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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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送的,我看這回她氣的不輕?!毙“⑿阆春檬志团艿轿萃怛T竹馬去了,小圓跟在后頭照看。 “真是做孽,也不知誰得罪木香了。上回有一家人十分可惡,去偷咱家的織機,把木香氣壞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家人織了許多布。他們哪里懂織機的事,偷的根本不對,后來賠的險去討飯,原本家里日子還可以,生了這樣的邪心,就遭了報應(yīng)。”李紅梅感慨著。 裴七叔摸摸下巴,坐下來煮茶。 自外看馬車除了大些頗是不起眼,車廂里坐著才能感覺到,這馬車在制做時頗是精心,定是有自己的工藝,雖然出了縣城就格外晃的厲害,但并不似尋常馬車那樣種生硬的顛簸,這車子晃起來有一種柔韌的巧勁兒。車椅靠背都繃了軟墊,坐起來很舒服,白木香的手劃過車廂,木材堅硬,一等一的硬木紫檀。車窗是上下活頁,夏天綴青紗窗簾,左右透風,并不憋悶。 而且,車廂并沒有外面看起來那樣闊大,若是所料不差,這車廂必有隔層。白木香的視線移到車門,看車門開的厚度,嗯,應(yīng)該除了左右活頁車門,還有一道門。 白木香的眼睛緩緩滑過車廂四周,并沒有可疑的機關(guān)開啟的地方,她閉目思量,如果是自己,會把開關(guān)放在哪里呢?最常見的機會是繩索牽動類型,但是,如遇敵襲箭攻,人第一個反應(yīng)肯定是趴下避開箭矢,不可能站起來拉動繩索開機關(guān)。 如果是自己,會有機關(guān)放在……白木香的視線定格在腳下北疆風格濃郁的地毯上,腳尖一寸寸的踩過地毯,直待遇到一個微微凸起,白木香腳跟向左一跺,就聽啪的一聲,門窗同時落下機關(guān)板將門窗鎖死,整個車廂陷入一片漆黑。 小財正巴唧著吃麻糖,突然眼前一黑。小財舔舔嘴里的麻糖,奇異的左瞄右掃,皆是一片黑暗,“呃,姑娘,這是咋啦?我好像看不見了?!?/br> 白木香,“門窗關(guān)上了?!?/br> 車外許司馬含笑的聲音傳來,“白大人果然是機括高手,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馬車的防御機關(guān)了。” 白木香重將機關(guān)復(fù)員,百無聊賴道,“這種簡單的機關(guān),也只有瞎子看不到吧?!?/br> 小財:瞎子…… “那白大人不如看看其他機關(guān)?!?/br> “沒有其他機關(guān)了?!卑啄鞠愕?,“對于馬車,結(jié)實就是最好用的機關(guān)。這輛馬車用雙層硬檀,我就是想不通,里面夾層用的是什么材料?” “鐵板。”許司馬笑笑,自車窗望向白木香。白木香沒客氣的翻個白眼,靠著靠背道,“如果是鐵板,斷不是單馬能駕馭的?!?/br> 許司馬好整以暇,“不如白大人猜猜看。” “不急,到新伊吧。也許有一種比異族人的鐵甲更堅韌的材料呢?!卑啄鞠愣⒅S司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話,許司馬瞳仁微微收縮,白木香曲指敲敲車窗,“許大人別多心,比那異族鐵甲更堅韌的東西不是沒有,用耗牛皮與金絲制成的軟甲便是有名的金絲甲,另外書上說犀牛皮象皮都可制甲,這車里夾層固定防御的,定然是甲皮中的一種。如此才能減輕重量的同時不影響駕馭行走。” 許司馬抱拳,“不知白大人的機關(guān)術(shù)師從何人?” “又不是念書考狀元,自己看看書也會了?!?/br> 許司馬:…… 小財很善良的安慰許司馬,“許大人,沒事,我們姑娘就是這樣。她總覺著容易的不得了,其實特別難,你要跟她一樣想,日子就過不下去了?!?/br> 許司馬想到自己竟要圓滾滾的小財安慰,更加郁卒。 “將軍府的吃住還成吧?裴如玉挑嘴的很,飯菜要不合胃口,他不動筷子的?!?/br> “伺候侯爺?shù)膹N子,水準應(yīng)該不差?!?/br> “陸侯一看就是金戈鐵馬、刀槍火海里出來的,裴如玉怎么一樣啊,我家裴如玉自小就是錦衣玉食的日子,他是拿筆桿子的,讀書人都嬌貴,得細致著些?!?/br> 許司馬摸著下巴上的短須,瀟灑一笑,“某也是讀書人?!?/br> 白木香瞥他一眼,嘖嘖兩聲,“你都老菜幫子了,還充什么斯文?!?/br> 許司馬險把胡子捋下來,“叫白大人說,斯文還看年紀?!?/br> “你看那春天的花春天的樹,你再看看冬天的空枝冬天的枯葉,什么不得看季節(jié)啊。” 白木香把許司馬噎的都不想理會她了,因是陰天,天黑的早,大家擇一近村背陰的地方安營扎寨,許司馬在軍中日久,營寨扎的講究,另派出數(shù)名斥侯遠近打探,另有數(shù)名甲衛(wèi)埋灶作飯。 白木香與小財剛下車,白木香合上車門就要鎖上馬車,不為旁的,新弩放在車內(nèi)。突然聽到破空銳響,白木香回頭看到箭矢如雨而至,許司馬腰間佩劍疾出,一陣劍光后,周圍落下箭矢無數(shù)。白木香眼疾手快拉著小財躲回車內(nèi)。 白木香踩下機關(guān)車窗門啪的落下,借車門落下時的一絲余光,營地已是血流成河,饒是白木香自認膽量非常,也禁不住深深打了一個寒戰(zhàn)。 第117章 逃亡 漆黑的車廂內(nèi), 因為視覺無能, 越發(fā)能清晰的聽到箭矢釘?shù)杰噹穆曇? 以及外面的廝打聲。其實時間不長,但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在時間的漫長拉伸中, 似乎能感覺到箭矢射入車廂板壁時箭羽余波的震顫, 能聽到刀劍刺穿身體時“噗”的摩擦聲, 人的悶聲痛呼,以及血水滲出,透過衣甲滴落大地的微小聲響,都在車廂中無隱放大,感觀鋪就了一個更加真實的殺戳世界。 鳥雀草蟲皆自息聲, 白木香和小財抱在一起哆嗦,白木香聽著箭矢射入車廂的聲音越來越少,車外砍殺聲漸消, 她并不知過了多久, 直待車廂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 傳來許司馬的聲音, “白大人, 無事了?!?/br> 白木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打開門窗, 許司馬臉上尚余有幾絲滴濺的血跡, 白木香努力把這想像成豬血, 忽略掉在清掃戰(zhàn)場的甲衛(wèi),剛要開口,一支短箭橫在白木香面前。 箭身木黃色, 黑色玄鐵四棱箭頭。 只是,這箭矢長度,這樣短的箭矢,白木香只在一種弩上見過,便是她所制連弩。想到最初時那一陣箭矢如雨,白木香皺眉,“若是箭身為木制或是竹制,對連弩而言,在箭出弦的那一刻就失了準頭,不利于射擊的準確性?!?/br> 許司馬回頭吩咐一句,有黑甲衛(wèi)對來一張被打空的連弩,白木香在手內(nèi)一掂,取下弩匣,弩機,她說,“弩機做了些改動,不過改動不大。” “白大人去歲獻給朝廷的連弩,已經(jīng)被人竊取制作?!?/br> 白木香把手里的拆開的連弩迅速裝好遞還許司馬,“弩機的確是仿著我那個做的,不過,他們的精鐵鑄造工藝差一大截,這張弩不論射程還是射擊的準確性都差我的連弩一大截?!?/br> 白木香問,“這些刺客是為連弩來的?” “連弩還不值得他們冒這樣的大的風險,是為白大人你來的?!痹S司馬意味深長,“和你手里的新弩?!?/br> 白木香猶疑的皺眉,“不會搞錯了吧?就為一張弩,死這么多人?這也不值當啊?!?/br> 許司馬有時覺著白木香當真天人之資,有時又覺此婦人難以溝通,你要是個不值的,某堂堂正五品軍中司馬會鞍前馬后把你跟大爺似的供著嗎? 白木香兀然自己想通,“我明白了,對朝廷的確是個要緊東西。”當初就是靠連弩升了五品官,她還打算靠新弩再把官位升一升哪。 “白大人勿必小心,偷襲只是最低等的劫掠,對于您手中的新弩與您自己而言,對手會用盡一切手段,只為得到您新制的兵刃,或者你這個人?!痹S司馬低聲提醒或者警告,復(fù)而他微微一笑,“不過,大人也不必太過擔憂。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衛(wèi)大人的安全,請大人勿必信任我們,就像信任裴縣尊一樣。” 白木香心說,你們怎么能跟裴如玉比,目光觸及地上暗紅血跡,白木香心中有些不好受。白木香嘆口氣,“我不喜歡打打殺殺,這些甲衛(wèi)都還這么年輕?!?/br> “有大人所制強弓勁弩,為我朝大軍如虎添翼,震懾外敵,避免征戰(zhàn),減少流血,這是大人的功德?!痹S司馬聲音放緩,“大人好生休息,切勿太過擔憂?!?/br> 白木香深深嘆了口氣,沒再下車。她晚飯第一次這樣沒食欲,她當然知道自己做的弓弩有價值,但是,親自看到因弓弩傷人流血,白木香心里有些不好受。 但接下來的行程讓她連傷感感慨的時間都沒有,因為,當天夜里,第二次突襲悄無聲息的來臨。 白木香剛剛?cè)朊?,便在刀戈呼喊中被驚醒,她條件條射的摸到馬車中的機關(guān),啪的放下馬車門窗,只聽到一聲怒喝,“先帶白大人走!” 接著便有人喊,“攔住馬車!” 馬車猛然一個打旋,白木香與小財在車廂里頃刻側(cè)翻出去,固定在車廂暗格的新弩砰的一聲撞擊,繼而馬車狂奔,白木香與小財被顛的七暈八素,好容易才摸到馬車的兩個扶手,一人抱牢一個,就這樣在狂暴的顛簸中一路遠去。 不知道顛簸中奔馳多久,白木香無法計算時間,但她覺著整個人仿佛散了架。車廂外未再有兵戈的打殺聲,亦不再有箭矢釘入車壁的銳聲,奔騰的馬蹄聲,還有呼呼的風聲,白木香打開門窗,夜風呼嘯著涌進,邊上一位軟甲衛(wèi)士,卻是白木香的老熟人——章校尉關(guān)切的看向白木香,大聲問,“木香姐你沒事吧?” “章兄弟,怎么是你?” “許大人派人到縣里說你們遇到襲擊,我不敢耽擱,連夜帶兵過來支援。木香姐,你跟小財姑娘都沒事吧?” “我們都好!” 章校尉松口氣,整個神色都舒緩下來,在馬上俯身,對著車里被顛的直顫的白木香道,“木香姐你暫忍忍,先時的路線不能走了,我們要繞一點路?!?/br> “許司馬他們怎么樣了?” “您放心,明天許司馬就能來與我們匯合?!?/br> 一路狂奔直至天明,他們到了一處村落,說是村落有些夸大,就是幾家牧民在一起的十幾處帳子。章校尉花錢雇牧民為幾十號兄弟燒些吃食,扶著顫顫巍巍的白木香下了車,小財更是腿軟發(fā)軟,幾乎是滾下車來的。 白木香臉色泛白,把袖子里的鎖頭取出來,遞給章校尉,“把車門鎖上?!?/br> 章校尉親自鎖好車門,細心安慰木香姐,手下衛(wèi)士已經(jīng)空出一間帳子,請白木香主仆進帳休息。白木香望一眼四周起伏青山,腳下軟茸茸的草地,不遠處有牛羊在悠閑的啃食青草,鴨卵青色的晨霧瀅瀧潮濕,夾雜著青草與牛羊的味道吸進肺里,白木香覺著,自己總算緩過一口氣。 她自離開月灣就是在馬車里,連累兩次敵襲,白木香委實是不想在帳子里了,她說,“有些悶,我就在外頭坐一坐吧。章兄弟,不會再有強盜追過來吧?!?/br> “姐你只管放心,我已派出斥侯探看,路上并未見有人追蹤?!闭滦N臼疽馐窒掳岢鲩揭危┌啄鞠阈菹?。 白木香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同章校尉道,“章兄弟,你去忙吧,我坐一坐就行了?!?/br> 章校尉點頭,“那我去檢查一下車馬?!?/br> 一個北疆婦人笑著捧來兩碗熱騰騰的奶茶,用北疆話請白木香和小財喝奶茶,白木香和小財都沒少跟北疆人打交道,懂一些北疆本地話,連忙道謝接了。 白木香端起奶茶,邊喝邊隨意的打量著這處牧場,稱得上水草肥美,女主人頭上綴著金銀寶石閃閃亮的小珠子。跟隨章校尉的這些兵丁喂馬的喂馬,抱劍休息的抱劍休息,十分整齊有肅。連夜趕路,縱是年輕面孔也露出淡淡倦色。 白木香陡然覺出不對,章校尉手下多是些三十歲往上的老兵,何時有這樣年輕的兵士? 白木香當時的臉色就變了,她強自按捺住手上的顫抖,立刻做出被奶茶燙到的模樣,忙忙的將奶茶放到手邊兒的小圓凳上。那北疆婦人跑過來問,“太太,怎么了?” “有些燙?!卑啄鞠銖娮孕α诵?,拈了拈指尖,“你們這里有清水么?我想洗洗臉,梳梳頭發(fā)?!?/br> 北疆婦人道,“我這就為太太準備?!?/br> 這北疆婦人一走,白木香感覺到重有一道陌生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白木香從脊梁骨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她恨不能立刻跳起來抖一抖,眼下卻只能抑制住心臟的狂跳慢慢的把脊背放到椅背里,努力做出一幅舒適模樣。 待婦人打來清水,白木香與小財洗過臉,重新把頭發(fā)梳好,白木香取出慣用的香脂,與小財兩個勻凈臉面,章校尉大步過來,依舊是爽郎開闊的笑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姐,早飯得了,那邊兒都是臭男人,我給你們端了來,你跟小財姑娘在這邊兒吃?!?/br> “好啊?!卑啄鞠銤M面歡快熱情邀請,“章兄弟你也過來吃吧,我正有事想問問你。” 第118章 僅此而已 白木香拿塊手把rou, 醮些鹽巴, 咬一口,頗覺肥美, 她一面吃著手把rou, 朝一畔的衛(wèi)兵抬抬下巴,問,“章兄弟,這不是你手下的兵啊?!?/br> 章校尉笑道, “我手下都是些老兵, 他們上了年紀,干不了千里奔襲的事。這是許司馬帶到咱們縣的勁旅, 我都帶出來了。” “我怎么不知道這事?!?/br> “是保護你家里的人, 許司馬怕你婦道人家多心, 不讓我說。知道你們遇襲,我沒多想,就帶他們出來馳援。” “保護家里人?我娘阿秀七叔都挺好的呀?!?/br> “木香姐你不知我們抓了多少撥暗探, 裴縣尊不讓我們告訴你,他這次去新伊公干, 侯爺擔心你出事, 才讓把你接到新伊去, 一路又遭受伏擊。木香姐你的家人, 自然也得保護好?!?/br> “你們還抓了許多暗探,沖我來的嗎?” 章校尉微微點頭,“木香姐你造的連弩, 亨譽諸國?!?/br> “可連弩的制法已經(jīng)被人偷去了?!?/br> “連弩再重,重不過您這個人,新弩之利,我親眼所見。” “那把我送到新伊去做什么,把裴如玉派回來不就行了,有裴如玉在,縣里就安安穩(wěn)穩(wěn)的?!卑啄鞠阏f。 章校尉閉口不言,“姐你多吃點,一會兒還要趕遠路。馬車累贅,這草原上沒有平坦的道路,你得棄車騎馬。” 白木香追問,“你是不是在新伊還打聽出裴如玉旁的事了?快跟我說,裴如玉怎么了?” “真的沒什么。” “小章,你要還當我是你姐,就如實同我說!”白木香的臉陡的地沉,手把rou也不吃了,一雙眼睛逼視著章校尉。 章校尉只好道,“我就是聽說約摸半個月前,裴縣尊在新伊城門口被人攔了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