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更想到商君衍一早就和她說過——“你爸希望這個項目盡快敲定,讓我?guī)兔铀?,他在時間上很急?!?/br> 商君衍也知道,商君衍一定知道。 他們?nèi)贾溃挥兴粋€人不知道。 她是最后知道的,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對她。 溫燃全身都在不停地發(fā)抖,眼淚如雨不停往下落,咬著牙忍著哭聲。 她不斷抽泣著,呼吸都已經(jīng)不暢,仰頭尋著韓龐的影子,“韓叔叔,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爸在哪?!?/br> “抱歉,燃燃,”韓龐輕聲說,“叔答應你爸了,他不想看到你難過,你別找他了?!?/br> 溫燃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更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哭出聲,匆匆說了句不打擾了,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沈硯緊緊跟著她,幾次想摟住她,都被溫燃甩開。 一直走到車前,沈硯沉默地為她打開車門。 溫燃雙手死死摳著車門,她從來都是那么沖動的一個人,此時壓制著她所有沖動,發(fā)抖著說:“沈硯,我想一個人,我想冷靜,我怕我對你說出難聽傷你的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求求你,我想一個人?!?/br> 沈硯深知有很多話,他應該早說的,但他說不出口。 他恍惚發(fā)覺現(xiàn)在的自己像極了溫志成,自以為對她好的瞞著她。 結(jié)果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沈硯扶她上車,認真為她系上安全帶,囑咐司機慢點開。 而后傾身吻她被眼淚打濕的發(fā)冷的唇。 他隱忍著的心疼溫燃的眼淚,此時終于從他眼里滑下來,也打濕了他們貼合的唇。 沈硯顫著嘴唇說:“燃燃,我錯了,能原諒我嗎?!?/br> 溫燃搖頭,“我,我不知道?!?/br> 沈硯深深閉上眼,掩住所有痛意。 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承諾,“我一定為你找到他。” 第68章 高調(diào)戀愛 酒店套房里, 里里外外燈火通明, 窗外寒夜枯樹連綿,滿街彌漫著寒氣。 近年三十, 月牙幾乎不可見,夜空黑得深邃, 只雜糅著很淺淡的月光灑進溫暖的客房里。 姜笑笑坐在窗邊畫畫,面容安靜純粹, 畫筆在紙上唰唰擺動,躍于紙上的是商君衍的側(cè)顏。 溫燃倚在床頭,上網(wǎng)搜索著肝癌晚期那些癥狀。 因為心疼溫志成而眼眶發(fā)熱時,抬頭與笑笑的目光交匯, 被笑笑無聲安撫, 涌上眼眶的熱意便會咽回肚子里, 慌張的心情也冷靜下來。 溫燃漸漸回憶起很多事, 比如在沈硯來溫城集團的第一天,她就碰見溫志成匆匆從洗手間回來, 以及溫志成右肩膀總是疼。 腹瀉和右肩右背疼, 都是肝癌的表現(xiàn)癥狀。 網(wǎng)上也說, 一般肝癌發(fā)現(xiàn)時就已經(jīng)是中晚期,還能活半年到一年半的時間, 而肝癌晚期大部分都活不過半年。 晚期會很疼, 會呼吸困難,精神錯亂,嘔血。 她不知道溫志成現(xiàn)在到什么程度了, 也已經(jīng),不敢想象。 有那么兩個瞬間,溫燃后悔自己大學為什么沒學醫(yī),否則她會有所察覺,或許會在早期時就能及時帶他去治療。 為什么,總是等到父母生病了,才幡然醒悟曾經(jīng)的任性。 笑笑畫板旁邊的手機閃爍,商君衍發(fā)信息問她是不是和溫燃在一起。 笑笑想了想,轉(zhuǎn)身手語問溫燃,“可以告訴哥哥,你在這里嗎?” 溫燃點頭,笑笑發(fā)完信息,上床從溫燃手中抽走手機,輕輕抱住她。 笑笑不知道溫燃發(fā)生了什么事,當她走出校園看到溫燃滿面淚痕的時候,她只知道溫燃很難過很難過。 她沒辦法說話安慰溫燃,就只能輕輕抱住溫燃。 笑笑身上有與世安靜的溫柔,溫燃不再看手機,窩在笑笑懷里閉上眼睛。 因為有笑笑,這一隅天地變得平和,溫燃漸漸入睡。 直至溫燃睡得深了,笑笑起身關(guān)掉所有的燈,輕輕擦著溫燃臉上不知不覺睡夢中掉下來的眼淚。 商君衍收到笑笑信息,拎著手機在掌心拍了拍,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手機扔到沈硯面前,“溫燃睡了?!?/br> “這可真不是以前的溫燃了,”商君衍面露老父親般的安慰,“以前的溫燃,早就被你點炸了,叫你不要出現(xiàn)在她面前,說恨你之類的狠話,或者給你兩巴掌,大罵你憑什么,有什么資格管她的家事。溫燃長大了,終于長大了,知道冷靜了?!?/br> 商君衍客廳燈光很暗,手機藍光在沈硯眼里映著波光,笑笑說溫燃沒有再哭,也吃了東西,入睡得也很快,很乖。 這樣的溫燃,確實冷靜,手機還給商君衍,沈硯淡道:“我倒是希望她打我兩巴掌?!?/br> 沈硯已經(jīng)熟悉商君衍的住處,起身去露臺抽煙,商君衍攔著,“就在這兒抽吧?!?/br> 商君衍遞給沈硯打火機,坐到沙發(fā)上,雙腳往茶幾上一扔,仰躺著抽煙,“沈總,外套脫了吧,別端著了?!?/br> 沈硯未脫外套,只稍松了襯衫扣子,咬著煙蒂點煙,“你能查到溫志成在哪嗎?” “你要讓溫燃去見他?”商君衍問。 沈硯削瘦的雙頰隨著吸煙動作而凹陷進去,吐出一口白霧,夾煙的手抵著太陽xue,“她已經(jīng)知道了。” 她已經(jīng)知道溫志成病了,也已經(jīng)在為溫志成痛苦。 而且,他也已經(jīng)承諾會為她找到溫志成。 那就沒必要再隱瞞了,要為他們的最后相處多爭取些時間。 韓家,韓老教授正在訓斥韓龐。 父子倆從教育韓思桐這件事上一直就存在分歧,現(xiàn)在因為隱瞞溫燃的事已達白熱化。 韓老教授讓韓龐現(xiàn)在就帶溫燃去見溫志成,韓龐頭疼地說:“你們都在考慮溫燃,為什么就沒人考慮考慮溫志成?溫志成是將死之人!我在聽一個將死之人的愿望,我做錯了嗎?” 韓老教授突然啞口,確實,他們都在心疼溫燃,誰心疼溫志成了? 韓龐和溫志成是多年老友,他更心疼老友,“溫志成已經(jīng)快要死了,已經(jīng)在受病痛折磨,為什么就不能讓他安詳?shù)碾x開?我們能不能不讓溫志成看見溫燃哭,不讓他看見溫燃為他痛苦,不讓他看見溫燃為他難受?” 韓老教授看向兒媳婦唐舒蘭。 韓龐氣急,“他那么愛溫燃,這時候讓他看見溫燃,只會讓將死的溫志成更痛苦!他快要死了!能不能別再增加溫志成的痛苦了!能不能讓他安詳?shù)厮??!?/br> 這回連唐舒蘭都說不出話來。 直至韓老教授說:“那你總要再問問溫志成吧,問問曹憶蕓有他什么把柄,問問溫志成,溫燃已經(jīng)知道這事兒,他要不要見見她?!?/br> 韓龐長聲喟嘆,“不告訴他溫燃已經(jīng)知道他肝癌的事,為什么就不行?這會讓他很難受,就告訴他溫燃一直都開開心心的,不行嗎?” 韓老教授氣急,“那你總要告訴他曹憶蕓有他把柄吧!我知道你心疼溫志成,但是事關(guān)重大懂不懂,趕緊打!” 韓龐拗不過老父親,終于打電話給他安排在溫志成身邊的人,“溫老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剛才又打針了,睡著了?!?/br> 韓龐暗自松了口氣,“等他醒吧,等他醒給我回電話?!?/br> 韓老一口怒氣沒出發(fā),皺眉問:“韓思桐呢,怎么這么晚還不回家?!” 韓龐煩死老父親的管制,踹了一腳凳子,轉(zhuǎn)身上樓。 唐舒蘭也覺得頭疼,是不是全天下父母和子女的關(guān)系,就沒有完全和諧的,就沒有不吵架的? 早上楊淼和石磊先后給溫燃打過電話,溫燃暫時不想見他們倆,因為他們倆瞞了她太久。 可能從她畢業(yè)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們就把她的一舉一動都告訴給溫志成。 雖然知道溫志成是在關(guān)心她,她還是為這份隱瞞難受。 笑笑幫溫燃買了新衣服,是灰色高領羊毛衫,外套也換成了黑色的,笑笑遞給溫燃時,問她,“為什么不穿紅色的了?” 溫燃勉強笑了一下,“因為紅色太喜慶,不太符合我心情?!?/br> 笑笑沒問發(fā)生什么事了,有點茫然。 溫燃傾身擁抱面前笑得干凈單純的人,“謝謝笑笑?!?/br> 溫燃換好衣服后,坐在套房辦公桌上寫字,笑笑在旁邊畫溫燃。 畫上,溫燃的側(cè)臉有種憂傷,垂著的眼睫如折了翼般閃動緩慢,她本是明媚的,總是笑盈盈的,眼睛里總是耀著笑意。 溫燃沒有穿紅裙子,沒有涂口紅,像變了一個人。 笑笑放下畫板,過去蹲到溫燃面前,雙手托著下巴展出一朵花,眨巴著清澈雙眼,對溫燃歪頭笑。 溫燃失笑地揉了揉笑笑腦袋,也難怪商君衍這么喜歡笑笑,笑笑這么甜暖。 還好,笑笑想,溫燃笑起來的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眼里有星光,頰邊有嬌美鮮花。 門鈴響,笑笑的助聽器聽到了這個頻率的門鈴聲,和溫燃一起回頭看向房門。 溫燃按笑笑坐下,讓笑笑繼續(xù)畫哥哥,溫燃去開門。 透過門鏡看外面,著風衣的男人,五官清冷依舊,站在走廊間身影挺拔如雪中松柏,也攜著外面帶來的冷涼感。 酒店走廊的燈光昏暗,在他臉上投下晦暗的陰影,顯得他眼下那兩道青痕很憔悴。 他昨晚沒休息好,或是失眠整晚沒有睡過。 沈硯手上拎著牛皮紙袋,眸光平靜地穿過門鏡望著她,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她,溫燃還是驚得下意識躲開。 “燃燃?!蓖饷娴娜溯p聲叩門。 隔著門板,沈硯清冷的聲音變得悶悶的,不清晰。 但擔心她的語氣,輕輕落入溫燃耳中,擾亂了她的心跳。 打開門,溫燃穿著黑色羊毛衫站在門檻里,前一天哭得眼睛紅腫,怔怔仰頭看他。 沈硯站在門檻外,前一晚未睡而眼下泛青,深深地垂眼凝望她。 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他們戀愛以后發(fā)生的第一次不愉快。