳西知道延平郡主心里有疙瘩，因此說這番話的時(shí)候便分外的認(rèn)真：“人吶，心老了才是真的老了。在我看來，額吉這樣年歲的都不算老……”

    岳西骨子里裝著個(gè)現(xiàn)代的靈魂，在她曾經(jīng)的世界里，二十五六歲是風(fēng)華正茂的時(shí)候，怎么說也算不到歲數(shù)大了里面去！

    “你這孩子說話額吉最愛聽了！”賢王妃眉開眼笑的站起來在岳西面前走了幾步：“丫頭，看看額吉新做的這件衣裳如何？”

    岳西起身過去伸手摸了摸衣料才點(diǎn)頭道：“挺好，這料子薄還不透，穿著舒服。”

    “料子是不錯(cuò)，就是這個(gè)樣式額吉瞅著沒有你府里的那個(gè)錦娘做的好?！彼焕牢鞯氖终f道：“她若是有閑了，額吉想求她幫著再做兩套。”

    “錦娘就在后頭園子里呢?！痹牢饕恍Γ骸霸圻@就過去找她去，喜歡什么樣式的您和她說，她確實(shí)手巧眼光好?！?/br>
    “只是啊，她手頭的活總是不斷，您怕是要等些日子才能穿上呢?！痹牢髋c賢王妃走到了門口，一回頭瞅見延平郡主兩手還念著裙帶發(fā)呆，她不動聲色地叫道：“郡主也一起去吧，院子里比這里涼快，咱們到后面說話去?！?/br>
    “正好也到后面給你身子請安去。”賢王妃看了女兒一眼，眼神淡了淡，看向岳西的時(shí)候仍舊笑道：“不急，又不是沒有衣衫穿了，額吉把布料都帶來了……”

    一路說笑著到了小花園，岳西看了一圈兒，幾個(gè)老姑娘們都在，唯獨(dú)沒瞅見霞染。

    賢王妃先到?jīng)鐾だ锖妥诶锩娴臉欠蛉艘娏硕Y，就勢坐下，兩個(gè)年歲相當(dāng)?shù)呐擞幸淮顩]一搭的說上了話。

    岳西帶著錦娘也進(jìn)了涼亭，從跟在賢王妃身后的仆婦手里接過了她提著的包袱就在涼亭中的石桌上打開，粗粗一看就有五六塊衣料，每一塊都是鮮亮粉嫩的顏色，怎么看都覺得這樣的顏色若是賢王妃穿了有些不合適！

    “這顏色有點(diǎn)……”錦娘把每一塊料子都拿起看了看，頗為難的瞅著岳西。

    “這是給延平預(yù)備的?！辟t王妃看向坐在亭子一邊的女兒無聲的嘆了氣：“這孩子也不知道要好，見天就穿著那么兩件衣服。怎么讓她做她都不去?！?/br>
    “知道的，人家說她不講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gè)當(dāng)娘的小氣慢待了閨女，連件衣裳都不給孩子做！”

    “娘……”聽到母親提起自己，延平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她偷眼瞅了眾人面上的表情，輕聲說道：“我說您怎么非要來這里，原是這樣……”

    “不這樣你連家門都不出！”賢王妃拿起一塊布料來走到女兒身邊，搭在她身上比了比：“上次都到鋪?zhàn)娱T口了，你都不進(jìn)去……娘還能怎么樣？”

    延平郡主低了頭興致不高：“我又不缺衣裳……娘做了穿吧?！?/br>
    “人家姑娘都是嫌自己的衣裙少，沒見過你這樣的！”賢王妃收了布料抬手在女兒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看看這些顏色是娘能穿的？”

    “夫人說的沒錯(cuò)，這顏色郡主穿了才好看呢！”錦娘面上帶笑很有眼力見的過來接了賢王妃手里的衣料放到包袱里，一手提著一手用力將延平郡主拖了起來，兩個(gè)人挽著手臂往亭子外走：“上我屋里去，我給郡主量量尺寸?！?/br>
    兩個(gè)人走到一處院落的門口的時(shí)候，正趕上馮繼宗急匆匆地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門口有人走過，他停住腳步避開并對著錦娘點(diǎn)點(diǎn)頭，目不斜視的站在那里。

    “走啊，不是去城里嗎?！贝髠€(gè)兒跟在他身后被堵了個(gè)嚴(yán)實(shí)，張嘴催促道：“咱們快去快回，回府里吃晌午飯。”

    “嗯。”等著兩個(gè)女人走了過去，馮繼宗才讓開了道兒大步去了馬棚。

    端著架子又往前走了挺遠(yuǎn)，借著轉(zhuǎn)彎的功夫延平郡主迅速的往來時(shí)的路上瞄了一眼，路上空蕩蕩的，那里還有那人的身影。

    垂了眼眸，她心里略感失落。

    分明是認(rèn)識的，那人卻只當(dāng)未見，真是無理啊……延平郡主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也不知上次我留的銀票岳西給他沒有，剛才應(yīng)該問問的……

    再轉(zhuǎn)念一想，她又打消了這個(gè)念頭：問他做什么！左不過銀票我都給了，拿不拿是他的事兒……下次再見到這人，我也只做不認(rèn)識便是了。

    ……

    賢王妃一來西廂村就不愛走，直到用了午膳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岳西把這娘兩個(gè)送上了車，她把一樣?xùn)|西塞進(jìn)了延平郡主的手里：“沒事兒就來家里坐坐，別老悶著……”

    “嗯?！毖悠娇ぶ鼽c(diǎn)頭應(yīng)了。

    賓揮手作別，馬車走了一陣延平郡主才想起手里的東西，攤開手掌一看竟是一只做工巧妙的荷包！

    “這荷包漂亮！”賢王妃從女兒手里拿過荷包來細(xì)瞅，一捏之下發(fā)現(xiàn)里面還裝著東西：“裝的什么……”

    幾張大小不一的銀票被套了出來，疊的甚為平整。

    “原來……他真的不肯收……”接過那些銀票，延平郡主喃喃說道。

    ……

    送走了人，岳西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畫見了她，忙端了盆水跟了進(jìn)來：“當(dāng)家的，洗把臉……”

    “嗯?！痹牢髅摿送馍溃炱鹨滦鋸澭盟锤蓛?，才起身，云畫就把干松的布巾遞了過來。

    岳西接了：“霞染呢？”

    “屋里呢?！痹飘媺旱土寺曇粽f道：“從知道鄭先生上門提親她就在屋里坐著呢，連我的不理?！?/br>
    “哦。”擦干凈臉，岳西把布巾搭在臉盆邊上挑簾子對著外面喊道：“霞染，你不嫌熱啊，出來涼快會兒！”

    出門坐在石桌邊的陰涼里，岳西抄起上面放著的一把蒲扇‘呼打呼打’的扇著，等了一會兒才看見霞染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

    “坐下。”岳西抬眼盯著她的臉看了看，用扇子拍了拍旁邊的石凳。

    霞染并未坐下，只是低著頭站在院子中間。

    “什么天啊，你也敢站在太陽地里？不怕中暑嘛！”岳西搖著頭過去拉著她到石凳旁，將她按在椅子上：“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讓你愁成這樣兒……有什么就說出來，別悶在心里。”

    霞染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兩只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屋里，云畫躲著簾子后面急的只跺腳，很想沖出去給霞染一巴掌：“有話你倒是說啊！有當(dāng)家的在，有什么可怕的……”

    可岳西不許她出去，怕霞染抹不開面子，她也只有躲在屋里干著急……

    岳西不急，很耐心的搖著蒲扇，還時(shí)不時(shí)地對著霞染扇幾下。

    “當(dāng)家的……”霞染終于開了口，聲音發(fā)虛如大病一場似的。

    岳西停住動作專心聽她說話：“嗯。我在聽?！?/br>
    “我是非嫁鄭先生不可么……”霞染的頭低垂著。

    “不是?！痹牢餍钠綒夂偷恼f道：“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你們的婚事到了什么時(shí)候都是自己做主?！?/br>
    “我知道當(dāng)家的說話算話?！毕既镜椭^，聲音小的幾乎聽不清。

    “那你愁什么呢？”岳西探過身子輕聲說道：“總要你嫁的心甘情愿，我才會放心讓你出了咱家的門……”

    “當(dāng)家的！”院子外阿修小馬駒子似的跑了過來，看見岳西忙不迭的說道：“鄭先生又來啦！”

    “我艸！真不給老子喘口氣的功夫?。　痹牢髌鹕砭屯庾?，云畫卻挑了簾子喊道：“衣服！您還沒穿外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